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在此,祝各位此去一路顺风。”
飞船起飞,底下的人影越来越小,声音也逐渐模糊在了身后的风里。
大型离别的仪式总是繁琐,嘱托完后抱上一抱,再说上一阵顺风话才算完。
常又生伸了个懒腰,握着自己崭新的小破剑正打算回房休息,冷不丁身后站了个人。
“来道友是剑修?”
柳长明晃着手中折扇笑如春风,目光略斜,轻轻扫过常又生手中的剑。
常又生站回原处,将手抬高以作示意:“是啊。”
“不知道友学的是什么剑法?”
扇面一摇一晃,带起些许懒风,掠过常又生的眼角,吹起她额间碎发。
常又生皱眉,侧身从柳长明旁边走过:“我们很熟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后边响起:“现在不熟,以后就不一定了。道友想必还不知道,此次和道友一道的人族修士,正是在下。”
为防名单末上的那群小妖真在半路上嘎巴了生起些不必要的事端,人族修真界特地给每个小妖安排了一个法力不错的人族修士同行。
好巧不巧,常又生分到的正是柳长明。
好巧不巧?她信他才有鬼。
何时柳家的少主也成了玄天宗能使唤的人?
常又生掀开帘子走进屋里,找到此次带队的孙长老。
“能不能换一下?”
“怎么会换不了?”
询问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柳长明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瞧着云海悠悠,心情颇好。
“柳大白,你什么时候如此恶俗了?”
刚从船舱走出来的沈清玄将胳膊架在了栏杆上,乐不可支。
未待柳长明应声,已经先有人为他打了抱不平。
“沈清玄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恶俗了?”
来人气势汹汹,沈清玄嗤笑一声:“行行行,他不恶俗我恶俗,谢仙人可满意了?”
谢秋水哼了一声,继而朝柳长明笑的温婉:“素来听闻柳道友在剑术一道上造诣极高,不知可否指导秋水一二?”
沈清玄嫌弃的看了一眼谢秋水。
还指导?求学没个求学样子,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都能开个首饰铺了。
“你什么眼神?”谢秋水本想在柳长明眼前竭力维持自己今日的温婉知心美人人设,无奈沈清玄嫌弃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她无论如何都忽略不过去。
沈清玄疑惑着往后走了两步:“我什么眼神?不过是没承想在妖族没看到的孔雀开屏在这看到了。”
语气戏谑,语罢就跑。
“沈清玄!”谢秋水拔出寒风剑,一字一顿,“你,完,蛋,了!”
协商无果,常又生回到自己房间正要小憩,敲门声忽地响起。
打开房门,眼前空空如也。
“喂,你往哪看呢?”
视线下移,毛躁的头发,粉色的一堆。
“是你啊,有何贵干?沈清玄没告诉你不要乱跑吗?”
常又生神色恹恹,一夜未睡,她困倦的不行。
“你什么态度啊?”
绛星引叫起来。
常又生退了一步欲把门关上。
“等等!你蹲下来,我有东西给你。”
绛星引掌心抵住门板,忙道。
虽然不耐,常又生还是蹲了下来,措不及防被绛星引从储物袋拿出来的灵果堆了一怀。
“以为我想来找你啊?来财是吧,上次……谢谢你帮我。”
绛星引扭扭捏捏说完,便哒哒哒哒的跑开了,留下常又生抱着一堆高过了头的果子,哭笑不得。
疾风吹片帆,日暮千里隔。
飞船入天,便如游鱼戏水。
破层穿云,一举千里,说来不过是半晌的功夫,却也够用来蹉跎凡人半生。
“既入仙门,便与那凡胎俗骨脱了干系。日后仙途漫漫,诸位各自珍重。”
云海之上,仙气氤氲,鹤影牵风。
仙鹤缓缓落下,眼前青崖为阶,古松作屏,万山苍翠。
那世人口中的仙门便坐在这山峦起伏间。
常又生抬头,见一着明黄色衣裳的女童,拂晓的光带着些许暖意,点点撒在她身上,将她发梢的碎发染成浅黄,很是漂亮。
那女童拿着跟她差不多高的木剑,松肩稳腰,正要出剑,手腕便晃了晃,只听哐当一声,剑落地。
那女童弯腰将地上的剑拾起,又试了几次,于是常又生便听见哐当,哐当,哐当……
常又生在青石阶上坐下,不言不语的看着那女童。
手腕无力,不得窍门,先天不足,悟性也差。
黄昏时,常又生听见有人这样说,她慌张地朝那女童看去,却是瞧不见她了。
猛地睁眼,常又生从床上坐起来。
良久,她嗤笑出声。
“大家可以下来转转,注意时间,不要跑远,及时回来,飞船戌时起飞。”
随着沈清玄交代完,船上的人一窝蜂的散落开来。
天上景虽美,看久了也就那样,索性飞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补给物资,他们也能趁此下来喘喘气。
“诶诶诶,你往哪跑呢?”
