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宋后与语文天团为敌》
3. 脸没那么大
韩琦虽不一定理睬外戚,但他参加过宋夏战争,与曹佑的叔父曹琮虽没直接共事过,也勉强算得上战友。所以他心情很不好,也还是接了曹家的帖子。
韩琦告诉曹家仆人,今日天色已晚。如果曹佑明日无事,可以明早来拜见。
曹佑当然同意。明日早归家晚归家都无所谓,只要不错过城门门禁时间就成。
虽然曹暾早就能独自睡觉,到了陌生的地方,曹佑还是带着曹暾同睡。
即将见到历史名人,曹佑有点激动,不由对小侄儿多说了几句。
转世投胎十几年,曹佑性格越发趋近真正的少年郎。前世种种壮志未酬君臣背离的怨懑不平,都快被无忧无虑的童年驱散了。
如今正是大宋仁宗盛世。他有幸与名垂千古的名臣身处同一个时代,虽身如流萤不指望与皓月争辉,能照见一二皓月光辉,也算不白活一世。
听见小叔叔的念叨,曹暾可没有在人前那种怕生但礼貌的普通孩童模样,直接给小叔叔丢了对卫生球白眼。
庆历名臣有名是有名,还没到不能争辉的程度。只是他和小叔叔最好别争。
烂怂大宋,做得越多死得越惨。争什么身后名?还是活着享受最好。反正他活不到靖康耻的时候,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一辈子。赵家的天下和我曹暾有什么关系?
曹暾算了算时间,姑母变成太后时,正好自己刚及冠不久,正是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
什么新党旧党,只要自己不下场,谁敢来招惹自己?哼。
“小叔叔,你敬佩归敬佩,可别学他们。”曹暾早就发现自家小叔叔对大宋有一腔不合时宜的热忱,可千万别跟着庆历名臣学坏了。
曹佑笑了笑,道:“我清楚曹家的处境,你放心。”
曹暾可一点都不放心。
他和小叔叔一同长大(虽然自己还没长大),把小叔叔当亲生兄长一样看待。未来的荣华富贵,他是要和小叔叔一起躺着享受的,绝对不能让小叔叔学叔祖父,为赵家那群没本事的皇帝做牛做马还讨不到好。
曹暾知道小叔叔看似温和,实则性格执拗,很有主见,自己的唠叨再多也没用,就不再多嘴。
他们时间还很多。等回东京后,他再想办法,慢慢改变小叔叔的思想。
为免小叔叔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韩琦和那帮庆历名臣有多好,曹暾转移话题,说起对朱夫子的不满。
曹佑倒是对朱夫子的学识很敬佩,没觉得朱夫子有哪里不好。朱夫子的本事,为暾儿启蒙是大材小用了。
“暾儿,你多虑了。只是启蒙夫子,他不会为我们招惹麻烦。”曹佑道,“叔父专门为你寻来的启蒙夫子,不是我们想换就能换的。”
即使叔父对他和暾儿极好,他和暾儿也是寄人篱下,哪能任性?
“你站在我这边,别阻止我就成。我自己会想办法。”曹暾道。
曹佑知道自家侄儿主意大,下定决心的事旁人劝不了,便只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希望等暾儿和朱夫子相处时间多一点,就会改变主意。
韩琦身为举世闻名的大文人,即使在贬谪路上,也是会早起读书的。曹佑不愿给韩琦留下坏印象,虽仍旧心潮澎湃未消,也拍着曹暾的背,哄曹暾早早入睡。
曹暾睡着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叔叔,韩琦……韩资政今天在外面吵闹什么?是和谁起了冲突吗?”
曹佑拍着曹暾的背的手一顿:“没起冲突,韩资政只是和村人起了点小误会。”
“哦。”曹暾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了。
曹佑想起出去见到的那一幕,心里叹了口气,把小侄儿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些。
鸡鸣时刻,天蒙蒙亮,曹佑便醒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就蹑手蹑脚起床。
曹暾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嘀咕:“小叔叔,睡不够会长不高。这么早起床,小心长成个小矮子。”
曹佑揉了一把小侄儿的脑袋:“你再眯一会儿,饭做好叫你。”
曹暾哼哼了两声,眼皮子一动不动。
早饭不需要多复杂,曹佑吩咐了仆人做饭后,先练了一会儿刀。
不一会儿,朱夫子也起床洗漱。他眼下青黑,显然没睡好。
曹佑想起曹暾昨日的话,心想朱夫子可能真的认识韩资政。
等回东京后,他得向叔父问问朱夫子真正的身份。
曹佑不蠢。曹家虽富贵,但他的父亲只是个小官,英年早逝的大哥曹傅也没到需要养幕僚的地位。昨日见识过朱夫子的才华后,他可不信这样的大才会给普通的地方小官当幕僚。
曹佑将疑问藏在心底,热情地再次询问朱夫子,是否要与他一同去拜访韩资政。
朱夫子再次拒绝。
曹佑肯定了心底的猜测。以韩资政在文人中的名声,朱夫子不像是不喜韩资政,却有机会拜见韩资政而不去,明显有问题。
“那朱夫子请再多休息一会儿。”曹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道,“我与暾儿去去就回。”
朱夫子道:“韩资政德量才智皆异于常人。若韩资政得空,你和暾儿要多多请教,不必急着回来。”
曹佑点头:“好,我努力为之。”
朱夫子失笑:“倒也不必多努力。韩资政性宽厚,乐荐才。以你的资质,是能打动他的。你只要展露自己即可。”
曹佑再次点头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前世出身贫寒,在军旅中有了几分地位后才有机会手不释卷,但兵马劳顿,总不能静下心来研读经典。今生倒是安安静静地读了书,可要说能被韩资政看重,他是不抱希望的。
曹暾揉着眼睛出门时,正好听见朱夫子和曹佑的对话,一眼看出小叔叔又在心底过度谦虚了。
他就不明白,以小叔叔的本事,完完全全该当一个恃才傲物的少年英才。这过分谦虚和谨慎的闷墩子性格,难道是曹家的遗传?
很有可能。他们曹家人都挺闷的。
朱夫子见到曹暾后,郁结的神情好转了不少。
他不顾食不语的规矩,不住叮嘱曹暾要如何才能获得韩琦的好感。
曹暾绷着冷淡的小脸,心里的吐槽快憋不住了。
朱夫子啊,你真是把你认识韩琦,甚至可能是韩琦友人的事,装都不装了吗?
曹佑牵着曹暾去拜见韩琦的时候,韩琦正在看书。
曹暾悄悄打量韩琦,如今的新党,以后的旧党,在各种故事中和大英雄狄青纠缠不清的名人。
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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暾前世为讨好喜欢宋朝的“清高文人”导师,对宋史略有些研究。
重活一世,前世的记忆对曹暾而言就像是第一人称玩了一部全息游戏,他与前世的那个人性格完全不同,对前世经历的事也没有感情——他也不敢有感情,不然就对这烂怂大宋更没感情了。但前世只要记住过的知识,他都能从记忆宝库里调用出来。
韩琦的故事,他也是记得的。
后世常说他欺辱迫害狄青。实际上记载了韩琦与狄青不睦的宋人笔记小说《默记》,不是黑韩琦,而是黑狄青的。它的作者是欧阳修的徒孙王铚。
狄青在《默记》中公私不分,性情狭隘,滥用私刑,是充当被打脸的反派人物。韩琦才是正面人物。
只是现代人的思想和宋人不同。明明是贬低狄青的《默记》,倒是成了许多人认识和喜爱狄青的源头。
实际上狄青在正史中不仅公私分明,心胸宽广,《默记》中黑狄青的那些事件都已经被证伪,《宋史》《续资治通鉴》等书中都不愿意采纳其观点。
韩琦在狄青活着的时候,还是坚定不移地对外强硬派,与狄青关系很好。狄青死后,是韩琦为他撰写的祭文。
对于现在的韩琦,曹暾是有几分欣赏,也有几分好奇的。
曹佑见到韩琦后,就恭恭敬敬呈上自己对这些年的读书心得。
在看曹佑读经史的心得时,韩琦只是微笑着捋了捋他的文人须;当韩琦的手翻到曹佑读兵书的心得时,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曹佑。
“这真是你的心得?”韩琦素来对后辈很是宽厚,这还是第一次质疑后辈呈来的心得真假。
曹佑道:“是我的心得。”
韩琦呼吸急促了几下,低下头继续看,竟不理睬曹佑了。
曹佑有些为难。
自己倒是可以一直站着,但暾儿年幼,站不住啊。
他正琢磨着要不顾礼仪,提醒韩琦意识到自己身边还跟着一名幼童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干咳的声音。
韩琦不悦抬头。
门口那人高声道:“鄙人朱说,乃曹家新聘的夫子,前来拜见韩资政。”
韩琦:“???”
