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陈清规觉得不对劲。
从山脚下一路走来,除了在最开始一小段路,遇到一些她看不见的妖怪,它们想跟着她,但只能从她即将要踏下的那一步来判断她要走的方向,所以,它们能清理仅仅是那一步的障碍。
但从刚才的三步开始,她脚下的石阶路能一眼望到数米开外,干净整洁。石阶两侧没有树木丛生,而是漂浮着许多的绿色小叶子,像什么呢?
浮萍,清规第一时间想到了浮萍。
在老家村里的一口井中,每当停水生活不便的时候,村里人会拿着扁担和空桶去井边挑水。
那口井用石块垒起了不高不低的围挡,清规第一次凑过去时脑袋刚好能搭在石块上,就被大人们呵斥着赶走。
第二次她长大了几岁,夹在大人们的缝隙中,她看见黑色的井中全是绿色的小叶子,看起来脏兮兮的,他们打捞浮萍,清洗井壁,忙得不可开交,而清规看着地上那一坨交杂错乱的绿色又一次被提溜走。
再去看那口井时,小时候高不可攀的石块墙原来不过膝盖高,村里已经接上了水厂的自来水管,极少再去洗井打井水喝。
那口井上盖了两块石板,压得紧实,从缝隙中,清规看不见什么,只闻到了酸臭腐烂的味道。
陈清规吸了吸鼻子,是,就是这种味道。
那些看起来生活的浮萍周围似乎在飘着紫黑色的气雾,背后那种被强烈注视与追随的紧迫感在瞬间消失。
陈清规攥紧了拳头,感受到来自雾纱线的紧绷,只有一条路,她一定是对的。
陈清规下定决心,迈出一步时,石阶路轰然消失,一级一级,就这么凌空抹去,浮萍飞窜,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生长繁殖,遮挡住四周的去路,将清规包围起来。
山路变成了水路,有一道年迈沧桑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回声,“山口失守,你已经回不去了。”
陈清规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失守?
她仔细看了看脚下,浮萍已经淹没过她的鞋子,一整片绿色的小叶子看起来怪密集瘆人的,路呢?她的路呢?
迷雾阵只会让迷失的方向多到无法选择,而不是无路可走。这些浮萍之下掩盖着的,一定有所不同。
雾纱线还在,渊泺还在,她就能继续走。
既然去的方向不明确,那么来的方向一定正确。
陈清规脚尖并拢,站在原地,心里默念,向后转!
右脚脚跟与左脚脚尖站定不动,以两个点为圆心打转,陈清规倒转一百八十度,直面前方。
那根细细的,微凉的闪着细碎的光的雾纱线从眼前延伸,消失在某一个点。
但仔细一看,她是上山,雾纱线应该向下延伸,这些浮萍平面生长,雾纱线居然是向上开出一线白色。
清规此时抬起头来,她头顶的这一片天居然是灰色的!
只见这片圆天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黑,脚下浮萍渐渐攀上清规的脚踝,而雾纱线白光一闪,天光骤亮,一张白发颓老之人的脸迅速闪退,完整地出现在清规头上。
被雾纱线一伤,他的左眼至唇下划出一道金色的伤痕,声音虚弱不堪,“居然还有法宝傍身。”
而浮萍已经攀上清规的膝盖,她迅速用左手一扫,浮萍尽数掉落枯黄,其余浮萍也不敢再靠上前来。
清规眼尖的,看到脚后跟那多出的一点深绿色,当即回头一脚踏上,一口气狂奔数十步,身后那古怪老头破口大喊,“路!路!路!”
