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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一个深夜(修)

作者:末地村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没有勇气推开周会宁的手,悄悄转过头,只见周会宁雪也似的侧脸上仍是那副安宁的模样,仿佛不知道方才的对峙有多么地骇人。


    她不禁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句“看着我们留侯周氏,如今在旁人眼里,人人得以欺之了。即便是你,又怎能例外……”


    眼前的事实却振聋发聩地告诉她,自己这位阿姊,天生就是那个例外。


    或许,二娘不是不知后果才三顾阳侯府的,她只是不害怕而已。


    她不觉得有任何人能拿她怎么样。


    哪怕外曾祖父死了,哪怕阿爹也生死未卜。


    马车到了留侯府,周会容欲言又止,却被周会宁打断。


    “三娘,今日你特意到昌平坊来,是想在冬至这天接我回家吗?”


    ?


    “冬至要喝羊汤,要吃溪山来的枣,更重要的是家人团聚。你待我这样好,我很欢喜。”周会宁慢慢地弯出一个小小的笑,神色温软地看着周会容有些凌乱的发髻,像看见一只炸毛的小狸奴。“日后若见那许七娘,阿姊必不叫她欺负你。”


    “……”


    周会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谁接你了!


    谁待你好了!我是去害你的啊!


    而且,我想跟你说的是,阿爹若是真的遭遇不测,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更惨!你听到了吗?


    残阳余晖里,炊烟自炊房处袅袅升起,穿过高高的房檐,掠过枯树的残枝,在金红色的空气中留下柴火与饭菜的香气。这一刻静谧而温馨,两位在外奔波了一日的小娘子四目相对,竟真有几分姊妹情深的模样。


    不不不,谁跟她姊妹情深了?!


    周会容扭头就走,却猛地停住。


    怀里的白瓷手炉,轻巧厚实。它温暖了自己因骑马而变得冰凉的手指,使之变得柔软而充满血色。


    周会容知道,这是溪山的那位外曾祖父亲手给周会宁烧的。


    她小时候也很想要。


    现在在她怀里了,而周会宁没要回去。


    ……


    周会容原本理直气壮的脚步,此刻变得有些犹疑,甚至带上了几分偷偷摸摸的意味。


    这是前世早她一日死去的阿妹呢。


    外头的风波,竟也吹到家里来了吗?


    周会宁站在铺满石子的石道上,在她的眼眸中,残阳最后一抹余晖慢慢消失,深深的夜幕吞噬了巨大而繁华的天佑城。


    她在仇人那里获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而那挂着螭虎符的车架或许也已经停在了阳侯府门前。


    她不后悔为见袁将军制造出的这场闹剧,事实上,她要的公道和退婚正是在由三顾阳侯府得来的。


    但这确实引来了圣人的目光,如她想得没错,刘柱便是召阿叔入宫问话的。


    接下来,皇城里会发生什么呢?阿叔会信守承诺吗?


    这是前世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她有些担忧和沉默。好在眼下,她的亲人都还算是平安。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周会宁在夜风里醒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头的那点不确定与不安随之烟散。她拉起饮花的手,循着夜空之上高悬的皎洁明月,向庭院深处走去。


    而帝星紫薇在此时悄然亮起。


    *


    暖炉里的火焰“噼啪”响了一声,元平帝亲自将袁文韶安置在了暖炉旁的虎皮榻上,自个儿也随意一歪,面带歉疚道,“天佑往莒山关有一窄道,今日突然大雪,我怕冰雪封道,伤了兵将,辗转了许久,还是想找你来问一问。”


    他是个勤政的帝王,夜里召近臣问政是常事。


    袁文韶虽觉让刘柱亲自来请来有些奇怪,却仍不疑有他,解释起关于天气与路线的选择。


    正事聊完,元平帝命人送来些吃食暖身。袁文韶余光见元平帝吃得脸颊鼓动,并不摆圣君的架子,在这露重风冷的夜里,竟真让人品出了几分君恩信重来。


    然在这时,元平帝却笑道,“听闻袁卿家宅不宁,溪山林氏养出来的女郎君个个儿骄纵,连萱堂先生亲手教出来的那位,瞧着也十分不驯,袁卿可替令郎觉得委屈?”


    “萱堂先生教出来的女郎君自然是好的,只是小儿执拗,难免有些不合之处……”


    袁文韶心中一惊,面上却神色如常。二娘才刚找上门,圣人就问及两府婚事。若不是萱堂先生借二娘之口提前点明,他怕是还在这儿与圣人虚应故事。


    如今先透露两府已然疏远,待与留侯府换完婚书,再向圣人详细说明好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圣人,留侯周茂松求见!”


