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个村民,谢峥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颊,跑进灶房倒一碗水,吨吨牛饮。
说了太多话,这会儿嗓子都快冒烟了。
“慢些喝,别呛着。”沈仪扬声提醒,又对谢义年道,“年哥,我觉得还是得送一斤肉给余秀才。”
谢义年一琢磨:“送两斤吧,余秀才又是让满满借读,又是单独教导她,想必费了不少精力。虽说是一个村,到底无亲无故,总不能让人家白出力。”
沈仪便割了两斤肉,由谢义年送去余家。
见了余成耀,谢义年奉上猪肉,表达谢意。
余成耀摆了摆手:“峥哥儿悟性高,天资聪颖,我不忍她浪费了这份资质,自是要全力托举。”
谢义年正色道:“您放心,哪怕砸锅卖铁,只要峥哥儿想读书,我们一定会让她一直读下去。”
余成耀捻须,面露欣慰之色。
谢义年出了余家,正巧撞上背着书箱,从县城回来的谢老三。
不同于谢义年打着补丁的交领短袄,谢老三身着青色道袍,眉宇间不乏文人的儒雅清高,兼具潇洒俊逸之风流。
兄弟二人狭路相逢,对视间两两无言。
谢老三驻足,上来便是一副说教的口吻:“大哥,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真是太不像话了,那孩子来历不明,万一招来灾祸,岂不是害人害己?”
“峥哥儿不过是个病重时被爹娘狠心抛弃的可怜孩子,能招来什么灾祸?”谢义年话锋一转,“即便有,如今长房已经分出去,也影响不到你。”
谢老三怔住:“分出去?”
谢义年颔首:“月初时便分了。”
说罢,不再看满面错愕的谢老三,转身走了。
回到家,谢义年继续贴对联。
先前忙着应付村民,连自家对联都没来得及贴上。
谢峥在东屋练习书法,听见动静蹬蹬跑出来:“阿爹,我来帮你!”
谢峥站上小木凳,父女二人一个抹浆糊,一个贴对联,配合得十分默契。
贴好对联,隔壁砖瓦房炸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
谢峥仰起脸:“阿爹?”
谢义年轻拍谢峥后脑勺:“不必管,回屋看书去。”
“好哦。”
隔壁砖瓦房内,谢老太太抹着泪道:“我担心分家的事儿影响你读书,就没让老二知会你。”
“老三你是不晓得,谢义年那个畜生现在翅膀硬得很,二叔公都压不住他了。”
“月初时他把刀架在老二脖子上,我跟你爹实在没法子,只能答应分家。”
“昨儿光哥儿不过说了那小野种两句,他又跑来大闹了一场。”谢老太太指着谢老二,“喏,你瞧,老二脸上的伤都是他打的,身上估计更多。”
谢老三满心郁卒,只觉头痛不已。
他为什么不让长房分出去?
还不是因为谢义年和沈仪能干,能为家里挣钱,能供他读书考科举。
而今长房分走五两白银和五亩良田,又被荣华郡主的侍卫抢走十多两,这么多银子足够他半年的开销了。
谢老三深吸一口气,看向谢老爷子:“私塾束脩涨了,明年要交六两。”
“六两?抢钱吗?!”谢三婶灵光一闪,“夫君,不如你明年留在村里读书?”
谢老三摇头:“我如今的夫子是位举人,他待我恩重如山,惠我良多,我不好一走了之。”
余成耀不过一介秀才,如何能与举人相提并论?
谢老三深知余成耀看不上自己,不愿留在村塾,终日看岳丈脸色。
谢三婶失望不已,别过脸不说话。
自从谢老三考中童生,去县城读书,他们在一块儿的时间屈指可数。
谢老三虽是正人君子,架不住城里那些女人手段多花样也多,万一被哪个女人勾了去,她哭都没地儿哭。
可她又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谢老三考科举,心中委屈可想而知。
谢老三没心情哄谢三婶,只对谢老爷子道:“我打算过两年下场,争取一次考中秀才。”
谢老爷子吧嗒吧嗒抽旱烟,浑浊的眼里闪过光亮。
秀才啊。
见官不跪,还可免税免徭役的秀才。
老三中了秀才,他便是秀才爹,面上有光,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供着。
谢老爷子激动得老脸涨红,当即拍板道:“六两就六两,坤哥儿你好好读书,其他事情不必管。”
谢老三缓缓露出个笑来。
他就知道,爹娘手里还是有不少银子的。
谢老爷子与谢老三说了一阵话,回到正屋,从炕柜深处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好几张银票。
细细数来,竟有二百两之多。
但读书烧钱,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
谢老太太摸着银锭子,眼里闪着贪婪的光:“早知今日,当初离开时就该多拿点银子。”
谢老爷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偷走了那家最宝贵的东西,万一被抓住,他定会被抓去蹲大牢。
谢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眼里划过似惊惧似怨恨的情绪:“当初就该对老大好一些。”
至少不该将他逼上绝路。
谢老太太没吭声,却也不曾反驳。
老大原本是个孝顺的,两口子任劳任怨,有他俩操持家务,伺候庄稼,哪里会有这些糟心事。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
谢家的猪养得十分肥美,佐以野笋、菌菇和萝卜,炖了满满一大锅。
汤汁浓白,肉质酥烂,配菜吸饱汤汁,轻轻一抿,鲜香直冲味蕾,足以馋哭全村小孩。
“阿娘,饭好了吗?”
