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
陈清规满肚子疑团，她伸手攥住雾纱的一角，触感轻柔软绵，“所以你带着雾纱是因为没有眼睛吗？”
那雾纱之下的眼眶中是什么样的？黑色的？空空的，还是会萎缩成一条缝？
陈清规是一个很直接的人类，也许是她太直接、太好奇的目光让渊泺有些不适应，他微微别开脸，雾纱从清规的掌心缓缓滑出，眼见着就要从指尖中完全溜走，清规伸出另一只手往上抓住一些，雾纱绷上劲引向清规的方向，渊泺的脑袋被扯了一下，但也没有生气。
好吧，看来她还是不高兴。
渊泺的声音很轻，他抬起手轻轻搭在清规的头上，“没有眼睛，所以不好看。”
“我要看。”
“等到了山里再看。”
“你说你的眼睛丢在龙井溪的山上吗？”陈清规撇了撇嘴，不理解道：“那你上次为什么不一起拿了来我家？”
她不高兴就要拽着雾纱，渊泺好脾气的整个人弯下腰来顺着她，“去山上的路不是每天都有的，我们该启程了。”
话音刚落，渊泺的肩上忽然出现一小团蓝色的东西，发着浅蓝色的光，正因为他将就的姿态，那团东西像伸懒腰一样伸出缩在蓝色冰晶下的白色云团，一睁开眼，芝麻眼睛正对上陈清规的大眼睛。
“哇！”
小云团吓得一激灵，连忙伸手捂住白色云团。
“哇，这是什么？”
清规飞快地松开手，拉着渊泺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后，结果出现成群结队的这玩意儿拉着渊泺的长发滑下落地。
双方都十分震惊，陈清规脚下不稳，踉跄一步，栽倒在床上，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渊泺拂了拂袖子，尽数云团被扫到他的脚边，它们瑟瑟缩缩相互拥抱着躲在一起，谁也不想做外面一层，因此在十分激烈地吵闹着。
渊泺眉毛微扬，出声制止道：“噤声。”
小云团们顿时安静了，陈清规在床上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玄幻了。
“这是什么？”陈清规有些不敢睁开眼睛。
“祥云。”
“祥云长这样？”陈清规当即一个起身，睁大眼睛看着那一群云团。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质疑，小云团们当时就不高兴了，叽叽喳喳的，挤到她的床下指责她。
尽管陈清规没听懂，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不过仔细一看，小云团们头上的蓝色冰晶像是顶着蝴蝶结一样，还怪可爱的。
陈清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他们伸了过去，它们仿佛看见妖怪一样，再次紧紧抱住彼此，向后缩去。
好小啊，陈清规想，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其中一只云团时，她的手指停下，抬头问渊泺，“我能碰它们吗？”
小云团们齐唰唰地扬起脑袋期盼看着渊泺。
果然不负清规所望，渊泺点了点头，“可以。”
小云团们叽叽啾啾地抗议起来，陈清规手指轻轻一戳小云团，眉眼惊喜，“真的好软和。”
渊泺笑了笑，“是，的确很软和。”
从前的时候，他很喜欢把爪子搭在它们身上睡。
被戳了戳的小云团愣在了原地，周围朋友们上前摸摸它白色的身体以示安慰，它却忽然红了脸。
陈清规疑问：“它们是从哪来的？”
“上古时期的祥云团，时常变化作我衣袍上的祥云纹。”
果然陈清规这时候再去看渊泺的衣袍，已经看不到任何样式了，“它们能帮你什么？”
“腾云驾雾。”
—
哇。
千米上空，陈清规趴在云朵上向下望，城市建筑密密麻麻，人群聚居处灯火连线，映入眼帘，充满了不真实感。
她在心底偷偷惊叹一下，揉了揉眼睛，坐好在云朵上，伸手仔细摸了摸，触手只是虚无，什么也没有的感觉，好没安全感，好怕云朵忽然开了洞，把她掉下去可怎么办？
她看了看习以为常的渊泺，又看了看扯着云朵奋力扑扇着蓝色冰晶的小云团。
心里不禁疑惑，这也叫腾云驾雾吗？好像没有那么帅。
她不是没设想过他们会用一种神奇的方式到达龙井溪，只是没想过是以这种……嗯，像在奴役小云团的方式。
不过思前想后，陈清规还是决定找个靠谱的，她伸手抓住渊泺的手腕，“你不会飞吗？你不能带着我飞过去吗？”
渊泺似是一怔，过了两秒，才回答她，“会，不过要节省灵力。”
“飞一下很消耗灵力？”
渊泺恬淡一笑，“来之不易，要省着用。”
就是晒晒太阳晒晒月亮吗？陈清规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话说你额头上的是什么？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好像突然就出现了。”
渊泺侧过脸庞看着清规，默了片刻，解释道：“凝结灵力到一定程度便会出现此类印记，也叫作灵钿。按你们现在的说法，算是电量值吧。”
