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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晓山青(四)

作者:珩山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禅房青瓦间落下的春雨汇成丝线,悬于瓦檐,掉落在地又似珍珠散落。


    还未走近,裴兰瑛便看见檐下的人儿身姿修长,容貌清隽,正眉眼含笑地等她,他将怀中吃食抱得牢,生怕湿凉的风贴近。


    她脚步不自觉加快,抿唇忍笑。


    他们已许久未见了。


    去年夏末随兄长离京去江州,想到很久不能相见,裴兰瑛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兰瑛。”


    一道清越熟悉的声音传到耳畔,裴兰瑛忽而眼眶发酸。


    上一世,两人姻缘未满,不得为夫妻。靖元十八年霍凌秋斩首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来裴府提亲。她以为所有的遗憾终于能圆满了,可婚期前一月,自己却枉死于毒酒。


    死前最后一刻,她还念着他。


    春雨绵绵,她忽然很庆幸——重活一世,所有的破碎悲痛还未存在。


    彼时她是世家之女,他是翰林编修,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魏希远穿着她最喜欢的碧色右衽直领长袍,模样温和亲切,总是朝着她笑。


    裴兰瑛快步上前,伞顶朝地放下。


    她叉手抱胸,玉兰般的面庞朝一旁撇去,佯装气恼,“魏希远,我都回京一个月了,你怎今日才来?”


    魏希远歪头,身子朝她俯去,“所以今日找你赔罪来了。”


    他将吃食放在裴兰瑛手上,伸手用衣袖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雨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她,“这一月宫中的事太过烦心,我都抽不开身,不是不愿见你。”


    裴兰瑛转头看他,“那你现在可还烦心?”


    魏希远将她方才随意丢下的伞收好。


    “我一见到你,心里的烦闷都随这雨落在了地上。”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推门领他走进禅房。


    “为你带的糖糕和莲花酥,趁热尝一尝。”


    裴兰瑛忙掀开油纸,在寺中一个月,她只能吃斋食,已许久未见糕点。


    “魏希远,再过几日我就能回府,到时候你可得多陪陪我。”


    “好好好。”他含笑点头,用指腹擦去她嘴角残留的酥,引得她面露绯红。


    门外雨声如乐,身旁又是心爱之人,裴兰瑛今日早些时候埋下的郁闷也悄然散去。


    她起身,从床旁的包袱里翻出两个小小的物件。


    一个是通体雪白的莲花坠子,借着光,莲瓣顶端还有淡淡藕粉,而她手心另一个是翠色荷叶形的玉坠。莲与荷叶,实在相配。


    “在江州时听人说起一位手艺精妙的玉匠,我便让人带我去找他,请他做出一对儿玉坠。”


    她将玉荷系在魏希远腰间,而后为自己系上莲花坠子。


    魏希远将玉荷包裹在手心,“兰瑛,一月前你让春棠带的话是何意?等你……是何意?”


    春棠不知,魏希远也迷茫难明。


    裴兰瑛抿唇,沉默半晌。


    她不能任由上一世的遗憾悲痛重现,这一世她想与心爱之人执手一生,平淡已是莫大的期盼。


    “魏希远,我想与你成婚,你向我提亲可好?”


    禅房霎时寂静,他面露难色。


    他垂首,屈了屈指,沉默许久,“裴兰瑛,我如今不过是翰林院的编修,如何配得上你?我会在翰林好好当职,祈求早日配得上你。”


    只是宦海难平,魏希远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不敢让她等。她是世家贵女,未来的夫婿也定是天之骄子,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与她相配。


    在裴兰瑛面前,他总是卑微的。可她那么好,愿意期待他。


    靖元十一年魏希远得幸入裴家府上,却不想在府上迷了路,错入后院。


    寻路之际,闻若水琴音,见月上佳人。只是一眼,就记了好多年。


    惊鸿一瞥,便是情定终生。


    上一世裴兰瑛愿意等,可这一世她等不了了。


    “可是只有这个月。”


    “魏希远,我不在乎你此时究竟是何官职,我只想不和过去一样,更何况……”


    裴兰瑛顿住,她说不出口余下的话。


    三年后,他与兄长一样升任翰林学士,平步青云。


    可这样的话裴兰瑛说不出口,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只有她一人,没有人会相信她荒唐的话。


    她多希望前世的记忆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所有苦痛都随岁月淡去。


    魏希远愣住,他听不懂裴兰瑛的话。


    “兰瑛,什么过去?”


    他抓住了这句话。


    裴兰瑛垂眸,竟不自觉苦笑。


    是啊,这哪里是什么过去?


    她无比害怕会重蹈覆辙,害怕此生再度不明不白地死去。


    前世的恐惧深埋于心,这两月是她唯一得以喘息的机会。


    裴兰瑛抬眸,长睫如羽扫动。


    窗外雨打翠叶,禅房寂静。


    她忽尔扬唇,“魏希远,无论此生如何,你都要记得,我裴兰瑛永远,永远……”


    “只喜欢你一人。”


    —


    霍凌秋与裴今尘是在宋府外撞见的,自上次争执,两人已有多日未见。他抬步走上前,裴今尘却扭头不欲理他,故意将他甩开,径直走进宋府。


    裴今尘沿着廊庑快步上前,霍凌秋干脆翻过游廊,从院子穿过,挡在他面前。


    “裴拂之,你就这么生气?”