谢峥原本正在木板上复习大周朝常用文字,树枝戳得哒哒响,被那股子香气勾出馋瘾,趴在门框上往里瞧。
沈仪揭开锅盖,热气争先恐后涌出,笑道:“小馋猫鼻子真灵,饭刚好便闻着味儿来了。”
谢峥皱皱鼻子,轻哼一声:“阿娘我来帮你!”
三个饭碗上桌,沈仪也端来一大碗炖蹄髈。
谢义年从橱柜取出前几日年集买的屠苏酒和卤猪下水,又盛出亲自下厨做的水煮花生。
一家人围桌而坐,谢峥激动搓手:“好丰盛的年夜饭!”
“既是除夕,自然得吃些好的。”沈仪笑脸盈盈,郑重宣布,“开饭!”
谢峥先给阿爹阿娘各夹了一块肉,而后才顾上自己。
肥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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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后腿肉入口,又滑又嫩,谢峥眼睛一亮:“好吃!”
谢义年一口肉,一口酒,闭上眼满脸陶醉地叹道:“绝了!”
谢峥捧着碗:“阿爹,屠苏酒很好喝吗?”
谢义年迎上她满是好奇的眼,一时玩心大发:“满满想尝尝吗?”
“想!”谢峥超大声,“阿娘买酒时,我听见好几个阿公阿婆说屠苏酒好喝哩!”
沈仪一拍谢义年胳膊,不赞同地瞪他:“年哥。”
许是除夕高兴,又许是酒意上头,谢义年这会儿也不怕媳妇了,自动过滤沈仪的警告,将酒碗往谢峥那边推了推,竖起一根手指:“准你用筷子蘸一下尝尝味,只能蘸一下,多了不行。”
谢峥嗯嗯应着,迫不及待伸出筷子。
让我来尝一尝古代的酒水是什么滋味儿。
然后——
谢峥脸色爆红,五官皱成一团,斯哈斯哈直吸气:“好辣好辣!”
沈仪赶紧端来凉水:“漱漱口,再吃两块肉压压味道。”
谢峥抱着碗牛饮,恨不能连碗底都舔上一遍。
大意了!
知道古代酒水醇正,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醇正啊!
谢峥嘴巴舌头发麻,头脑发昏,趴在桌上晕乎乎地想着,不忘埋怨谢义年:“阿爹你太坏了!”
谢义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沈仪气不过,抽了谢义年好几下。
不疼,但是足以让谢义年瞬间清醒过来。
谢义年一缩脖子,双手抱头,老实巴交的样子:“娘子我错了。”
这下轮到谢峥拍桌大笑:“哈哈哈哈!”
沈仪看看夫君,再看孩儿,终是绷不住严肃表情,噗嗤笑了。
......
一家三口嘻嘻哈哈吃完年夜饭。
接下来是守岁时间,活动地点从灶房转移到东屋。
炕早已烧热,炕上架着一方炕桌,桌上摆放着年集上买的炒货和麦芽糖。
谢义年和沈仪盘腿坐在炕上,谢峥背着手立在炕前,摇头晃脑背诵百三千。
两人不识字,更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们捧场,一边鼓掌一边夸夸。
“满满背得就像那河里的水似的,哗啦啦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以满满现在的熟练程度,定能一举考中前十!”
谢峥背完,咂咂嘴盘腿上炕,看着阿爹阿娘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看来彩衣娱亲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时间在欢闹中一点一滴流逝,临近子时,屋外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谢义年也去外边儿放爆竹,噼里啪啦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胀。
谢峥一头扎进沈仪怀中,团成一个球。
待谢义年回屋,沈仪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红纸:“满满,拿着。”
谢峥接过来,指尖捏两下,倏然睁大眼,麻溜打开红纸,里面赫然是六枚铜板。
谢峥捧着铜板,神情微怔。
谢义年见她呆呆的,不禁失笑:“这是压岁钱,希望满满新一年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谢峥一把将铜板按在胸口,眼睛亮晶晶:“多谢阿娘!多谢阿爹!”
谢峥宣布,从现在起她开始喜欢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