第51章
邵年年自觉自己应该跟文婧不能算特别熟, 同事之上,朋友之下。
毕竟当时靠近文婧,邵年年也是有所图,虽然最后也没有图到。
谁能想到竟然还等到了文婧主动记起她的时候。
邵年年切了块蛋糕, 顺手扔了包红豆薏米茶到煲壶里, 开了盒罐头给宝贝, 全部准备就绪, 才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准备把上次没有看完的电视剧看完。
谁知道她刚坐下来还没到几分钟,文婧就在微信上找她。
文婧无缝进组,现代戏拍完,又去拍古装了,这次倒不是主角, 但吃苦的程度并不比她们刚刚合作完的那部要低。
因为所有的取景都不在横店,而是在全国各地, 到处要跑。像文婧这种大小姐,能够忍下来已然超乎大家的想象。
邵年年咬着透明叉子, 回复着文婧的消息。
文婧拍了个她们周边的环境,“看到没, 纯正的西北荒漠景,差点我就死这里了。”
视频一晃,是文婧买了个1L的水杯, 里面空荡荡的,一滴水没有。
看文字和视频, 可怜意味扑面而来。
“真惨啊!不过你拍的这个戏的导演和编剧组合还挺好的, 业内很知名,拍完估计你演技又能够上一个台阶了。”文婧的进步肉眼可见。
大小姐又有钱, 这种剧组多进进,很快就摆脱掉“花瓶”的称号了。没准到时候文婧都已经完成转型,邵年年和霍绿还在“四大花瓶”里面待着。
邵年年转念一想,好在“四大花瓶”里面还有霍绿给自己垫底,毕竟她越骂越叛逆,直接开始摆烂,能有活接就接活,没有活接就在家里面打游戏,甚至前几个月高慧还给人找了个游戏综艺,反之而行,准备将霍绿送去当艺人里的游戏职业玩家。
还没等邵年年将第二口蛋糕喂到嘴里面,文婧的消息又来了。
“你在家干什么?最近没有新活?”
邵年年垂眸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思绪不知怎么地飘到江烟的会员卡上。她忽地想到那次剧组后勤组买回来的蛋糕,是这个牌子的平价子牌子,只是外包装的logo一样。
邵年年放下手中的叉子,蛋糕也顾不上吃,推到浏览器界面开始搜索起有关于这个蛋糕牌子的所有信息,甚至还不忘加上她们之前拍戏的地点搜索,最后勉强在那个小县城所属省份的省会城市找到了子牌子。
转换到地图,光是坐直通大巴来回都要五个小时,自己开车也要四个小时。
邵年年眼睫轻颤,心里一紧张,就会忍不住用咬紧下唇瓣。
她切换到微博搜索着有关于江烟给文婧过生日的消息,但都没有找到,最后又换了好几个搜索词,才找到那个很早以前自己就看过的视频,里面江烟提着的蛋糕包装袋不难看出跟自己手里面的是同一个牌子。
嘴里面香甜不腻味的蛋糕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连蛋糕上面用作点缀的水果等物件都变得黯淡些。
邵年年犹豫片刻,还是将蛋糕拍了发过去给文婧看。
“在家吃蛋糕。”
文婧那头正好收工,提拎着空空荡荡的水瓶往保姆车上走,荒漠拍戏,能够吃到的盒饭都是自热米饭,难吃得很。
这会儿看到蛋糕,文婧也有些馋。
“你也吃这家啊!这家的蛋糕真的不错,不过我喜欢芝士嫩豆腐那款,趁包装袋里的冰没融化的时候吃,入口真的香甜不腻味。”如果没有经纪人,她估计一个人就能够把这款蛋糕吃完。
邵年年轻呡着唇,有些事情想问文婧,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可谁知道,文婧比她着急多了。
一坐上保姆车,文婧就开始头脑风暴,要怎么样不经意之间将话题转到江烟身上,涂了保护层的指甲在唇边来回摩挲,就差送到牙齿边咬下去,那头正和她聊天的邵年年就像是收到信号的蠢兔子,自己呆愣着跳进了猎人的漩涡里面。
“这个蛋糕……不是我买的,是江烟请我吃的。”邵年年言简意赅道:“我今天去给《不良夜》当宣传嘉宾了……”
文婧猛地拍腿,瞬间调整坐姿,一字一句地发过去,“江烟请的啊,挺好的,我记得她的卡消费等级还挺高的。”
“是的。”邵年年忍不住吐舌头,那个买蛋糕的消费等级,是人听了都觉得夸张。
邵年年打出字又删掉,好一会儿才发消息问文婧,“但是我记得她好像不喜欢吃甜品吧,怎么在那个店铺消费那么高?”
“不知道。”文婧老实回答,“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当时跟她在一起,也是直接挂她账号的。”
“可能她喜欢请剧组的工作人员吃这个牌子吧。哦,那次后勤组说的蛋糕加餐就是这个品牌的子牌。”
邵年年点头,“我知道,那次不是专门给你买的吗?”
文婧发了一串问号过来,甚至觉得文字已经不能够表达自己的震惊,顺手拨了一通语音通话过来。
还没等邵年年弄明白,那边的人已经气极了,“怎么可能是买给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个应该分手后还跟前任纠缠不清的恋爱脑?拜托,虽然是她甩得我,可全世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好吧!”
“我长这么好看,家里有钱,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邵年年被吓到,下意识地将电话往一旁挪开,点开外放后,又慢吞吞地拿起叉子开始吃蛋糕,“可是你对她很关注啊。”
邵年年说一句,文婧怼十句,恨不得将自己跟江烟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等气焰消下来以后,文婧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撮合”人的,沉默半晌,抬手摸摸鼻尖,小声说道:“其实跟江烟交往的过程还是挺有趣的,嗯,可能只是我们两个人不合适。”
文婧绞尽脑汁地给江烟找补,最后违心夸了人两句,忍不住捏着鼻子闷哼一声道:“不过之前剧组后勤那次还真的不是给我买的蛋糕,如果是的话,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和江烟都不是互相纠缠的性格,分手其实挺干脆的。我只是看她很不爽,别的倒也不会造谣她。”
分手的确干脆,前一天还算情人,第二天就算敌人。
文婧心虚地捏着自己身上的戏服,琢磨着自己也的确不算造谣,毕竟她和江烟没do过,那一切都按不行为标准线,没多大问题。
邵年年轻啊一声,还没等她完全将文婧说的话消化掉,就听到文婧说:“看我给你发的消息记录,江烟的蛋糕真的不是给我买的,而是给你买的。”
“她蛋糕卡的会员为什么那么高,我也不清楚。”文婧打着算盘,“你不是喜欢吃这家牌子的蛋糕吗?泡了她,吃蛋糕全部挂她账户上,白嫖就完事。”
文婧发过来的消息记录是她助理跟后勤组员的聊天记录。
一开始对方也瞎糊弄着,没有说实话,到最后估计也是忍不住想要八卦的心,就开口跟助理说了真话。
——“不知道,江烟安排我们去的,导演也同意了。好像说是给年年做赔礼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猫猫挠头.jpg”
“不过大家都有得吃,反正是江影后出钱!莫导还让我们调贵的买,说她家不缺这个一块两块,店里面贵的全部打包带走,好吃不好吃不重要~”
“玲娜贝儿捧脸卖萌.jpg”
邵年年看了聊天记录,仍然觉得有些恍惚。她能够想起来江烟给自己道歉的原因,好像是因为江烟试演的时候入戏太深,把她吓到了。
可邵年年以为那块廉价的奶油蛋糕就是江烟的道歉,谁能够想到这人较真,竟然还真的去让后勤组买贵的蛋糕回来请所有人吃。
邵年年想着,才发现自己当时误以为这蛋糕是给文婧的,所以一口没吃……
通话那头还在叫喊着,高扬的音调一下子将邵年年从自己的回忆中拉回来,“想要追到江烟真的很简单,投其所好就好了。”
文婧抛下“重弹”,恋爱白痴邵年年秒上钩,认真听着前辈的发言,殊不知前辈没有说出口的计划,才是最佳让她上江烟这艘贼船的方法。
那一瞬间,蛋糕变得没那么重要,找一个能够跟自己吃蛋糕的人变得很重要。
两个恋爱半桶水凑到一起,也没有汇聚成一桶水,因为木板效应,邵年年直接拉低了平均值,“水”一边从捅口里装,一边从最低的木板里面落。教也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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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夜》的重映宣传的确有很多名场面,包括主演不合也高高挂在热搜上,不过这些都没办法淹没好电影的票房。观众一边吃瓜,一边欣赏电影里面的爱恨情仇,怎能一个美字了得。
不过整个主演风波里面最无辜被牵扯出来的就是邵年年,路人和粉丝看完都觉得无语的程度。
“邵年年也没有得罪过李茵吧,这是在干什么?人家一个宣传嘉宾,好心过来帮忙宣传电影还要给你落口碑,真的有被yue到。”
“他们两口子……真的就是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如果有不知道真面目的可以去看看《夫妻那些小日子》,看完这部恋综整个人炸裂,两个人都有病,在节目里面不是吵架就是各种冷嘲热讽别的夫妻,真的纯纯脑子有大病。”
“不是有人说他们是契约夫妻吗?听别人说,私底下都有在乱来的~”
“?楼上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有吃瓜链接让我吃吃吗?”
