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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偶遇(弋)

作者:东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市一中为新生们安排了两周的军训。


    白天的训练虽然辛苦,却也夹杂着青春的汗水与欢笑。到了夜晚,各连队围坐成圈,在夜灯下玩游戏,是军训生活中难得的轻松时刻。


    闻弋对这些集体游戏向来兴致缺缺。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穿梭于人群,试图在统一的迷彩服中,辨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作训服,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移动的绿色海洋,难以分辨。她一次次地寻找,又一次次地失望。


    军训最后一晚,气氛格外热烈。有同学提议与邻近连队合并,玩一场规模更大的“大冒险”。众人围坐在柔软的草坪上,圆圈中央点起了几盏应急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年轻的脸庞。


    闻弋本打算安静地当个旁观者,却在出神之际,被命运的手指选中。


    “那位同学,对,就是你!你的任务是——去找一位男同学,大方地介绍自己!”


    周围响起哄笑。闻弋脸颊发烫,硬着头皮站起身,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有些无措地沿着巨大的圆圈外围踱步。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程覃一。


    看错了?


    她睁大眼睛看去。不对,就是程覃一。


    她脑子里一下子蹦出辛弃疾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来,她今晚已经放弃寻找了,没想到,和他们一起玩大冒险的居然是程覃一的连队!


    程覃一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这里看过来。


    闻弋害羞转过头。


    她继续绕着圈走,内心天人交战:要不要就去找他完成任务?


    可是如果被班上同学误会了怎么办?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让他觉得尴尬,给他带来困扰?


    种种顾虑最终占了上风。闻弋轻叹一声,转向了自己班上那位仅算认识的生活委员——一个初中时隔壁班、热情开朗的男生。他正笑呵呵地看着游戏场面。


    “同学,打扰一下……”她红着脸,快速完成了自我介绍任务,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后,她才敢悄悄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追寻程覃一的身影。


    程覃一所在的位置离她不远,跑道旁的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她能清晰看到他的脸。


    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闻弋心不在焉地跟着大家笑闹,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方向。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


    军训过后,高中学习正式开始,每一科的第一堂课基本上都是各科老师对自己的介绍以及对学生的了解。


    班主任是一个个子不怎么高、但是长得还算清秀的三十几岁的男老师,他教闻弋他们数学。


    语文老师是一个年纪大到应该退休的老头,但是由于今年教的毕业生的成绩很好,又被校长请回来继续教书。他很喜欢唱歌,还在课上给闻弋他们唱了一首歌。


    英语老师长得很漂亮,她刚进来,全班都发出“哇塞”的叫声。她打扮得很漂亮,但是英语老师说她脾气很暴躁,千万不要惹到她。


    物理老师是一个有地中海的老师,头圆圆的,看起来很讨喜,讲话也很搞笑。


    生物老师是学校的副校长,第一节课她给同学讲着她在美国留学的那些事。


    化学老师是一个脸圆圆的年轻女孩,她说她才带完一届学生,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但是看起来就和闻弋他们一般大。


    还有历史老师,很温柔,字写得很好看,闻弋还去问她练得是不是赵孟頫的小楷。


    政治老师,很喜欢讲鸡汤,有时候上着课,就开始聊起人生哲理。


    地理老师,很年轻,还当着一个班的班主任。


    后来闻弋才知道,地理老师带的那个班,就是程覃一他们那个班。


    本来她已经规划好在地理课上偷偷做物理作业,但知道他是程覃一的班主任后,就决定好好听课,万一哪天他突然讲他们班的事,讲到了程覃一呢。


    但是令闻弋意想不到的是,在一中才过去一个月不到,程覃一就已经名声大噪。


    原因是军训完后学校组织了新生的篮球比赛,最后程覃一带着他们班拿下了冠军。


    那时候走廊里都是在议论着“299班那个17号球服的男生真的好厉害,而且长得还很帅”。


    闻弋不喜欢看篮球赛,所以没怎么关注。


    她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地理老师来他们班上课,闲聊时夸赞了一个男生。


    那节课,一如既往,她听得很认真。


    地理老师讲着讲着等高线就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他们班的球队上。


    “我们班上有个男生,估计你们也都认识了,他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生,那种思维能力出其不意,总爱另辟蹊径,但是就是写得字不敢恭维啊。”


    “老师不敢恭维什么意思?是太丑了吗?”班上有个爱接话的男生说。


    物理老师只是笑了笑,没说是还是不是。


    班上的人有些躁动。


    闻弋从周围的同学的口中听到了程覃一的名字。


    起初,她还不知道老师说的男生是谁,听到字不敢恭维,她就知道肯定是程覃一。


    可是班上那些人,他们怎么也知道他呢?


