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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柏青送钟隐去见师姐师兄,这人口口声声说下午有事,但中午非把钟隐送到了餐厅才走。


    “我走了啊。”柏青一步三回头。


    钟隐只微笑着点头:“走吧,吃完饭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柏青瞪了钟隐两眼,要不是餐厅人多,柏青非要伸手把钟隐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他知道钟隐最受不了这个。


    最后柏青还是拿钟隐没辙,在钟隐“快走吧,别耽误正事”的催促声里,愤愤地迈腿走人了。


    餐厅是师姐选的,据说是G市口碑最好的川菜馆,还拥有米其林三星的评级。


    钟隐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师姐为照顾他的口味选的地方,师姐一向妥帖细心。


    至于师兄,师兄在他们三人的聚餐里,从来没有话语权,只有绝对的买单权。


    这样想着,钟隐的步伐轻快了些。


    师姐订的靠窗的位置,有羽毛状的屏风将它与大厅其他散座隔开,钟隐绕过屏风,毫不意外地只看到了师姐一个人。


    “你师兄半个小时后到。”师姐翻看着厚厚的菜单,没有抬眼,“这家的果蔬冰淇淋很有特色,你能吃的话我们先点两个。”


    钟隐自觉地坐到师姐对面,对师姐的安排不置可否。


    跟师姐师兄一块聚餐的好处是,钟隐可以完全不带脑子,也不用带钱包,全程只用哐哐吃饭,偶尔应和两句师姐师兄之间的话题,当一个乖巧的下饭吉祥物。


    “给你上一份水蜜桃,我要一个贝贝南瓜。”师姐利落地做出决定,把之前勾好的菜单和添上的两份冰淇淋一并交给服务员。


    哪怕是川菜馆,这餐厅也入乡随俗,在桌面摆放了烫碗筷的热茶和水盆,钟隐自觉地包揽这些餐前准备工作,怕师姐等得无聊,提前给她烫好杯子倒上热茶。


    “最近还好吗,小隐?”师姐例行公事地关切发问。


    “都好。”钟隐回答,“我找着了新工作,在我家小区附近的咖啡馆当咖啡师。”


    师姐轻笑:“你一向闲不住。”


    “师姐你呢?”钟隐反问,他烫完了碗筷杯子,依次地码放规整。


    “和以前一样,出出差加加班,不算太好也没有太坏。”师姐避重就轻地回答。


    钟隐这才沉沉地叹气:“那你怎么又联系上师兄了?”


    “我俩又没互相拉黑,想联系就联系上了。”师姐抬手把鬓间的碎发拨到耳后,她是在心虚。


    但师姐师兄之间的事钟隐没资格评价,再追问就不太礼貌了,钟隐闷闷地喝了口热茶,不再开口。


    师姐弟俩的沉默被服务员端上桌的冰淇淋打断,桃子是完整的桃子,南瓜是完整的南瓜,只是果实中央的部分被仔细地挖空,填充上了泛着清凉冰晶的冰淇淋。


    钟隐用勺子挖冰淇淋吃,桃子的果香浓郁,但他吃得太急,冰淇淋冰得他三叉神经疼。


    “没人跟你抢,不够再要一个就是。”师姐说,她没吃冰淇淋,勺子只在冰淇淋的表面浅浅地刮了一层冰晶。


    “冰的东西吃太多不好。”钟隐吞着冰淇淋,含含糊糊地说。


    “别老点我,你小子说话就爱拐弯抹角。”师姐放下了勺子。


    钟隐无辜得很,“我向来有话直说。”


    “那你怎么不问你师兄为什么出国?”师姐把话抛了过来。


    钟隐更冤枉了:“那不是没来得及。”


    师姐失笑,一副败给他的样子:“好好好,是我的问题。”


    “你师兄和他老婆离婚了,说是去穷游世界换换心情。”


    钟隐不小心一口咬到勺子,震得他牙齿嗡嗡作响,“不是,怎么就离婚……他和嫂子感情很好啊。”


    师姐叹息:“他们家的小朋友意外离世了,我去参加了葬礼,那会儿他们夫妻俩就在协议离婚。”


    噩耗一个接一个,钟隐的大脑都有些处理不过来,“等会儿,等会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忽然他大脑灵光一闪,想到师兄自今年开年就没再发过朋友圈,师姐回答说:“二月底,现在该办的手续也办完了。”


    钟隐喉头一紧,为马上要见到师兄而感到不安,他……该跟师兄说些什么?


