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昼很快把心头涌起的那些异样甩到一边。
他将小衣塞进袖口,临走前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傻徒弟,后者呆呆愣愣的,他一见就想笑。
于是就这么翘着唇角,大步流星跨出门,夜里客栈走廊空无一人,唯有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叩叩声响。
拐过一个弯,他忽然停了下来。
三步之外,墙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眼眸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神色似是恐惧、似是兴奋,连脸上横穿鼻梁的长疤都变得扭曲起来。
来人正是江应悔,他死死盯着秦无昼的脸,喃喃自语:“是你,果然是你,你竟没有死!”
自从那日在意寒星身上闻到了秦无昼的气息,江应悔夜夜不得安眠,当初他参与了围攻秦无昼一战,虽然后者身败名裂、死无全尸,但他总觉得那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是以,当今晚他再次闻到意寒星屋内传来熟悉的灵气气味,便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竟果真令他守株待兔,等到了他!
秦无昼看了他一会,忽然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江师弟。”
他的语气轻松,江应悔却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半晌都没能说出话。
秦无昼背着手,漫不经心踱步走到他面前,还有半步远的距离,江应悔才猛地回过神,踉跄着后退一步,凄声尖叫起来:“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秦无昼屈指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求饶的声音小点,别人还在睡觉呢。”
江应悔却已经被吓破了胆,从前在玉虚山,他视此人为天上月、世中仙,那人以一人之力可屠半宗,他江应悔又怎么能敌得过他?!
昔日败在对方手下的屈辱阴影,霎时间犹如山崩海潮涌来,江应悔疯了一般,直接拔剑刺向秦无昼!
秦无昼依旧背着手,江应悔没看清他究竟是怎么避开的,只见那人犹如一道漆黑的鬼魅,一个眨眼之间,江应悔的视野就被那人放大的笑容整个占满。
那笑,无比张狂肆意,又带着三分说不出来的邪气,秦无昼就带着这般灿烂的笑容,一手钳住江应悔的脖颈,猛地将人扣倒在地,江应悔的后脑勺砰地砸在地上,厚实的木地板瞬间被砸出一道深坑,木屑飞溅,长廊两边的青花瓷瓶“乒乒乓乓”地爆碎!
秦无昼笑着收紧手指,江应悔颈骨随之寸寸断裂,在他掌下发出“咯咯”脆响,鲜血染湿了他的手指。
江应悔徒劳地掰住他的手腕,口中不断流出血沫,将领口染红:“夜师兄,我……”
他胡乱扯住秦无昼的袖口,扒拉了几下,秦无昼却忽然皱眉,将他甩到一边。
江应悔捡回一条命,勉强爬起来,看见秦无昼蹲在原地,把手上的血用衣摆擦了擦,然后才用还算干净的手把掉出袖口一半的东西塞了回去。
他的动作极快,落在江应悔充血的视线里,只能依稀看见一抹极为浅淡的粉红色。
“弄脏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还给她又被说。”秦无昼嘟囔了一句什么,站起身来。
江应悔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把那句“夜师兄”喊出来。
楼下隐隐传来了跑动脚步声,两人在此处的冲突已经惊动了客栈内其他人,秦无昼默不作声,往楼下瞥了一眼,重新看向江应悔。
对上那双灼亮金瞳的一瞬间,江应悔只觉脑后神经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江应悔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走廊上,天色蒙蒙亮,客栈里寂静无声,他的耳边却犹如巨钟狂响。
是夜弥天!
他一个瞳孔紧缩,一个鱼跃而起,踉跄着一遍拔剑一边往楼下冲去,果然、果然!他果然没有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自己报仇的吗?
江应悔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昨夜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砰地踹开门,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
里面的人与他对望,彼此皆是意外,“意姑娘?!”江应悔皱起眉。
意寒星看起来比他还要诧异,无怪乎其他,此时江应悔头脸、衣襟上全是暗色血迹,配上贯穿鼻梁的狰狞疤痕,在朦胧天色下格外森然恐怖。
原本她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弯着腰,捂着胸口,一见人险些蹦起来,立刻躲进了一条晒起的床单后面,声音有些不自然:“江仙长。”
鬼鬼祟祟。
江应悔认定此人有问题,大步上前,掀开那条被单:“你躲什么——”
他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今日依旧编了一条麻花辫,身穿浅粉襦裙,只是不知为何桃花上脸,眸光水盈。
她不敢和他对视,似乎是被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着了,只是一味地躬身往后缩:“江仙长找我有事?”