    这一点,竟和裴兰瑛一个样,两人不愧是兄妹。


    裴今尘呵笑,“你今日来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见老师。”


    裴今尘说不出话,索性朝前走。


    阅微斋门扉敞开,日光斜照在地,两人还未入内,便嗅见沁人茶香。


    “我说外面怎低低切切的,原来是你们二人。”


    开口的女子面容恬静,生得一双桃花眼,她手中提着茶壶,仰面朝两人笑。


    裴今尘擦过霍凌秋左肩上前,全无方才在他面前的恼意。


    霍世卿耸肩无奈发笑,上前收力拍了拍他肩膀,刚将手搭上,便被他提肩甩开。


    宋玉音垂首忍笑。


    “翁翁寻书去了,你们快坐下,我给你们倒茶。”


    她挽袖倒茶,笑若芙蓉,茶香慢慢散在半空,“你们真是赶巧儿,这是翁翁存的碧螺春,平时也不舍得喝,我刚泡上,你们就来了。”


    裴今尘迫不及待地接过品茗杯。


    “我在翰林院都喝不上这么好的茶。”


    霍凌秋差点呛到,他将杯盏放下。提起翰林院,他不免想起几日前在灵泉寺听说的魏编修。


    他终于问起:“裴拂之,你可知翰林院的魏编修?”


    裴今尘抬眉,咽下一口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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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知道。”


    宋玉音:“怎忽然提起他?”


    霍凌秋一愣,想不到离京许久,倒只有自己不认识他了。


    “无事,只是前几日在灵泉寺碰见了他。”


    她将茶壶放下,笑了笑,“他定是去找兰瑛的。”


    裴今尘顿住,回过神,终于察见端倪,“你去了灵泉寺?”


    霍凌秋哼笑,“你不是也偷偷去了?”


    他张口哑然,心虚起来。


    霍凌秋霎时心里不快,将杯子捏得紧。


    宋玉音离开不久,宋文述已寻书回来,瞧见两人他也不觉奇怪。他们幼时便拜宋文述为老师,两人天资聪慧,又常捧着书跟在他身后争先恐后地不停问询,有时候宋文述还真怕遇见二人。


    他将靛蓝书封的书放在一旁,不去翻阅,而是拂须同两人说起话来。


    “你二人是老师看着长大的,在老师心里和玉音一样。”


    他转头看向正喝茶的霍凌秋,思虑许久终于开口:“凌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两人双双愣住,略显诧异。


    霍凌秋垂头轻咳,面色尴尬,索性将话头扔到裴今尘身上。


    “老师,裴拂之他可年长于我,要催也该先催他。”


    听他这么说,裴今尘倒起了兴致,抬起头面露期待。


    宋文述甩了甩手,“他和你不一样。”


    “你常年身处边疆,如今好不容易回京,该考虑了。”


    他又继续说道:“你舅舅在江州,多年不归京城,你又是独自一人,该给自己一个牵挂。孤零零的岂不难受?”


    他不忍戳霍凌秋痛处。


    这世上,霍凌秋只有他舅舅这一个家人。


    “是啊。”裴今尘轻声附和。


    “京中若是有你喜欢的女子,趁现在还在京城,就早些提亲,免得来日后悔。若是没有,兰瑛还有宋玉音也能为你相看相看,你就借着这次回京将终身大事定了,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他心里隐有钝痛,只是抬头,“我一个武将,说不定哪日就死在疆场,哪配成家?”


    裴今尘被他呛住,拧眉气恼,“霍世卿你说什么胡话,就不盼着自己点儿好?!”


    宋文述暗叹口气,颇为无奈。


    “你舅舅要回京了。”


    霍世卿长久地盯着眼前的杯盏,“嗯。”


    “他前些日子来信,说要回京一趟。你与他千里之隔,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许久未见了。”


    他轻声劝:“别不去见他。”


    霍凌秋绷紧下颌,薄唇紧抿,“老师,我没有不愿见他,这些年一直不愿相见的——明明是他。”


    宋文述却笑,“我看未必,你舅舅他只是不肯亲口说。他每回书信总会问我你可有传信到京,若我说有,他便会问我你都写了什么,又问我凌秋可还好。”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亲切,刻意模仿起他舅舅的口吻。


    “这些年你都不曾同他书信?”


    这分明是一个询问之句,可霍凌秋听出了其中的责怪之意。


    他摇了摇头。


    宋文述苦笑:“你与他不愧是一家人,又都不愧是在疆场驾马驰骋过的人,一样的倔。”


    霍凌秋抬眸,捏了捏自己的指节。


    “老师,是他在置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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