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空旷而安静，只有陈也柠和许翊年两个人。
“你怎么回去？”许翊年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打车。”陈也柠拿出手机。
许翊年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
“你住哪？”
陈也柠大致说了个方位，许翊年问：“要不要坐我的车？”
陈也柠迟疑了一会，问：“顺路吗？”
“还行。”许翊年也想赶紧回家躺着了，他干脆地说：“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把车开过来。”
陈也柠：“好。”
等了不一会儿，陈也柠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头盔的男人骑着黑色的重机车从停车棚方向打着光朝她而来，十分酷炫地在她面前停下，长腿蹬地。
陈也柠愣了半晌，直到男人掀开头盔上的透明罩子，对陈也柠说：“上车。”
陈也柠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你的车？”
许翊年：“嗯，怎么了？”
“这么酷。”陈也柠有一种时间跨度上的距离感，目光在锃亮的车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感慨起来，“我高中之后就再没有坐过机车了。”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忆往昔的表情，“你是在炫耀你高中的时候很多男生追吗。”
陈也柠停顿了一下，脑子很快，平静道：“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我有必要炫耀吗？”
许翊年微愣，想可能是到半夜了，狼尾巴露出来了，笑而不语。
对于许翊年一下子就得出这样的结论，陈也柠接收到了非常多的讯息，“所以开机车载女生出去玩，是你高中时候的一种把妹手段咯？”
“……”许翊年见陈也柠推理得挺来劲，一点上车的准备动作都没有，问她：“你不困是吧。”
“……”
陈也柠本来想抬个腿就上去了，穿着高跟鞋实现这个动作着实不容易，最后陈也柠还是伸手搭了一下许翊年的肩膀，在他身后落座。
许翊年：“坐稳了？”
陈也柠的声音在许翊年耳后：“嗯。”
车子驶出园区，融入凌晨寂静的城市街道。
凌晨两点二十七分，城市主干道像被水洗过，路灯一盏接一盏往后退，连成一条流动的金色河流。
夜风带着凉意，从两人身侧呼啸而过。
陈也柠只穿着薄薄的一件桑蚕丝长袖。
她想拿许翊年的身体挡挡风，于是身体微微前倾着，额头几乎要抵上他宽阔的后背。
道路两旁的光影一道道掠过，明明灭灭地打在两人身上。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缓缓停下。陈也柠的上半身随着惯性在许翊年的后背上贴了一瞬，很快被她拉开。
“冷吗？”许翊年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有些闷，却清晰地钻入她耳中。
陈也柠的两臂都已经发凉了。她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他看不见，出声回答：“还好。”
在陈也柠摇头的时候，许翊年就转头去看她了，于是便看到她顶着一张被风吹得发白的脸，逞强道：“还好。”
许翊年：“……”
陈也柠还在想，再几分钟就到了，紧接着就看到许翊年脱下自己的卫衣，将衣服递给她说：“穿上吧。”
陈也柠：“……啊？”
许翊年：“你要是生病了，那些申报材料可别指望我。”
陈也柠确实不敢生病，她不啰嗦，接过许翊年的卫衣，套在了身上，上半身瞬间被许翊年还残留在卫衣上的体温温暖包裹。
……
虽然许翊年底下还穿了一件白色长袖，但很薄，而且风是直扑他身上的。
陈也柠看着，问他：“那你OK吗？”
“还好。”许翊年想到陈也柠在办公室时嘲讽的重音，回她：“弟弟年轻，扛得住。”
“……”陈也柠耸拉下眼皮，一脸无语，被后视镜照进了许翊年的视线里。
许翊年低低笑了一声，对陈也柠说：“坐稳了。”
陈也柠赶紧抓住身侧把手。
……
第二天，陈也柠端着加浓美式，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办公室。许翊年已经在工位上戴着耳机一脸专注地进入工作状态了。
陈也柠脚步一顿，惊奇居然从许翊年的脸上一点看不出熬夜后疲惫的痕迹。
反观她，此刻的双脚是轻飘飘的，脑袋也是昏沉沉的，虽然努力想撑住，但还是一脸想死。
为什么！
真就是弟弟年轻，扛得住吗？
我们应该也就差个两岁还是三岁吧。
陈也柠不太服气地在心里想。
感受到视线之后，许翊年漫不经心抬眸看向陈也柠，表情里渐渐流露出一个问号。
陈也柠目光平移开来，对助理说：“帮我通知一下，半小时后开再立项目专项会。”
再立项目分两条线在走，一条是常规的项目构建工作，另一条是FDA的保障工作。
许翊年坐在长桌的尾端，在讲常规工作的时候，他便一脸懒散，偶尔抬眼看一下投影。
轮到许翊年同步工作进展时，他言简意赅，条理清晰。陈也柠听着，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捡到宝了。
“……所以，核心模型的延迟和稳定性已经达标，但还需要大量算力进行并行验证和压力测试。”许翊年总结道。
