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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世界活过来

作者:木兰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家朱夫子居然和大名鼎鼎的韩琦打了起来(单方面被殴打也叫打),曹暾有点兴奋。


    大宋身为一个封建王朝,就像一滩腐烂的死水。曹家也谨小慎微,像一潭不敢出声的死水。


    曹暾一直感觉闷闷的,提不起劲。


    自拥有前世记忆以来,曹暾第一次感到那一滩难捱的死水出现了涟漪,史书中那些模糊的剪影有了活人感。


    噗,反正看史书,绝对看不出老成持重的韩琦会殴打朋友。


    曹佑也很震惊,没想到史书中的韩忠献公还有这一面。听到叽叽咕咕的笑声后,曹佑垂头,见小侄儿双手捂嘴,笑得像只偷了案上蒸鱼的小狸奴。


    暾儿平时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小侄儿笑得这么促狭。


    “好了,安静些,别被发现。”曹佑按了按矮墩墩侄儿的脑袋。


    他其实想让曹暾别笑,不礼貌。但他也挺想笑的,就不要求曹暾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了。


    曹暾小碎步挪动到曹佑身后,仍旧双手捂嘴,叽叽咕咕地笑。


    曹佑想了想,问驿站小吏要了一张小矮凳,抱着曹暾坐在走廊里,等朱夫子和韩资政交流完感情。


    曹暾窝在小叔叔的怀里,就能遮着脸随意笑,不会被人发现了。


    曹暾笑够了之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小叔叔怀里补觉。


    曹佑拿出一卷史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很快便不知外界动静。


    韩琦已经把门打开,正和朱夫子悄悄打量坐在门外的叔侄二人,曹佑也没察觉。


    韩琦压低声音道:“我还是不信你去给曹家当夫子,只是心灰意冷地隐居。”


    朱夫子揉着乌青的眼角,小声道:“你就当是如此。别多问。”


    韩琦白了朱夫子一眼,酸溜溜道:“官家真是信任你啊,我不能比。”


    朱夫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稚圭,即使在私下,我们也不该称呼陛下为官家。这大概就是我们失败的最重要的原因。”


    韩琦的眼睛猛地瞪大。


    半晌,他双目慢慢阖上,声音悲怆:“可能吧。”


    官家官家,是太/祖时的自谦,也是民间私下对皇帝的代称。就如后汉时,民间称皇帝为“县官”一样。


    但民间的代称和皇帝的谦称,不该是臣子对皇帝的称呼。即使大臣私下常如此称呼。


    曾经太宗皇帝对民间庶民称呼他为“官家”都有所不满,先后询问大臣徐铉、杜镐同样的问题:“官家之称其义安在?”


    两位大臣引经据典,从《汉书》中找到了让太宗皇帝满意的解释:“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盖皇帝之谓也。”


    三皇时选举贤能的人禅让,五帝后帝位只传给自己的子嗣。如秦始皇从“三皇五帝”中截取“皇帝”二字为自称,“官家”也是从此句中截取,含义都一样。


    太宗皇帝虽然对大臣的解释满意了,但他需要大臣来特别解释这件事,就是证明其实对民间称呼他为“官家”不满意。


    范仲淹和韩琦严守礼数,一直敬称皇帝为“陛下”。朱夫子……范仲淹此言,不是说他与韩琦在称呼上冒犯了皇帝。


    他是在问韩琦,也是在自问,他们可是将皇帝的自谦当成了真话?可是有过让皇帝“垂拱而治”的妄念?


    他们可是……可是真的以为,士大夫能与皇帝共治天下。


    范仲淹反省过,新政失败在于黑白分明,形成党争,扰乱朝政。


    但皇帝私下告知范仲淹太子身份,让范仲淹去教导太子的时候,范仲淹才知道自己并未失去皇帝的信任,皇帝没有因他人的攻讦动摇君臣之谊。


    那陛下在动摇什么?他的动摇又是在敲打什么?


    韩琦苦笑:“欧阳永叔那道《朋党论》的上书,虽说是辩解君子结党不为营私,但对陛下而言,为公为私都不是为君王,这便是错了。”


    范仲淹黯然颔首,但还是安慰韩琦道:“陛下是仁君,他只是略微敲打我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将我们召回。你我记住这个教训便是。”


    记住教训……韩琦心情更加低落。


    他们一系列激进措施的信心基础,都是建立在皇帝确实是与他们志同道合,是至公的圣君,愿意与贤能的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基础之上。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韩琦转移话题:“你是哪一位曹家子的夫子?”