“吃瓜也要谨慎哈!小心造谣犯法进去了,人家两口子可能就是尖酸刻薄了点,到也不用这么恶意揣测对方吧。”
“笑死,就算上面是造谣,但是这两口子补税没啊?腆着个脸出来混,去年被沿海税务局公开社死的是不是就是这两个糊咖?到底背后是谁啊?这样都还能够活着……”
“不明白,但是劝两位糊咖跟我们纳税好公民划清界限哈,我们年可是税务局上过名的好公民,别来沾边。”
“虽然大家都在嘲这两夫妻,但是江烟护人我也有嗑到一点。感觉自己快嗑发财了。”
“我也,果然啥都嗑,我营养均衡。”
“还有人不知道我们烟火年年有多好嗑?这我能忍?听那天去现场的姐妹说,他们本来给年年准备了线下小礼包,结果见到人的时候太紧张,忘记给了。有个社交恐怖分子姐妹在散场的时候朝江烟喊了一声,本来以为没希望,结果她真的转身把我们递过去的应援物拿走了……这要是没人嗑真的不礼貌了!”
“无语,年粉不要乱说话行不行。江烟当时明明还拿了烟粉递过去的应援物,并没有特殊化!”
“不是吧,我记得以前江烟明确表示过自己不需要粉丝送那些昂贵的应援物给她撑脸面,还说自己家够有钱的,喜欢她支持电影电视剧就好。感觉她应该做不出拿应援物的事情。”
“我是烟粉,那场我也在现场,江烟是先拿的年粉的应援物,拿了两份,然后走了一段路,身边的烟粉也递礼物过去,顺势收了一堆。价值不高,都是一些我们后援会自己做的手幅和小卡片。但我很肯定,烟烟是拿了年粉的应援,感觉不拿我们的不好意思,所以收了!毕竟她以前遇到这种事情,只会迈开腿跑得贼快!”
“别看到什么都嗑好吧,就是普通同事。”
“你爬人床底了?这就猜出来是普通同事?我还说她们两暗地交往了呢!”
“……”
唯粉互相为对家打着掩护,都想极力掩饰对家在自己正主这边并没有任何特权,说到底不过是普通同事罢了。
要不是一起工作过,还真就谁不认识谁。
cp粉已经把在场唯粉整理起的只言片语汇聚成糖,结合在场少数落在后头的cpf大佬的视频和话语脑补了十万字江烟拿礼物的心里过程。
而实际上,江烟本人也觉得自己当时是被不理智的情绪迷了心智,才会扭头转回去拿那个应援袋子。
本来以为对方只是让自己转交给邵年年,殊不知,那个大粉备了两份,一份上面用透光胶带缠绕着,还特地叮嘱道:“这份用胶带缠绕的是给年年的,这个是给你的!非常感谢你帮我们把这个递给她,希望你们能够天天开心!”
大概是心虚,又或者莫名其妙的平衡心理。
从来不收粉丝应援礼物的江烟,百年难得一遇的收了一回,好在粉丝们应援的礼物也不是特别贵,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江烟在上车后把年粉叮嘱她递给应援袋子递过去,鬼使神差地,又将自己粉丝送给自己的应援小袋子给了一个给邵年年。
给出去的时候,她还担心邵年年会问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于是,在邵年年准备拆开看的时候,江烟果断地将话题转移掉。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或者是,那一瞬间没有答案。如果邵年年那瞬间静下心来感受,说不定一早就察觉出江烟的不自然。
可邵年年没有,好似江烟担心的那些小心思在邵年年看来,可有可无。
她阻止了邵年年去窥探那些小心思,之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淡。江烟想着,心里面多少有些不爽,可是追溯到源头,罪魁祸首是自己,骂人的话语都消失殆尽,变成一个哑炮。
江烟烦躁地将拆开的应援物推到茶几的一旁,多面金属骰子像是小球一样被她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咕噜咕噜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一下子就将她的思绪全数打断。
江烟轻呡着唇,没忍住又朝着放在旁边的应援物伸手。
拿的不是自己的,而是邵年年的。
是一把透明的扇子。不得不说粉丝倾注爱意做出来的应援物的确好看,上面是邵年年去年大爆的上星剧,里面的演技谈不上多好,但对于一个“傻白甜”女主角色已经够了。
江烟好奇地去找过相关的影视剪辑,里面的女主经常换衣服,造型都很好看,和男主的气氛也刚刚好,暧昧情感线的确很甜。
可江烟看得有些心生厌烦,甚至把一众说好磕的弹幕都给屏蔽掉。
“看着就烦死了,甜什么甜,老套到不行的霸总剧。换个壳子还偏一堆人……”
大概是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误伤邵年年,明明没有人在旁边听到,她还是给自己找补到“女主是里面唯一演技不错的,起码这表情自然得不行。”
江烟不自觉地想到所谓的娱乐圈甜妹排名,竟然没有邵年年。而是将人放在好看的花瓶里面,难道花瓶就不配同时有甜妹称号吗?
江烟不明白,也懒得费心思弄明白。
她手里拿着透明的小扇子,边缘色是浅浅的橙黄色,上面花和人物十分融洽好看,衬托着穿着香奈儿经典款的人调皮又可爱。
扇子在手里转了会儿,轻轻扇了下,风还挺大。
江烟盯着手里的扇子看了好一会儿,在确定自己要是这么做之后,杨扬会发疯,才略带惋惜地将扇子放回去,继续翻找着别的应援物,看看有什么是她没见过的“奇迹年年”。
为了以表心目中的公平,江烟甚至还心虚地拆开了自己粉丝递过来的应援物。
只不过看一会儿,又放回去,倒也没什么想法。
正当江烟坐在小茶几旁玩磁铁小徽章,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在?有空?”
她垂眸看眼来者的姓名,慵懒地回了句,“不在,没空。”
第52章
邵年年安置好宝贝, 背着小包从家里面出发,朝着已经等在小区偏远街道的车走去。一走近,邵年年才觉得不太对劲,车牌号是自家的, 但是车换新了, 好在一看到人, 黎渊从驾驶位上面下来, 这才让邵年年安心拉开门坐进后座。
“怎么突然换车了?”邵年年不是很懂车,但因为江烟身上有车品牌的代言,最初的时候倒也被粉丝科普了一把,分清楚了卡宴和911都是保时捷名下的。
邵年年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辆新买的车比黎渊之前那辆落地便宜二十来万,轻挑眼眉, 调侃道:“黎先生怎么赚钱还越赚越回去了啊?这个色的卡宴没有你之前那辆911贵吧?”
黎渊打着方向盘,随意道:“是啊, 你想听什么理由?”
“有啥理由给我听?”