韩琦:“!!!”
朱夫子又干咳了一声。
韩琦深呼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你……”
朱夫子神色恭敬:“鄙人朱说,与曹家两位小郎君一同前来拜见韩资政。”
韩琦终于回过神,指着门口道:“你们二人先出去。我有话与你们的朱夫子说。”
曹佑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对,捞起曹暾就跑。
曹暾遗憾地叹气。这就走啦?他感觉会有很好玩的事发生呢!
不出曹暾所料,两人前脚出门,朱夫子后脚就关上了门。
然后,他们竟听见门内传来乒零乓啷的打砸声,甚至还有一声惨叫。
曹暾:“难道朱夫子和韩资政打起来啦?”
曹佑耳朵更尖:“我想,朱夫子可能是单方面被韩资政揍了。”
曹暾捧脸:“哇哦!”
他又有点怀疑了,会被韩琦揍的“朱说”,不会真的是范仲淹吧?
哈哈,怎么可能?范文正公跑来给自己当启蒙夫子,我曹家哪来那么大的脸。
4. 世界活过来
自家朱夫子居然和大名鼎鼎的韩琦打了起来(单方面被殴打也叫打),曹暾有点兴奋。
大宋身为一个封建王朝,就像一滩腐烂的死水。曹家也谨小慎微,像一潭不敢出声的死水。
曹暾一直感觉闷闷的,提不起劲。
自拥有前世记忆以来,曹暾第一次感到那一滩难捱的死水出现了涟漪,史书中那些模糊的剪影有了活人感。
噗,反正看史书,绝对看不出老成持重的韩琦会殴打朋友。
曹佑也很震惊,没想到史书中的韩忠献公还有这一面。听到叽叽咕咕的笑声后,曹佑垂头,见小侄儿双手捂嘴,笑得像只偷了案上蒸鱼的小狸奴。
暾儿平时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小侄儿笑得这么促狭。
“好了,安静些,别被发现。”曹佑按了按矮墩墩侄儿的脑袋。
他其实想让曹暾别笑,不礼貌。但他也挺想笑的,就不要求曹暾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了。
曹暾小碎步挪动到曹佑身后,仍旧双手捂嘴,叽叽咕咕地笑。
曹佑想了想,问驿站小吏要了一张小矮凳,抱着曹暾坐在走廊里,等朱夫子和韩资政交流完感情。
曹暾窝在小叔叔的怀里,就能遮着脸随意笑,不会被人发现了。
曹暾笑够了之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小叔叔怀里补觉。
曹佑拿出一卷史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很快便不知外界动静。
韩琦已经把门打开,正和朱夫子悄悄打量坐在门外的叔侄二人,曹佑也没察觉。
韩琦压低声音道:“我还是不信你去给曹家当夫子,只是心灰意冷地隐居。”
朱夫子揉着乌青的眼角,小声道:“你就当是如此。别多问。”
韩琦白了朱夫子一眼,酸溜溜道:“官家真是信任你啊,我不能比。”
朱夫子沉默了一会儿,道:“稚圭,即使在私下,我们也不该称呼陛下为官家。这大概就是我们失败的最重要的原因。”
韩琦的眼睛猛地瞪大。
半晌,他双目慢慢阖上,声音悲怆:“可能吧。”
官家官家,是太/祖时的自谦,也是民间私下对皇帝的代称。就如后汉时,民间称皇帝为“县官”一样。
但民间的代称和皇帝的谦称,不该是臣子对皇帝的称呼。即使大臣私下常如此称呼。
曾经太宗皇帝对民间庶民称呼他为“官家”都有所不满,先后询问大臣徐铉、杜镐同样的问题:“官家之称其义安在?”
两位大臣引经据典,从《汉书》中找到了让太宗皇帝满意的解释:“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盖皇帝之谓也。”
三皇时选举贤能的人禅让,五帝后帝位只传给自己的子嗣。如秦始皇从“三皇五帝”中截取“皇帝”二字为自称,“官家”也是从此句中截取,含义都一样。
太宗皇帝虽然对大臣的解释满意了,但他需要大臣来特别解释这件事,就是证明其实对民间称呼他为“官家”不满意。
范仲淹和韩琦严守礼数,一直敬称皇帝为“陛下”。朱夫子……范仲淹此言,不是说他与韩琦在称呼上冒犯了皇帝。
他是在问韩琦,也是在自问,他们可是将皇帝的自谦当成了真话?可是有过让皇帝“垂拱而治”的妄念?
他们可是……可是真的以为,士大夫能与皇帝共治天下。
范仲淹反省过,新政失败在于黑白分明,形成党争,扰乱朝政。
但皇帝私下告知范仲淹太子身份,让范仲淹去教导太子的时候,范仲淹才知道自己并未失去皇帝的信任,皇帝没有因他人的攻讦动摇君臣之谊。
那陛下在动摇什么?他的动摇又是在敲打什么?
韩琦苦笑:“欧阳永叔那道《朋党论》的上书,虽说是辩解君子结党不为营私,但对陛下而言,为公为私都不是为君王,这便是错了。”
范仲淹黯然颔首,但还是安慰韩琦道:“陛下是仁君,他只是略微敲打我等,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将我们召回。你我记住这个教训便是。”
记住教训……韩琦心情更加低落。
他们一系列激进措施的信心基础,都是建立在皇帝确实是与他们志同道合,是至公的圣君,愿意与贤能的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基础之上。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韩琦转移话题:“你是哪一位曹家子的夫子?”
范仲淹道:“皇后的侄儿曹暾,乃是郎君。”
汉代时起,官宦子弟都可自称“郎君”。但自唐时起,“郎君”也是太子的别称。
韩琦想说什么,但又抿住嘴,只是脸上浮现一抹焦躁。
两人为挚友,即使韩琦不说,范仲淹也知道韩琦想问什么。
所以皇帝暗示他,给予他充足的信任,让他可以将太子身份告知他人时,范仲淹最初没想过告知任何友人。
最终,韩琦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渴望,没将话问出口。
他没有问,太子性格如何,他们能否借由教导太子,将太子影响成为他们希冀的贤明仁义之君。
韩琦挣扎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贪心不足的浊气,苦笑道:“希文啊,你不该来寻我。”
范仲淹平静道:“我本不打算去寻任何人,只是碰巧遇见你了,就没忍住。”
韩琦看着范仲淹脸上的乌青,握拳抵住嘴唇,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抱歉。”
范仲淹摇头:“无事。你可别再告知他人了。”
富弼离得太远,此等重要之事不能在书信中透露;欧阳修等人太过冲动,恐不能隐藏秘密。
范仲淹来见韩琦虽是一时冲动,但韩琦确实是能保守秘密的人,又即将外放扬州,告知他也不会影响大局。
韩琦点头承诺:“我绝对不会泄露秘密。”
承诺后,韩琦有点郁闷:“但陛下此举是不是太过荒唐?”
