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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 24 章

作者:煤球是只兔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毫不意外,九枝没给沈明心拒绝的机会,拽着她从身世开始讲起。


    她爹叫蒋酩,是河汉府学的典籍,算起来是沈明心的同行,也是个图书管理员。


    河汉府学其实就相当于河汉府的官办学校,既为科考的士子提供教育,同时也兼具文庙祭祀,文脉传承的功能。


    一府中的传世府志,多半都交由当地的府学修编,所以这事最后落到九枝她爹头上也就是很正常的事。


    九枝讲,蒋酩其实并不是个会把差事带回家中说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她爹那段时间回家都郁郁寡欢,她娘多问了一句,她爹那时也只说,是差事上触怒了上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


    她是后来才知道,这桩差事就是修府志的事。


    “府志是传世之作,上面记载的是一府之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我爹讲,那府志虽及不上史书那般载国之存亡,记帝王英雄,但却也让一府内发生过的事皆有陈列。”


    “如此河汉人,皆知其归处,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才能知道自己往何处去。这府志之上字字句句皆做不得假,可是府中有人却要爹爹在府志里……作伪。”


    沈明心思考了一下,“你也不知道是谁?”


    如果知道,描述时似乎就应当指名道姓。


    “爹爹没提过是谁,我们也只是有些猜测。”


    我们,沈明心看了一眼就站在九枝身边的内侍,其实看着也有些上年纪,至少也不算年轻。


    “弘文五年,我爹有一日回家,把府志之事讲给全家听,还说府志一事现在已牵连甚广,府学中许多士子都已经知道了此事,他有意最后一搏,但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当夜……”


    九枝有些哽咽,“当夜家中就来了一批强盗,他们把我爹关在屋里一直打,还问我们知不知道我爹把府志藏到了哪里,我们如何知道?”


    “后来,那些人在我家中放了一把大火,我爹、娘、妹妹、弟弟都被火烧着了,火也烧到了我身上,娘说,没办法啦,只能抱着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去撞门,只要把门撞开,能活下来一个算一个。”


    她忽然把袖子挽到了肘弯上,沈明心看见那上面到处都是火燎后凸起的疤痕,“那火灼得我身上到处都疼,可我知道娘说得是对的,就和弟弟妹妹一起去撞,门最后裂开一到小口,只有我从那道口子里挤了出来。”


    “娘想把弟弟妹妹也从门洞里送出来,可是她没有力气了,我也……”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九枝哭得歇斯底里。弘文五年,距今已七年整,也许她每日的午夜梦回都会回到家中那方小院,闻听得家人哀鸣悲泣。


    沈明心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有些僵在原地,等她哭得开始哽咽了,才问:“你要求我做什么?”


    “燕王殿下在找河汉府志,我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在找这本书,那如果找到了,让这本书重见天日,或许就能知道当年到底是谁杀了我全家!”


    她将手伸向一旁,眼泪都还没擦干就又去撕扯内侍手中的东西,沈明心刚经过,他们两人就是在抢这样东西。


    那似乎是一封牛皮纸包的信。


    “九枝,你听我的,不行,你好不容易保下一条命,现下还进了宫做事,好好做事攒钱,等到二十五岁出宫想做些什么都行,这些事你就别再管了!老师他也不想你再为此事搭上一条命了!”


    那内侍急得额头见汗,既怕力道用大了扯坏了那封信,又怕不用力就会让九枝抢走,助她去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公道。


    沈明心觉得,既然都听到此处了,把整件事都听完整也没什么不可以,就指了指他们两人争抢的那封信,“这又是什么?”


    这次答话的是内侍,“这是老师写给我的信。”


    “老师?”


    “我也出身河汉府学,屡试不中,家中实在贫困,圣贤书读了多年没有结果,便干脆入宫做了内侍,老师知道我在宫中,所以府志一事时,便送信给我,托我办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晓老师家中惨事,只是那时已经晚了,最后托人在河汉府中寻找,也只找到了九枝。”


    内侍一直没敢放手,他牢牢攥着那封信,手上青筋凸起,“您帮我劝劝她吧,即便她拿了这封信去给燕王殿下,但是殿下的脾气我们这些宫人如何琢磨得透?莫说未必会有什么结果,真让幕后之人知道九枝还一直活着,难保不会想方设法来灭口!”


