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涌进殿中。四下搜过一回不见他人,便都聚到皇帝面前,举刀向他。
庞重厚从他们中间慢慢向前走,过处甲士避让。太子躲在他身后,不敢见帝。
最终庞重厚与皇帝面对面立着。
他四下看了看,觉得有何处不大寻常,但一时也说不上来。也不想细想,只对皇帝说道:“陛下该逊位了。”
“太子如此等不及?”皇帝盯着庞重厚身躯遮不住的一点紫衣袍,喝道,“太子!缘何不敢见我!”
言心莹牵着傅徽之在太子身后看得真切。太子浑身一震,不由揪了庞重厚背上的衣物,背弓得更厉害了。
庞重厚微微侧首又回头:“陛下何必惊吓太子。况陛下心中未必还将他作太子。”
“贤者自为太子。汝观身后之人,敢做不敢当,只作龟缩之举。可称得一个‘贤’字?”
庞重厚挑眉:“太子不贤,陛下便贤了?”
皇帝坦荡地问:“朕何负你庞家!”
庞重厚欲速决,不想再多费口舌,只道:“有些事与你这小儿还说不着,要你父来。可惜他已死了。”
言心莹听到一半,见庞重厚称眼前这须发花白年近六十的皇帝为小儿,甚觉诡异。正思间不防又被另一声厉喝吓了一跳。
“放肆!”皇帝的声音荡在殿中,“称‘先帝’!”
庞重厚不由大笑起来:“死到临头,若不是看在皇后面上,这声‘陛下’我都不愿唤了。”
他微一转头,令道:“带上来。”
立刻有人拿刀抵在傅徽之腰后,逼他上前。但言心莹还未放开他的手。身侧甲士便要将二人强行分开。可言心莹固执得很,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甲士都是庞重厚的亲信,未曾得庞伯达授意不能伤这女子,便一刀鞘往言心莹肚腹撞去。
言心莹自要去挡,只未及出手,那刀鞘便被另一人扯住。
“退下。”庞伯达低斥。
甲士只能将二人一同推上前去。
庞重厚看见言心莹不由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看着皇帝说:“陛下好好看清楚,杀你的人是谁。”
皇帝的目光落在傅徽之面上,傅徽之却不愿正视皇帝。
“陛下不认得他了么?他可是你命人追捕了八年的傅修啊。”庞重厚负手踱步,悠悠道,“陛下不知,他可是个大忠臣啊。我教他纠集傅镇旧部,起兵反你。他宁死不为。可惜大忠臣保的却是个大昏君啊。”说罢大笑起来。
“放肆——”皇帝掷出玉镇,正中庞重厚胸口,将那笑生生砸断。
玉镇落地,举刀甲士立刻逼近。
“慢。”庞重厚面色不变,轻轻拂了拂玄衣,“忠言逆耳,陛下还是听一听为好。今后再听不到了。”
庞重厚指了指傅徽之:“似此等愚人,死了也罢。不止他,他父兄也是大忠臣,却被陛下流放。如今也病死了。”庞重厚忽然站定,直视皇帝,“陛下啊,当年傅家所有谋反的证见皆是我伪作,陛下竟信了。当年真正要反的是我!陛下却下令毁了另一个家族。陛下说自己昏聩否?还当不当做天下之主?”
握着的手越收越紧,言心莹知道傅徽之听了庞重厚的话心里很不好受,当即伸右手轻柔地抚了抚傅徽之的手背,以示安抚。
皇帝立即喝道:“一派胡言!”
皇帝说这话,言心莹心中都有了怒气。思忖着要指望这样的皇帝为傅家翻案怕是很难。
“庞恽,乱臣贼子!往朕头上强加罪名,指责朕是无道昏君,也改不了你反逆的事实!”
庞重厚还待说什么,身后却有不小的动静。
庞重厚转头看去,是庞世承赶来了,在他耳边低声道:“爹,守不住了。羽林军攻进来了,快些动手。”
庞重厚回头,缓缓拔出腰间剑:“陛下,从来在你面前所说皆不实。今日实言如何却不信了呢?不信便罢了。阎王自会数你的罪过,去黄泉赎罪罢。”
皇帝稳坐案后,道:“朕便坐于此处,谁敢杀我!”
庞重厚一笑,他自不会当真让傅徽之去杀。
他微微侧身将剑递与太子。
太子畏畏缩缩,双手推拒:“我我、我不能……”
庞重厚阴了脸,又将剑转递庞世承:“封儿……”
庞世承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震。方才杀内侍他眼都没眨一下。不知此刻是不是被老皇帝临危不惧的威严震慑了,竟有些胆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要去接剑。可庞重厚似是看出他的怯懦,冷笑一声,移开了剑。
庞重厚叹一声:“四十年了,子孙庸弱。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动手……”
“祖父,我来杀!”庞伯达忽然几步上前,弓身举双手接剑。
庞重厚另眼看他片刻,方道:“好。”慢慢将剑置他手上。
庞伯达接了剑立刻倒提在手,迎着皇帝极冷的目光一步步上前。
他在案前站定,不发一言,举剑向皇帝咽喉刺去。
忽听一声“闻儿”,庞伯达一凛,回剑挡了下,方不至被一箭穿了咽喉。
一侧巨大的屏风瞬间被推倒,众羽林军一涌而出。
庞世承迅速上前将庞伯达向后拽了下。
便在此时,言心莹当机立断,霍然出手夺了身后人对着她的刀。又卸了傅徽之身后甲士的刀,最后抬腿踹翻二人,压倒一片。而后在庞伯达出手前,拉着傅徽之向将皇帝护在中心的羽林军撞去。
护着皇帝的羽林军未收到命令,自不会让,也不会收刀。
眼见二人便要撞刀而死,邱良持弓在前,觑得亲切,急令:“护!”
