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张大成而言,恍若浮生颠倒,心绪起伏不定,先是梦中得见此生挚爱,温存尚存心间,转眼却亲手抚上自己的墓碑,亲眼望见那方新土垒成的坟冢——将他半生荣辱与寂寥都刻进了碑文。更未料到,会在此地见到一个在江湖上叫的很响,响到让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远远躲开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现在一脸正色地打量着他,毫不掩饰的眼神让他心头一跳,至于另一个,张大成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唐亦瑶方才离开后,片刻的功夫就背过来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背过来一具尸体。
“世叔,这个人怎么样,我问了你府上的师爷,他同我说洛南城西有一座义庄,专门收敛那些横死或者病死又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人,由太守府出钱来定期安葬,这个人我昨日去的时候,一眼便看中了!”唐亦瑶放下尸体后,望着张大成得意道。
张大成俯身看了几眼,自然明白亦瑶话里的意思,这具尸体的身高体型都与他很像,甚至样貌也有一丝相像,用来替代再合适不过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很像。”
旁侧的唐暮雪闻言终于动了,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件光滑的事物,手速很快地在那件事物上描摹了几下,随即蹲下身将一张人皮面具直接盖在了这具尸体的脸上,又伸手轻轻地抹了一下尸体的脸。然后那尸体的脸就变了,从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变成了洛南太守——张大成!
张大成见状大惊,声音发颤:“他他他……”
若非他自己本人真真切切站在此处,他几乎要以为躺在地上的才是自己,像,实在是太像了,像到他都忍不住蹲下身想要摸一摸这张脸。
触手光滑有弹性,这就是那些江湖人口中所说的易容术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度以为有些夸大了。
叹为观止,神乎奇技。
唐亦瑶微微一笑,阿雪的易容术可在唐门排第一,任何人的脸只要见过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来。
“好了好了,收工。”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衣服早已换好,脸也没什么问题,俯身背起尸体,放进了棺木中,一掌合上了棺盖,再一掌新垒的坟茔已经恢复的完好如初。
张大成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终是未发一言。亦瑶自来到洛南城,行事之周密、手段之利落,与记忆中那个任性娇纵的小姑娘判若两人。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磨砺出这般心性与身手?
唐亦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笑道:“走吧。”
明月高悬,夜风温柔。
自她一句“走吧”说出口后,张大成和唐暮雪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动,只有一匹马,而他们有三个人,怎么走?
唐亦瑶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她回头望了一眼,故作高深道:“阿雪,牵着你的马,出了这片树林就有马车了。”
唐暮雪牵着马跟了上去,偏头凑到唐亦瑶耳边低语道:“西北处有人。”
虽然她的内力比不过亦瑶,但下马的那一刻,唐暮雪也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唐亦瑶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挽住唐暮雪的手臂,“换个地方说。”
张大成望向两人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后也跟了上去。
柏树林内西北方向,晏扶风在树干上蹲了足足六个时辰才活动了一下,他遥遥望向几人的背影,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嘴角微勾,现在才可以回去复命啊。
而柏树林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
竹篱县,沧月茶楼。
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跟两个同样一袭紫衫的姑娘,两个姑娘一人面带笑意,一人脸覆面纱。带着笑意的姑娘与中年文士相貌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至于戴面纱的那位,一双眼眸灵动生辉,直教人看一眼便会沉溺其中。
所以这般奇怪的组合在人来人往的茶楼里颇有些引人注目,不像是父女,更不像是妻妾了。