    听了这话,沈明心确实有些犹豫。


    “沈姐姐,你上次就能说服燕王殿下放过我,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你帮帮我吧。”九枝脸上被哭出来的眼泪和鼻涕糊成了一团,眼圈红红的。


    看着实在是有点可怜,她那不该动的恻隐之心又隐隐动了动,“这封信,暂且先不要抢了,你们两人这样来回争抢恐怕也抢不出结果来,万一力气用大了,信纸撕毁,丢了零星几角,恐怕也不是好事。”


    “这位——”她不知道那内侍该怎么称呼。


    内侍轻点了点头,“我姓宁,司职内侍省内侍班内侍殿头。”


    一样是正九品,和她现在平级。


    沈明心沉吟着,“宁殿头,我还是需问您一句,这封信里写的请托您办的事是什么?可否与府志下落有关?”


    宁殿头摇了摇头,“老师心血俱在那册府志中,我若是知道府志在何处,怎么会不去寻?老师只说他想来京一趟,问我可知晓京中可以落脚的馆驿,可我职司都在宫里,京中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日就给老师回了信。”


    如果只是这样,那九枝其实没有抢信的必要,沈明心打断了他,“但这封信里应该还是提到了府志的事。”


    “没错,老师说府志一事之所以成了祸患,起因在于弘文二年的河汉府雪灾。”


    沈明心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完全不记得河汉府有过关于雪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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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但她也并不确定她的记忆有没有出差错,可她此刻的关注点没在这个上面。


    “九枝,我明白你想做什么,如果把这封信呈送给燕王殿下,他或许会信你所说,你家因为府志一事遭了祸患,可是你想要公道,却欠缺一样最关键的东西——”


    “证据。”她将手搭到九枝的手上,触手一片冰凉。


    这件事和当日游船上的那件事十分相似,但却又有太多不同,当日丫头和她哥哥两人本就是带着证据来的,今日九枝身上可称为证据的就只有这么一封信,写信的人死无对证,能作为佐证的河汉府志又下落不明,或许数年之前就已经让人毁掉了。


    七年过去,遭逢大难的遗骸都已化作枯骨,而她家恐怕也早已不复当年形貌。


    这真相何从查起?她就算想帮忙,也不知怎样帮她。


    而且正如宁殿头所说,他们其实连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纯靠虚空锁敌,反而容易暴露自身。


    她已经隐姓埋名在宫里过了七年,按理来说,没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陈子兆也不可能无限期地在庆宁宫住下去,等他一走,庆宁宫一空,没了杀神,这宫里的差事简直不要太好做。


    “活着才是最要紧的,活着你才有可能知道谁是害死你全家的人,活着才有可能为你家里人讨个公道。”沈明心握紧她的手。


    可她这番话说完,忽然想起,那日游船落水时,陈子兆同她说过一样的话。


    而当日要不是陈子兆自己跳下水救她,任由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浮沉,或者如她一开始所想找山骨去捞她,恐怕她都是死定了。


    他那日看她,是不是也同她此刻看九枝一样?


    思绪飞速转过,沈明心还是只能道了一句,“此事我确实无法帮你。”


    九枝愣怔在了原地,眼泪又唰地一下淌了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能帮的忙沈明心都乐于帮一下,可帮不了的,她确实没办法。


    因此她明知道九枝失望、难过,但她既不知如何安慰,也铁了心准备不趟这一遭浑水,只能硬着心肠退了几步,而后走开,脚步沉重地往尚书内省的方向走。


    宁殿头目送沈明心走远,这才从失望透顶的九枝手中把信纸抽出,又收回怀中,他抽出帕子来给九枝擦着眼泪,可一方帕子也擦不尽九枝满腔的委屈和不解,他也只得叹了口气。


    三人都没看见,其实陈子兆带着山骨就站在假山之后,三人之间的对白他们听得清楚明白。


    山骨偏了偏头,做出一个疑问的神色,大意是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去详细问问,陈子兆略一抬手,示意不必。


    在这一点上,他认同沈明心的想法,倒也疑惑,不论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她似乎一贯都将性命看得最重,可那日游船,她又为何要豁出命去证明她口中的“对错”?


    她身上似有无数谜团,而他一个答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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