    下课后,林满找她一起去上厕所。


    路上,听到了好多人还在讨论那个17号球服的男生。


    “他们到底说谁啊?”


    闻弋问林满。


    “还能是谁,就是地理老师上课说的那个很聪明的学生。”


    “啊?就是老师说的那个字不敢恭维那个?”


    “你怎么会关注到字上?重点难道不是那个男生又帅又聪明吗?”


    闻弋真没想到,程覃一居然就是那个人人都在讨论的17号球服男生,居然是他带着299班拿下来冠军。


    那这样岂不是以后他走到每一处都会被人关注?岂不是她以后遇到程覃一,就不能和他打招呼了?万一她和他招呼被人看见,岂不是会被人传她喜欢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弥漫开来。仿佛一件自己悄悄珍藏的宝贝,突然被置于聚光灯下,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件宝贝,似乎就不再独属于自己了。


    她被自己这种近乎“占有”的阴暗念头吓了一跳。可一旦滋生,这个想法便如藤蔓缠绕,挥之不去。


    一个月后,他们迎来了第一次月考。这次考试考场是按中考成绩排的。闻弋在第一考场。这次要是考不好,她父母肯定要骂她。还好,她这次备考很用心。考下来,自我感觉不错。


    考完试后,每一科的课都是老师拿答案来对。闻弋对完答案后,算了一下分,感觉还不错。就等成绩了。


    班主任和他们说,考到年级前一百的,年级上会在一楼花园旁边的公告栏上贴上名单。


    成绩出来了。


    闻弋果然考得还不错,考考了班级第三,年级第七。


    她同林满一起到一楼的公告栏上看年级前一百的名单。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她们一时难以靠近。


    “没想到程覃一考得这么好!”前面一个女生对同伴感叹道。


    程覃一?考得好?难道他也进了年级前一百?


    闻弋的心微微一紧。恰在此时,前面的人群散开些许,她被推挤着来到了榜单前。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一个个名字,从下往上,最终在第七十七名的位置定格。


    “程覃一。”


    她几乎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旁边一个男生正大声念着:“程覃一,年级七十七。语文92,数学147,英语145,物理99,化学96,生物93,历史62,政治61,地理83。”


    “哥们儿,真牛啊!”另一个男生附和道。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闻弋觉得有些吵闹。她抬头找到自己的名字,高居第七。


    她上下看着,对比自己的和程覃一的分数。


    程覃一差她差了九十多分,基本上是在语文历史政治上差的分。


    肯定是程覃一字太丑了,老师根本不知道他在写啥,所以分这么低。不过分低的基本是文科学科,要是按理科算,他的分还要再往上。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成绩,进292班毫无问题。


    闻弋在心里记下程覃一的成绩后,打算往旁边出去。但是旁边的人看得很认真,她说了几遍麻烦让她出去,但是那个人都没有听见。


    “同学,让她出去一下。”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从闻弋头顶传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程覃一。


    他不会一直就站在她的旁边吧?那他岂不是看见了她在看他的成绩?


    “谢谢。”闻弋说完赶紧跑出人群,转头看见程覃一也在看她,朝她笑了笑。


    她慌忙转过头,小跑离开那个地方。


    脸上感到一顿热。


    一定是刚才在那个人群里挤得太热了。


    她莫名想到电影《怦然心动》的英文名。


    “Fidded。”


    是猛撞,是悸动,是怦然心动。


    不对不对,不是这种。


    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闻弋赶紧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走。


    接下来,她又陷入沉思。


    程覃一真要看见了她那么关注他,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关注他了?会不会觉得她喜欢他?


    或者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闻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爱关注他。


    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可是她也没想把他当竞争对手啊?