朝中同僚可是为陛下的继承人焦虑不已啊,陛下怎么能将太子藏起来不告诉天下?
范仲淹道:“可能是陛下子女早夭太多,忧虑宫中不干净。此乃宫闱阴私,你我不要过问。”
韩琦想起真宗只有一子,如今陛下好色……咳,后宫人数充盈,所生皇子公主,取名者就有十人,而未曾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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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如今者,竟只有福康公主一人。
陛下连死九位皇子公主,心里没有惊惧疑虑是不可能的,将曹皇后所生嫡子藏起来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
韩琦纳闷:“皇后是怎么瞒着众臣生子还不被人发现的?”
范仲淹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范仲淹猜到了:“皇后恐怕也担忧宫中有人对太子动手。甚至她可能连陛下都不信任。”
韩琦抚了抚狂跳的小心脏,咬牙道:“说好的不提宫中阴私?”
范仲淹给了韩琦一个“你自己在问”的眼神。
韩琦的拳头又痒了。
两人在西北宋夏战场的时候,没少因见解不同而吵架。范希文看似冷清矜贵,实际上恼人的时候真的是特别惹人恼。
范仲淹轻推了韩琦一把:“既然撞见了,还不快去拜见郎君?”
韩琦冷哼了一声,走到痴迷读书的曹佑面前。
曹佑还没察觉有人到来。
韩琦拈须微笑。我等读书人,就该如此专注。
他本来看了曹佑的军论后只是八分赞赏,见曹佑旁若无人读书的模样,那八分自然涨到了十分。
再见他读书时也不忘护住怀中小郎君,让小郎君能熟睡的模样,十分都不足以形容韩琦心中的满意了。
虽然许多读书人都很酸卫青霍去病,但韩琦深知,外戚天生是皇帝的臂膀。若有忠诚大才为皇帝臂膀,是国之幸事。
不过如果曹佑将来不忠诚了,自己的笔也能变成杀人的刀。
韩琦突然悟到,他们不能影响太子的思想,但可以影响曹佑的思想啊。
这么一想,韩琦越打量曹佑越满意。他要不要收个弟子?
范仲淹看出韩琦的见才心喜,轻踹了韩琦一脚。
老实点!曹佑也是被陛下选中,在陛下心里上了名的!
韩琦收起小心思,轻声道:“抱歉,我与友人久别重逢太过欣喜,让你们久等了。”
曹佑从书海遨游中惊醒,忙抱着曹暾站起来道:“无事无事,韩资政客气了。”
曹暾蹬了一下腿,呼呼大睡,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韩琦看着曹佑怀里的小郎君眼馋,又想和小郎君说话,又不愿吵醒小郎君。
曹佑轻轻拍了拍曹暾的屁股:“暾儿,醒了。”
韩琦忙道:“不用……唉!”
曹暾已经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惺忪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看到面前正伸头看自己的中年人。
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曹暾眨了眨眼睛,拱手:“小子拜见韩资政。”
韩琦喜笑颜开,脸上郁气一扫而空,眉目疏朗。
曹暾小小倒吸了一口气。
啊,之前见到神情郁郁的韩琦,还以为韩琦和朱夫子是同辈人呢。
怎么韩琦一笑,竟变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大帅叔叔,连那短短的文人山羊须都变得顺眼起来,瞬间年轻二十岁?
史书中刻板的人物剪影不仅殴打自家朱夫子,还变成了大帅哥。曹暾有一种自己的世界活了过来的错觉。
5.郎君有志向
或许是有了朋友引荐,韩琦对曹佑、曹暾叔侄二人热情许多。
但曹暾感到奇怪的是,韩琦明明之前还被小叔叔的军策惊了一下,现在却只给小叔叔列了书单,送给小叔叔几本自己的著作,便把小叔叔丢到一边,只拉着自己的小短手,不断问自己读了什么书。
曹暾其实读了很多书。
虽然啃拗口且有通假字的文言文实在是太过艰难,噎得曹暾泪眼汪汪,但古代无聊,除了读书没有其他有趣的事打发时间,何况,曹暾还有小叔叔这个翻译工具人,读书就当是娱乐了。
曹家境遇不好,曹佑不愿多交友。每当想与人分享阅读心得时,曹佑就念给曹暾听,给曹暾当翻译工具人当得心甘情愿。
但曹暾对韩琦不熟,不想太显眼,便只说了几本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读的启蒙书籍。
韩琦又问曹暾能背哪些,他只说了《千字文》。
曹暾本为敷衍韩琦,不想被陌生人考校。韩琦若让他背《千字文》,也就一会儿的事,背完就可以偷懒休息。
谁知道一本《千字文》,韩琦都能讲出花来,将其中典故细细道来。
曹暾听得昏昏欲睡。
诚然,韩琦讲课其实讲得不错,浅显易懂,若是寻常四五岁孩童,恐怕会听得津津有味。
可曹暾不是寻常孩童。
《千字文》中的那些典故,他连原著作都能倒背如流。韩琦用哄孩子的故事给他讲解典故,就像是有人给历史专业的大学生讲解注音卡通版的司马光砸缸一样,曹暾心里只会烦躁得狂念司马光的姓氏。
但韩琦在文坛朝野的名望都很高,曹家则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曹暾得罪不起韩琦。他只能装出一个感兴趣的模样,努力睁大快要睡过去的眼睛,憋出一个黏糊糊的小奶音,用恶心心的叠字字,来表达自己对韩琦的敬仰。
韩琦的笑容越发疏朗,范仲淹看得很是欣喜。
他们都在心底欢喜太子的颖悟。
只有曹佑悄悄握拳,短短的手指甲都陷进了掌心里,才忍住笑。
他深知曹暾真正的学习进度,也很熟悉曹暾伪装下的真意。
暾儿恐怕已经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抑制住他无聊的哈欠了。
韩琦的地位太高,曹佑不能打断韩琦对小侄儿的教导,只能在心底同情小侄儿。
再者,曹暾平日总一副恹恹的模样,比自己这个重活一世的人还要冷漠。难得见一次曹暾装可爱幼童的样子,曹佑虽知道曹暾心里很苦,也乐呵得想要把这有趣的一幕画下来,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曹暾偷偷瞥了一眼曹佑,哪能看不出小叔叔在心底看自己笑话。
可恶,等小叔叔睡着,我要在小叔叔脸上画大王八!
小叔叔不肯救自己,曹暾就只能自救。
他身体晃了晃,装出一副疲惫的模样。
曹暾本就瘦小,皮肤白得几乎看不见血色。这一晃,吓得韩琦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将曹暾抱了起来。
曹暾:“……”我只是装累,至于这么紧张吗?
韩琦哪能不紧张?他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太子还这么小,看着身体也很虚弱,他怎么能让太子一直站着听他讲课?
和学生讲课讲习惯了,韩琦现在才发现问题。
范仲淹也回过神,暗自后悔。
其实曹暾没站多久,若是寻常同龄孩童,此时顶多按捺不住想要动一动,不会累到。
可能是曹暾那煞白的小脸太具有欺骗性,也可能是太子的身份太贵重,韩琦和范仲淹难免慌张。即使曹家随行的大夫说曹暾没问题,他们也不敢放松。
韩琦还担心,是不是城外环境太差,让曹暾感染上病症。他不敢再多和曹暾相处,让曹佑赶紧带着曹暾回家。
若不是怕吓着曹暾,韩琦都要捶胸顿足了。
虽然他舍不得太子,但太子的安危才最重要啊,该早些把太子送回东京城才对!自己糊涂啊!