    “小朋友是因为什么……离世的?”钟隐磕磕巴巴地问。


    师姐摇摇头:“不清楚,我去参加葬礼,都说是意外,没人谈具体原因。”


    也是,钟隐私下里算过师兄家小孩的年纪,到今年开年也没才两岁零十个月。


    对于早夭的孩子,人们难免闭口不言。


    “我也是因为小朋友的葬礼,才和你师兄重新联系上。”师姐重新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软化的冰淇淋,“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钟隐有些羞愧:“抱歉。”


    “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他前科太严重。”师姐反倒来宽慰钟隐,“如今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


    钟隐动了动嘴唇:“你们……也算好聚好散。”


    他记得师兄离开广府前,他们三人组最后一次聚餐。


    师姐祝师兄一路顺风。


    师兄祝师姐前程似锦。


    钟隐再也没见过比他俩分手后还体面的情侣,哪怕分手的理由不算体面。


    师姐想要独身继续在G市打拼,而师兄更想快些组建家庭。


    也许他们私下里的争吵不堪入耳,但至少在钟隐面前,在最后一次聚餐里,他们平静温和,不像是相伴多年的恋人,只是一对即将告别的老友。


    本来,他们也是从朋友越线,慢慢变为恋人的。


    有时候钟隐也会想朋友和恋人的界限在哪里,他隐隐羡慕着从朋友变为恋人、后面哪怕做不成恋人也能变回朋友的关系。


    这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没办法,他和柏青打一开始就没有机会成为朋友。


    如果没有在酒吧再次相遇,那么他们此生也不会再有交集了,钟隐从来都不是有勇气的人。


    “你师兄到了,在地下停车场。”师姐划了下手机。


    钟隐放下挖空了冰淇淋的勺子,主动起身:“发个定位吧,我去接他。”


    师姐瞅了钟隐一眼,笑了笑:“好,麻烦你跑一趟。”


    *


    钟隐和师姐师兄认识,是因为大一时短暂地加入过学生会。


    师姐师兄比他高一个年级,当时分别任学生会宣传部和风纪部的部长,钟隐为了混综测分满学生会打杂,一来二去和两位部长混了个脸熟。


    实际上钟隐也没有混到多少综测分,大概在学期过半时,他就因实在受不了学生会人山人海的气氛,而忍痛割舍下综测分退出了学生会。


    师姐分外细心,在他提交退会申请后,主动约他私下详谈,担心他是不是在会内遭受了霸凌,师兄则被师姐强行拉过来增加谈话的丰富度。


    那会儿,刚刚迈进成年世界一只脚的钟隐,仍然对比自己高年级的师姐师兄心存敬畏,在食堂的长条桌子前连吃了两盘干炒牛河、并在师兄准备起身给他买单第三份后,才尽可能委婉地表示:退会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人际交往应付不过来。


    师姐师兄各自松了一口气,但师姐还是发现了他平时吃不太饱的窘境,和师兄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去食堂的必经之路,明里暗里帮他改善了不少次伙食。


    于是在这样的多次被投喂后,钟隐慢慢地和两位学长交上了朋友。


    钟隐刚下电梯,便看见师兄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正要找你呢,师兄。”钟隐略略地抬头,打了招呼。


    师兄是北方人,个子高大,比钟隐都高出半个头,他比钟隐印象中消瘦了不少,大热天里穿着短袖都显得萧索。


    “你们俩都爱操心,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走丢?”师兄也笑一笑,他爱用反问句,语气总是爽朗上扬,只不过不似当初声音洪亮,“小隐,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钟隐等着师兄迈进电梯门,按好了去餐厅的按键,“我一直都那样。”


    “还好就好。”师兄没有往下聊。


    钟隐也自觉不多问什么。


    或许可以多说说自己的事情,反正这次聚餐里,师兄和师姐都不太愿意聊起近况。


    钟隐也确实有无数个瞬间,想跟在他草莽年代给予过帮助、相识了许多年的两位前辈老友,认真仔细地介绍他生命中有个名为“柏青”的人。


    可他没办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来怕不是又要让师姐师兄担心,于是拖延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开口。


    三人组难得的聚餐意料之中地遇冷,以前活跃气氛的总是师姐和师兄,这次他俩都兴致缺缺,钟隐也没立场去活跃气氛,只好一声不吭地就着餐桌上入乡随俗版的麻婆豆腐,下了两碗米饭。


    “小隐的胃口还是那么好。”师姐说。


    “不够再加菜。”师兄说。


    钟隐叹气:“我就真成饭桶了是吧?”


