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晓回去找到顾雨生，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说了诅咒的解法，顾雨生听完并没有追问，看起来似乎注意力都在猫妖的心愿上。
漆晓思索着问道：“猫妖的心愿会是你们的忏悔吗？还是跟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关？”
顾雨生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食指搭在发丝间轻轻敲着，他仔细想了想：“不太像忏悔。”
“第三代祭司就已经意识到族人的错误，每次祭祀除了供奉龙鳞，也会带着族人向先祖忏悔。”
“至于孩子……这个的确有可能。”
顾雨生说完两人一同陷入沉默，这个孩子早早随着顾瑾月的离世停止生命，甚至都还没来到这世上，如果猫妖的心愿真和孩子有关，那就难办了。
“明天我想再去洞窟里看看。”漆晓想或许雕像上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好。”顾雨生站起来向漆晓伸出手，“那今天先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漆晓看着这双修长的手，只是向顾雨生礼貌一笑，并未接下他的好意，她自己站起身，对他道了声嗯。
顾雨生将手插回西裤兜里，唇角仍挂着那抹浅笑，眼底的光微微敛了敛，另一只手为漆晓拉开房门。
漆晓左脚刚迈出过门石便听到顾雨生在后面叫她。
“漆小姐，等等。”
漆晓下意识回头，却见一只手掠过视线抚向她的头顶，随着这只手的靠近，漆晓闻到淡淡的木质香，这是顾雨生身上的味道。
漆晓感受到顾雨生的手在她头顶有片刻停留，发间酥酥痒痒，像有只轻盈的蝴蝶在头顶翻飞。她把头别过去，顾雨生很快收回手，手指间多了一片枯叶。
他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这个发饰不衬你。”
漆晓一怔，原来顾雨生只是要帮她拿走头上沾的枯叶，她扣住门板的指尖缓缓松开，真诚道了声谢谢。
她慢慢往房间走去，一路琢磨着猫妖还可能会有什么心愿，很快绕过回廊，刚走到转角就看到木祈坐在自己房间门口，垂着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地面上比划着。
见漆晓回来，木祈抬头的一瞬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身，眼里的委屈快要溢出那双琉璃般的眼瞳。
“你在这做什么？”
木祈扯扯衣角，把上面的褶皱理平整：“还没和你说晚安。”
“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呀。”
木祈笑脸盈盈地说着，可漆晓清楚，以他的性子应该自己和白寻出门就眼巴巴等在这里了。
“漆晓，一个来小时并不长。”睫毛在木祈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眼眸澄澈似有水光，“只是……看不见你的每一秒都很难熬。”
听到这句话，漆晓的心像是被一只小小的爪子挠拨着，木祈眼瞳里映出她的倒影，倒影看不真切，隐约能看到他眼中自己那双微微鼓圆的杏眼和稍稍扬起的嘴角，看到这副带着分欣喜的神情，漆晓瞬间敛起眼中的情绪。
木祈说看不见她很难熬，她很清楚自己内心深处也享受着和他待在一起，可她没有木祈那么纯真的勇气，脑子里的顾虑太多，形成一道拦在他们心房的鸿沟，两人能隔着山头对望彼此心意，踏下去却是万丈深渊，人的一生太短，她不想经历从拥有到失去的撕心裂肺。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好了，现在说了晚安，可以回去睡觉了。”
虽然看不到身后，但漆晓能感受到身后被一道视线凝视着，她以为木祈会说些什么，但他难得沉默了。漆晓背对着他，除了交织的呼吸声身后没有其他动静，她想回头看看木祈怎么回事，可明明是她一次次的划清边界，自己有什么资格回头呢。
漆晓缓缓松开被轻轻咬住的下唇，掌心搭上门把手迅速拧开，房间没有开灯，身后回廊灯发出暖黄的光，更是衬得房间里漆黑一片。她不敢回头，木祈从不掩饰对她的好感，他的喜欢炽热得像火焰，她却总是亲自端着冷水向他浇去，胸腔像被一双手紧紧箍住，闷得她喘不上气。
是不是木祈不在身边，自己的心就能不那么乱了？可妖丹到底在哪里，到底还要找多久……
今晚就这样了吧，漆晓踏进房门，左手掌却被一只手拉住，木祈的手总是能轻易包裹她的整个手掌，她的手心冰凉，衬得手背的触感更加温热，她顿住了身形。
木祈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在身后轻轻开口，嗓音低的快融进眼前这如墨的夜里：“漆晓，我害怕做噩梦。”
漆晓僵住背脊，噩梦两个字如一把钥匙，轻易开启花雾山那晚的记忆，血腥的画面和深入骨髓的痛楚瞬间席卷而来。
漆晓深吸一口气：“你……每天都做那个噩梦吗？”
“嗯，除了……花雾山那晚。”木祈的声音听起来像浸着雾蒙蒙的潮气。
漆晓转过身，回廊的灯打在木祈身后，给他周身渡上一圈金色的光芒，朦胧了他脸部的轮廓，整个人如造物主精心雕刻的神像，偏偏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光，又像只雨夜里被关在屋外浑身湿漉的小狗。
“我回去睡觉了。”木祈松开漆晓的手，挥了挥指尖，一簇火焰跃到漆晓身侧，“这个给你。”