韩琦把曹暾送上马车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把曹暾吓得不轻。
曹佑瞥曹暾:看,装累把韩资政吓到了。
曹暾瞥曹佑:怪我啰!
叔侄二人在马车里面面相觑。
范仲淹伴君多年,察言观色的技能点满了。他虽然心里还是很紧张,但一见叔侄二人的表情,就察觉了不对。
范仲淹犹豫了一瞬,试探地问道:“暾儿难道不是劳累过度?”
曹佑揉了揉曹暾的脑袋,帮曹暾解释:“暾儿只是拜见韩资政时太谦虚,待韩资政讲课时,他又不好说自己之前是谦虚,所以强撑着听困了,并不是真的劳累,也不是生病。抱歉,让夫子和韩资政担忧了。”
范仲淹重复道:“听……困?”
曹佑忍笑:“暾儿,朱夫子要为你启蒙,你该告知朱夫子你真正的学识。”
曹暾犹豫。
曹佑道:“暾儿,我朝少年天才众多,五岁能诗文,九岁通五经者,比比皆是。你将来不是想考童子科吗?敢应试童子科者皆不比你差。你若藏巧于拙,夫子怎么能教导你?”
范仲淹再次脑海一片空白,只能继续重复:“应试……童子科?”
曹暾仍旧不信任朱夫子。见朱夫子竟然与韩琦交好,他就更担忧。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朱夫子真是韩琦认可的友人,那才学肯定极其出众。叔祖父千辛万苦为自己找来这样的夫子,恐怕不会任由自己三言两语就换人。他再担忧,也只能在朱夫子手下学习。
唉,真麻烦。
曹暾便懒得装了,露出日常挂在脸上的恹恹表情,拱手的模样很礼貌,但冷漠的语气很不礼貌道:“小子已经通读五经,正在读史。”
曹佑可不给曹暾谦虚的机会。
他的想法和曹暾一样。朱夫子是韩琦友人,便肯定是儒学大家。叔父一定花了许多心思才为暾儿求来这样的贤才为夫子,暾儿想要换夫子的希望绝对不可能实现。
师生关系极其重要,暾儿性格狂傲,可别得罪朱夫子,耽误以后仕途。
曹暾不愿多说,曹佑便帮他炫耀。
范仲淹的嘴微微张开,半晌忘记合拢,听曹佑把曹暾夸得天花乱坠。
曹暾几乎过目不忘,何止通读,他早就通背了五经,《论语》和《孟子》也已经全部背下;
正在读史也是谦虚的说法,曹暾读史的进度和曹佑差不多,因为曹佑不能过目不忘;
曹暾还在学写诗文,诗词已经通韵律,散文策论更是如同成年人一般老练……
曹佑炫耀起侄儿来,就闭不上嘴。
曹暾给了小叔叔好几个白眼,从马车车座下的小柜子里摸出水囊丢给滔滔不绝的小叔叔润喉。
“暾儿虽然极其优秀,也还是有一些缺点的。他识字很快,学写字却较慢,字写得不太好看。且暾儿虽过目不忘,但要理解了才能背诵。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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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字对他而言还是难了些,所以史书典籍看得比经书慢。”曹佑勉强给小侄儿找了几个不算缺点的缺点。
曹暾还不到五周岁,他说的缺点能叫缺点吗?当然不是。
曹佑只是告诉朱夫子曹暾学识的薄弱处,好让朱夫子教导而已。
曹暾却有点羞恼。
身为穿越者,他即使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学写字的进度也只比寻常五岁孩童好上不多的一点,他怎么能不羞恼?
其实刚学习识文断字时,他的进度和寻常孩童也差不多。只是他理解了文章后,能迅速背下,才与寻常人拉开差距。
没办法,他也很无奈。
毛笔繁体字实在是太难啦!我前世从小到大都没写过毛笔字!笔画太多我真的记不住!
文言文实在是太难啦!高考语文的那几段文言文,在此时简直和白话文一样简单易懂!
曹暾本来也不想冒充什么神童。反正他只要躺到弱冠,就能抱着姑母的大腿安享富贵。
但无奈,家里太穷了。以曹家的谨小慎微和姑母的严厉,估计曹家子弟若不能靠自己当官,也不会被朝堂重用。而家无余粮,没有遗产继承,在宋朝不当高官就别想躺得舒坦。
如今宋朝科举还要考写诗,他实在是没有写诗那个天赋。
再者他只是记忆力好,真和这个时代的成年人比学问,不一定比得过。宋仁宗到宋神宗年间的进士们是什么样的非人类啊,语文课本上那些必备诗文的署名上都记着呢!
思来想去,他只能欺负同龄小朋友。
你二三十岁通晓儒家经典,虽然我到了二三十岁的时候不如你了,但你孩童时期总不能像我一样对儒家经典倒背如流吧?
曹暾此番回京最大的计划,就是走童子科这个捷径。
宋代规定,十五岁(虚岁)以下童子可由官员举荐,参加童子试。宋朝皇帝对童子试很重视,每有神童,必亲试之。官员和神童父母不敢欺君,所荐神童大多名副其实,如杨亿、晏殊等人,皆是文坛巨擘,当过宋朝的宰相。
曹暾一想,头大如斗,压力如山。
大宋虽然烂怂,但大宋的文人实在是太卷了。
杨亿、晏殊等人皆虚岁六七岁便会写文章,自己都虚岁五岁了,年龄已经不小了!
天啦,自己再不努力,都不一定考得上童子科了!
要在宋朝当一只混吃混喝的富贵咸鱼,真不容易啊。曹暾思及自己的计划,不得不收起赶走大麻烦朱夫子的念头,乖乖作揖,叹着气道:“小子确实要考童子科,请夫子教我。”
范仲淹呆若木鸡。
他倒不是因曹暾的颖悟绝伦而呆滞。
范仲淹神童见得多了,与他亦师亦友的晏殊就是童子科出身的正宗神童。
他呆滞的是,太子……要考童子科?
考完童子科之后呢?难道太子还想以进士之身入朝为官?
啊这……太荒唐了!等太子的身份昭告天下后,不知群臣会闹成什么样子!
范仲淹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阻止,但他完全想不出阻止的借口。
太子有考上童子科的本事,为何不考?身为曹家麒麟儿,他以自身才学入朝为官,凭什么阻止?
太子又不知道他是太子!
范仲淹缓缓地吸气,又缓缓地吐气。
他僵硬地微笑道:“郎君有志向,极好,极好。”
极好,极好……回京就把这个难题丢给陛下。
6.无波亦无澜
曹家马车离开时,韩琦站在原地目送,眼含忧虑,久久不肯离去。
希望太子能平安长大,这样朝堂的争端就能少了大半。
一位仆从走来,禀报道:“韩公,昨日那农家把送去的铜钱退回来了。”
韩琦脸上的忧虑一僵。
他转过身,急切道:“为何?他们非得杀死刚出生的儿子吗!”
仆从道:“没杀,也没收。他们说害怕养不活,惹了韩公生气,以后遭祸。而且他们不缺钱,只缺粮。”
韩琦嘴唇翕动,满腹话语化作了一声叹息:“缺粮啊……是我想得不周到。你取些粟米送去。”
仆从不懂:“韩公,这种事很常见,公能管得了一例,又有何用?”