陈清规现在一刻也不敢停歇,谁知刚爬上一个大陡坡,又出现一个背着竹篓砍柴的中年男人,他看见清规很是担心,“哎呦,小姑娘怎么跑这来了,这里很危险的,山上有大老虎。”
陈清规马上把眼一低,往左侧身溜过。
他这么一说,走了没两步,一只小狗抬头,与清规四目相对,狂吠不止。
陈清规闭着眼睛,大步一跨,跟跨栏似的,一跃三个台阶。
之后才遇到的老虎,一只可大可肥的老虎,张口怒吼,尖牙上还带着残留的血痕,陈清规两眼一黑,迅速趴下,穿过老虎腹下,还记仇的把雾纱线划过它的后腿。
老虎霍地倒地打滚,但回头一看清规即将消失在他的五步之远,不得不哭喊着跟上。
这中间一段的妖怪实在太能找事了,她走的虽然不痛快,但分毫不伤,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成绝世高手了。
其实都是那几个脑子短路的妖怪瞎整活,又要她给带路,还非得整些有的没的吓唬她。
老在她耳边叨逼叨,“山口失守,你被放弃了。”“跟随我吧,人类!”“只要你肯乖乖带路,我饶你不死。”
……
本来爬山就烦,陈清规怒从中来。脚步越踩越快,雾纱线放出的白色光芒便越加刺眼。
管它什么大妖怪小妖怪在她身后都遭了殃,一边不得不捂着眼睛,一边又得跟上清规。
心中暗暗后悔,要什么龙眼,现在自己的眼睛都要保不住了。
而在清规与雾纱线的怒威之下,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两步距离内,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妖怪们挤成一团,打成一团,吵吵囔囔的的叫清规无气可发,因为她,不!能!说!话!
陈清规气鼓鼓的,一个猛然停步,身后妖怪们跟着一个刹车,相互撞得东滚西爬。
陈清规正掰下一根树枝,在石阶旁的泥地上狠狠划拉。
写完之后,用力点了点地上的那几个字“给老子安静!”
起初,没有妖怪敢上前来看,陈清规指尖微微一动,雾纱线的光缓缓收敛,才有一条小蛇被抛出来砸在地上,清规吓得后退一大步,妖怪们吓得前进一小步。
小蛇精晕晕乎乎的,看着地上的字只觉得在旋转,没撑过两秒,“吧唧”趴了下去。
接着是兔子精被踢了出来,它提起小蛇精挂在脖子上,瞪大眼睛,立起耳朵仔细看了看,嗯……
等到老虎,小狗,什么乱七八糟,气形怪状的的妖怪们都挤在那一片看着地上那几个字煞是为难。
就连少数几个能化人形的妖怪,被予以众望,也是看了两眼,“啧”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又“耶”了一声,眉毛皱得更深了。
陈清规彻底沉默了,还是文盲啊。
不过看不懂字,没关系,看得懂表情就行。清规扯了扯雾纱线,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又握紧了拳头。
意思是只要她的耳朵听到一点点动静,她就要让雾纱线彻底将他们隔绝在五步之外!
不知道他们懂没懂,反正清规的耳根子清净了。
可正当她转头想接着往上爬时,谁想到迎面银光一闪,一个钩子正对她的喉间。
路中央有一老头正在垂钓,胡须又长又白,他闭着眼睛,以树枝做鱼竿,以藤蔓做鱼线,伸在云雾之中,不一会儿,藤蔓晃动,他掀杆而起,吊起一只受伤的老虎,他嘴一张,一口吞下。
陈清规面色一惊,还想回头看看是不是她身后那只老虎,银钩跟紧一寸,就要戳破她的喉咙。
垂钓老头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该来的,人,怎么能肖想神的眼睛。”
陈清规眨了眨眼,看着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不存在的血渍,继续垂钓,而这一次的鱼饵,是她。
衣领一紧,清规被倒悬在山雾之中。
四处绿光一闪,有激烈的打斗声传来。大脑充血带来的晕眩感让清规特别难受。
她握紧雾纱,在从雾纱中汲取凉意以获得清醒。
可在睁眼的那一瞬间——雾纱线,断了。
“这是谁带给你的宝贝?可惜了,它已经断了。”
“看来你也被同伴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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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可怜呐,我们都可怜呐。”
“你一直从这根线向他索取灵力,你要的太多了,他给不起了。”
“哎呦,还是个人类小娃娃,啊,闻起来可真香。”
“……”
有什么东西舔了舔清规的脸颊,滑溜溜的,死冷死冷的,像是魂魄的精怪一直冲撞着她的身体,诱导她说话。
“来,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是他的爱人吗?可真是个负心汉呢。”
“姐姐带你在这山间做一对快乐的游魂怎么样?”