    简单一句话如惊雷般在袁文韶耳畔炸响。


    留侯?


    远在洼姚的留侯?!


    他没死?!


    哐当”一声,一位容颜清俊的中年男子踉跄闯入,“扑通”跪地,热泪盈眶:“圣人,洼姚三王叛乱,大王横死,其二子侥幸存活。臣奉其国书而来,请兵回援……”


    说着,高举一封红封绢书。显然,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洼姚之乱,以及留侯生死不知的真相,皆在其中。


    元平帝目光扫过绢书,并未伸手去接,神色一肃:“萱堂先生之事,周卿都听说了?”


    周茂松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嘭”的一声,一个酒杯砸到地上,残余酒水溅得他狼狈不堪。


    “洼姚自天佑百千里,路经溪山。你与你父皆为林氏爱徒,林萱堂待你恩重如山,你既知其死讯,为何不祭,为何不拜?”


    “区区洼姚弹丸小国,乱就乱了,怎能与溪山林氏相比?你同这朝中上上下下一样,被功名利禄遮了眼,竟为一小国置恩师后事于不顾!”


    “无怪世人皆言,既无林萱堂,天下吝鄙之心复生矣!”


    可冒死传讯,不是大功吗?看着留侯伏地请罪的身影,袁文韶骇然地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萱堂先生死后未获奠仪,许多人都轻慢溪山林氏。难道圣人一直引而不发,是在等萱堂先生的得意门生归来,让他亲往溪山代为致祭?


    难道,不光是留侯,朝野上下的所有人,都会错了圣人的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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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偷眼看向圣人,只见元平帝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还在盛怒之中。而周茂松肩头微颤,将绢书轻置案几,三叩首后躬身退出。


    四周烛影微微,唯北风尖啸于窗前,一地死寂。


    但在大齐的皇城之中。不论臣子所蒙的一时冤屈,还是君王盛怒时的雷霆之火,都终将被这里的永夜吞噬,化作模糊不清、难以分辨的一抹暗影。


    “接着说你家的婚事吧。”


    元平帝转过头来,怒火已从那张胖胖的圆脸上消失,目光恢复了平静温和,却又隐隐带着审视与不容拒绝的试探。


    袁文韶瞬间意识到,若顺着之前的话,对留侯夫人和周小娘子出言不逊,表明疏远之意,那……一瞬间,留侯的狼狈与这些日子的种种错处,如乱流般冲击着袁文韶的心脏。他面对的是大齐最尊贵的君王,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


    萱堂先生天纵奇才,可圣心本就是深不可测的。


    暖炉炸开火星瞬间,婚事、对周小娘子的承诺、圣人平静的目光,冲袁文韶猛地压来。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颅腔里似有战马奔腾,不由踉跄半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


    ……


    暖殿里的其他人被支开,殿外飘起细雪,几根银针闪着冰冷的寒光,扎在袁文韶青紫的手甲上。


    “此乃寒厥。北境苦寒,将军早有病根种下。”那医者平静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煎药,竟不把身侧的圣人与权宦放在眼里。“三日内若不醒,那便回天无术了。”


    “真是荒唐。”与此前不同,元平帝扫了一眼远处昏厥不醒的袁文韶,声音透着格外的讥诮与冰寒,有种难以言喻的残忍,“一句话也不敢答,与林氏亲近又如何?丧心丧胆,不堪大用。”


    刘柱伏在地上,仿佛听不出这些话语里中的刻薄。事实上,他知道圣人心里并不认为袁文韶将军是一个如此充满心机的人,只是试探中断使其产生了一些怒火罢了。


    他充满恶意地想,正是因为袁将军愚笨,突然晕倒才不会惹来圣人疑心,可圣人难道不觉得,以病避开眼前的难题,正是笨人才能想出的笨办法吗?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元平帝拿起那封洼姚国书,赶紧低声地说道,“圣人,留侯已往溪山去了,那洼姚国书……”


    元平帝转过头来,看了他两眼,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喝问道,“只有这一封吗?”


    刘柱张开了双唇,半晌之后才说道,“奴收到一封,还有文丞相,王尚书……却,却都是,洼姚那叛乱的三王……”


    元平帝叹息,“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不会耍这些小聪明?”随即他的语气重归冰冷,“罢了,他们敢瞒我,便随他们去争。但三日内袁氏的事若传出去半分,你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刘柱伏倒在地,“圣人,那艮山军和北境……”


    元平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且要乱一阵呢,你急什么?”


    话音落下时,园林上空的帝星紫薇更亮了,而白日里那一瞬闪耀的明光,早已没入万千繁星中,成为不起眼的一个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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