韩琦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天光:“无何用。”
东京繁华,京城周边村落多入城做工,工钱不低。若换了个只管清闲事的官员,一定会疑惑,东京城郊怎么还会有杀子之事。
韩琦辗转地方多年,精通俗务。他不会疑惑。
东京城的百姓不缺钱,缺粮。宋夏战争三年,富户可能家财万贯,却买不到新的粟米。
按照史书中的记载,缺粮时应该粮价飞涨。但众所周知,粮荒之时还有余粮贩卖者,背后皆是达官贵人。东京城里处处有台谏官,谁也不敢囤积居奇。此本乃善事,然而无利可图,商人干脆不卖粮了。
很荒唐,但是现实。
此时该官府开仓。但宋夏战争再加上连年天灾,官仓也无太多余粮,那粮荒,就在所难免了。
如今宋夏战争已经结束,或许百姓会好过许多,至少京郊不必再行那杀子之事。韩琦闭上双眼,心中有一瞬的迷茫。
宋夏战争,他是坚定的主战派。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庆历和议已经签订,大宋只要每年赐给西夏银、绮、绢、茶各二十五万五千,西夏就取消帝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这国内民不聊生,边疆精锐丧失过半的现状,主战真的正确吗?
如果给西夏一个虚名,就能免于之后这么多的损失,是不是一开始就和谈更好?
恍惚之后,韩琦很快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西夏主动袭击大宋,大宋乃是不可不为之的反击。他没有错。
“我知无何用。”韩琦道,“但遇上了,便不能不管。”
仆从道:“是,韩公。”
韩琦又往远处眺望,已经看不到曹家马车扬起的尘埃时,他才转身离去。
曹家马车离开韩琦的视线后不久,就被人拦住。
仆人敲着马车门禀报,前面有人葬孩子,不吉利,希望达官贵人们绕路。
张姓马车夫惊惧地跪着解释道,他随曹将军离京多年,离京前,这里还不是埋孩地。
曹佑赶紧把曹暾耳朵捂住,皱眉道:“闭嘴!赶紧绕路!”
叔父派来的人在军旅中待太久,分不清轻重了吗!这话怎么能当着暾儿的面说!
范仲淹从曹暾准备考童子科的惊吓中回过神,赶紧伸手拉下马车的窗户帘。
曹暾拍了拍曹佑捂着自己耳朵的手:“小叔叔,我都听见了,你再捂有什么用?你姓张是吧?我听旁人都叫你老张。老张,无心之失不为错,绕过去便是。不用紧张,我不害怕。”
曹佑把手放下:“立刻驾车,不要耽误时间。”
马车夫连滚带爬地起身,换条小道进城。
曹佑脸色很难看。
他拦住了曹暾昨日的好奇,没想到还是没挡住。真是太不吉利了!
范仲淹担忧道:“郎君,你真的无事?等回家休息片刻后,一定要去相国寺上炷香,再用艾草沐浴。”
知道此时人的迷信,曹暾没有拒绝:“是,夫子。”
范仲淹观察曹暾,见曹暾确实面无惧色,但竟也面无怜惜之色,心中不免担忧,不知道曹暾是年幼无知,还是真对百姓毫无同情心。
他想询问,又怕曹暾年幼,多提此事会惊动孩童不稳固的魂魄。
范仲淹犹豫时,曹暾先开口了:“小叔叔,你昨日不肯告诉我韩资政为何与村人发生冲突。韩资政就是在阻止村人溺子吧?”
曹佑立刻回答:“不是。”
曹暾没好气道:“我有听到几个字,虽没听清,出村子就撞见此事,肯定没错。”
见曹暾主动提起此事,范仲淹便不再犹豫,询问道:“暾儿对盛世之中竟有人杀子之事,做何理解?”
曹暾困惑:“盛世?”什么盛世?哪来的盛世?
曹佑轻轻按了曹暾的头顶一下,提醒曹暾:“此时确实是盛世。”
他们二人既然回京,可不能口无遮拦了。
曹暾会意,忙道:“呃,好吧,盛世。理解……嗯,百姓养不活所以就杀子?”
范仲淹叹了口气,看出曹暾并不认可这是盛世,没有就“盛世”二字多做纠缠,直截了当问道:“我见暾儿似乎不以为奇,难道曾经见过?”
曹暾点头:“江南乡间也常杀子。民间常只留二子,多余无论男女,皆溺杀。”
他觉得马车里太闷,指挥小叔叔重新把车帘挂上。
虽然绕了路,但马车离城里已经很近了,很快就能眺见巍峨的东京城门。
城门外已有百姓排队进城。
有一吏人呼和百姓让路,护送一队年龄与曹暾无二的女孩入城。
百姓踮脚围看,神色多有艳羡。
曹暾也将视线投向那一队神色忐忑的小女儿。
范仲淹以曹暾其父的性格揣度曹暾,以为曹暾年幼便慕艾,心里叹着气,为曹暾介绍道:“那是达官贵人采买的侍女。”
曹暾道:“侍女?应该是自卖其身的乐坊新人吧?我刚听吏人呼喝了。”
他十分无奈。小叔叔也好,朱夫子也好,怎么都以为自己眼瞎耳聋啊。
曹暾收回视线,继续之前的话题:“相比江南,京城还算好些,只杀多生的儿子,不杀女儿。若有人得了女儿,便十分欢喜。‘京人薄生男,生女即不贫。东家从王侯,西家事公卿。’”
范仲淹问道:“这诗是何人所作?是暾儿曾经的老师?”
“是我从史书中读到的。”曹暾胡扯,“说的是六朝旧事。”
这诗是文天祥写的,说的就是大宋。
大宋是文人官宦的盛世,繁荣的商品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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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源头是官僚消费。对官宦而言,多才多艺的女子是最受欢迎的商品之一。
《江行杂录》曰,京城的达官贵人采买侍女,“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杂剧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终非极富贵之家必不可用”,花费极大。
大宋为官僚文人服务的青楼文化也是历朝历代最为出众。
其他朝代出入青楼为落魄文人的自我堕落,在大宋是风雅;其他朝代皆谓妓子赎身为从良,在大宋年轻貌美的妓子自我赎身是浪费自己的才华,当官的只允许年老色衰的妓子赎身。
所以如浮梦般繁华的东京城,贫贱百姓如白居易《长恨歌》中所言,“不重生男重生女”。
曹暾对杀儿卖女之事知道得与范仲淹一样清楚,比范仲淹所预料得更世情通达。
范仲淹的心却沉了下去。
城门那边,乐坊新人们面带忐忑和希冀。
五六岁的女童已经芳华稍露。再经过五六年的悉心教养,她们便到了北宋文人墨客最宠爱的豆蔻之年。
她们身着净色的素衣,挽起鸦羽般的云发,浑身上下仅有一点朱唇上涂了胭脂,黑黑白白中混杂了唯一的艳丽朱色,安安静静地入了城。
马车身后,虽已经驶离了原来的道路,但唢呐镇魂的声音太大,仍旧听得见那凄厉的乐音和哭声。
亲手溺死孩子的父母,正撕心裂肺地哀号着“我的儿”。
声音很嘈杂,却像是夜晚的虫鸣,衬得此刻更寂静了几分。
曹家人拿出令牌,在吏人离开之后插队入了城。
静默的乐坊女与曹家走的不是一条道,城门也隔断了埋儿父母的哭声。马车驶上了官道。
官道两侧榆柳成荫。两边店铺朝着官道方向支个铺子,卖包子的、肉饼的、腌鱼的,还有各种咸菜,浸在凉水中的瓜果,现烤现卖的猪内脏、羊肠子……身穿短褐的庶民和宽袍大袖的文人,在店家殷勤的叫卖声中比肩接踵。客商的小船在汴河中挤挤攘攘,从外城一直延续到内城。
城外的人粮荒未过,城里似乎并不缺少吃食。
入了内城后,路边仍旧热闹,店家则换了样。
官道往南是卖鹰鹘的,其余铺面有卖珍珠香料的,有卖绫罗绸缎,有卖金银珠宝……店面高耸宽广,出入者皆身着华锦,买卖东西付钱收货都用车子拉。
从炊烟灶火到纸醉金迷,马车仿佛行走在一卷清明上河图中。
东京繁华,尽在此卷。
而曹暾从寂静到热闹,一直是那副恹恹的神情。他的眼中无波无澜,之前没有看见人间惨事的怜悯,现在也没有看见市井繁华的好奇。
如一潭死水。
也如看着一摊烂泥般的死水。
他没有任何兴趣。
“暾儿,要到了,准备下车。”曹佑道。
“哦。”曹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颠疼的屁股。
范仲淹收起打量曹暾的视线,心底忧虑更深。
郎君确实早慧,但是否太冷漠了些?