一股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江应悔喉头一堵,半晌,张开嘴时却鬼使神差道:“你不舒服?”
意寒星一怔:“啊,没有啊。”
江应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时间居然连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忘了,下意识再次上前逼近:“可是你的脸看起来很红。”
意寒星大为悚然,抱着胸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是这屋子里太闷了!”
真是夭寿了,秦无昼那该死的混账,居然说到做到真的把她的小衣抽走,夏日的襦裙又轻薄,一有什么变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现在甚至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
江应悔注视着她,总觉得她同往日有些不大一样,就连那条浅粉的襦裙,今日看起来也比往日更加轻盈灵动……
“喵!”
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爪子一下子划破江应悔的手背。
江应悔骤然吃痛,下意识怒然,拔剑就要砍了这野猫的脑袋。
“仙长住手!”意寒星连忙张开双臂挡在奶牛猫前面,“这是我的灵宠。”
那只奶牛猫似乎十分通人性,又“喵”地叫了一声,跳上意寒星的肩膀,她连忙伸手将它抓下来,不顾后者的挣扎,强行摁在怀里。
江应悔将手背的伤口治好,痛过之后,头脑反倒清楚了一些,他定了定神:“是吗。是我冒昧了。”
“哪里,是我的猫抓伤了你在先,我给江仙长赔个不是。”
奶牛猫不满地“喵”了一声。
江应悔素来不是个多话的性子,也不擅长同女修交流,只“嗯”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意寒星琢磨着自己也该离开:“那我不打扰仙长。”
说完就准备溜之大吉,江应悔盯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动:“等一下。”
意寒星脚步一顿。
江应悔道:“昨夜,意姑娘有听见什么吗?”
意寒星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一脸事不关己的猫,想了想,摇头:“没有,我睡得很沉。”
江应悔脸色阴晴难辨,又道:“意姑娘身上,有我很熟悉的人的气味。”
意寒星又瞄了一眼怀中正在闭目养神的始作俑者:“是吗?什么人啊。”
江应悔听起来有些低落:“是玉虚山弟子,我的师兄,也是林师兄的同门小师弟,他姓夜。”
这是谁?意寒星脑袋上几乎冒出了问号,这是原书里没出现过的角色啊。
“抱歉,我不认识姓夜的人。”
江应悔自嘲地笑了笑:“自那次围杀之后,除了我们几个幸存者,恐怕全天下人都不记得他了。”
意寒星转过身:“围杀?”
江应悔神色复杂:“五百年前,惊动天下的玉虚山弟子入魔叛宗案,当事人便是夜师兄。”
听他的语气,似乎这应该是修仙界人人皆知的大事,可意寒星是穿书的非原住民,此刻只能装出一脸深沉:“竟是那件事。”
江应悔没有听出她的伪装,继续艰难开口:“夜师兄,曾经是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十七年修金丹,一百二十三年入元婴,出事之前已经有了进入化神期的迹象,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丹、元婴修士,这个记录,在他去世之后百年,都未曾打破。”
意寒星讶然:“他已经死了?”说起来,秦无昼能制造分身,至少也已经是化神期修为了。
江应悔终于克制不住,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入魔,重伤林师兄和自己师尊,又接连屠杀玉虚山两千八十七名修士,最终被五大长老连同镇压,抽骨灭魂,尸骸镇压于枯骨墟之下。”
意寒星骤然低头,奶牛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双金瞳平静地和她对视。
片刻,意寒星才回过神:“敢问江仙长,你师兄的名讳是什么?”
