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居所的小间里,三个人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
一掌大的香炉里,抽出一丝又一丝袅袅的烟气。地板上放着半冷的一盆浮着鲜血的清水。长长的白布,一头垂在床榻边上,另一头被沈念捏在手里,正包扎着上臂的伤口。他墨发披散,才喝完一碗热腾腾的药,两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玉明盏就坐在他面前。沈念搭着眼帘看着手上的动作。
沈念的房间是隔音的,安静的地方,贺明朝崩溃的声音格外吵。
“你到底想怎样!!!明师妹啊,明师妹你是要害死你师兄啊!!还有念念,念念我就说这小姑娘知道你在换药还非要见你准没好事,你你你还让她进来!”
沈念似乎在忍笑:“那是我师妹,不是旁人。”
“师妹也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啊!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男女授受亲不亲的问题了!”
玉明盏舔着手上黄灿灿的糖人,水灵灵地看着沈念:“怎么样?师兄去不去嘛?”
贺明朝把扇子向地上一甩一跺脚,那盆清水都起了涟漪。他瞪着玉明盏,一张脸涨红:“你知道得罪世家是多么难搞的事情吗?那是唐家啊唐家!唐家是没有内斗的,权力集中,你知道我姑姑有多难搞吗?得罪唐家比得罪苍梧家还难搞!再说那七十二洞天,灵力乱行、冷热交替,有的洞天比北境寒冷,有的洞天比火山更炽热,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沈念解释:“他亲姑姑出自贺家,但由唐家抱养,故而姓唐。”
“这是重点吗?”
玉明盏顶嘴:“你姑姑都是唐家的,你是贺家人,和唐家来往也不少,至于这么怕吗?而且我本来就和唐家人有仇。”
随后她对沈念笑得甜甜的:“师兄,去不去?就帮个小忙?七十二洞天里有五色石,强化佩剑很厉害的,去一趟很划算的。”
“小忙?那能一样吗!你和唐尧,充其量算是他行事跋扈,你俩之间的私仇,他回去以后被他父亲教训教训便罢了。你现在这是简直……简直比抢了他们所有的天地灵药,连同法器武器一并抢走大半还过分!”
把七十二洞天里的神器羲和仪大摇大摆地抢出来?
遑论是抢,他贺明朝在唐家有多少人脉,连看都不敢去看!
然而,玉明盏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与沈念详细阐述她的计划,还抱起双腿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十分乖巧。再看看还在换药的沈念,虽然没有看她,却显然听得非常认真,时时地还给玉明盏考虑的漏洞出谋划策,俨然已经加入的样子。
贺明朝:“念念你告诉我,你怎么就与她同恶共济了?嗯??谁允许了?谁同意了?!”
“我不好拒绝她。”
玉明盏做出入仙宫后最纯善的表情朝着贺明朝。
贺明朝简直要气晕过去了:“表情再无辜也不能抢七十二洞天的啊!”
玉明盏道:“可是羲和仪是进日月悬晷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为什么非要进日月悬晷啊!”
玉明盏不说话,只看着沈念。
沈念总算包扎好伤口,柔和地一笑:“好,我去。”
贺明朝彻底无语了。
玉明盏满意得笑弯了眉毛,把另一只糖人递给了沈念。
直到玉明盏兴高采烈地离开沈念的住所,贺明朝合上的折扇指指门口,又指指沈念:“你,你师父当真吩咐要如此纵容她吗?”
“不是师父,是我自己。”
“啊?”
“《琴剑谱》在日月悬晷。”
贺明朝便不言了。
最后一点熏香燃尽,还未消散的烟气里,贺明朝猜不透端详着糖人的,沈念的心情。
-
七十二洞天在仙宫西北处唐家掌控的汤谷,日落时吸纳所有的日精,是唐家引以为傲的风水宝地。太阳沉入地平线之前,阳光在大地上留下最后一线,那一线便是七十二洞天的入口,在那一刻之间显现。
酉时三刻,七十二洞天附近,贺明朝被玉明盏、沈念、胡墨、柳映星围在中间,觉得自己就要气绝而亡了。
“你不是只问了念念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人多帮手多嘛,大家都有正事做的。”玉明盏嬉皮笑脸。
柳映星道:“写话本子不就是要学这学那的,笔下的小人儿做什么,就难免要涉猎一些什么,这写一本话本子,拾得两三个技能也是常有的。我这不是来学舆地来了吗。”
贺明朝呛她:“你恐怕就是来给唐家使绊子来了。”
胡墨道:“姐姐对五色石很感兴趣。”
贺明朝睨着正在寻找入口的沈念:“你们烛照台私下聚会不告诉花师姐是吧?”