二人面前的羽林军立刻绕开,又护在他们身前。
庞伯达已晚了一步。
傅徽之被这样来回扯了一番,伤处又开始疼。他还未及伸手去捂,便有人先抚上了他的肩。
傅徽之侧首看时,看见了晋王,便微微向他颔首。
晋王慢慢推开一众羽林军,与邱良并立。
庞重厚已想明白怎么回事了。方才他们进殿已先搜寻了,屏风后自然也没落下。一个人也没见到。如今却凭空冒出这许多人。而皇帝今夜不在书房、不在寝殿,非在这偏殿,只有一个理由。偏殿有密道。
庞重厚又后知后觉出另一不寻常之处。
偌大的殿内只有皇帝附近的九枝灯点燃了,稍远一些的都没有点。皇帝居处该是灯火通明,如何会节省这些蜡烛呢?
这些人正是在他们说话之时偷偷潜出来躲在屏风后的。
这屏风上画的是墨色极深的山水图,不知是不是特意换的。而附近又无灯火,有人偷偷出来躲在屏风后,也极难在屏风上映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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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事到如今,也回不了头了。今日已杀不了皇帝了,但他们还能留得性命,再图大事。只能趁羽林军还未赶来,杀出去。
皇帝始终没有站起身,庞重厚试图从重重护卫中再看皇帝一眼,却做不到。最后不甘地令道:“李绩,走!”
李绩动了,却是持刀向着庞重厚等人慢慢往东面退。与此同时,太子府的兵都倒戈相向,往东西两面退。
只有庞重厚的亲信随从还留在原地。
庞重厚察觉到,回头怒视李绩道:“李绩,你此刻倒戈,太迟了罢?”
李绩不说话,还在退。
“李绩,你不要命,也不要你家人的命了吗!”
殿外纷乱的步声愈近,邱瑞已带着羽林军已赶到。
“庞恽,还不束手就擒!”
庞重厚便在邱瑞身侧寻到了右羽林军将军程中的身影。他以目示意,程中却低下了头。
“程中!”庞重厚怒喝。
“郡公不必喊了。李府率的家人已被我救了,程将军也已答应不再助你。”晋王忽道。
庞重厚转过头怒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晋王看向言心莹,“多亏了言娘子啊。”
言心莹身前的羽林军为了让众人看见她,稍稍退开。
言心莹松了口气,憋了好久,终于能说话了。
庞伯达答应她与傅徽之相见那日,她将庞伯达问过她什么话,她如何作答一一与傅徽之说了,又问傅徽之一直要与她说的是什么话。
——“阿莹,你定要借机逃出去。”
“我要带你一起!”
傅徽之摇摇头:“你知道他们为何留我性命?又缘何为我治伤?他们要的便是将弑君的罪名推到我身上。不到起事当夜,他们不会杀我。”
言心莹大惊失色:“他们为何非要推到你身上?”
很快言心莹便自己想明白了。是因为当年的谋反案。因为那案子,傅家全族长流,傅徽之也多年流亡在外。而傅徽之父兄又恰在年初病逝。傅徽之若弑君,旁人自会认为他是为他父兄、为他家族来复仇的。合情合理。除了傅徽之,很难再寻一个弑君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人来了。
“那我更不能留你在此处!”言心莹站起身,欲将傅徽之扶起来,“我们即刻杀出去!”
“阿莹!眼下有更紧要的事!”
“什么事比你的性命还要紧!”
“阿莹!”傅徽之轻拍言心莹的手背,安抚道,“坐下,静心听我一言。”
言心莹望着傅徽之紧蹙的双眉,逼迫自己冷静,重新坐了下去。
“你相信我,我不会将我的性命作儿戏。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留在此处的。”傅徽之略停了停,道,“眼下更要紧的是,他们将罪名推到我身上,然后呢?如何令百官、令天下人信服?凭我一人是如何进得守卫森严的太极宫的?他们必要再陷害他人为我的同谋。”
“他们还要陷害谁?”
“自是与我傅家走得极近的。”
“是阿舅!”
“不错。他们从你身上打过叔父的主意。可自知不成,却再未遣人游说过他。我原本忧心他们会在谋叛当夜刺杀叔父,目下看来,他们不是要刺杀,而是陷害!”
“他们要如何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