江应悔道:“他罪大恶极,偏偏当初声名在外,吸引了无数追随者,为了防止有人误入歧途、替他招魂,玉虚山设置了镇名大阵,禁止任何人提及他的姓名,我也无法说出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我们几个当事人,该是无人记得他名讳了吧。”
*
江应悔目送少女携猫远去,眸色晦暗不明,他在原地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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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拳头,重新在浣衣房内搜索一圈,无果,房内干干净净,连一丝魔气也无,若不是碎裂的颈骨还在隐隐作痛,他怕是真要误会昨晚桩桩件件都只是噩梦了。
同来时一般突兀,秦无昼消失得也无影无踪,江应悔不敢有瞒,下一刻直接去了林无咎的房中,如实禀告夜间遇袭之事,后者对六神无主的江好言安抚,又与之商议一番,以备后手。
另一厢,送走了江应悔,意寒星带着失而复得的奶牛猫回了自己的房间,仿佛怀里踹了个不定时炸弹。
等关好门窗,落下静音咒,她才将奶牛猫端端正正放在床上,自己跪坐在地上,唤道:“师尊。”
秦无昼眯着眼看完了她这一系列动作:“又怎么了?”
意寒星一脸严肃:“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师尊您老人家有这么光辉的过去。”
可不是嘛,入魔叛宗的天才,搞了一场人人闻之色变的大屠杀,然后又不知怎么的复活了,甚至修为比以前更甚,还得了天下无双的神器。
除了原书男主,谁还能挡得住这种祸害?
反正她不能。
意寒星带了三分真心实意的恭维:“师尊,所以您原名姓夜。”
他口口声声和林无咎有仇,应该就是那时结下的吧?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死了又活、还跑到青棠谷来了,但她现下稍微明了一些。
为什么苏媚娘说秦无昼为人奇怪,分明生性张扬、好大喜功,继任合欢宗宗主以后却压抑天性,闭关锁谷,更不许他人随意谈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仙门在逃通缉犯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难不成一开始秦无昼怀疑她、要杀她也是因为这个,担心她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会去向仙门告发?
秦无昼不置可否,反而道:“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现下你自己说,我该不该留下你?”
果然如此!意寒星一僵,立刻膝行着挪过去,恭恭敬敬地替他从头到尾撸毛。
一开始的时候,秦无昼死活不肯让她碰,但在她坚持不懈的攻势下,奶牛猫终于允许她接近了。
猫眯起眼睛,翘着毛茸茸的下巴,惬意地享受她的轻挠:“讨好为师也是无用,你的性命只在我一念之间。”
意寒星老老实实地点头哈腰:“当然当然,我待师尊,一心一意!”
她愈发殷勤地替秦无昼梳起毛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臂有点酸,移开来一看,黑白相间的小猫已经蜷成一团,睡着了。
在外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这可不像他的作风,意寒星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有点烫。
《霸道仙尊日日强制爱》里提过一嘴,玻璃日过度使用后会给宿主带来副作用,想到秦无昼昨晚杀了那么多魔,她估计对方是遭到玻璃日反噬了。
趁他病,要他命!意寒星再次蠢蠢欲动起来,手落在他的身上。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猫的形态。
谁能对一只小猫下死手啊?!
反正她不能。
其实,就算伤了分身,本体也还是活着的吧,何况他们的塑料师徒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现在或许……并不是个作死的好时机。
意寒星叹了口气,将猫搂进怀里,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先睡一觉吧。
她内里空空,明天绝对是不能出门了。
就在意寒星入睡半个时辰后,秦无昼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有点古怪。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他没有被人抱在怀中了。
说起来,自己明明从不允许别人靠近,连最开始的猫分身都不允许她碰,昨晚居然让她从头到尾摸了好几回……
那时他的玻璃日反噬,不由自主就陷入了昏迷,只依稀觉得身旁有一股很舒服的气息,便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然后触碰到了什么柔软温暖的事物,像是冬夜里燃起的一把篝火,他这个冻僵之人得以渐渐复苏。
这蠢徒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没有趁着他昏迷跑去告密,也没有对自己下手。
眼前,是少女放大的睡颜,他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对方咕哝着说了句梦话,翻身想把怀中的猫抱得更紧。
秦无昼回过神来,下意识皱眉,想要从她怀里爬出去。
两只前爪按下,虽然隔着一层外袍,但少了一层小衣,感触格外明显。
他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心脏忽然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