木祈转过身朝房间走去，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漆晓垂眸看着地上挪动的长影，松开身体两侧紧撰的双拳：“等等。”
她伸出手拉住木祈的手腕，想起花雾山那晚的旖旎，她抿了抿唇不敢抬眸，声音越说越小：“怎样……可以不做噩梦？”
木祈的脚尖顿在半空，唇角灿烂地扬起来。他回过身来，视线停在漆晓拉住他的手上，他抬起头，露出两颗犬齿，笑得像个小太阳：“和你待在一起就不会啦。”
漆晓沉默了足足五秒才开口：“那……你进来吧。”
体验过木祈的梦境，漆晓根本不忍心让他继续困在那个血腥的梦魇里，一时半会找不到妖丹，能用这种方式帮到他也不错，漆晓实在想不出拒绝木祈的理由。
“你等会睡……”
“我睡地上。”
“那我找找房间里还有没有被子。”
漆晓打开所有柜子，顾雨生的房子平日没人居住，每个柜子都空空荡荡，整个房间只有她床上的一床被子和一条薄毯，她看着这条薄毯犯了难。
她不想找顾雨生拿被子，她和木祈并不是恋人，并不想把同居一室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木祈却毫不在意，把地面清理干净后，利落地将毛毯铺得紧贴漆晓床前，澄澈的眼眸认真看着她：“漆晓，我可以这样离你近一点吗？”
漆晓看着硬实地面上的薄薄的一层毯子，张了张嘴还是点点头：“可以。”
地面又硬又凉，真的能睡好吗？漆晓犹豫着进浴室洗漱，看着镜子中满是纠结的那张脸，刷牙的泡沫掉上衣服才后知后觉，她弄湿毛巾把泡沫擦掉，衣服也洇湿一团，冰冰凉凉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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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肚子，她打了个冷颤，擦干唇角的水渍走出浴室。
不知道木祈从哪弄来一个泡脚桶，正摆在单人沙发旁，看漆晓出来立刻招招手：“漆晓过来。”
泡脚桶？漆晓木木地动了动冻得僵硬的脚趾头，似乎泡个脚会很舒服，她坐上了沙发。
“你的衣服怎么弄湿了？很冷吧，别着凉了。”
木祈唤出一团火焰，不过几秒衣服上的湿润就被蒸发干净，漆晓的整个上半身都在这团火光里变得暖烘烘。
烤干衣服，木祈托住漆晓的脚，漆晓僵硬着腿部肌肉，脚就这么悬停在泡脚桶上面，她极不自在：“我，我自己可以。”
木祈揉了揉漆晓僵硬的脚背：“没关系，我来。”
漆晓声音小的像蚊子：“这是脚，脏的。”
她常年用鞭，接委托时免不了打斗，她知道自己脚后早早长出了一层薄茧，她从没护理过自己的脚，以往从不在意这些，可现在木祈托着她的脚心，她挺直腰背，死死抓住衣角，腿上肌肉僵硬得不行，木祈的指尖快要碰上她脚后的茧。
木祈整只手包裹住漆晓的脚，手心的温暖渐渐化开她脚心的冰凉，他半蹲在地上，琉璃般的眼瞳就这么认真凝视着她：“漆晓放轻松，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一切。”
漆晓在这双漂亮的眼眸里忘记了挣扎，由着木祈把她的双脚放进泡脚桶，温度刚好的热水没过脚踝，木祈握着漆晓的脚，轻轻按摩起来。
木祈的手指灵巧，力度不大不小，揉去她这段时间脚部积累的疲惫，漆晓刚开始还全身僵硬，渐渐地在木祈的按摩中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看着木祈认真按摩的模样，漆晓的心绪微动：“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
“找季京墨学的，听他说冬天的每个晚上他都会给卓子玉泡脚按摩。”木祈把两只脚均匀地按完，拿过毛巾轻轻将漆晓脚上的水擦去，抬起眼眸，“漆晓，我也想冬天的每个晚上都给你泡脚按摩，我想让你每天都暖暖和和的。”
“我……”漆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心也像被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暖暖的，她根本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可她和木祈的关系……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享受木祈的照顾。
“只是我想这么做，这样做我会开心，漆晓，是我自己想开心，可以让我开心吗？”木祈看穿漆晓的顾虑，他知道漆晓不会把她的需求当做享受照顾的理由，但如果把一切的缘由都揽到他身上，漆晓也许会动摇。
看着木祈眼里的期盼漆晓愣了神，她当然希望木祈开开心心的，她给不了木祈感情的回应，如果这样他能开心，那……就由着他去做吧，漆晓沉默着，把准备好的拒辞散了干净。
她脱了鞋钻进被窝，木祈收拾好泡完脚的残局，也乖乖躺回地上的薄毯。躺在床上，漆晓根本没有丝毫睡意，满脑子都是木祈能睡好吗，地那么硬，天那么冷，睡在地上木祈也会冷吧。
犹豫着漆晓还是开了口：“你睡着……硬不硬？”
“不硬。”伴随着话音的是木祈翻身时骨头发出的咔咔声。
“……”这声音在万籁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漆晓又问，“你睡着冷不冷？”
“不，阿嚏，不冷，漆晓我的妖力是火，不怕冷的。”
“……”漆晓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并不想拆穿木祈的小心思，她往床里面挪了几分，轻声道，“你……要不要上来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