“有一个搞笑一点的和一个更加搞笑一点的。”黎渊轻哼一声,“劝你为了节目效果, 先选那个一般般好笑的。”
邵年年极其配合道:“行,那我选择先听那个搞笑一点的吧。”
黎渊点头, 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你妹妹音乐考集训,短短两个月不到, 烧掉了我买车二十万的预算。”
“哈?不至于吧。”邵年年想到自己复读前后两年烧掉的钱,不由地摸摸鼻子, 心虚道:“哦, 邵女士没给你补贴啊。”
“怎么可能,打个报销费用报告和附件都要去公司蹭打印机……”黎渊说起来都觉得自己惨。
一家人的经济全部被小姨子掌握在手里面, 虽然钱都在他们各自的账户上,但每个月只有同等数额的流动资金可以使用,其他都用来买理财和存款。
稍微超出的都要给小姨子的财税团队打报销费用。
黎渊无数次跟邵年年感慨过:“如果不是知道你小姨子是沿海工商大学毕业的,我都怀疑她是读会计专业出生的。”
身上同样只剩等额流动资金的邵年年表示理解。
“黎先生在家辛苦了。”
邵年年比黎渊好。
毕竟她的工资不是每个月按时过账,偶尔停留在账面上,自己稍微挪一点,直接打个报告就好了。像黎渊这种每个月固定提取上月结案提成的大律师就惨兮兮,基本上每个月光报销报告就要打一摞纸……
邵年年身同感受,“能理解,小姨也是为了控制我们的家高额开销。实在不行的话,我过几天……”
邵年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看到前面的精英律师眼眸中期望的光芒,都不用邵年年认真去探寻,也知晓这天下苦她小姨久矣。
可惜,她也是受害者。
“我顶多给家里面买个打印机,让你报销费用的时候能够更加的方便。”
“……”黎渊沉默。
“那另一个稍微搞笑一点的呢?”
黎渊说:“我让邵女士帮我买车,我说跟911落地差不多就好了,然后她带上了你小姨。”
坐在后座的邵年年瞬间就明白,凭空右手合并打了个响指,表示理解。
“懂了懂了,不用再说了。”邵年年怜惜地看向黎渊,“我小姨至于这么抠吗?911落地也就比卡宴贵一点,左右两个做选择,她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手软。”
“所以我才说你小姨当初大学的毕业证真的没有拿错吗?”
“不好说。”邵年年本来想要反驳,可转念一想,竟然没有能够反驳的地方。
两父女就这个财务大权问题,默默地保持一致——斗不过恶龙,那就只能够乖乖听恶龙的话,恶龙说要他们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
知道邵年年要回来,家里面准备不少吃的,从蛋糕到水果,基本上都是邵年年喜欢的。
还没等邵年年进门,睡院子里面的两条小狗就兴致冲冲地摇着尾巴朝她扑过去,争先恐后地向邵年年表示自己的思念。
硬是被哈喇子涂了半张脸,最后是邵女士将恶意站在前面舔人的德牧拉走,边拉走边教训,“就你有脑子是吧,你说你想干嘛?家里面的笼子被你弄坏还没算账呢,现在小脑子又开始转起别的想法了是吧?”
伯恩山还是幼犬小体型,看上去毛绒绒的,抱上去,毛发蓬松,身躯散发着暖暖的温度,抱着它就跟抱着毛绒玩具一样。
邵年年也顾不上小狗的爪子是脏的,会留爪印在自己的衣服上,抱着伯恩山就亲昵地蹭上去,撒娇似地喊着伯恩山的名字,“小伯小伯!你可真可爱啊!跟你那个臭脸的姐姐一点都不像!我们小伯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狗!”
邵女士走在前头,听到自己大女儿夸狗还要顺便嘴上赢一下小女儿,微微扯扯嘴角,无奈地牵着德牧往家里面走,“真是搞不懂你们两姐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没见面的时候,不是挺能张开嘴问对方咋样的吗?”
“怎么一回家一个两个都幼稚得不行,非要上嘴损一下?”邵女士说:“就不能够好好说话?”
“那你先让她跟我好好说,是她先没礼貌在先的。”
“你妹也是这么认为的。多大点事啊?一天到晚吵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遗产没有分配均匀呢。”
说到这个问题上,邵年年赶忙转移话题,显然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不想要多加触碰。
两母女从花园进门,到用湿纸巾把两只狗身上脏兮兮的地方擦干净,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一家人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话。
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轻呡的邵女士不停地给黎渊使着眼神。
姑娘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邵年年脑子里面在想什么,邵女士还真不用多猜。从邵年年打电话回来的那一瞬间,邵女士就知道大女儿在外面遇上麻烦了,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就算是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会在大众面前把家人保护得很好。
不会让外面的流言蜚语抨击到家人半分,更不会为了流量,将自己的家人推到聚光灯下,跟她一样接受观众们的目光审判。
黎渊被瞪了眼,不急不躁地给邵年年切了块栗子抹茶蛋糕,递过去,“前几个月是不是去拍戏了?怎么样?听高慧说你去的那个地方条件蛮艰苦的,没有不适应吧?”
“没有。”邵年年想了下,摇头,“跟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差不多,就是个偏僻一点的小山村。”
“哦,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情?”
“也没有?”邵年年倒是难得一见地跟夫妻两人分享起自己在剧组的生活,当然,大部分都是默默地避开江烟。
她还没做好当着父母的面出柜。
就算父母能够接受,可她目前跟江烟也没有什么关系,说出来除了让两人担心,没有别的好处。
邵女士听到后面坠楼的时候,秀眉紧蹙,明显神情不太对劲,捧在掌心里的红茶一口也也没喝,任由隔着茶杯的茶水从热到温,轻舔着唇瓣刚想要念叨几句,就被坐在旁边的人忙抬手打断。
黎渊趁着邵年年回头看向邵女士的瞬间,朝人眨眨眼,示意她听不下去就回避,没有必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丧气的话。
“妈,你怎么了?”
“没,没事……”邵女士轻抬手捏上自己的肩颈,“我这不是前几天也刚跟进完一个大项目吗?现在肩膀这一块的肌肉还紧绷得很。哎呦,说着我现在有些难受,要不然你们先聊着,我去楼上让按摩椅按摩一下。”
邵女士经常伏案干活,颈椎病有些严重,楼上的按摩椅也是黎渊专门给她买的,甚至为了一碗水端平,黎先生一口气买了四台按摩椅,一人一台,这样子大家都不会有话说。
除了黎先生的银行卡。
邵年年一听,也不疑有他,反而眉头紧蹙,不由地担心起来,“要不然晚点给你挂个号,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问题。”邵女士抬手示意着两父女继续聊,自己先上楼一步。
邵女士脚步飞快,生怕自己晚一会儿,就要忍不住双手叉腰,站在楼底下开始教育邵年年。她总是不自觉地把两个女儿当成小孩子照顾,可岁月早就悄无声息地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痕迹,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不再是五岁需要牵着她手怯生生认人的小朋友。
她只能够心疼,却无权去责怪邵年年在职业上的认真和执着。这本就是邵年年做这行应该拥有的。
邵女士一走,客厅里面剩下的两人就不自觉地有些冷场。
黎渊率先开口,“听你刚刚的话,接下来是没有活动安排了吗?”
邵年年摇摇头,“没有。应该会好好放假一段时间?目前没有听到高慧有新安排给我,怎么了?”
“我们律所最近有个新合作伙伴,刚签完中国公司的法律顾问合作合同,人家就发来请帖说要邀请我们参加母公司周年庆酒会。”黎渊心里面打着小算盘,但面上仍是和善的笑容。
邵年年敏锐地捕捉到“周年庆”三个字,忍不住在心里面嘀咕着——今年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年份啊?是个公司都过周年庆啊。
“啊,你这是准备给我拉私活?”
“算……也不算。”黎渊说:“反正公司里的叔叔阿姨你也都认识,你过来给我们公司当一日代言人,也挺好的。”
“再说,你这刚回来,也不好又走吧?这个小合作我们可以走私账啊,主要是你妈在家闲着的时间也没几天,大家多在家里面相处挺好的。”
黎渊感慨着,“要不然这家一年四季从开春到寒冬,都没几个人住,空荡荡的,还像个家吗?”
“哎,打住。”邵年年越听越不对劲,脑子转了一秒,就知道黎律师要打感情牌了,赶忙伸手叫停,像小时候一样捂住耳朵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咱都是成年人,就别打感情牌那一套,你就直说是什么公司的周年庆,竟然要你费这么大的劲儿?”