“你也要上山取龙眼吗?那可是对金灿灿的好宝贝,那你把你的眼睛给我好不好?”
“……”
雾纱线没有断。
陈清规闭上眼睛,指尖那种紧绷的感觉还在,甚至于较之刚才,更加紧密。
噗通——噗通——
她的心跳渐缓,几乎要归于平静。
雾纱线传来的波动渐渐微小,渊泺藏匿在一浮萍下,眼见着闻风而来的三名护山神使正在集力攻打阵法,根本不顾被控在幻像之中的浮影。
借天象变化,每至下雨,渊泺便往山口多加上一层封印。
他们攻破一层,渊泺便加一层,如此往复,莲蓬使者最先发现不对劲,“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已经破下了不下十层封印!”
豆娘:“一定有人在捣鬼。”
三人定睛一看,浮影被困在幻像中,可比他们好太多了。
莲蓬:“我看我们何不趁机吞了她,为自己加上命数,反正天上那些家伙也不管。”
为首的枯木:“谁说不管,她也是神使之一。”
莲蓬不服,他当初为了当上这护山神使,不晓得打赢了多少场胜仗,“屁,就她那点本事,连草精都打不过,要不是她献上能斩杀宗族的决心,天上才不会让她在此守着。”
“错了,正因为她连草精都打不过,所以才会在这守着。”枯木长眼一斜,“那人有这么强的灵力能布下这等阵法,明明可以一击杀了浮影,却只是施加幻像,困住她。”
“难道是因为他很善良,不想滥杀无辜,嗷!”
豆娘懒懒地收回自己的巴掌,“因为他分不出灵力杀她。”
“啥,这阵法这么强,少一层杀了她不行吗?嗷!”
枯木摇了摇头,“这阵法只有三层,我们每攻破一层,他便加一层。”
莲蓬气急败坏,“你们干嘛打我,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唔——”
三人谈话声戛然而止。
渊泺眼睫微抬,手指翻飞,将化灵阵凝在掌心,煞时间,此地所有植物被连根拔起,渊泺随叶飞身,枯木释放出蚜虫飞速啃咬,莲蓬将淤泥覆盖土地。
山壁上,荷叶颓黄,豆娘一眼看出不对劲,“在那!”
渊泺顺着话语现身,三人连番追击,他不断躲避却不还击。
紫光闪电一闪,渊泺趁雷鸣前的空隙,挪移下一朵乌云朝三人扔去,雷声响动时,渊泺正对山门,五指为掌,一击直冲山门。
“不好,别再让他加强阵法!”
不过为时已晚,一缕强有力的灵力穿透封山阵,循着雾纱线,直击清规心脏之处。
白光乍泄,山门处,渊泺唇畔笑意浅浅,回身直面三人时,灵钿又抹去一瓣。
云雾中,藤蔓忽而剧烈颤动起来,垂钓老头颇有意思地“哦”了一声,提起杆子,将清规提上来。
“居然还是活的。”
不过嘛,生吃也不错,新鲜。
老头张开巨口,将清规一口吞下,他砸吧砸吧嘴,还没品出味来,肚中忽然膨胀开来,像有什么要冲破出来。
没等他施法压制,只听“砰”的一声,垂钓老头炸体破碎,白光掩去,清规扶着胸口猛烈咳嗽,“咳咳。”
刚刚,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