或许是自己多虑。郎君只是年幼,虽从书中读得了知识,但未曾亲身经历过,所以不得共情而已。
7.真不似活人
东京城的新旧曹门和曹家没关系,是城门通向曹州的意思,但曹家确实坐落在曹门大街。
曹门大街在旧曹门内,往西就是城里拥有最多富户的潘楼街,和最多勾栏的桑家瓦子,可谓寸土寸金。
从曹琮家的位置,就可知道当年曹家有多得圣宠。
到了如今,曹家也就这宅子值钱,值很多钱了。
东京居不易,大多数官吏都得租住朝廷建造的“廉租房”官邸。“廉租房”还得摇号,运气不好租不到,官吏就得自找高价租所。如果不是地方豪强出身,寒门相公都难以在东京买房。
虽说曹琮欠了巨债,有这么一处大宅院可以住,曹家人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只是远远比不过同级别的开国勋贵奢侈罢了。
马车悄悄驶进曹府的角门后停下。曹佑先下车,然后把颠困了的曹暾抱下来。范仲淹最后下车。
曹琮已经在马车外等着。
曹佑忙放下曹暾,向叔父行礼。
曹琮先把同样想行礼的曹暾抱进怀里,才对曹佑点点头,以示回应。
曹暾被叔祖父这么一拎一抱,瞌睡都没了。
他趴在完全不熟悉的叔祖父肩膀上道:“叔祖父,夫子看着呢,我还没行礼。”
“你年幼,不用行礼。”曹琮伸长手臂,仔细打量了一番小侄孙,然后手臂一收,继续把曹暾抱怀里,“朱夫子,辛苦了。”
曹暾很是无语。
其实他一路上仍旧在怀疑,那朱夫子会不会就是范仲淹。
虽然范文正公没那么闲,但“朱说”这个名字再加上韩琦这个友人,实在是让人难以不多想。
可他看叔祖父对待朱夫子的态度……嗯,见面先把我抱起来,和朱夫子打招呼都一直抱着我,真是太不礼貌了。
以范仲淹现在的名声和叔祖父一贯的谨慎,叔祖父不太可能对待范仲淹不礼貌吧?
不过就算朱夫子不是范仲淹,叔祖父你这样也很不礼貌啊!
曹暾本想挣扎一下,但实在是太困了。他便往叔祖父肩头一靠,闭眼睡了。
曹琮假装不知道范仲淹的身份,与范仲淹简单交谈了几句,忽然感到怀里一沉。
他一低头,发现小侄孙已经歪着脑袋熟睡,睡得特别沉,他晃了晃手臂,都没把小侄孙唤醒。
曹琮笑道:“暾儿有大器量。”
范仲淹拈须颔首:“是啊。”
平时是侄儿吹,但此时曹佑不理解,曹暾困得在长辈怀里睡了过去,也能叫大器量?叔父你的怀抱是战场吗?
“先进屋吧。佑儿,你先带暾儿去房里睡觉。等暾儿睡醒,你再带他过来。”曹琮不舍地将怀里孩童递给曹佑,“你抱得住吗?”
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身形颀长的曹佑稳稳抱住瘦弱的孩童:“能抱住。”
曹佑跟随仆从离开后,曹琮将范仲淹请到书房:“暾儿太瘦小,是我没养好。”
范仲淹摇头:“听曹佑说,郎君已经一年未生病,曹公养得很好。”
曹琮道:“暾儿一年未得病,是陛下的功劳。陛下担忧东京气候不如江南温和,让暾儿去江南养身体。”
范仲淹听懂了曹琮的暗示,哭笑不得。
把太子送去江南这么冒险的事,看来曹琮也是不同意的。只是陛下一意孤行,曹家身为忠臣,不得不遵行陛下的旨意。
陛下与中宫不睦,但对曹家还是很信任的。
曹琮对陛下把曹佑和曹暾送往江南一事确实极力反对。回到战场后,他时常夜不能寐。
虽然陛下派遣了许多护卫,但曹家没个主事的人,就曹佑一个垂髫少年,哪能养得好曹暾。
但陛下认为派去的老奴就是主事的人,曹佑不过是曹暾的玩伴,一定能养好曹暾。
西北离江南极远,曹琮难以第一时间得知太子的消息,心里比看到宋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还焦急。
范仲淹道:“随行奴仆对曹佑和郎君极尊重,路上之事皆由曹佑做主。陛下以为曹佑是郎君的玩伴,但曹佑确实是能主事之人。”
曹琮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了解曹暾,但曹佑是他从小看到大,如同他的幼子。他很信任曹佑的才华,只是曹佑的年龄,仍旧让他很担忧。还好,曹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若不是皇帝同意曹佑与曹暾同去江南,曹琮再忠诚,也要给皇帝来个死谏了。
说到底,让曹家养皇帝唯一活着的皇子,真是太荒唐了!
太子赵暾和三皇子赵曦同年,比赵曦早两月出生。三皇子其实是四皇子。
曹皇后一直瞒着自己怀孕的事,当朱美人也怀孕时,她才告知皇帝。
曹琮不知道皇帝当时的反应,反正他得知后是吓坏了。
曹皇后身形纤细,怀孕前期只像是吃胖了。待七八月份肚皮显怀的时候,曹皇后以为边疆将士祈福为借口,搬去了宫廷别苑瑞圣园,每日织布和伺候祭祀的瓜果,不再过问宫务。
因曹皇后经常去瑞圣园耕织,群臣又因宋夏战争焦头烂额,再加上宫里有一位怀孕的朱美人吸引了所有期盼有皇嗣的人的注意力,曹皇后竟就在瑞圣园悄悄生了孩子。
曹琮被从战场召回,还以为有谁弹劾自己。当他看到曹皇后怀里的小太子时,热泪盈眶——虽然很激动,但更是被吓的。
偷偷生子还藏在曹家是怎么回事啊?陛下,我们曹家虽然是后族,但一点都不想卷入宫廷争斗。
但皇帝一改在朝臣面前的好说话,在继承人一事上不容任何人质疑。
他在宫里宫外各养了一个皇子。太子养在曹家;三皇子养在皇帝自己身边,由皇帝亲自派人照顾,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曹琮心里更害怕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帝后互不信任?
那陛下你把太子养在宫中,把另一位皇子交给其他大臣养行不行?我们曹家真的承担不起这么可怕的重责。
曹琮还很担忧,若是两位皇子都顺利长大,皇帝什么时候接太子回宫?宫里突然多了一位皇后所生的太子,朝堂局势会不会发生巨变?而且……我们曹家皇后生的皇子,大概应该可能会被立为太子吧?
如果皇帝不想立暾儿为太子怎么办?侄女和侄孙还有活路吗?
救命!
我们曹家本来当开国勋贵当得好好的,怎么就造了孽,被皇帝选为后族了啊!曹琮都怕曹家会在自己死前覆灭,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曹琮的六个哥哥,两个有“武字辈”谥号,一个娶郡主。曹家人凭借自己的本事就足够辉煌,当后族根本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让曹家人都不敢展露才华了。
曹琮一度认为,是不是谁看曹家太兴盛,所以要打压曹家?
