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为溪不吭声了。
通往九死崖的道路崎岖难行，进出都要花费一番时辰，程千月思索片刻，脚下踢飞了一块石子，才道：“我是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只有奶娘对我如亲生女儿，她换我阿月，对我而言，她是我的亲人。”
“不如师兄就唤我阿月吧。”
唤我阿月，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爱人。
楚为溪没有犹豫，轻启双唇喊道：“阿月。”
“我在。”程千月说完了自己的名字，又想起眼前的楚为溪也没有乳名，便问道：“师兄可有什么小名乳名？”
楚为溪摇头道：“没有，就算有也不记得了。”
“真的吗？”程千月凑近他的眼睛。
“真的。”楚为溪躲避着她的目光。
程千月见状，顿时明白了。
楚为溪不愿意说。
不过没关系，她总有法子要让楚为溪亲口说出来。
微风裹着崖间的丝丝冷气从侧面吹来，轻轻撩起程千月的发丝，与楚为溪肩头未束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她抬手拨开难舍难分的发丝，忽觉腰间一凉，她顿感不妙，脑袋急忙向左偏去，原处自下而上喷出了一道寒气，眨眼间，她的眼睫与眼眉上落满冰霜，冻得她颤抖了两下子。
又来。
这次不光楚为溪被惊到了，前方的弟子们也同样感受到了寒气，皆回头望着她。
她抬眸向前看，正巧看见了他们疑惑带着探究的眼神。
程千月：……
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闹着玩，直到弟子们转回去头才敢擦掉眉毛与睫毛上的冰霜，并戳了戳楚为溪，求助似的问他：“我明白凤凰与灵龙不合，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打架吧？”
又是火又是水，一会烧死一会淹死，她还怎么活啊。
楚为溪神色不变，闻言倒是多瞧了一眼乾坤袋，问道：“你这个乾坤袋是哪里来的？”
程千月不着急回答，面不改色道：“师兄，先回答我的问题。”
“……”
楚为溪轻声咳了咳，与程千月一起放缓脚步落后众弟子一节，娓娓道来：
“凤凰与灵龙前些年前就势如水火，一个翱翔高空，一个潜藏水底，一个属火，一个属水，堪称死敌。听闻……魔尊死后，有人目睹凤凰与灵龙在北盐海上生死大战，尤为惨烈，在那之后再也无人见过它们的身影了。”
魔尊死后？
看来这两个白捡的神兽还与魔尊扯上了些关系，那她可赚大发了。
楚为溪说了个大概，程千月就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试想一下，倘若你失去意识前正在和死敌拼个你死我活，一决胜负，几年后意识清醒，还在和死敌大战，最后还被死敌打败了，任谁都会窝火。
好不容易结束了，想找个地方好好养伤，结果还是和死敌在一起，这不得干一架吗。
总之就是，我在哪，我的死敌如影随形。
“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程千月扶了扶额头，忽的觉得脑袋疼的厉害，楚为溪还没拐到手，兜里的两位小祖宗还不让人省心，这是要把她榨干的节奏啊！
换做别人，捡到了上古神兽，还是两只，早就开心的像个兔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当成稀世珍宝，而她不仅像个快要累的的驴，甚至想把两只神兽扔出去。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宿主！别忘了你还有我！】038极其兴奋道。
程千月耷拉着脑袋，机械般向前走去：【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两位神兽凭空消失了不成？】
038“嘿嘿”了两声，道：【消失是不可能的，宿主你没有想过让它们和平相处吗？】
程千月闻言，有了一种巴掌扇不进系统的感觉：【天生死敌！天生死敌！我乾坤袋就一个，分不开，和平相处更不可能。】
【你把乾坤袋分成两个空间不就好了？】
【我不会啊。】
【楚为溪会啊！】
【……】
程千月暂时不想和脑子有问题的系统讲话：【他灵力被封了！上哪弄灵力去？】
【……】038短暂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接着道：【宿主，其实你可以渡灵力给他，就是……嗯……你想的那样。】
这次程千月倒是与它想一块了：【用……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阵电流声响过，038像是被附身了一般，用着公事公办的话道：【宿主，没有别的办法了。】
行，程千月明白了，038的意思是有别的方法，就是不给自己说！
什么系统啊？有地方举报吗？能换一个吗？
程千月发泄完坏情绪，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摘下腰间的乾坤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递给楚为溪。
她是在笑没错，但楚为溪看着就不是一回事了。
他内心纠结半晌，最后还是顶着程千月诡异的笑容接了过去，用手掌托住底部，转动四面看了一遍：“你的灵兽好像又打起来了。”
“正常正常。”程千月瞥见乾坤袋左右晃动，里面似是有东西急于挣脱，四面攀爬，一会现出一只脚，一会露出一只手。