邵年年疑惑地看向黎渊,揣测道:“不会是保时捷吧?”
“……想得挺美的。”黎渊无奈道:“是Mefeirios。”
黎渊喝着茶,不急不缓道:“他们的中国地区代言人不是江烟?你的偶像不就是她,所以有这个机会,我就寻思着……”
“爸!咱什么时候去?贵公司对一日代言人的衣着妆容有要求吗?或者是有什么参考明星可以提供的?”邵年年正愁自己找不到门路进周年庆,瞌睡着,就有人上来送枕头。
还是户口本上合法的爹,只能够说这一次“天助我也”。
是老天让她不要放弃。
邵年年兴致冲冲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满脸期待。
黎渊也被吓一跳。
那声“爸”一出来,差点没让他把手里面端着的茶掀翻。
上一次听到邵年年这么干脆利落地喊他爸爸,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自从小女儿懂事后,两个相差七岁的小姑娘好似各自前后脚踏入叛逆期。
一个只肯叫黎先生、邵女士;一个直接直呼大名,哪怕考试考砸了,也是瘪着嘴,眼睛里面掉泪珠子,薄唇一张还不服软,偏要喊大名。
“爸,你说你们公司代言人是需要知性冷漠一点的,还是活泼可爱,嗯?又或者律所这种是不是要亲民大众点?”邵年年诚恳地像是过往给每一个导演介绍自己擅长的角色塑造,“放心,我的角色非常多变!只要提供对应的角色要求,本人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黎渊看着满眼热切的邵年年,没忍住,轻笑着将激动的大女儿给压回到原先的座位上,“这件事情不着急,还有小一个星期可以准备呢。”
“不过,这么多年,你怎么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变化的?以前听到江烟就两眼放光,眼睛都快长在屏幕上,现在长这么大,没有任何变化。”
黎渊忍不住问道:“就这么喜欢吗?”
第53章
邵年年闻言, 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显然是不好意思回答黎渊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回避着黎渊的视线,生怕黎渊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内里的心虚。
“嗯……就还蛮喜欢的。”邵年年又就将话题绕回去,认真道:“那这一个星期, 我每天待在家里面陪妈妈?”
“可以。”黎渊点头表示同意, 后又想起来, “对了, 周末你妹这个月放大假,你顺便去接她吧。”
“行啊,但是我不会开车。”
“没事,学校到家这边有直通公交,来回只需要两块钱。”
邵年年忽地警觉起来,“等一下, 应该不会有什么突然的家长会让我中途去参与吧?”
“你确定这背后没有什么阴谋阳谋?”
黎渊抬手发誓,“真没有, 你把她接回来就好。”
至于有没有临时的挨骂大会,这又不会提前通知家长, 只能够去了以后看小姑娘当天有没有闯祸。
如果有,舒服点顶多是坐在办公室里面跟老师说说小女儿最近的表现, 等黎岁写完检讨书递给老师,就可以领孩子回家;差一点估计就是连带着家长也挨一顿骂。
邵年年:“……”不信,你们这态度, 总感觉有鬼。
好在这件事情背后就算是真的有个坑等着邵年年去跳,她也会去, 毫无犹豫。
黎渊请假请了几天, 这几天里私活的合同也直接递到高慧那边,签完名协议生效。
邵年年咋舌于高效率的工作, “我还是第一次给一个律所当代言人,总感觉怪怪的。”
“放宽心,这跟代言洗发水没差。”黎渊宽慰人两句,就拎着包回律所上班,家里面只剩下每天定时过来做饭的阿姨和两人两狗。
邵年年在家住得舒服,这边的别墅保密性很好,素颜出门也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
在家几天,她都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瘦一点的脸颊现在又胖回去。
周六早上,阮女士昨天吃饭突然酒兴大发,非要把酒柜里面放了好些年的红酒拆了喝,饭还没吃完,人就喝醉了,醉醺醺地上楼说要写一本“超级无敌炫技的剧本,我要一集刀一个主角团的人,等最后一集,就让她们全部死翘翘!”
邵年年和阿姨在后面扶着,免得邵女士不小心从楼梯上面滚下来,等把人送到书房,看到醉鬼撩起袖子开始坐在电脑面前打开文档噼里啪啦一顿敲,又面面相觑。
“……”
行吧,工作狂就算醉酒状态,说工作也是真的在认真工作。
邵年年突然理解他们这个家犹如摆设的重要原因了。
因此,原本说好周六开车陪邵年年一同去接黎岁的邵女士,头疼欲裂,自然没法赴约。
邵年年只好按照直通车的路线,在沿海三蕴双语学校站下车。一下车,门口的豪车和穿着光鲜靓丽的家长就已经把校门口这一条长道堵得严严实实,连只蝴蝶都挤不进去。
邵年年小学在三蕴双语读的,初高中被顾伊知怂恿着去了与英国接轨的双语女校,因此初中高中完美错过给江烟当学妹的机会。
江烟大四,如果邵年年没有复读一年准备艺考,而是第一年就上了国影 ,那她们也算是见过面的正式学姐学妹关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三蕴双语无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基本都是周六按时差放假,所以门口挤满人。邵年年等了好一会儿,门口人流已经开始缓慢减少,高三生也陆陆续续出来,她还是没有看到黎岁的身影。
邵年年知觉不太好,戴着口罩站在校门口偏一点的地方,正想着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就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从喧闹的人群中划破不存在的膈膜,一下子落入她的耳中。
手机里面新传到的消息,邵年年都还没来得及看,一抬头,就看到穿着小学部校服的荣溪朝自己跑过来。
邵年年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姑娘提着小水壶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撞入她怀里,慌张还没来得及从脸上落下,就分辨出抱着自己的小姑娘是谁。
“西西?”邵年年没想到小半个月没见,小孩子就完全变了个样子,相比起在山村里的样子,任由他人看到现在荣溪,也很难分辨出当初在油漆桶里面缩着的小姑娘是眼前人。
“年年姐姐!”荣溪额角上还有汗水,额前的碎发沾湿贴在皮肤上,看上去像是刚上完体育课没多久,她抱着邵年年的腰腹没有松手,惊喜道:“年年姐姐怎么出现在这里啊?我之前上下学都没有见过你!”
周边站着的人多,邵年年小心地将小姑娘护在身前,抬头往荣溪的身后看了眼,并没有看到荣溪的养父母。
“今天不是爸爸妈妈过来接你吗?”
说起这个,原先还笑容挂在脸上的荣溪微微瘪嘴,白嫩有肉的脸颊微微鼓起,闷声道:“不是……”
“妈妈叫表姨过来接我了。”
邵年年:“表姨?”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响起叫唤荣溪的声音。
那音调微微上扬,听上去夹杂着几分怒意。
“荣溪!你人呢?跑那么快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邵年年抓着荣溪的肩膀微微一顿。
一大一小同时抬头看向来人。
入眼的就是将自己从头伪装到脚的江烟,对方的打扮也相当的随意,修身的吊带加轻纱似的外衣绑在肩上,鱼骨辫被鸭舌帽轻压着,墨镜就遮盖住大半张面容,下半身更是将随意两字发挥到极致。
偏生江烟的腿又有肉又长,穿着牛仔短裤和拖鞋也能随时被拉上秀场走两步,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过来接孩子的。
邵年年:“这是你表姨?”
荣溪:“这是我表姨。”
江烟:“……”啧,怎么感觉自己辈分突然变大了?
荣溪拉着邵年年的手,不满于原本给予给她的注意力,在江烟出现后就荡然无存,“年年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也是过来接人的吗?”
“是的。”邵年年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江烟跟荣溪之间是什么关系,就忽地想起来自己来学校的真实目的,又赶忙将刚刚自动息屏的手机按亮,先前极巨的不安感变成现实,差点将她击穿。
江烟则提着小朋友的书包站在一旁,被墨镜遮盖的视线毫无忌惮地落在邵年年的脸上,比先前的每一次对视都更为直接。
唯一让江烟有些不爽的是——怎么荣溪叫自己叫表姨,叫邵年年就叫年年姐姐。
差辈分了啊!
