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时说得狂妄，陈池是有些不服气的。
但对方似乎就是有这样的底气，不像是吹牛，更不像是在给自己提身价，她似乎就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说话的语气认真，神情也认真。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满足不了你？”
陈池追问。
但程青时不打算说的话，任凭陈池如何纠缠，她都不会松口。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福安寺的斋饭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好吃，明明都是最平常的菜，不见一点荤，却莫名诱人。
这个时间点人已经不多。
古寺幽静，带着让人心安的香火味，陈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净化。
一抬眸，见程青时正偏头看着窗外，表情认真。她顺着视线看过去，窗外有棵很大的香樟树，据说这是一棵千年老树。
树干粗壮，只是一棵古树而已，仿佛就已然划出了一片小森林，看起来幽深又神秘。
“怎么了？”
她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忍不住问。
“想起了一些事。”
程青时收回目光。
显然，她不打算多说。
陈池幽幽叹气，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仔细琢磨了一下刚刚程青时看树时的神情，突然发觉程青时或许是有些喜欢那棵树的。
虽然自己也说不清这猜测有什么依据，但她此刻她的直觉却莫名强烈。
不过她没有多问。
或许就算开口问了，程青时大概率也只会用几句话敷衍过去。
所以陈池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也不知道是在浴缸里泡了太久，还是在逛福安寺的时候着了凉，回去的当天晚上，陈池就发现自己发起了高烧。
找来退烧药囫囵吞咽下去，等待药效的那段时间，她忍不住想，或许自己应该趁机打电话给程青时。
利用生病装可怜，拉近距离是很多小说和电影桥段里经常出现的套路。
如果自己现在打电话给程青时，说自己高烧，身边却无人照顾，大概率能把她骗到家里来吧？
可点进程青时微信界面的那一瞬，她又突然冷静下来。
她似乎总是会忘记程青时是个学生。
是个住在学校宿舍，有门禁的学生。
就算打电话给她又能怎样呢？
A大的宿管阿姨管得严，超过晚上十点就别想从宿舍楼出去。
想到这里，陈池幽幽叹息一声。
忍不住苦恼。
年纪太小的还是不方便啊，都说年纪比自己大的更会疼人，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年长些的呢？
自己付出资金和时间，甚至是自己的身体，就是需要别人来疼啊，怎么现在跟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呢？
越想越头疼，想起白天程青时的冷淡，陈池不耐烦地皱紧眉头，胡思乱想许久，最后下定了决心，决定换个目标。
她甚至开始认真挑选之前裴宁宁发来的那些女人的照片和资料。
挑着选着，总算等到药效出来，钝痛的脑袋得到缓解，疲惫感也随之而来。
她沉沉睡去。
只是可惜，尽管那一晚她下定决心不再热脸贴程青时的冷屁股，但等翌日烧退了起来，陈池俨然忘记自己昨晚的雄心壮志，又巴巴地撑起画架，决定把那棵古樟树画下来送给程青时。
除了胃不好以外，陈池的身体向来壮得跟牛似的，一晚上过去，除了鼻子有些发堵以外，身体已经没了其他不适，体温也回到正常。
坐在画架前，她努力回忆着昨天的古樟树。可满脑子都是程青时转头看向树时的表情。
等最后停了笔，古樟树只有虚虚的一道影，占据大部分画纸的是程青时。
反应过来的陈池哑然失笑。
定定看了这张图半晌，她珍重地将画纸取出，重新放上一张空白的纸。
这次没再任由自己放纵，从平板选了张福安寺古樟树的图，她看着图里的古樟树，认真勾画起来。
直到胃隐隐作痛，陈池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她已经错过吃午餐的时间。
不过好在画得还算成功。
简单解决午餐问题，顺便吃了缓解胃痛的药后，她便开始忙活装裱。
画的时候，陈池就考虑到程青时住在宿舍，放不下太大的框，所以最后弄出来只是个相框大小。
很适合摆在桌上。
将画框精心装好，她看了眼时间，刚想联系自己找的“眼线”，蓦地动作又顿住。
以她和程青时现在的关系，应该也用不上第三人。
于是她主动给程青时发消息：
——还在上课吗？
顺便翻出程青时的课表看了眼，周一下午只有一节课，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没课的。
但程青时没有回消息。
陈池心烦意乱起来，自己不给程青时发消息，程青时就总是不会主动找她，自己主动找她，她也不搭理自己。
两个人的聊天还停在昨天她给程青时转陪玩费，程青时收了钱，回了她一个正经的谢谢，仅此而已。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甚至有些消极起来。