谢秋水一把拽住正要撒开蹄子往下跑的绛星引。
“放开,放开!凭什么他们都能出去就我不能?”
绛星引一脸不满。
“什么叫都出去了,不也有人没出去吗?”
谢秋水下巴一挑,将她放了下来。
“我不管,我要出去!当初你们怎么说的来着?怎么骗我的来着?修仙的都是骗子!”
许是被绛星引的这几句话问的心虚,谢秋水放软了语气:“想吃什么我让师兄们给你带,你好好待在这不要乱跑,嗯?”
绛星引鼓起腮帮子,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你想出去,也不是不行。这样吧,那个叫来财的道友什么时候出去,你就什么时候出去,怎么样?”
“你拿我和她比不是欺负珠子吗?飞船起起停停几次也不见得她出来,万一她一直不出来那我也一直不出去了?”
谢秋水站起来拍了拍手:“说不定她一会就出来了呢?”
常又生在屋内翻着剑谱,对门外某颗珠子的吵闹声充耳不闻。
身处玄天宗多年,是以没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倒也习得三分喇叭面前充聋子的精髓。
“外边天蓝云白草绿,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我以后不骂你坏女人了,你就不能出来看一下?”
“干脆你以后饭也别吃了,直接在这个破屋子里呆到发霉算了!”
身后一声轻笑,绛星引气急败坏。
“笑什么笑,一天天的杵在这也不知道干嘛!让开。”
柳长明侧身让路,心里却是发笑起来,自己捉个魔族奸细什么时候成了门神。
**
是日风和日丽,飞船落在人妖两族交界处人族领地,东境沧州。
“此地特殊,境内禁止御剑行舟,烦请诸位移步下船,先在客栈休整一二。”
常又生打坐调息,诱着灵力在身体里游走过一个小周天,只要拓宽了经脉,就不怕下次打斗时灵力突然竭尽了。
吐出一口浊气,常又生下床开门。
“哟,还知道出来啊。”绛星引没好气道。
出来也没用,出来也是窝在客栈有什么用?
常又生充耳不闻,抬步下了飞船。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动了动手指。
是沧州啊。
东境沧州,人族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
仗着自己在人妖两族接壤的地方,占山为王,不归任何仙门管辖。
“啊?这么大一个地方没人管那不早晚要生乱子吗?”
有没出过远门的小妖问。
“哪能啊,猴子堆里还要选个大王呢,你看这规矩一套一套的,像没人管的样子吗?”