刚好风诀赶来的花栩:“来了来了,师妹让我放风是吧?你们快进去,我放风。”
贺明朝差点吐出一口血。
沈念做手势示意他们过来:“出现了。”
日落之前,整座汤谷被照得如同红土大地。日光潮汐那般界限分明地退去,退到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上时,那岩石忽然沿着那条分界线割裂开来,剥出底下汩汩的天地灵力。那里面闪过五色的彩光,胡墨注意到时,眉头一跳。
几人没有浪费时间,身形一闪便蒸发在汤谷之中。
贺明朝骂骂咧咧地跟在最后。
七十二洞天如贺明朝所言,灵力与地形都变幻莫测,每座洞天浑然天成,环环相扣。一行人各有丹药、法器、特殊衣物,风诀赶路也不费力。铤而走险自不该花费太多时间,他们默认要快去快回,沈念在前扫荡沿路的山野精怪,一连过了十几个洞天。
贺明朝嘴皮子上不愿意,殿后时还是兢兢业业地使出岁寒心弟子最擅长的卜算之术,还有贺家瞳术,一路探着前方的灵兽、机关、地势、灵力。
忽地,贺明朝眼中的瞳术剧变,不无警惕地道:“别走了。”
与此同时,沈念凝住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中间的人分不清他与贺明朝的反应谁先谁后。
玉明盏跟在沈念身边,原本在分神琢磨沈念披着的外衣是如何不被风诀吹落,得到了贺明朝与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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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明示,越过沈念向前看去,也吃了一惊。
他们不向前去,前面的东西便主动向他们来。
沈念领着众人急退几步,剑身出鞘三分之一,卸了大半的鬼气。
然而还是有不少的阴冷之气淌过他们脚下的地面,避之不及钻进骨髓,引人从内而外地寒颤。
玉明盏喃喃:“是阴气……”
沈念道:“是鬼仙。”
胡墨的剑灵,发出嘶嘶的剑鸣,按耐不住便要出鞘。
柳映星一手握住长鞭,长鞭上淬了几十种柳家炼制的毒。
这是玉明盏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沈念的佩剑,靠近剑茎的刃部刻着“问君”二字,即便洞天无光,也流淌着莹莹月华。灵力的走向与沈念宛如一体。
狭小的洞天内,以灵力强化过的五双眼睛逐渐看清一副虚影般的身躯蹭着洞顶。她一头霜染般的白发,褴褛的衣衫看不清颜色,姿态透着几分诡异,还有几分优雅。
一行人平均五六重的修为,鬼气一浸染,除了贺明朝与沈念,竟差点被占满五感、动弹不得。
沈念的那句“鬼仙”,差点让胡墨萌生了退缩之意。
而玉明盏第一个直视她的眼睛,鬼仙的双眼空蒙像两个黑洞。
鬼仙在玉明盏的眼睛当中看见了……悲悯。
世间第一位鬼仙,出自玉明盏的姐姐之手。
巫山神女带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游历人间,所到之处百花盛放、枯木逢春。百姓听闻神女现世,前来瞻仰,寻医问药,川流不息。神女果真如传说中的那般,起死人、肉白骨。玉明盏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姐姐”,第二句是“妙手回春”。
直到有一次,前来寻医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一个女人横遭山贼劫杀,本是明媚的芳龄,她有那么多的怨气。
在冰冷的山野间游荡,心里有填不满的空洞,又或者自己早已没有了心。
有人在哼着一曲好听的歌,那样婉转温柔,好像胸口那个空洞也不再那么地阴冷。渐渐地,渐渐地……回过神时,已来到了哼着歌的人的身边。
于是玉明盏的姐姐不再唱儿歌,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婴儿沉沉睡去。
那时的玉明盏不该记事,可她坚信自己还记得,睡过去之前,那双调动着巫祀的,姐姐的眼睛。
姐姐的眼睛,与她自己的眼睛重叠。
玉明盏几乎想起了那一曲儿歌。
巫山法脉在自己动,其他人攻上去时,为了压制法脉,玉明盏不进反退。
鬼仙亦是仙,白发鬼仙对上十二仙之一,也未必会短时间内落下风。玉明盏深知这一点,压住法脉涌动后无暇顾及漏出的一点巫山灵力,提剑就风诀到鬼仙身边。
未料那鬼仙瞬间摆脱了所有攻击,瞬影到玉明盏身后,轻松抓到一个空门,玉明盏的肩膀都感受到了鬼仙脸上两个黑洞所散发的阴气。
鬼仙五指成爪,就要一击毙命,玉明盏再旋身已经来不及了。
要死的是玉明盏,玉明盏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