陈也柠点头：“算力资源我来协调，优先保障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赵聿明的助理妍姐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柠总，赵总找您。”
陈也柠：“可以稍等一会吗，这场会很快结束了。”
妍姐扫了眼与会人员，说：“和你们在开的会也有关系。”
大家本来觉得事不关己，听了这句话后，纷纷集中了注意力。
“那好吧。”陈也柠起身，对组员们说了声“会议暂停一下”，便起身跟着妍姐走了出去。
赵聿明的办公室里，气氛并不轻松。
“也柠，坐。”赵聿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但眼底没什么温度，“有个紧急情况要跟你说一下。集团最近有几个重要的AI模型要上线，计算中心那边所有的A100和H100卡，未来两周的时间，都被预定了。”
赵聿明的话像当头一棒，打得陈也柠的心猛地一沉，又觉得荒唐，好半天才开口：“赵总，没有算力我要怎么推进再立的FDA？”
赵聿明：“两周之后就能释放了。”
赵聿明说得轻巧，在陈也柠看来就是拿玩具手枪嗞熊熊大火。
她直言：“那也太赶了，一点容错空间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把你找来。”赵聿明一脸为难地说：“我还是会尽力协调的，但公司资源就这么多，不一定能协调出理想的结果。要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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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几个AI模型是能快速产生现金流的项目，你也知道上面领导现在最看重的就是现金流。”
陈也柠变得急切了起来：“赵总，如果错过这次FDA的窗口期，我们预约的临床资源要全部重新协调，合作方的档期也不会等我们，项目的各种时间节点都会受到影响。”
赵聿明：“我懂，我当然懂。”
陈也柠捕捉到赵聿明不自然的微表情，才意识过来自己实在有些乱了阵脚。
“这样吧。”赵聿明建议：“你们先做理论优化和文档工作，我这边尽量帮你争取，看看能不能挤出一两张卡给你们用。”
一两张卡，对于他们需要进行的计算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好吧，那就麻烦赵总了。”陈也柠渐渐恢复了冷静，收起情绪，不咸不淡地说。
回到会议室，组员们都看出了她脸色不对。
“柠总，怎么了？”周舟小心翼翼地问。
陈也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公司所有A100和H100都被其他项目锁定了，未来两周，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算力完成验证。”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虽然从眼前看，未来两周没有算力资源，只影响到FDA，但大家已经听说了，公司最近预算紧张，好几个近一两年看不到利益的项目都被砍了，如果FDA出了问题，从长远来说，整个再立项目的命运也岌岌可危。
“那怎么办？”
“两周这么久？之后就算有资源了，时间也来不及。”
陈也柠在极短的时间里整理了下思绪，对大家说：“所有人继续各自手上的工作。算力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会议在一种人心惶惶的气氛中结束。
陈也柠也要出会议室的时候，许翊年走向她说：“我们聊一下吧。”
陈也柠出神到完全略过，直到听到许翊年喊她的名字，这才回魂，停下脚步看他。
“……”许翊年有些担心地看着陈也柠并不太好看的脸色，问她：“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休息一会有什么用，陈也柠自嘲：“我干脆回家躺尸30天好了。”
许翊年纠正她：“28天。”
陈也柠白眼翻了起来：“谢谢你哦。”
许翊年很淡地抬了下嘴角，问她：“能聊两句？”
陈也柠坐回会议室的软皮椅上，顺势将后背瘫进软皮靠垫，懒懒地看着许翊年：“你说。”
许翊年：“赵总有可能再帮忙沟通一下吗？”
关卡一道接一道没有停过，昨晚凌晨三点才入睡，最重要的是早上那杯加浓美式还没喝完……陈也柠真的累了，松懈地对许翊年说：“他现在可能正在办公室狂笑。”
许翊年：“……？”
陈也柠气得牙痒痒，于是张嘴就来：“可能怀里还抱着他最爱的陈旬，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转圈圈。”
“……”仿佛陈也柠的话自动织成画面，狠狠地冲击了许翊年，他消化了好半天，这才开口：“……我现在申请调回原来的项目组，还来得及吗？”
陈也柠看了许翊年一会，笑了出来：“随便申请，你就看我批不批吧。”
许翊年：“你这里是什么盘丝洞吗。”
陈也柠又笑了，她都想不到自己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看着许翊年的脸说：“嗯，来了你还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