可事已至此,他连埋怨都不能显露,只能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祈祷先祖保佑。
范仲淹品德高尚,且已经为太子师,将来与太子和曹家绑定,曹琮满腹心事,终于能有人听他述说。
范仲淹心情复杂。
曹家……嗯,确实当这个后族当得太委屈了。
如果曹皇后没有入宫,皇帝对曹家一定会如先帝们一样礼遇有加。哪像如今?
范仲淹安慰道:“曹公也算苦尽甘来了。”
曹琮深深叹了口气,没说话。
什么苦尽甘来?谁知道太子能不能长大?谁知道皇帝还有没有其他喜爱的幼子出生?谁知道皇帝将来会不会忌惮年长的太子?仍旧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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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卜啊。
曹琮挤出笑容:“是,苦尽甘来。范公,隔得太远,我还不清楚暾儿的启蒙进度,只听佑儿说暾儿极其聪颖。范公看来如何?暾儿学到何种程度?已经会读经了吗?”
范仲淹的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就像是牙疼似的。
他板着脸道:“是极其聪颖。郎君已经通读五经,准备去考童子科了。”
曹琮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道:“啊?”
……
赵祯虽不喜曹皇后,每月该去皇后宫中的时候,他还是会按照规矩前去。
他也只会于那一日在皇后宫中过夜。
平时,赵祯只会在白日和皇后谈正事,谈完就离开。
仅有一次例外。
赵祯听曹琮夸赞曹佑,好奇地召见了曹佑,对曹佑的才华十分惊喜,不小心和曹皇后谈曹佑得太晚,便宿下了。
就那一夜,皇后怀上了太子。
待曹皇后诞子后,赵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错觉。从此他每月去皇后宫里的那个夜晚,也不必再勉强自己,只是与皇后单纯同寝而已。
他与曹皇后相处的气氛,竟比非得每月一次欢好时还融洽几分。
赵祯抖了抖手中信纸,促狭地笑道:“范希文和曹玉璋知道暾儿要考童子科,皆吓坏了。”
曹皇后美则美矣,平日里总板着脸,就像是庙宇里的面容严肃的木头菩萨似的,令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在听到赵祯提到暾儿时,她才绽放了一抹极淡的笑容,仿佛泥塑雕像活了过来。
曹皇后从赵祯手里接过信,一边看,一边慢悠悠道:“暾儿有本事,和天下神童比一比又如何?他靠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陛下也不用担忧如何将他接进宫教导了。”
赵祯唏嘘:“是啊。”
宫里果然难以养活孩子,他绝对不能让赵暾回宫生活。赵暾的身份,还得死死瞒住。
但他又想多与赵暾亲近,赵暾早早考上进士,不是很好的办法?
何况……
赵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我儿若不显露身份就能出将入相,众卿家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曹皇后条件反射想要开口劝谏,让皇帝注意规矩。
但话到了嘴边,她不想阻碍了孩子的道路,便没说出来。反正童子科是察举入试,不占科举名额,由陛下直接赐进士出身。此举能让孩子讨得陛下一二欢心,又不扰乱寻常科考秩序,孩子想考便考吧。
她想起在瑞圣园与孩子朝夕做伴的恬然时光,面上的慈祥神情更生动了几分:“暾儿定是有出将入相的本事的。”
赵祯道:“还是让曹佑先出将入相。他似乎也不想走荫庇之路,想要试试考科举。”
曹皇后满意地颔首:“佑儿也定能考上。”
赵祯摩拳擦掌:“那你另外一个弟弟曹佾呢?”
曹皇后的脸上极淡的生动表情瞬间如退潮般散去,重新回到木然:“曹家有一人出仕足够。陛下,后族权势不可太盛。”
赵祯心中的喜意被曹皇后这冰冰冷冷一劝,瞬间冷却。
他皱着眉道:“我不会猜忌曹家。曹家人才尽可施展才华。”
曹皇后站起身,恭敬地对赵祯行礼鞠躬:“陛下,这是祖训,绝对不可厚待后族,谨防外戚势力过重。”
赵祯皱着眉头盯着曹皇后看了一会儿,从曹皇后手中抽出信纸,拂袖而去。
曹皇后在赵祯离开之后,才缓缓直起身体。
她就像个泥塑雕像似的,即使在人后,表情也纹丝不动。
用膳,处理宫务,休息。
直到入睡,她的神情也一直严肃木讷。
如宫里闲言碎语,真真不似活人。
8.佛只渡富贵
曹暾一觉睡醒,已经过午。
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曹佑亲手将装满了半个马车的书放到两人书房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好。
“正好用午膳。”曹佑将浸了井水的帕子往曹暾脸上一敷,曹暾打了个颤,睡意全无,“堂兄们都等候多时了。”
曹暾捧着帕子抹脸:“都在等我睡醒?那多不好意思啊,怎么不早点把我叫醒?”
曹佑心道,他也觉得很奇怪。
暾儿是晚辈,哪有让长辈等候的道理?难道是叔祖父怜惜父母皆早逝,所以溺爱暾儿?
他们毕竟寄人篱下,可不能让暾儿给堂兄们留下坏印象。今日暾儿旅途劳顿,堂兄们还能理解,以后他得劝一劝叔祖父。
“你连日劳顿,今天又受了惊吓,多睡一会儿没关系。”曹佑为曹暾梳好小揪揪,“二堂兄至六堂兄都来了,只大堂兄在南疆为官,不在京中。”
曹佑与曹琮的儿子们都较为熟悉,虽在路上已经为曹暾介绍过一次,去用午膳的路上,曹佑又捡重点说了一遍。
曹琮家长子外放为官,其余诸子只领了寄禄小官,平日在城郊别庄自给自足,很少回东京老宅,可谓隐于朝。
宋朝为了中央集权,官职极其复杂,分寄禄官、差遣、职官、散官、勋官等许多体系,常常一个人身上十几个官职,看得人晕头转向。
比较核心的官职,就是只吃俸禄不干活的“寄禄官”、拿补贴并干活“差遣(职事)官”、专门为文臣设置的有额外福利的荣誉官职“贴职(职官)”。
各地刺史县令等就是差遣官;
各种某某阁学士都是贴职;
曹暾的堂叔们身上的那些什么左藏库使、六宅副使等乱七八糟的官职,都是名字和职责都不重要,只拿俸禄不干活的七品寄禄小官。
曹暾道:“我记得二叔叔为右班殿直,是九品寄禄小官?”
曹佑点头。
曹暾“呵呵”了两声。
为了安抚官吏,大宋十分慷慨,“寄禄官”职位无穷无尽。无论进士还是荫庇入朝,人人都能当“寄禄官”,最低就是九品,熬资历就能升品。
寻常寒门官吏熬了十一年的资历,也不会还只是个九品寄禄官。曹暾的二叔叔曹佾已经二十七岁,当了十一年的国舅,一直还只是九品寄禄官。
曹佑本来牵着曹暾走。
曹暾没走几步,曹佑就嫌弃曹暾的小短腿走路太慢,又把曹暾抱了起来。
曹暾趴在小叔叔肩膀上,小声道:“看陛下对我家这厌恶劲,会不会直接把我从童子科的名录上划去?”
宋仁宗只对朝臣较为宽容,一旦涉及后宫、外戚和子女,他可是很封建独/裁、感情用事的。
曹佑道:“应该不会。我曾面圣过,陛下对我挺好。暾儿,东京处处有台谏,即使你还年幼,也要谨言慎行。”
“哦。”曹暾便闭嘴不言了。
两人来到正堂。堂叔们都是独自前来,没有带儿女家眷。
他们对曹暾都很慈祥,每人都备了银锁之类的见面礼。
曹佑替曹暾收下后,拿出自江南买来的小玩意儿,说是曹暾为同辈兄弟姐妹们准备的礼物。
堂叔们都很开心,不断夸赞曹暾早慧懂事。
曹暾一边滴水不漏地应付亲戚饭局,一边悄无声息地环视了一圈。
奇怪,朱夫子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是不想掺和曹家的亲戚饭局吗?