邵年年看着黎渊发过来的消息,说黎岁的班主任在办公室等她。
黎岁呢?都不用黎渊多说,邵年年就已经看到比自己小七岁的妹妹贴着墙吊儿郎当写检讨书的样子了。
邵年年:“!”我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已经看淡,接下来势必是要给怨种“擦屁股”的,邵年年抬手揉揉荣溪的脑袋,半蹲下身子和小姑娘视线齐平,“我是过来接我妹妹放学的,不过现在嘛,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小问题?”江烟轻扯着嘴角,透过墨镜看到邵年年一副‘恨不得下一秒就拿刀冲进办公室’的愤怒表情,笑道:“不会是把天捅破的小事情吧。”
“……”邵年年语塞。
“西西中午想要去吃西餐,正好三蕴周边有一家老字号,做得还挺好吃的。”江烟不经意地走到荣溪的后面,轻轻抬手在小姑娘的背后推了下,“跟我们一起去吧,反正现在已经十点钟了。”
荣溪一秒钟理解江烟的意思,趁着邵年年还在犹豫的瞬间,赶忙又抱上去,一股脑抱住也不松手,“是的是的,难得我们能够见一面!姐姐跟我们一起吃饭吧,那家的西餐可好吃了!”
大抵是荣家对荣溪真得不错。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回来的撒娇姿势,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抓着邵年年不放手,势必要等到邵年年答应。
本来就半蹲着身子的邵年年被这么一冲,险些没有站稳,单手轻护着荣溪,眼瞧着整个人要往后坐个屁股蹲的时候,手臂又被江烟稳稳抓住。
江烟单肩背着不符合她气质的小书包,眼疾手快地将荣溪单手揪起,另一只手拽住邵年年将人往自己身边一带。
谁知道腿脚蹲麻后再站起来,邵年年难以控制自己的双腿,径直朝着江烟踉跄几步倒过去。
如果不是两人中间相隔着一个荣溪,怕是要撞上。
戴着口罩的邵年年无比后悔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挑一副墨镜,以至于她能够将江烟墨镜上自己窘迫的倒影看得一清二楚。
一霎间,邵年年觉得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摆。
江烟完全是下意识地的动作,等将人捞起来,也被两个人之间的近距离吓了一跳。许久没有失态过的表情管理要不是墨镜遮挡住,可能真的就破功了。
“……那个,如果你们能够等我的话?”
邵年年看向江烟,慌忙地将手抽出来,摸上自己的下颔和耳后,连视线也迫不及待地朝旁边学校在的方向挪去,嗯哈一阵后,轻舔上唇瓣。
邵年年双手一摊。
得,就这样,爱咋地咋地吧,她摆烂了。
江烟看着邵年年慌张的模样,忍着笑意,低头和荣溪的视线相撞,故意延长声音——“勉勉强强吧,现在才十点钟,等到十二点钟去吃也差不多。”
“主要看你。”
荣溪配合地点头。
邵年年表面上慌张,内里快要羞恼死,挤出勉强笑意,牙齿咬着口腔侧的嫩肉,越过江烟和荣溪,准备打班主任的电话进学校——黎岁岁,你完蛋了!
荣溪迈着小步子想逆着人流跟上去,刚有动作,就被江烟一把抱起,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明清净起来。
“还是我抱你吧,免得等会儿我们两个又分散开来,到时候找都找不到你。”
荣溪倒也乖巧,被抱起也乖乖地待在江烟的怀里,只是目光就跟设置了自动跟随的机器人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人海中挪动的邵年年看。
江烟要是步伐稍微慢一点,还会被人逮住,被抱在怀里面的小姑娘就会连连出声督促着江烟快点走。
“表姨!”、“表姨”的叫,叫得江烟都快要怀疑人生了。
“你再叫表姨我就更慢一点。”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脚步就停顿了一下。
荣溪紧抿着唇,宁愿当一个小哑巴,肢体语言极其丰富地“折磨”着江烟,恨不得她两三个跨步就追上邵年年。
“干嘛突然不说话?
江烟抱着小姑娘追上迈进校园里的邵年年,朝着校园摆渡车车站走过去,好一段路没有听到荣溪说话,没忍住出声问道。
人精一样的小姑娘搂着她的颈项,贴近江烟的耳朵,小声道:“你不就是想恢复到跟年年姐姐一个辈分吗?”
荣溪眼眸轻弯,姨侄互相伤害。
“想都不要想哦,表姨。”
江烟:“……”忍你,臭小鬼!
·
办公室,邵年年一进去,就觉得不太对劲,里面光是学生就站了四个,家长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分派倒是挺明显的,两个女生以黎岁为羊头,站在一侧,另一头站着一个男生,看面上的抓痕和校服领口的凌乱程度,不用动脑子也能够猜到这是被打过。
三个女生里,只有黎岁面上带伤。
老师一听到门被推开,忙起身,刚开始还以为是黎岁的父母来了,谁知道看到的是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子,一时间也有些迷茫,“您是过来找?”
“老师好,我是刚刚跟你通电话的,我是黎岁的姐姐,叫我年年就好了。”
邵年年的声音含着笑意,但露出来的眼眸却是冷漠的。
她本来以为是黎岁的小打小闹,但是看这个架势,显然不是。
江烟两人站在后面,在开门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住脚步,站在外面摆明不想进来。
西西则回头看向她,秀眉微蹙,“干嘛不进去啊?”
“人家的家务事,你进去做什么?”
西西理直气壮道:“站在外面的才是外人,站在屋子里面,站在年年姐姐后面,就是家里人了啊!那怎么能够算是人家的家务事呢?”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用我教你吗?”
江烟:“?”你不要太荒谬。
江烟嘴上警告着荣溪不要太荒谬,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听取意见,推开门往里面走。
老师轻啊一声,大概也没想到今天过来接黎岁的会是姐姐,面上神情颇有些为难,再三思量着要不要开口说实话。
站在男生旁边的家长忙抬手指向邵年年,神情颇为凶恶,好似逆风中要扬起翅膀要战斗的母鸡,声音又尖又刺耳,可以说是扯着嗓子朝邵年年吼。
“你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姐姐是吧?你瞧瞧你们家教出来的小姑娘多么没家教!”穿着富贵的中年女人将自己儿子被挠破的脸露出来给邵年年看,恶狠狠道:“上高中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没有素质?”
“一个女孩子家家跟男生打架!还挠破人的脸,这种泼辣性格,以后谁敢娶啊?在三蕴读书,也不怕丢光家里人的脸!”
中年女人眼睛轻瞥,余光将邵年年的穿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对方穿得十分朴素,一点品牌货都没有,心里面急忙下了个定论,趾高气昂地对着邵年年说:“要不是教育政策倾斜,你以为像你们这样的穷孩子能够来三蕴读书?你们知道三蕴前身是什么学校吗?我儿子从小到大都在这里读的!你知道这里正常入学一年学费多贵吗?”
“今天要是不在这里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别想走!”
邵年年看到黎岁脸上带伤,本来就有些恼火,听到中年女人一番长篇大论后,更是觉得好笑,“三蕴的学费能有多贵?说得好像就你儿子从小读到大的?三蕴培养了我家三代人,加起来的学费都能修栋楼了,在这里装什么装?”
“你知道事情原委了吗?你弄清楚是谁欺负谁了吗?哦,就凭你这弱鸡儿子脸上多两条伤疤,你就觉得这是我妹的错?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他难道从头到尾不应该反思一下?什么菜鸡玩意?”
邵年年轻啧一声,看向站在旁边一脸犟气的黎岁,像极段视频里面的柴犬,妥妥的倔种。
“黎岁,过来。”
黎岁本来不想挪动步伐,但是硬被她身后的两个妹子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地仰着一张脸过来。
“怎么回事?”
