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程千月将帕子团成一个小圆球，塞进了怀里，对楚为溪道：“师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姐跟着死……孟呈钟走了吧？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的腿已经好了许多，楚为溪走了两步，淡淡地撇了地上发现两个帕子的地方，不急不慢道：“人各有命，不能插足，既然池央选择离开我们跟他走，那就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们无权干涉，只能尊重。”
“那还能见到师姐吗？”
“看他的本事，能不能找回来。”
程千月用了大半会才反应过来，楚为溪口中的“他”指的是孟呈钟。此法子可以，只要与孟呈钟待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感知其他人的存在，除了他不想，剩下的也难不住他。
楚为溪背上昆池剑，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感知身后的程千月跟上了，才加快了脚步：“少了两个人，我们的速度应该快些，半个时辰前，前方有活物的气息，我们眼下出发还不晚。”
程千月道：“不会又是灵鸡？没被吵醒还要被它耍？”
楚为溪回头道：“应该是人或……小型野兽。”
“走，去会会他们。”
＊
两人走了半晌，也没碰见一个活物。
程千月往嘴里猛灌了两口水，含糊道：“楚为溪，你确定你没走错？”
楚为溪结印放出的几个小蝴蝶尽数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掌心里，后又融入了骨血之中。
程千月问：“怎么说？”
楚为溪答：“前方应该有个镇子或村子，里面的气息影响着外围，所以会觉得活物离我们很近，蝴蝶感知到了人的气息，还是问天山的弟子。”
闻言，程千月眼睛一亮，拉着楚为溪向蝴蝶飞走的方向狂奔，楚为溪嫌弃地甩了甩她的手，没甩开，只能道：“慢点。”
“不行。”程千月不容置疑道。
“小心是妖祟。”
“只要是活的就行。”
楚为溪：……
两人到地方时，还是与蝴蝶引领的方向有些偏差的。
她虽着急，但脑子也没坑，也知道把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即便蝴蝶往前飞的很急，她还是停了下来。
天色已经没了亮光，只有手上的流光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两个血红的眼睛正冲她眨眼。
程千月猛地一颤，背后瞬间冒出无数冷汗，她身子僵着，瞪大双眼：“流…流血的…眼…眼睛。”
楚为溪托住她的手臂，向前看去，血红眼睛不仅一眨一眨的，还摇摇晃晃的冲他打招呼。
他无奈道：“那是红灯笼。”
“红……灯笼？”程千月定睛一瞧，其中一个灯笼似是里面的烛火灭了，渐渐暗了下去，她松了口气：“哎，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妖祟作祟呢。”
她揽着楚为溪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前方浓郁的白雾缭绕着，加上黑暗的模糊不清，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间房屋。
不，是一个镇子。
所谓只有一个房屋，是因为每排每列的房屋排序整齐，从正面瞧就像是一个屋子。
哪有小镇是这个结构，诡异至极。
程千月心中疑惑，戳了戳旁边的楚为溪，问道：“这个地方有小镇是不是不正常？”
“不一定。”楚为往她身旁靠了靠，借助侧前方的树干，遮住了半边身子，他侧眼瞧向树干上坎坷不齐的树皮，指尖从上至下缓缓划过，心中了然，道：“人们一旦习惯了生活环境，就难以改变，他们待在九死崖内闭门不出，定是这里的环境对他们有用。”
九死崖的人们常年生活在这里，一代传一代，就算白雾里真有什么令人昏迷的药物，恐怕早就免疫了吧。
“那如果没了食物，他们吃何物？”
楚为溪的指尖停住，道：“树皮。”
也不怕噎得慌。
“我们去看看？”程千月挨着楚为溪，终于有一次征求了他的意愿。
楚为溪看着难得的机会，随口道：“随你。”
程千月：“……那就去看看。”
她与楚为溪紧挨着肩膀，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动，房屋右端挂着的红灯笼也开始闪烁，没一会便熄灭了。
程千月吓得当即停下，不肯挪动一步。
没法子，楚为溪只好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硬拖着把她拖了过去。
小镇外面的灵气充裕，里面却是死气沉沉，镇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房屋内有的亮着灯，还有的门前落满了灰尘，似是很久都没回来。
像是为了压住镇子的邪气，镇子的入口处有一个长方形的石碑，上面雕刻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龙门镇。这三个字只占了石碑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是本就空着的，还是被人故意抹了去。
响亮的名字能镇住镇上的邪气，就如民间所说，贱名好养活是一样的道理。