曹暾年纪小,堂叔们只略夸了曹暾几句,就不再打扰曹暾吃饭。
曹琮见儿子们都有很多话想和曹佑说,便让他们不用待在这里陪自己,去屋外篱笆下另组了一桌,想吃饭喝酒都随意。他只把曹暾留下。
堂叔们开开心心地拖拽着曹佑离开,一看就和曹佑关系很好。
曹家虽家中无太多银钱,但有御赐的田庄,饭食不用在外购买,伙食还是不错的。
曹暾为给叔祖父留下好印象,吃东西细嚼慢咽,每吃一口都要用帕子擦擦嘴角,做足了礼数。
曹琮果然十分满意,不住颔首微笑,光顾着看曹暾吃饭,连自己面前的饭食都忘记用了。
曹暾顶着曹琮慈祥的目光,压力巨大,饭没少吃一口,直吃得肚子鼓鼓。
曹琮让人端来水果。曹暾捧着水果啃的时候,曹琮才匆匆用饭。
曹琮用完饭,曹暾也休息够了。曹琮便牵着曹暾遛弯,顺便消食。
曹暾道:“叔祖父,吃饱饭要休息一会儿才能起身走路。”
曹琮温和道:“没关系,我只吃了五分饱。”
曹暾震惊。这是什么可怕的养生道理?叔祖父你是武将啊,怎么能吃五分饱?以后叔祖父不会让我也只吃五分饱吧?
他将忧心忡忡压在心底,心里琢磨如果叔祖父要教他吃五分饱,他要怎么拒绝。
在曹暾发呆的时候,曹琮已经牵着曹暾上了马车。马车上还有个朱夫子。
待曹暾回过神,马车已经驶出曹府。
曹暾忙和朱夫子行礼,然后困惑道:“我们去哪?”
范仲淹微笑道:“去相国寺上香。”
曹暾这才想起朱夫子早晨的话:“小叔叔不去吗?”
曹琮道:“他之后和兄长们一起去。他们兄弟们许久没见面,让他们多在外面玩一会儿。”
曹暾很难想象除了读书就是习武的闷墩子小叔叔和同龄人玩耍的模样,十分好奇。可惜叔祖父和朱夫子“抓”走了自己,自己不能看见小叔叔活泼开朗的一面。
下车的时候,曹暾才发现朱夫子的样子有点奇怪。
朱夫子用长长的葛巾包住头发,葛巾两端垂在肩头;脸色黝黑,仿佛涂了一层锅底灰;如画中仙人般的文人胡须剃短,只留着不到一指节长的胡茬;原本的宽袍广袖也换作了窄袖短褐,仿佛是个家境贫寒的家丁武人似的。
曹暾又仰头看向叔祖父曹琮。
叔祖父倒是换了一身宽松的鹤氅,头戴一方仙桃巾,看着很是仙风道骨……嗯,等等,我们是去相国寺上香吧?叔祖父怎么一副道士打扮?!
曹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朱夫子像是去打架的,叔祖父像是去论战的,只有自己服饰正常,是个正经上香人。
相国寺的僧人见多识广,没对曹暾一行人的衣服有什么不满,很热情地为他们推销高价香火。
曹暾阻拦不成,曹琮选了最贵的,还让高僧围着曹暾念了会儿经,买了个佛牌给曹暾挂脖子上。
曹暾幻视了后世误入旅游景区消费陷阱的人。
眼见曹琮又被僧人说动买什么辟邪手串,曹暾想起家中人旧旧的衣服,摸着胸口的佛牌焦躁不安道:“叔祖父,别花钱了。”
曹琮揉了揉曹暾的脑袋:“这点钱叔祖父还是花得起。”
曹暾欲言又止。他差点脱口而出“叔祖父你不是欠着巨债吗”。但他和叔祖父还不熟,不能这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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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暾绞尽脑汁,见僧人转向另一位客人推销,语速极快地道:“叔祖父,这里的僧人贩卖佛宝,越贵的佛宝越有效,拜佛是否心诚只看花钱多少,那岂不是佛祖只渡富人不渡穷人?我看着寺里的佛光中全是红尘富贵的气息,恐怕祛除不了污秽。我们还是回家向曹家列祖列宗拜一拜,求祖宗的保佑更有用。”
曹琮的眼睛微微睁大。稍愣一会儿,他将曹暾抱在手臂上坐着,另一只手抚着曹暾的背,眼角出现深深的笑纹:“暾儿一语惊醒梦中人。”
曹暾见叔祖父听了进去,松了口气。
他坐在曹琮的手臂上,环视周围礼佛的芸芸众生,佛教圣地,满满的贪嗔痴。
曹暾的手指头钩动佛牌,视线落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怀里的孩子似乎已经烧了许久,她担忧是沾了什么污秽。她正焦急地和僧人求佛牌,却一时拿不出足够的钱财,希望僧人能通融一下,能不能接受物品抵押。
一个小女孩抓着妇人的衣角,正满脸害怕地抹眼泪。
曹暾皱眉,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佛牌:“叔祖父,长者赐物,我不能乱支配。我已经无事,请问可以将佛牌送给急需的人吗?”
曹琮也看到了那个妇人,还未说话,范仲淹抢先道:“郎君,既然你不信此地佛祖能庇佑信众,为何还要将佛牌送与他人?”
曹暾回答:“我将佛牌赠予她,她便能用凑来买佛牌的钱去买药,把她的孩子救活。”
曹琮微笑着将曹暾放在地上:“我赠予你的物品,你可以随意使用。”
曹暾走向那位妇人:“你刚刚提到你家男人在边疆为官,名为狄青?”
那妇人忙道:“是,是的!再过几日我男人就会寄钱回来,我再来换回我的簪子。”
曹暾将佛牌递给妇人:“不用了。我的佛牌给你,你把你的钱拿去请大夫。”
僧人本来想多要点钱,听曹暾横插一杠子,脸色骤变:“佛牌赠人就无用……”
曹暾横跨一步,小小的身子挡在了与他相比很是高大的妇人面前,冷声道:“相国寺的僧人让病人用买药的钱买佛牌,不给治病只听念经。若这孩子病死,你会不会下地狱?”
曹暾故意提高的声音引起了众人注意。许多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此处。
僧人脸色一白,连忙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曹暾双手合十:“听闻大相国寺的方丈乃是佛法高深的大德,我们要不要去方丈面前辩一辩,我买的佛牌是否赠予他人便不灵验了?许多香客都会为亲朋好友购买佛牌。以你之言,岂不是都不灵验?”
他说完后,那僧人立刻被看热闹的香客围了起来。
曹暾趁机转回身,厉声道:“你已经得到佛牌了,赶紧去请大夫。小心去得晚了,佛祖的庇佑就变弱了。”
妇人支支吾吾谢过曹暾:“请问小公子是哪家人?我定会将银钱凑够送来。”
曹暾看向妇人怀里的孩童。
那男孩似乎和曹暾差不多大。他勉强睁开眼,怔怔地看向曹暾。
曹暾心头不由一软。他踮起脚尖,冰凉的小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孩童滚烫的额头上:“我赠送给你,不要钱。快去吧,别耽误孩子的病情。”
妇人对着曹暾深深一拜,带着孩子们离开。
抓着妇人衣角的小女孩不断回头,不住地看向那位比她还瘦小,却将她和母亲、哥哥护在身后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