    有时候说话直挺有好处,他这句不过大脑的话一出,成功让师姐师兄都会心一笑。


    “能吃是福。”师姐说,“我还怕这家馆子不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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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钟隐不挑食,虽然这家店的川菜不正宗,但对他而言也能下饭。


    “师姐,你不能光顾着我啊。”钟隐说。


    这话说的不太对了,钟隐下意识停了筷子。


    师姐和师兄没有一次目光相接,师兄说:“你这话说的,像只有你师姐照顾你似的。”


    “是是,师兄你也老照顾我了。”钟隐顺着台阶下,故意学了师兄的口音。


    “你这调子都不对。”师姐说。


    “我听着也还凑合。”师兄说。


    他们俩的目光对上了,师姐举了举手边的茶杯,师兄回敬。


    钟隐忽然有些遗憾,因为师姐师兄都是开车来的,这餐他们都没点酒。


    师兄的车是直接从S市开过来的,他要出国,这车就半卖半送地转交给他在G市的朋友。


    师兄有些遗憾,问钟隐怎么还没考到驾驶本。


    钟隐只好再次检讨起自己的不求上进,但他知错不改,师兄师姐拿他没办法。


    “那你今天又是坐公交来的?”师姐问。


    钟隐点点头,但师姐师兄都盯着他,他也只好说:“搭别人顺风车来的。”


    “谁的顺风车?”啊,师姐又来了。


    钟隐有些苦恼,又有些甜蜜,含糊地回答说:“一个朋友。”


    他期待着师姐继续追问,师姐却又偃旗息鼓,退回到了安全位置。


    钟隐只好一边吃掉第三碗白米饭,一边暗暗唾弃自己的懦弱与不坚定。


    这顿饭照旧是师兄结账,钟隐本想偷偷去结,被师姐一个眼神制止。


    饭后师兄先行告辞,没让钟隐送下楼,于是钟隐陪着师姐继续逛街。


    柏青发来消息说有事不来接他,让他自己坐车回家,师姐就在旁边等着他回完消息,善意地嘲笑道:“你的顺风车不来接你了?”


    师姐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忽然有事。”钟隐把手机揣回裤兜。


    “所以还是自己有车方便些吧。”师姐说。


    “但我觉得,师姐你也会让我搭顺风车的。”钟隐屡教不改。


    他只是陪师姐逛了圈商场,师姐说想开车到别处逛逛。


    “你不着急回家吧?”


    不着急。


    汽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朝着G市的地标建筑“小蛮腰”驶去。


    师姐把车内空间打理得清爽整洁,空调送出的凉风让柑橘味的车载香氛蔓延到车内每寸空间。


    钟隐习惯了柏青车里的冷杉香氛,被这清冽泛甜的柑橘激得通体一颤,他想起学生时代曾陪师兄去学校精品店选过香水,在钟隐被那一玻璃柜的香水瓶子熏得晕头转向时,师兄挑好了一只橙黄透亮的四方玻璃瓶,里头的香水是柑橘味。


    那是师兄和师姐成为情侣后,师兄送给师姐的第一份礼物。


    有时候记性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钟隐靠坐在车后排,茶色的车窗玻璃外,城市的街景飞速而过。


    师姐驾车几乎逛遍了整个云江区,她在傍晚时分才把钟隐载到咖啡店的门口,主动拒绝了钟隐发出的去家里坐坐的邀请。


    “你给我做杯喝的吧。”师姐说。


    咖啡店临街的玻璃被夕阳染成瑰丽的橙金色,师姐便挑了临窗的卡座,她近些年留起了短发,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打理,发丝悄悄地过了肩膀,披散时和学生时代的样子大差不差。


    当班的同事里有老何,听说钟隐要做气泡水,忙给他让出吧台的操作位。


    另一位同事不是小何,他见钟隐和师姐一道进门,这会儿挤眉弄眼地问他和师姐是什么关系。


    老何把那同事挤到了一边,因为又有客人来点单,老何声音洪亮地喊着:“欢迎光临。”


    吧台下方的库存里没有了橘子果酱,钟隐换成了柠檬和西柚,将两杯气泡水调成了落日的颜色。


    一杯加冰,一杯常温。


    端过去时师姐选了加冰的那杯。


    “我以为你会做杯拿铁。”师姐说。


    “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钟隐说,“喝苏打水还解渴。”


    师姐慢慢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什么时候你跟你那位朋友谈好了,我再去你家做客。”


    “我还什么都没说。”钟隐苦笑。


    “你眼睛里藏不住事儿。”师姐点了点眼角,“这点和小时候一样。”


    明明上大学那会儿,钟隐都满十八岁了,可是师姐还会习惯性地把那会儿称为“小时候”。


    不过这种说法,钟隐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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