她虽脸皮厚，却是要脸的，在前方的弟子何时都有可能回头的情况下，她是不会与楚为溪提及渡灵气的事，更别说用嘴了。
乾坤袋的两位祖宗愈加激烈，甚至震的楚为溪的手有些微微吃痛。他提起乾坤袋，端详了一会袋口的位置，又放了回去。
紧接着他拉紧绳子，另一只手握住开口处，缓缓收紧，不一会，乾坤袋的灵气消耗殆尽，手掌才松开，里面没了动静，消停了不少。
楚为溪抬眸看向她。
这个方法……可行！就是持续性不大，一两个时辰又要打起来，而且对两位神兽也算不上好，灵力恢复的也慢。
还是用038说的方法吧……现在还不行……
程千月叹了口气。
她想找个隐蔽的地方与楚为溪试一下的时候，楚为溪出声问道：“你的乾坤袋是哪里来的？”
程千月想了想：“自小便带在身上，谁给的已经记不清了。”
其实她在苍梧山雪崩时穿进原主的身体时，这东西已经在她身上了，后来还是靠着原主残留的记忆才摸索到了用法，只能编一个谎言欺骗楚为溪了。
楚为溪果真深信不疑，道：“一般的储存袋只能装下丹药与银子，你身上的乾坤袋是极品中的极品，要在天涯四海各处取材才能缝制一个，能装的下高山流水，也能装的下妖魔鬼怪。”
如此厉害的储存袋，通常皆是下了复杂的阵法，类似传送门，只要进入储存袋，就会被传送与另一个虚无的空间。
如果楚为溪没记错，乾坤袋的底部应该有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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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乾坤袋放置于掌心之上，还没看清底下的纹路，开口处突然先释放出了一道冰火交加的灵力，直冲向前方的弟子。
程千月想：完了。
楚为溪想：说不清了。
上古灵气霸道得很，只要是它讨厌的东西，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毁尸灭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灵气，至始至终都没有伤过人。
一次都没有。
所以在它快要接近前方弟子之时，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迅速消失殆尽。
灵气消失了，感觉是有的。
那位弟子只觉背后一阵热一阵冷，伸手挠了挠后背，回头望去，身后除了一脸尴尬、不知所措的程千月，就只剩下镇定自若、手持乾坤袋的“罪魁祸首”楚为溪。
楚为溪在此，弟子不敢深究，皱眉疑惑道：“楚师兄，千月师妹，方才是不是有何物靠近我了？感觉怪怪的。”
程千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好意思师兄，方才在和楚师兄探讨灵力，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心理作用。”
这种上句不对下句的话只有程千月能说出来了，好在弟子信了她的鬼话，说了声“没关系”就不追究了。
楚为溪赶忙将乾坤袋扶起，转手交给程千月，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向前走，谁也没有提此事。
＊
踏过重重岩石峭壁，绕过层层石林沼泽，终于望见了来时路。
走出最后一颗树荫时，天空突然晴朗了几分，阳光肆意的洒在身上，晒得整个人暖融融的。
远处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地，与一条由石阶铺就的路，穿过石阶就可运用灵力飞回山了。
老规矩，想回山的回去，不想回的要和怀轩报备，得到批准才可在继续在外游历。
往常弟子们不愿意让真人与掌门得知行踪，总会趁着人多混乱之际悄悄溜走，然后在外面潇洒个几个月，心甘情愿的被抓回山，请罪惩罚。
怀轩已经摸透了这些小孩子心性的弟子们，趁着弟子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先行照下了一个结界，将弟子们困在里面，他自己则站在唯一的出口处，挨个询问行踪。
这一招……妙啊。
弟子们哀怨声满天的飞。
程千月瞧着这一幕好笑，手臂自然的搭在楚为溪的肩膀上，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默默地拆穿了弟子们斗智斗勇的小聪明：
“阻隔灵力？我记得那玩意是附在身上的吧？好像和自身的灵力没什么关系。”
“打破结界溜走？……还是太小看怀轩师叔的实力了。”
“装病卖惨？与弟子的性命相比，怕是师叔压根不会给他出去的机会，直接带回山治疗了吧。”
“武力对抗？师叔也不是吃素的。”
“自断经脉？嗯，这个狠。”
弟子们用的招数实在老套，听着又实在新鲜，他们嘴上这样说的不假，一个个来到怀轩面前，对上怀轩慈祥的面容与强烈的手段时，像是小鸡遇上了老鹰，皆败下阵来。
有的甚至还未施展招数，就被识破了伎俩，不战自溃。
程千月倒是对这些追踪人行踪的小把戏不在意，她先前与池央承诺好的，要是池央和他们一同出来，历练之后会陪她回老家探望母亲。
这些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也不必避着怀轩。
程千月大人有大量的松开了楚为溪，勾着他的发丝向前寻着池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