她道：“天黑了这么久，镇子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吧？我们要不再次凑合一晚？”
楚为溪不关心这些事，道：“随便。”
他的注意力还在龙门镇的石碑上。
程千月听着他多次敷衍的语气，很不爽，说话就要认认真真，随随便便的像什么话，把她当什么了？
程千月刚想开口责备，但想到关于此处所有的有用信息还要靠着楚为溪时，快要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改言道：“怎么了？”
楚为溪移开目光，他松开程千月的手腕，向前几步来到石碑前方，抬手抚着上面歪扭的字体，接着往下滑动，停在了那片空白处，道：“过来。”
？
他的一举一动异于往常，程千月犹豫片刻，还是听了他的话，走了过去：“到底怎么了？”
楚为溪垂下手臂，示意她看石碑，道：“看上面。”
石碑的整体颜色暗沉，表面就像是涂了层蜡黑色的颜料，唯有刻在上面的“龙门镇”能看清，其余部分与黑暗融为一体。
程千月照他说的办，俯身将流光环凑近石碑，原本暗黑色的石碑在微弱光亮的照耀下，竟变成了血红色，如刚流出的鲜血溅在上面一样，还有往下流淌的一条条痕迹。
楚为溪抬手看着指尖红色印记，不慌不忙地取出帕子擦拭干净。
程千月生前看过不少的悬疑小说，现在想事非非，心中泛起了恶心，也没有仔细看便退到了楚为溪身后，道：“这是人血吗？”
“是颜料，掺了动物血。”楚为溪绕道了石碑的后面，是黑色的，只有刻着字的那面涂了红色颜料。
他道：“此处阴森，阳光不会出现在上空，那就是涂上去还没有彻底风干。”
“石碑上面有什么吗？”
“有碑文。”楚为溪停了几秒，又道：“或是古老的文字。”
程千月抚着怀中的流光环，一步一步又挪了过去。石碑上的碑文与“龙门镇”三字都是刻上去的，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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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刻的碑文，浇上红颜料后，才刻的龙门镇。
在红颜料遮盖的下面，确实有一整面的奇怪字体。
不是汉字体，也不是繁体字，倒像是古代的甲骨文。
这个小说里有甲骨文吗？
程千月想了许多，皆被一一否定。倘若两人在别的地方，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现在两人待的地方是九死崖，出现了此般捉摸不透的东西，多半与邪祟有关。
程千月问：“是阵法吗？”
她怕楚为溪听不真切，又补了一句：“镇压妖祟的那种阵法？”
楚为溪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普通人家出了什么关于人命的事，都会杀鸡取血撒在门口以寻求庇护，既然血能庇护，也能镇压。”程千月在地上捡了个小树杈，划拉了两下上面的颜料，凑近看了看，接着道：
“石碑分两面，前为阴，后为阳，阴面招邪，阳面辟邪，红颜料里不仅有动物血，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吸引妖祟邪祟进入镇子，出来时脏东西就被“阳”震慑住，不敢出来。”
可进不可出。
楚为溪虽闻所未闻，听着却也有道理，点头道：“石碑上的碑文就是所谓的“阳”的镇压，也是整个镇子的阵法。”
程千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道：“本来还觉得镇子不安全，想等天亮后绕过去，但仔细一想，妖祟不会镇压妖祟，正常人也不会在此镇子生活，能平安住在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能力在身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分析了半天，镇子里唯一几户亮着油灯的人家也尽数熄灭，整个镇子一片安静祥和，连个狗叫也没有。
寂静的可怕。
程千月给自己做了心里安慰，没什么效果，还是不敢踏进镇子，更别说敲门去借宿了，没吓破胆就算是好的了。
程千月道：“我们明日再进去？”
楚为溪：“随你。”
“那就明日早晨。”
两人背对背靠在树干上，相依为命艰难的度过了一晚上。
＊
第二日清晨，天光方才探出头来，程千月就叫醒了熟睡的楚为溪。
今日不见阳光，天上布满大片云彩。云彩的边缘有些微微发灰，不是阴天就是要下雨。
龙门镇如此邪门，方圆几里也不会有结果子的树，更别说灵鸡、大雁类似的活物了。
两人再次来到石碑面前，惊奇的发现石碑竟然是纯黑色的，光滑无比，上面的碑文消失不见，就连歪曲的“龙门镇”这三个字也都变得整齐无比。
小区般的布局也变成了普通小镇，一切正常无比。
程千月愣在了当地，拍了两下脑袋，道：“我昨晚是眼花了?做梦了？幻想出来的？”她看向楚为溪，道：“昨晚是真的吧？”
楚为溪蹙着眉，整张脸颊略显严肃，他搓了搓手指，从袖口里取出昨夜擦手的白色帕子，上面的红颜料还历历在目。
他将帕子扔给程千月，道：“不是做梦。”
那就是石碑它自己变了。
程千月扫了眼帕子，抬眸注视着最前方屋子上挂着的灯笼，道：“真有意思，晚上一个样子，白天一个样子，难怪镇子里的人不出来，撞见了怕是被吓死。”
昨夜闪烁的红灯笼，眼下成了坠着流苏的黄色灯笼。
灯笼里没有使其发亮的烛火。
“走，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