    范仲淹道:“皇后的侄儿曹暾,乃是郎君。”


    汉代时起,官宦子弟都可自称“郎君”。但自唐时起,“郎君”也是太子的别称。


    韩琦想说什么,但又抿住嘴,只是脸上浮现一抹焦躁。


    两人为挚友,即使韩琦不说,范仲淹也知道韩琦想问什么。


    所以皇帝暗示他,给予他充足的信任,让他可以将太子身份告知他人时,范仲淹最初没想过告知任何友人。


    最终,韩琦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渴望,没将话问出口。


    他没有问,太子性格如何,他们能否借由教导太子,将太子影响成为他们希冀的贤明仁义之君。


    韩琦挣扎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贪心不足的浊气,苦笑道:“希文啊,你不该来寻我。”


    范仲淹平静道:“我本不打算去寻任何人,只是碰巧遇见你了,就没忍住。”


    韩琦看着范仲淹脸上的乌青,握拳抵住嘴唇,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抱歉。”


    范仲淹摇头:“无事。你可别再告知他人了。”


    富弼离得太远,此等重要之事不能在书信中透露;欧阳修等人太过冲动,恐不能隐藏秘密。


    范仲淹来见韩琦虽是一时冲动,但韩琦确实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又即将外放扬州,告知他也不会影响大局。


    韩琦点头承诺:“我绝对不会泄露秘密。”


    承诺后,韩琦有点郁闷:“但陛下此举是不是太过荒唐?”


    朝中同僚可是为陛下的继承人焦虑不已啊,陛下怎么能将太子藏起来不告诉天下?


    范仲淹道:“可能是陛下子女早夭太多,忧虑宫中不干净。此乃宫闱阴私,你我不要过问。”


    韩琦想起真宗只有一子,如今陛下好色……咳,后宫人数充盈,所生皇子公主,取名者就有十人,而未曾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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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到如今者,竟只有福康公主一人。


    陛下连死九位皇子公主,心里没有惊惧疑虑是不可能的,将曹皇后所生嫡子藏起来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


    韩琦纳闷:“皇后是怎么瞒着众臣生子还不被人发现的?”


    范仲淹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范仲淹猜到了:“皇后恐怕也担忧宫中有人对太子动手。甚至她可能连陛下都不信任。”


    韩琦抚了抚狂跳的小心脏,咬牙道:“说好的不提宫中阴私?”


    范仲淹给了韩琦一个“你自己在问”的眼神。


    韩琦的拳头又痒了。


    两人在西北宋夏战场的时候,没少因见解不同而吵架。范希文看似冷清矜贵,实际上恼人的时候真的是特别惹人恼。


    范仲淹轻推了韩琦一把:“既然撞见了,还不快去拜见郎君?”


    韩琦冷哼了一声,走到痴迷读书的曹佑面前。


    曹佑还没察觉有人到来。


    韩琦拈须微笑。我等读书人,就该如此专注。


    他本来看了曹佑的军论后只是八分赞赏,见曹佑旁若无人读书的模样,那八分自然涨到了十分。


    再见他读书时也不忘护住怀中小郎君,让小郎君能熟睡的模样,十分都不足以形容韩琦心中的满意了。


    虽然许多读书人都很酸卫青霍去病,但韩琦深知,外戚天生是皇帝的臂膀。若有忠诚大才为皇帝臂膀,是国之幸事。


    不过如果曹佑将来不忠诚了,自己的笔也能变成杀人的刀。


    韩琦突然悟到,他们不能影响太子的思想,但可以影响曹佑的思想啊。


    这么一想,韩琦越打量曹佑越满意。他要不要收个弟子?


    范仲淹看出韩琦的见才心喜,轻踹了韩琦一脚。


    老实点!曹佑也是被陛下选中,在陛下心里上了名的!


    韩琦收起小心思,轻声道:“抱歉,我与友人久别重逢太过欣喜,让你们久等了。”


    曹佑从书海遨游中惊醒,忙抱着曹暾站起来道:“无事无事,韩资政客气了。”


    曹暾蹬了一下腿,呼呼大睡,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韩琦看着曹佑怀里的小郎君眼馋,又想和小郎君说话,又不愿吵醒小郎君。


    曹佑轻轻拍了拍曹暾的屁股:“暾儿,醒了。”


    韩琦忙道:“不用……唉!”


    曹暾已经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惺忪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看到面前正伸头看自己的中年人。


    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曹暾眨了眨眼睛,拱手:“小子拜见韩资政。”


    韩琦喜笑颜开,脸上郁气一扫而空,眉目疏朗。


    曹暾小小倒吸了一口气。


    啊,之前见到神情郁郁的韩琦,还以为韩琦和朱夫子是同辈人呢。


    怎么韩琦一笑,竟变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大帅叔叔,连那短短的文人山羊须都变得顺眼起来,瞬间年轻二十岁?


    史书中刻板的人物剪影不仅殴打自家朱夫子,还变成了大帅哥。曹暾有一种自己的世界活了过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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