黎岁不说话。
“我再问一遍,怎么回事?”邵年年冷声道:“如果这件事情是你有错在先,想要我帮你瞒着,是肯定瞒不过去的。”
邵年年轻瞥了眼站在旁边惹人嫌弃的中年女人,旁边站的家长还有两个稍微弱势一点的女人,看上去应该也是刚刚这么被中年女人骂过。
“但如果,这件事情不是你有错在先……”邵年年抬手轻轻摸了下黎岁面颊上的伤,“那我们一定追究到底。”
“嗤……?”中年女人在旁边嘲笑道:“你们追究什么?我们没有追究你妹妹就不错了!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啊?”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状态,黎岁不肯说原因,只是双手背着站在邵年年身边,而被打的男生也一句话不说,反倒是站在他旁边的母亲像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恨不得扑棱扑棱个翅膀把这个办公室的人送上法庭。
老师尴尬了会儿,又将方才说过的事情经过跟邵年年大意解释了遍。
今天早自习最后一节,男生到黎岁班上找她,两个人在教室外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黎岁就先动了手,然后在教室里面的两个姑娘就冲出来,帮黎岁打架。
“最后,我们老师赶到的时候,黎岁正把这个男生压在地上面打,还挺凶的。另外两个姑娘傻愣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流眼泪。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邵年年直言否认,“不可能,黎岁什么性格我最清楚。这男的没惹她,绝对不可能被这样打。”
“而且黎岁是音乐生,手可比他脸值钱,动手打他,也要看值不值得吧。”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搭话的黎岁冷不丁地来了句,“可值得了,恨不得打死他个畜生。”
“黎岁!”
“你个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中年女人脸色微变,眼瞧着走快几步就要冲上来打黎岁了。
站在旁边的江烟忙呵斥道:“干什么!往后退!”
“你冲上来做什么?怎么?想打人啊?”江烟将荣溪放下来,叮嘱她不要走出办公室,然后径直走到邵年年面前,将冲上来的中年女人往后面赶,“小心告你寻衅滋事啊!你敢先动手试试?”
“你!”
“你留不留档案没事,你儿子受得起吗?”江烟嗤笑一声,“有话就好好说,冲上来吓唬小朋友做什么?”
江烟看了眼办公室的复杂环境,抬手点着男生还有那两个一直沉默,但是面色看上去不好的女人,“你们先出去,分开了解情况。”
“全部堆在这里,怎么说?七嘴八舌的,吵死了。”
人一分散开,先前躲在黎岁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可是眼神依旧闪躲,并不敢看向凶恶的中年女人。
江烟在中间主持着大局。
她是三蕴双语毕业的,自然知道老师在学校并没有多大的权力,很多老师家境平庸,平日里也不敢管教这些学生,拉扯人家进来,估计也不能够给学生足够多的信任,让她们说实话。
“我给你们当公证人,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录音,包括等会儿那个男生进来说过的。”江烟掏出手机,点开录音软件,“你们打算先从哪里开始说起?沉默可解决不了问题,想解决问题,就应该大声说出来。”
“要是想一辈子背着这个骂名做所谓正义的事情,那我只能够说你们愚蠢。”
江烟说话也不客气。
好在黎岁脾气更坏,更不客气,紧蹙眉头,盯着江烟看,“你谁啊你?谁让你当公证人了?那个狗东西今天就算是被我打死,他也屁话不敢放。”
“黎岁!”邵年年气得要死,“那你们一个个长嘴巴了就说话啊,只会气人是吧。”
“他做过的事情,说出来我都觉得脏了我的嘴。”黎岁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是在征求同意。
忽地,其中一个女生没忍住情绪崩溃,扯着嗓子说:“他就是该死啊!他凭什么在外网造谣我是ji女?说我从小就勾引男人,还勾引他?从我的朋友圈偷我的照片,然后把一些莫名其妙的私密照合到我生活照旁边,就敢说我是卖yin的?”
“他凭什么不能死?像他这样的人在三蕴读,才是玷污三蕴吧!”
“你骂别人家教差,你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吗?垃圾站看到都忍不住嫌恶心要绕道走的臭虫!一个靠臆想女生赚钱,诋毁别人名声的垃圾,这就是你生出来,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女生哭得泣不成声,“我看当时直接流掉,对这个世界更好吧!至少他没被我弄死在学校里,你都应该夸夸我菩萨心肠了!”
女生这番话一出来,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下来。
在场的大人似乎都不太相信自己耳朵里面听到的东西是什么。
“你刚刚说他……对你们干了什么?”邵年年紧咬着牙关,不自觉地圆睁眼眸,却还是感觉到眼睛前面有一层淡淡的雾水,驱着她鼻翼泛酸。
江烟一听,果断转过身去捂住荣溪的双耳。
这件事情,明摆着少儿不宜。
邵年年忙抓着黎岁的手臂,担忧地问道:“你呢?你也被他……这样子了?”
“没有,不是我。”黎岁心疼地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同学,恶狠狠地瞪了中年妇女一眼,“要不是我不想复读一年,你儿子今天绝对要被我打进医院里,什么垃圾东西。”
而后,在场的人从黎岁的嘴里面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黎岁班上的两个妹子都跟男生有过交集,但并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反倒是女生接到告白短信后,果断拒绝了他。
“我认为我们现在这个阶段并不适合谈恋爱哈!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以学习为主,而且年级建立这个学习小组本来就是为了让前流的同学帮助后流的同学!我更希望我们是相互进步的关系!”
“不好意思,暂时对谈朋友没有想法哈。”
拒绝的短信都还在两个小姑娘的手机里面保存着。
发件人的电话显示,就是方才出去的男生,连狡辩否认的机会都没给脸色惨白的中年妇女。
拒绝后,大概是心生恨意,男生开始点进女同学们的朋友圈里,收集她们的生活照,然后利用一些软件,到外网散播谣言。将一些p过脸的情、爱演员照片和女生们的照片弄到一起,并且用各种低俗、不堪入目的话诋毁她们的人格,甚至是造谣。
将“得不到就毁灭”的心理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也别着急反驳,这些都是我们拿的他手机,拍下来的视频。这里面还记录了他利用小号造谣,十块钱一条把我们的联系方式出卖给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黎岁义愤填膺地怒骂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同学的身心健康!我们不过是寻着他留下来的破绽,找到他,让他当着全校师生给我们赔礼道歉,这也有做错什么吗?”
“是他自己找我说不行,要私底下和解!”黎岁轻呵一声,“行,私底下和解我们也同意,结果他在侮辱谁啊?一人五千块钱就想当作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什么东西?”
黎岁冷声道:“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要不是今天有老师拦着,我肯定把他往死里揍。”
说着,黎岁还气愤地踹了两下桌子。
“嘶——”
这一声,一下子把快要气疯的邵年年给拉回了现实世界。
邵年年赶忙看向黎岁的腿,忙拉着她往后面站,看着人脸上的伤心里怪心疼的,“这事情你们不知道跟老师和家长说吗?”
“我和爸爸妈妈搁家里面不是活人啊?”
第54章
真相摆在眼前, 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超过班主任可以管控的范围。
老师忙把年级主任跟校领导叫过来,而邵年年也没有跟人客气。
“这件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想接下来的解决大家都满意,还是应该叫警察过来。”
邵年年直接报警, 学校周边的机动警察很快就到了。
人一齐, 所有人就从狭窄的办公室被校领导带到会议室去。
校领导面色铁青, 估摸着也没想到快要高考的日子, 竟然还有人给他来这么一出,硬着头皮将想要凑热闹的同学赶回教室里去。
在关门时,校领导看到最后进来的江烟跟荣溪,浓眉紧蹙,疑惑道:“这件事情小朋友应该不方便参与进来吧?”
江烟倒不觉得这些事情要避开荣溪,毕竟人类社会本来就是复杂的共体。
被江烟抱在怀里的荣溪眨眨眼, 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不能看?难不成他做的事情不是人做的?”
“我们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他们能够进去, 为什么我们不行啊?你这是在歧视小朋友吗?”