“手机电量那种？那灵力用少了花瓣就会少一瓣吗？”
“现在会，待寻回真身，灵力稳固，也可以隐去灵钿不轻易示人。”
陈清规懂了，但她也有些迷糊，好像第一天他就有这个灵钿了？光晒一晚上月亮就够了吗？那后面也不见花瓣越来越多？
“那现在你的灵力恢复了多少？”
“不足万分之一。”
陈清规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渊泺恢复灵力，额头上开满水花的样子……
好诡异，陈清规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奇怪的画面一通气晃散，渊泺正抬起她牵着的手腕，示意她看向周围，“到了。”
这就到了？！
清规一脸诧然，“这么快，我们才说了几句话。”
夜里的龙井溪，月白风清，温度偏低，清规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从云朵中走下来，小云团们松开手，那朵云便又飘到天上去。她刚才在天上倒没觉得冷呢。
“怕你害怕，已经不算快了。”渊泺走到清规身侧，伸手虚扶在她的背后，顿时有一种暖意从她的胸膛漫向四肢。
小云团们已经挤到他们脚下，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跟渊泺讨要什么。
渊泺低眼，长指一绕，自溪水中便有星星点点的月光漂浮起洒落在它们身上，它们便快乐地转起圈来。
“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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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车钱。”
“……”
原来不是免费的啊。
陈清规热得挠了挠脸颊，脑子里灵光一闪，从随身背的小包里翻出几颗糖，“那我有这个行吗？”
小云团们停下旋转，仰头看着那几颗陌生的糖果，绿豆眼中充满了好奇。
渊泺侧目，眉眼微微一扬，原本想说你不用理会，随即改口道：“可以。”
小云团们一阵欢呼雀跃，陈清规递给它们糖果时还顺便撕开了包装纸，苹果味的糖果香气让它们举着糖果的心情格外好。
只不过，适时才深黑色的天空在眨眼间开始透着青光，陈清规恍惚一下，站起身来，抓住身侧的渊泺，“怎么一下子就白天了？”
渊泺长袖一扫，小云团便消失了踪影，他抬头望着天空，淡声道：“这里并不分寻常的白天黑夜，有时候黑夜能持续一百年，有时候白天不过半个时辰。”
“那没有什么规律吗？”
“规律的那一天便是可以上山的那一天。”
他话才说完，天色又渐渐拢黑，他虚抬起一只手掌，陈清规扫过一眼他身上透出浅红色云纹的衣袍，再想细看时，夜幕已然完全降临，她的瞳孔在适应性放大以看清周围环境。
却不等她反应过来，天幕重新泛起白色。
渊泺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清透的瓶子，像是绿色又像是白色。
陈清规不安稳的心情让她没法细究瓶子的颜色和他身上的衣服，“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渊泺抬起她的手腕，把瓶子放在她的手里，“看到那边的山壁了吗？”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陈清规看到的并不是那天在龙井溪看到的山谷景色。
巨大的草丛，矮小的树枝，有灰色的蘑菇长得弯弯曲曲，挤满在山壁上，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渊泺告诉她：“快下雨了，你要到那里收集一瓶雨前的露水，在雨中晒月亮，在雨后晒太阳。”
这是什么奇怪的任务？
陈清规有些怯懦地回头，“啊？我……我吗？我一个人吗？”
“对。”渊泺的指尖点在清规的眉心，灵力传至她的灵台，她的身上无形之中多了一层屏障，但他嘴上却说，“灵力不多，我得省着用。”
陈清规明显愣住，她不敢松开渊泺的手，“你陪着我不用灵力也不行吗？”
渊泺浅笑着摇了摇头，拂去她的手指，漂浮在半空中打起坐来，陈清规看着他周身有浅蓝色的云雾环绕他一圈飞到她的脚下。
而这个时候，渊泺眉心的灵钿已经有一瓣花闪烁着隐去。
陈清规握紧瓶子，默了默，忽然怒从中来，一咬牙转身而去。
不就是收集一瓶露水嘛，她自己就可以，小气吧啦的。
就好像一键按下加速键，陈清规愤怒的小脚步很快走到山壁之下，这里的草丛叶上多的是晶莹的露水，陈清规举着瓶子，只恨瓶口太小，又气瓶子太大，这得收到什么时候去。
她怨恨的小眼神直望远处不动如山的渊泺，咬了咬牙，还是老老实实地收集露水。
谁让人家还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