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迅速坐起，目光缓缓扫过榻上的各处，除去她的这边，另一边的被褥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在上面睡过一样。
她凑近轻轻抚了抚榻面，没有一丝温度。
楚为溪起得比她还早。
他去哪了？
程千月揉了揉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床洗漱、穿衣束发一气呵成，直愣愣地看着桌上一碗治伤寒的药汁。
她的伤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楚为溪依旧坚持每日清晨给她熬一小盏风寒药，说是斩杀风寒的尾巴。
药汁上方冒着丝丝热气，应该是温热的状态，程千月瞟了一眼药碗，断定人还没有走远，端起药碗一鼓作气仰头喝完，便追了出去。
春和散还未发作之前，楚为溪很少出屋子，如今发作了多次，更是很少出门，他对安全屋的布局毫不了解，也不会丢弃自己而踏上路程，所以他只去他去过的地方。
程千月脑袋一转，立即想到一个地方——小溪边。
*
今日风势颇大，太阳也从云彩里钻了出来，一丝，不挂地照耀着大地，阳光与微风相互配合，倒也没觉得太冷。
小溪的水面波光粼粼，随着微风吹拂泛起层层波澜，程千月第二次来此处，没有走那条寻常小路，而是绕了一大圈子、费了许多时辰才到达的溪边。
她藏在一颗大树的后面，眯着眼睛望着四周，而侧方小溪边的石畔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程千月在原地磨蹭了半晌，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疏导才大胆地迈出一步，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后。
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依然盘着腿安心的打坐，汲取着万物滋养的灵气。
楚为溪在修炼？
是想摆脱春和散的折磨，还是想提高修为？或者是……想早日习得无情道，斩断对任何人的情丝与不必要的怜悯，摆脱对她的依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纠葛。
其实……这样也好，如今楚为溪没有和孟呈钟与池央产生敌对关系，就算修了无情道也不会自寻死路。
而她程千月，再加把劲撮合撮合池央他们两人，陪他们走完剧情，看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然后脱离原主的身体，回到那个冰冷无情的现实世界。
皆大欢喜。
程千月想着想着突然无奈笑了起来，未来是未来，现在是现在，从现在制定好了未来的想法，太急了，谁知会不会有所变数呢？
【宿主，看你抑郁了这么久，终于开导了自己，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你无聊是吧？无聊去和另一个世界的系统多学习学习。】
038仿佛被她的话语刺伤了心，好大一阵电流声后，才弱弱道：【人家不允许我待在那里……但我038还是有用的。】
038的话刚到尾处，面前的白衣男子放松了身子，正活动着身子要站起来。
程千月脑子里的筋一下子绷直，双手不由得搅在了一起，目光直视男子的后颈，匆匆回了038一句【有什么用】便集中精神，趁着男子站起身之际喊道：“楚师兄？”
她看见面前男子站起身的动作一定，又快速地站了起来，还……整理整理自己的头发？
她又试着喊了一声：“楚师兄？”
“千月师妹。”白衣男子转过身，露出了熟悉的面孔，道：“是我。”
程千月又是一愣，接着道：“商且师兄？你怎么在这？”
商且甩了甩衣袖，挽起的衣摆“哗啦”一声尽数放了下来，上面的褶皱也在刹那间变得平整无比。
白衣，整洁，修炼，在程千月的脑袋里，这几个词在一块就是用来形容楚为溪的。
“是我。”商且回她的话，解释道：“自上次从幻境里出来，我就跟着师兄弟们待在安全屋，一直没想着出去，这不一月不到，修为没有半点长进，到时候回到问天山，就要被那些外门弟子当做闲聊的话题了。”
喜好凑热闹听八卦的程千月听闻这件事，想也没想张口就道：“还有此事？外门的弟子与内门的弟子是有矛盾吗？”
“外门与内门向来不对付，师妹你回来才不久，又不经常接触人，自然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
“说来听听？”
商且垂眸一笑，背过身去坐在了石畔的台阶上，而后摆摆手示意程千月坐在他的身旁。
程千月犹豫了片刻，依言坐了过去，只是两人之间差不多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保持距离，她是专业的。