校长见江烟作为随行的家长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就干脆将她们也放进来。
会议室周边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因为警察和校领导都是后面才加进来的,对整件事情也并不了解, 又只好让三个女生从头开始讲述整件事情。
邵年年坐在黎岁旁边,秀眉紧蹙一直没有放松,死死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男生, 却发现对方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反而淡漠地听着女生的控诉, 宛如自己置身事外。
黎岁的逻辑能力不差, 按照时间顺序和她们手上的证据将整件事情呈现在了大人的面前,手机里面一份份视频录像, 一份份聊天记录都是铁证,几乎已经将男生的所作所为都钉死在耻辱柱上。
校领导面色由青转黑又变白,交叠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光是检讨跟报告就不知道要写多少,更何况学生家里面又不是吃素的。
别人不清楚黎岁家里什么条件,他能够不知道?光是黎岁她那个业内难缠的爹,就能够让三蕴脱一层皮。
“那你们说,这件事情你们想怎么解决?”富贵的中年妇女面色看上去不太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嚣张,看向黎岁等人的目光仍然是不屑和厌烦的。
“是想要钱吗?要多少?”她从自己的包里面翻出一张银行卡,“我儿子给你们一人五千块的确是少了点。这样吧,一人我赔十五万,咱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也别影响自己的心情,拿着这些钱,好好去读个大学。”
“不过是小孩子随便编了几个故事,你们又不是真的做这行的,对你们影响也不大。”
妇人明里暗里都并不将这件事情看得很严重,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又没有扩散到社会层面上,私底下解决就行。
花大价钱也可以。
邵年年一听这话,直接被气笑了。
“什么叫影响不大?人家小姑娘一天天地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轰炸,被你儿子在私密圈里造黄谣,喊一些不堪入目的烂称号!这叫影响不大?这已经影响到了她们的日常生活!”邵年年猛地拍着桌子,“她们的脸被这些不明真相的人记住,被造谣,被传播,什么叫还没有到社会层面?难道这些骚扰他们的人不是社会人士?”
“难道你儿子不是在社交媒体上面造谣?”
邵年年生气至极,等来的却是妇人气势微弱的一句,“都说了是小孩子不懂事,那你想怎么办?”
“你们不要钱的话,那我们也可以道歉,多大点事情啊,吵来吵去的有意义吗?”中年妇人抬手推了一把坐在自己身边的儿子,骂道:“还不赶紧给三位女同学道歉!”
“打架打不过人家就算了,玩心计也玩不过人家。”中年妇人嘀咕着,也不知道在嘲讽谁,“人家三个人把你玩在手里跟傻子一样团团转,你还乐呵呵凑上去跟人讲和。”
“她那是想讲和吗?她是想让你死。”
中年妇人这话一出,黎岁二话没说抄起会议桌上的矿泉水瓶朝她们两个人扔去。
要不是三蕴有钱,会议室的桌子都是红木桌,又重又高,黎岁指不定已经踩上去,过去撕烂中年妇女的脸。
“你再说一句!你再胡说八道一句!”黎岁指着中年妇女骂,“你要是不想诚心把这件事情解决掉,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有本事就闹到整个沿海都知道,看看到底是你儿子有问题,还是我们有问题!”
邵年年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一有机会黎岁就恨不得抓起会议桌上的东西朝对面两母子砸过去。
“哇,好帅。”荣溪可惜地看着水瓶擦过男生,砸向中年妇女的小腹,“要是能一下子打两个就好了!”
江烟看着现场混乱的画面,敏锐地发现另外两个家长的沉默寡言,好似现在这一切,都跟她们没有关系,被造谣的也不是她们的女儿。
总之,不太好的预感在江烟的心里面升起。
“目前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希望大家都能够冷静下来,不要激动!”校领导朝黎岁挥挥手,“尤其是你,黎同学,先冷静下来嘛。”
“你刚拿到音乐学院的初录取通知书,只要笔试过关就能够上线了,别在这里成天胡说。”校领导忙说道:“这件事情,这名男同学的确有错在先,我们会积极督促他把手机里面那些污言秽语的东西都删掉,然后让他给两名女同学道歉。”
“校方也会对男生给予一定的处分,你们家长要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要是能够解决的话,肯定也会帮大家解决的。”
邵年年和黎岁都清楚,要是想起诉,只有两个切实的受害者才能够去立案起诉。黎岁并没有被男生造黄谣。
她是帮助受害者抽丝剥茧找出真凶的“好人”罢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就寂静到中央空调在轻轻作响。
黎岁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同学,着急到上火,眼神示意着她们快点说话。
“我们先前不是说好要起诉他的吗?别怕啊,我爸可以帮我们的!”
“可是,可是……”其中一个眼睛彤红的女生略过人影,看向坐在最边缘的母亲,对方脸上尽是冷漠,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些许不耐烦。
四目相对,女生被那个眼神吓退。先前被黎岁鼓励的勇气荡然无存,她满是挫败地摇摇头,“要不然,我们就这样吧?”
“让他把社交媒体上的那些东西删掉,然后跟我们道歉……”
“不是,可是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黎岁着急道:“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也太轻了吧!”
黎岁又看向另一个女生,“那你呢?你也不想走法律途径?”
同班的女同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会议室里面传出来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在最边缘落座,像是局外人一般的“母亲”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忙言了句抱歉便接听起来,挂断后就喊了女生的名字。
“你这件事情还要闹多久?你爸和弟弟都在外面等你,马上就要中午了,还吃不吃饭?”
母亲口中的“这件事情”一下子就让会议室的氛围又冷上几分。
如果不是口罩跟帽子遮盖着邵年年的面容,她估计要早忍不住拎起桌上的水瓶,一人一瓶,全部打一遍。
男生的家长听到这些,嘴角微扬,面上是嘲讽的笑意,拍拍手说道:“既然这样子,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道歉赔钱记过,我们都无所谓,校方你们看着处理就好。”
“我儿子手机里面的那些东西……”中年妇人轻啧一声,挑衅地看向邵年年,“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跟警察一起盯着他删掉呗。”
“啊,如果你们两个小姑娘觉得在这个学校没有办法待下去,我也可以帮你们申请去别的学校借读,反正离高考也没有多久了,还是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分心,好好读书更为紧要。”
话语中的怪味冲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被奚落的小姑娘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却又不敢出声。
荣溪反感地凑到江烟耳畔,“烦人,这些事情真烦人。”
“要是能够像灭霸一样打个响指,这些人就全部消失,那简直是太棒了!”
荣溪很讨厌中年妇人,因为她那股得意的劲儿一下子就把荣溪的记忆拉回到那个小山村里——她那个没有多少文化的生父,也是这么一副硬辩的恶心劲儿。
江烟感同身受。
作为旁观者坐在会议桌的最旁边,已经能够感受扑面而来得窒息感。她都不敢想作为受害者,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收集证据指证,却面临现在这种不堪的状况……
“啧。”江烟略带些许烦躁。
“不会养孩子的人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除了让孩子出来受罪,受尽折磨,一件好事也没做过。”
哪怕黎岁再生气,这件事情似乎也就到这里。
走个过场的道歉、高高在上的打款赔钱、站在一侧旁观整个事件的两个母亲以及她们离开会议室后的对话,都成为邵年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难堪。
被两个母亲领走的女生依旧红着眼。
走最前面的姑娘是最先观察到母亲脸色的,一出门,那位母亲轻飘飘的声音就像是黏腻回南天里粘在身上的口香糖,湿哒哒,恶心至极。
她对女生说:“你当初考上这个学校,你爸还说辍学算了,反正也交不起学费。你倒是争气,人家男生开个小玩笑,赚了二十五万回来。”
“不仅把学费的坑填上了,还有剩余的钱让你去读大学。”
“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你直接把我银行卡递过去就好,干嘛还让我来,浪费我一天打牌的时间跟你在这里耗。”
第55章
女生母亲的话极其刺耳, 在空旷的地段显得刺耳又沉闷。
无疑是将女生的自尊心践踏在地上面,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化身成利刃,击碎着她们之间为数不多的链接。
邵年年很难明白什么样的父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显然, 真实的事例就摆在她眼前。
黎岁也难得表现出气愤和难过, 回教室收拾完东西, 出来就一言不发。
“抱歉,耽误你们这么久的时间。”邵年年轻扯了下黎岁的书包带子,拉着她往旁边的方向走去,“往这边走,中午家里没有人做饭,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去哪里吃?”黎岁蔫蔫地看了眼邵年年, 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她们这行人中似乎多了两个人。
黎岁蹙着眉头, 疑惑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江烟和荣溪,朝着邵年年比划了一下, “她们两个人谁啊?”
“我怎么不记得你有朋友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能读双蕴了?”