用一天时间折腾，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
她眉眼阴郁，正思绪混乱着，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提示音。
陈池垂眸。
和程青时聊天的界面上已经多了条消息：
——在兼职。
峰回路转，陈池微微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握住了手机。
——怎么还要兼职？
——不是有收银的工作吗？
程青时这次回得很快：
——在上班前我会到店里，不会耽误收银的工作。
陈池静默住，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她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现在是没到程青时在店里上班的时间，但程青时是把自己当机器人了吗？除了上课就是上班，不嫌累的吗？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除了怜惜，隐隐还有些郁闷和恼怒，一想到程青时宁愿连轴转也不愿意跟自己，她就觉得挫败至极。
但不影响她快速给程青时转一千块。
程青时那边很快发了个问号过来。
——你这周的时间我都买了，不许再去其他地方兼职。
好一会儿，程青时那边才发来消息：
——好的陈总。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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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你。
原本愠怒的陈池在看见最后一句话后，所有不悦都消失殆尽。
程青时的识趣让陈池心情大好，告诉程青时自己待会会过去后，她便拿着框好的画来到店里。
她到的时候，程青时已经在那等着。
今天的程青时戴着自己送她的那条浅灰色围巾，脸上还戴着口罩，蒙得严严实实的。
陈池抬了抬眉稍：“怎么包得那么严实？冷吗？”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不低。
程青时摇头：“有些感冒。”
陈池怔了两秒，心里突然一阵心虚，不会是自己传染给她的吧？
但她是昨晚回来以后才发作，潜伏期会传染吗？好像也会来着……
而且程青时看着比自己严重多了，声音都带着鼻音，虽然戴着口罩，但漂亮的眼睛都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陈池：“你吃药了吗？”
闻言，程青时低垂下目光：“嗯。”
“感冒要多喝热水。”说着，她目光落在程青时的脸上，“我也感冒了，或许是我传染给你的。”
“冬天感冒很正常。”
程青时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鼻音，大概是身体不舒服，语气也软下许多，瞧着还怪可怜的。
“你先回去休息。”陈池表情严肃起来，“把东西拿上，我送你回去。”
“不用。”程青时摇头。
“我是老板，听我的。”陈池难得坚持。
程青时缄默片刻，没再多说，弯腰将自己的东西拿起。
陈池先拿一次性杯子给她接了杯热水：“喝口水再走。”
这时候的程青时似乎要比平时乖许多，安静地接过她递过去的水，取下口罩，小口地抿着。
她的状态是真的不大好。
面色苍白，连以往红润的唇，此刻也有些发白。
瞧着不像是“有些感冒”，倒更像是生了一场重病，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下次身体不舒服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扛，也不要带病上班。”
陈池严肃说道。
原本她还打算过来拿自己生病的事换取程青时的同情，没想到程青时看起来病得比自己还重。
而且自己身体壮如牛，一晚上过去也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但程青时不一样。
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孱弱。
想到自己这场病竟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有传染程青时的嫌疑，陈池就暗自郁闷。
不过看惯了程青时坚韧不拔的样子，突然看她在自己面前呈现这样病弱的姿态，感觉还怪新鲜的。
把人送到宿舍楼下，陈池把自己手里拿着的袋子递给她：“这是我画的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要拒绝。”
程青时犹豫着。
“你不会嫌弃我这个礼物太廉价吧？”陈池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比起你其他追求者送的礼物，我这个的确是不够贵重，但这可是我亲手画的，亲手装裱的，礼轻情意重。”
“没有。”
说完，程青时出现短暂的沉默。
陈池费尽心思，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辛苦白费，她安静等着，带着无形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