商且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他握紧了手掌，在程千月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又缓缓松开，讲述道：
“外门与内门弟子向来不对付，外门觉得自己实力很强大，又数量众多，与内门弟子不分上下，甚至还要高于内门弟子。而内门弟子都是经过一系列的考核才入了内门，便认定外门没有一个好苗子，很多人选择无视外门弟子。”
商且又扯东扯西的举了好几个例子，侧眼瞧见程千月觉得没兴趣了，又不好意思打扰她而愣神，才结束道：“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这才导致两门视为死敌。”
程千月勉勉强强的听完，思索了一会，评价道：“怪不得内外弟子的修为老被被别门派的弟子嘲笑，原来是只顾着掐架，忘了修炼。”
商且应道：“师妹说得极是。”
“可我不明白。”程千月再一次望向商且，问道：“商且师兄，内门弟子高傲不失一天两天的事了，外门弟子为何会觉得自己高于他人，可他们分明测试都没过去。”
商且犹犹豫豫，想说又不想说，他随手从石畔上捡了一块石子，捏在手心里把玩，随口道：“因为楚师兄。”
楚为溪？
程千月立刻来了兴趣，甚至打破自己的专业“距离”，朝着商且挪了两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为何是因为楚师兄？”
商且侧眼看她，直接对上她的眼神，后又不着痕迹的移开，道：“楚师兄没和师妹说过吗？这件事整个问天山弟子都知道。”
所有弟子都知道啊……
程千月暗暗嘲讽自己没在问天山的那两年好好与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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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处好关系，不然在那个时候，楚为溪就是她的了。
她道：“是吗？池央师姐也没和我提过，而且我也没问过，可否麻烦商且师兄为我讲解一二？”
商且笑着点点头，双手按住台阶，后背微微向后靠，与程千月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从远处看，两人几乎是挨着坐在一起，但实际上还隔了很大的距离。
他仰望着天空，道：“我听说，楚师兄刚入山时，没有经过考核与选拔，被分成了外门弟子。”
程千月问：“这好像不合规矩。”
商且：“没错，当时问天山已经过了收弟子的时候，而楚师兄……”他稍加考虑，最后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家庭很凄惨，他是被卖进来的。”
“什么？”程千月惊讶道：“卖……卖进来的？”
她一直知道楚为溪无父无母，但还不知道他是卖进问天山的。
商且：“对，因为根骨较好，所以破格收了进来。”
程千月道：“那为何又去了内门？”
商且叹息道：“还不是因为那年的比武比赛。”
所有门派每三年举行一次比武比赛，而问天山的规矩常年不变，每门真人座下随机抽取几个内门弟子参赛，最后加上一个修为精进且实力强大的外门弟子为替补，当年楚为溪就是那个外门弟子。
身为唯一一个外门弟子，没人看好他，也没人希望他能出彩，可偏偏他打破了极限。
比武台上，他将一个个自诩修为极高的内门弟子踢下比武台，一骑绝尘，最后摘得了桂冠。
一战封神。
回到问天山后，掌门便将楚为溪收为了内门弟子用心栽培，对他寄予厚望，以至于命他为下一任掌门。
商且说得细致，程千月听得出神入化，好似亲身经历了一番，不过还是疑惑道：“没问题啊？为何是因为楚为溪？”
“外门弟子战胜内门弟子，惹得内门弟子受人非议，外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惹人嫉妒。”
程千月“哦”了一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个世界，或是说在楚为溪这个反派身上，努力上进都成了一种错，要遭到别的弟子的排挤。
她差点忘了，楚为溪就是小说世界的反派，这个世界怎么会善待反派呢？
楚为溪的结局，不尽人意。
商且温柔的注视着程千月的面容，无意间抬眸一挑，唇角一勾，接着往程千月那边靠去，拍着她的背部安慰着她，道：“师妹来这里，是来找楚师兄的吗？”
哦，对啊，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程千月骤然直起身子，问商且：“嗯对，商且师兄可知楚师兄去哪了吗？”
“去哪了？”商且故意看向四周，就是不往前方看，呢喃道：“楚师兄从这里经过去修炼了，好像在……那个地方！”
他假装抬眸刚瞥见远处一抹白的身影，拉着程千月的手，示意她看向前方。
程千月抬眸向前看，果真看到了楚为溪，而且还看向她，不知看了多久了，或是等了多久了，不过他的脸色好像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