被江烟抱在怀里的荣溪翻了个白眼, “谁是她闺女啊,别乱攀关系啊。”
“我同行。”邵年年语塞,抓着帽沿扭了下, 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黎岁介绍江烟。
邵年年很担心自己会从黎岁的嘴里面听到一些不太好的秘密,正犹豫着要怎么给两个人引见的时候, 江烟就已经摘下墨镜随意地将其搭在帽子上。
江烟的脸一出来, 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原先心里还在琢磨的黎岁在看到江烟的脸后,恍然大悟, 扭头拍拍邵年年的肩膀,顺势凑到她耳畔说,“贴在房间里的海报成真的啊?啊,怎么还是家居生活版本的?”
“……你别乱说!”邵年年伸手想要去捂住黎岁的嘴,结果被灵活的小年轻躲过。
黎岁朝着江烟眨眨眼,所有的好奇心都聚集在她身上,琢磨了会儿,才轻啊一声,“啊,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你了!”
“学校历届优秀毕业生上有你的照片。”
江烟点头,“应该要有十年了。”
“是啊,已经有十年了。”黎岁反抓着邵年年的手臂,小声道:“现在你都能看见真人,今年的校庆总不用让我帮你带优秀毕业学生名册了吧?”
每年都是一样的,可每年邵年年都让黎岁带。
而且只带收录江烟毕业的那一届,非要让黎岁说一句——那也只能够是别太荒谬了。
“你闭嘴!”邵年年手忙脚乱地去捂黎岁的嘴,慌乱中,瞥见江烟带笑的面容,又自觉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古怪,不由地心虚起来。
“你应该没有开车来吧?没有的话,正好跟我的车,吃完饭我送你们回去吧。”
还没等邵年年回话,黎岁就先一步帮邵年年应下,“好啊,这样再好不过。”
“麻烦江烟姐姐了。”
邵年年看着一秒钟阴云转晴的黎岁,刚想抓住人问几句,就发现手上一重。她没抓住黎岁,倒是黎岁顺其自然地把书包扔给她。
亲妹妹早就跟在人后面屁颠屁颠地跑了。
邵年年:“?”
等坐上车,邵年年还没来得及说话,黎岁就已经跟江烟聊天聊到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
荣溪坐在后面的儿童椅上,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面掏出糖果,递过去给不说话的邵年年。
“这个!”荣溪递过来的水果糖就是用简单的塑料彩虹纸包裹的,看不出品牌logo,也看不出味道。
“谢谢西西。”
邵年年很少会拒绝小朋友的好意,垂眸顺势拆开手中的糖果,舌尖轻卷将微微融化的糖果含到嘴里面,在味蕾上面散开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化学甜味。
对于嗜甜的邵年年来说,偏淡,但味道不错,后面能够尝出来淡淡的荔枝香味。
荣溪眼眸微弯,兴奋地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是的。”邵年年多少带着点哄小朋友的意味,应答着,“这个糖叫什么牌子?姐姐等会儿自己也去买,下次带过来给西西分享!”
“啊,不知道。”荣溪摇头,“这个是妈妈拿回来的,要回去问妈妈才知道是什么牌子。”
糖果罐头外面的包装是飘逸的意大利语,勉强认识拼音的西西能够描一遍就不错了。
副驾驶位上的黎岁今天话格外得多,很多问题都是针对演员这个行业提出来的,明明家里面有这方面的从业人员,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姐先前去的剧组应该还挺辛苦的吧?我集训的时候有刷到相关的视频,看你们都是在山沟沟里!”
“跟熟悉的人拍戏和跟完全不认识的人拍戏感觉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因戏生情真的存在吗?”
“像你们这种有钱的人去演那种没钱没权没势的普通人,怎么感同身受啊?”
“……”
黎岁的问题很多,听上去问得多少有些好笑。
如果是以往江烟的脾气,早就一脚油门踩下去,让人从车上面滚下去。
可这次江烟没有这么做。
很奇怪,她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回答那些听上去就很不想回答的问题,从学校到餐厅的这段路,江烟好几次抬眸透过车前后视镜瞥邵年年跟荣溪的动静。
看得更多的是邵年年。
看着,心情就会好上几分,连带着回答黎岁的话语也会变得轻快许多,修长纤细的指节轻搭在皮质车套上,止不住地一下又一下轻点着。
连带着被邵年年夸过的糖,江烟的视线也多停留了几分。
车内氛围意外和谐,等到餐厅,因为正好是用餐时间,已经没有包厢,只能够找了个窗边的位置落座。
“有什么想吃的自己点单就好,甜品饮料之类的这里都是自助供应,所以你们想喝什么?”江烟示意荣溪坐好,然后帮小姑娘围上围裙。
“苹果汁,甜品要葡挞。”荣溪熟练地翻开菜单,开始开大菜,好不容易翻过去看牛排,最后又被炸好的金黄薯条吸引目光,往后翻翻回到儿童餐那页,开始在abc三个套餐里面纠结。
黎岁玩着手机,看向还未落座的姐姐,小心思一起,朝人眨眨眼,“我喜欢喝啥应该不用我说吧?”
“嗯……”邵年年总有一种全世界的人都能看穿她心里面在想什么的错觉。
江烟一挪动,邵年年也跟着一起,像是开启自动跟随模式。
走在她前面的女人身材高挑纤细,素洁的品牌吊带穿在她身上也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不对。应该是江烟这个人,她从一开始就是上天精心设计过的,所以才能够魅惑众生,无数人为她前赴后继,折戟、伤心,但总是会有新人不自觉地爱上。
纯素漂亮且无心的雕塑,自被雕刻出精美容貌后,就必然是不能归于平庸的,更何况这具漂亮的雕刻拥有七情六欲,会动会念。
光是房间里的海报,就足够让邵年年愈发痴迷,又何况是会动的真人呢?
如果真要问邵年年,“江烟到底哪里不好?”
她估计会很认真地回答:“不喜欢我这一点非常得不好!”
可惜,这个点应该很难改。估计也很难有人有这个胆量上前强逼着江烟改。
那次告白失败后,邵年年能够察觉到江烟是有点躲自己的——又或许没有,因为她们两之间本来就相差好几个圈子。
所以邵年年的行动变得缓慢起来,慢之又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江烟逼急。不仅没有办法进一步,甚至连她们现在这种坐下来吃饭的关系都消失不见。
“年年?”
“邵年年。”
江烟的声音偏低沉,有些时候没睡醒就像烟嗓,但有时候又很明亮。拖长尾音念名字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带上几分缱绻,好似鸟儿调情。
邵年年跟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一样,还没回过神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装满蛋糕小点心的盘子。
“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吧?”邵年年轻啊一声,“我一个人吃这么多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我是问你,我们四个人拿这么多,够了吗?”
“……”
攥紧盘子的邵年年不敢再乱接话了。
真是打扰了。
好在江烟也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反倒一扫前几天两人相处的冷漠,主动跟邵年年搭话。
“最近手头上有接到什么新工作吗?”
“还没。”邵年年一问一答,比回答班主任问话还认真,“目前没有听到慧姐那边给我安排什么新工作。”
公司没有工作,私活倒是有……
但是这个私活,现在拿出来说也不是时候。
邵年年便当作自己没有接过,选择性地略过去。她本来以为江烟这是没没话题聊,故意挑起来的,谁知道江烟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没有端稳住手上的盘子。
“你跟你经纪人对对,如果这几天没活的话,正好我有一个拍摄需要合拍的人,导演那边挑挑拣拣没有选好,就问我有没有介绍的。”江烟故作轻松自然道:“我把你的资料发给了导演,他们觉得不错……”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后天就可以跟我一起去。”
“什,什么?”邵年年闻言,直接愣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烟说的是什么意思,走在她前面的人就已经迈开步伐走得好远。
邵年年没着急去追,反而十分冷静地在自己脑海里面过了一遍江烟方才的话。
然后,她毅然决然地将手里面捧着的甜品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掏出手机……
准备下载国家反诈中心。
这一定是,新型的诈骗方式吧?
要不然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过于魔幻了。
邵年年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地给高慧发了条消息——“慧姐,我好像……又给自己,接了个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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