三人正是从洛南城离开的张大成、唐亦瑶和唐暮雪。
唐暮雪对满室窥探打量的目光恍然不觉,提起茶壶给对坐的人斟了杯茶,推了过去。张大成却有些如坐针毡,他可没有被这般混杂着好奇与探究的目光审视过,然后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还是有些不习惯脸上这张人皮面具。
唐亦瑶看到张大成的动作,笑道:“世叔再坚持几天,等到了锦城就可以不用再戴人皮面具了。”
毕竟这里离洛南城不过百里,张大成的死讯才刚刚在江湖上传开,这关键时刻,可不能用真面目示人。
张大成点了点头,道理自然明白,只是不习惯罢了,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副商量的语气:“那个,我能不能不去锦城,我想去阿水的故乡,青州白城。”
白城是他与阿水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也是他辞官后真正想去的地方。
唐亦瑶摇头:“世叔啊,你得罪了那座城里的人,人家请了三生盟的杀手来不死不休,你还想大摇大摆地去白城生活啊,总不能一辈子戴着人皮面具吧,每次出门都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你也认识不少人,万一被人发现……”
张大成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又喝了口茶。
他向下望了一眼,大街上随处可见嬉笑打闹的小童,路上抱着花在吆喝的姑娘,还有手中执剑的白衣郎君,整座城镇沐浴在安宁祥和的氛围里。张大成不由自主地想:能将一方水土治理得如此太平,这竹篱县的县令,想必是个好官。
念头刚起,他便在心底自嘲地笑了。落笔写下辞呈的那一刻,他便决心只做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几品官不是什么太守,只是阿水的未亡人,要去走一走她生前想看却未能成行的山山水水。
想到此处,他不由低声轻吟:“九天开出一成都,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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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诗句吟罢,他又朗声笑了起来:“锦城啊,是个不错的地方,那便去看一看吧。”
唐亦瑶和唐暮雪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唐暮雪耸耸肩,唐亦瑶连连点头:“锦城四季如春,美景不逊色于这世间任何一座城池,世叔先去住上个一两年,等风头过了再去白城,到时候说不准就舍不得锦城啦。”
张大成颔首认同,心情瞬间放松,拿起面前的茶点吃了起来。
唐暮雪却在此时也向下望了一眼,只见长街上猛地多出了很多人,有年长的老头,有中年壮汉,还有妙龄妇人和玩闹小童,人群如潮水般涌进沧月茶楼。很快就将整座茶楼挤得满满当当,方才还有一些在打量他们的目光,此刻也都别开了眼,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一楼大堂。
三人有些好奇,也都不约而同地顺着众人的视线,朝楼下望去。
大堂正前方的空地,已经摆上了一张水曲柳木长桌,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俊秀的白衣郎君。
张大成对这场景很熟悉,这不正是他空闲时在洛南城中茶馆听说书的标准场景嘛,只是这说书先生……
“这是要说书?这先生长得竟这般年轻俊秀?”唐亦瑶问出了张大成的心里话。
唐暮雪翻了一个白眼,能不能看人别只看脸。
“这般年轻,说书水准行不行啊?”张大成惑道。
“啪”的一声,那白衣郎君拿起桌上的醒木重重地一拍。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茶楼顿时安静了下来,三人相视一眼,也都正襟危坐,不再言语。
“书接上回,且说一百五十六年前,萧氏先祖萧无咎起于微末,于乱世中组建了自己的军队,立志要推翻前朝的暴君统治。纵横战火二十余年,最终带着千军万马杀出了一条通往皇城的血路。彼时的皇城名为长安,萧无咎站在城门下,拔出腰间的佩剑,纵身一跃而起,直接将那城门上的牌匾给斩了下来。长久安逸,贪图享乐,会使王朝腐朽,所谓繁华,不过假面!”白衣郎君的声音虽然年轻,但却字字掷地有声,很快就调动起了茶楼中那些听众的情绪。
“随着这一剑斩落牌匾,萧无咎身后那千军万马直接攻破了城门,冲天大火燃起,前朝皇族覆灭,一切尘埃落定后,萧无咎建立起一个空前强大的王朝,择国号‘靖’,改长安为玉京,国运昌隆,万国朝拜!”
唐暮雪也很快沉浸其中,一边听一边跟着众人用力地鼓起掌来。
张大成也一边听一边点头,萧氏皇族这段历史,身为朝廷命官的他自是清楚,这人看着年纪轻轻,说书水准比起那些白须白发的说书先生也丝毫不差。
唐亦瑶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杯中的茶水,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若是萧氏先祖活到现在,怕不是要被如今皇位上那人气死。
国运昌隆,万国朝拜,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