    自那次成绩榜前的短暂交集后,闻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偶遇”过程覃一。


    直到年级上的领导突然改变他们跑操的路线。


    市一中规定早上十点到十点五十,每个学生都要参与大课间活动,首先要跑两圈四百,然后在跑道上做操。


    本来292班是走另一个楼梯下楼集中做操,但是那条楼梯有安全隐患,要重新改造,学校打算拆了装电梯。他们班只能去最大的那个楼梯下楼跑操。而那个最大的楼梯正好也是程覃一他们班走的。


    这样意味着,每天闻弋去参加大课间,都有可能看见程覃一。


    她开始有些期待。


    她已经不祈求能和他打上招呼了,只要看见他就好。要是他看见她,能给她一个微笑,更好。


    如闻弋所想,她真的能在要去跑操的楼道上看到程覃一,但是也不是每天都能遇见。


    第一天,远远的,她还在走廊里,就看见随着人流下楼的程覃一。


    周遭的女生兴奋地议论着他,她们极力压低声音,但闻弋还是听见了。


    他真的很出众,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他。


    但是程覃一没看见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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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走到楼梯口时,他已经在下面了。


    如果他能往上看一眼,就能看见正在看着他后脑勺的闻弋。


    第二天,程覃一看见她了。


    他真的给她一个微笑。


    她看到后有些害羞,低着头走路,不敢再看他一眼。


    第三天,没有看见。


    第四天,看见了,他面无表情。


    第五天,没有看见。


    第六天,没有看见。


    第七天,看见了,他仍然面无表情。


    ……


    第十七天,看见了,程覃一很冷漠,他看见了自己还回避,转过头和旁边的男生聊天。


    ……


    人与人为什么会渐行渐远?


    闻弋在草稿纸下写下这个问题。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许是因为,这段关系本就基础薄弱,如同沙上堡垒。


    她和程覃一,满打满算,真正相识也不过十几天。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彼此,相遇时也无太多共同话题可聊。


    关系的淡化,从熟人退回陌生人,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高一上学期在忙碌的学习中飞逝。程覃一的成绩突飞猛进,成功跻身第一考场。他们时常在考场上碰面,但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每一次相遇,都如同陌路。没有问候,没有微笑,只有目光偶尔的短暂交汇,随即各自移开,擦肩而过。


    他们之间,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高一下学期,学校别出心裁地开设了劳动课。


    校园东北角那几块闲置已久的土地被重新开垦,划分给各个班级。劳动老师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正手把手地教大家如何播种白菜。


    这样的劳动课通常是几个班级一起上。四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田埂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菜地里,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闻弋站在自己班的土地旁,她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一条路上看见了程覃一。他和一个她经常在第一考场上看见的男生走着。


    299班的劳动课居然和292班是同一节!闻弋的心在雀跃。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程覃一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闻弋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身旁的林满,指着地上的菜苗没话找话:“你看这个间距合适吗?会不会太密了?”


    林满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量过了吗?怎么又问?”


    闻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方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去。


    刚才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走了。


    一股说不清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隔着一条田埂的299班菜地旁,她看见了他。


    他正和另一个男生讨论着什么,眉宇间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自在。几个女生笑着走过去搭话,不知他们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女生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隔着整片菜地都能听见。


    真好啊。


    闻弋心不在焉地锄地,余光总是飘到那边。此刻的程覃一,和记忆中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沉默拘谨的少年判若两人。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我很可怕吗?


    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那样沉默?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无趣,让他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致都没有?


    “林满,”她轻轻拽了拽好友的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不是个很无聊的人?”


    “怎么会?”林满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看向她,“我觉得你超级可爱啊!你脑子里总是装着各种奇思妙想,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要是给我,我都能写出好几本小说了。”


    “是吗?”闻弋勉强笑了笑。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程覃一会离她越来越远?是不是在他眼里,那些她自以为有趣的奇思妙想,其实都很幼稚可笑?是不是在他心里,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那……我让人讨厌吗?”这个问题问得更轻了,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脆弱。


    “你今天怎么了?”林满放下铲子,握住她的手,“你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又温柔,怎么会有人讨厌你?”


    可是好像真有啊。


    闻弋望着远处那个身影,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程覃一的,也许是那个书法班的夏天,也许是每一次楼梯间偶遇时加速的心跳,也许是他站在成绩榜前对她微笑的瞬间。


    或许就是某一瞬间的“flidded”。


    可当她终于意识到这份心意时,另一个认知来得更快、更锋利——她觉得程覃一讨厌她。


    这个认知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比起曾经若有若无的悸动,这种被讨厌的感觉更加真实、更加痛彻心扉。她看见他和别人谈笑风生,看见他在她面前迅速收敛的笑容,看见他刻意避开的目光。


    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风温柔地拂过菜地,新播的种子在泥土中静静沉睡。闻弋站在一片生机勃勃的春色里,却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枯萎。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蹲下身,重新拿起铲子,一下一下地翻着土。动作很轻,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连同这份刚刚萌芽就注定无果的喜欢,一起埋进这片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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