有人接上话茬:“若我没记错,如今管事的应当是宋家的二公子,宋启元?”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客栈门前。
常又生止住脚步,与孙长老说道:“长老,我出去转转。”
孙长老奇怪的看了常又生一眼。
这族中小辈他劝了几次也不见得出去,今日倒是稀奇。
他点点头,发丝摆动间露出耳骨处的一颗黑痣,嘱托道:“去吧,好好转转,不必着急回来。”
一旁的绛星引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激动地都要跳起来。
常又生眯起眼睛。那黑痣长在的位置很是特殊,是在对耳轮往里一点,她曾经也见过别人此处长了一颗痣的。
当时她灵力耗尽,碎石压身,意识模糊,混乱间她听见说话的声音,说的什么她听不清,什么神器,复活,嫌他们吵,她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见一人背对着她,唯在侧头间露出耳骨处一颗黑痣。
“嗯?”孙千久不见她回应,道了一声。
常又生点头,兀自添了几分对他的抗拒,她不去追究上辈子的死,不代表她能笑对造成她死的嫌疑犯,哪怕不是同一个人,只是有一处相像。
常又生步行至街中央,一路走,一路看,俨然不在意身后跟了两个尾巴。
周围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两边店肆林立,酒楼,作坊,当铺,应有尽有。
时不时有一两个嬉笑孩童从她身边跑过,留下一阵欢声笑语,竟算的上繁华一说。
也不知是这两年息战的功劳,还是这的主人管理有方,又或者两者都有。
常又生一步步走过这片土地,缓缓地,漫无目的。
本是走在她身后的两人很快与她并肩。
柳长明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妖。
不巧,旁边的小妖也在侧头看旁边的小摊,留下一张侧脸。
奇妙的,柳长明从这张侧脸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很是复杂,他不知那是什么,但他肯定,那绝不该出现在一个第一次来的妖身上。
“来道友这般,倒不像初来乍到。”
常又生微微歪头。
他笑:“像故地重游。”
常又生也笑:“是吗?恐怕以后我走到哪个地方,道友都要来上一句故地重游了。”
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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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啪的一声,有满堂喝彩之声。
原是二人停在了一所茶楼门口,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
“咱们东境沧州的人,向来都有血有肉,讲义气,重情义,大难当前更是不曾怕过谁。当年那场大战,那群仙门迟迟不来,就是要硬生生拖死咱们,想逼的咱们宋老家主交出管理权。弹尽粮绝,大军压境,那群孙子却只想着些蝇头小利!”
说到此处,又是一声惊堂木,群情激愤。
常又生抬步要走,不料衣袖沉沉。
她回头,对上绛星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放手!”
“听听嘛。秋水姐说你去哪我去哪,我都跟你这么久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咱们沧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苟且偷生!咱们沧州儿女,有的是骨气和血性!需要之时,城墙之内,不分老幼,举城皆兵!咱们的宋二公子,更是后生可畏,一杆银枪,直直带着咱们逼退了妖族那帮孙子。”
争执之间,说书人的声音已然传了出来。
“听完了,可以走了吗?”
常又生忍着将绛星引推开的冲动,对着她道。
“听说最后一战,咱们宋二公子用兵如神,把那群孙子打的哭爷爷告奶奶?”
“我怎么是听说一位姓常的军师出的主意?”
“我也是听说了,还有谣言说那位军师不是别人,正是怀玉真人座下二弟子,常又生。”
“那不是仙门子弟吗?”
茶馆内喧嚣不已,夹杂着几句话飘了出来。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常又生似是泄了气,也不再催,任由绛星引听个够。
一旁的柳长明微微挑眉,在此听到这个名字,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内。
“诸位,听老朽说一句,无论是不是仙门子弟,倘若真的有这位常军师,那就是咱们沧州的恩人,我们沧州子弟,向来敢作敢当,爱憎分明,是也不是?”
“那是!”
“自然,倘若是真的,她就是我们沧州永远的朋友。”
底下一片热闹,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又很快隐于众人,“话是如此,可我记得,这怀玉真人的二弟子,两三年前不就……”
“这下是真的听完了,走吧。”
常又生拂去绛星引胖乎乎的小手,往前走去。
“哼,想来你这个整天呆在屋里发霉的妖怪也欣赏不了这等热血激昂的故事。”
常又生脚步一顿,扭头,随后笑道:“是啊,体会不到。”
绛星引一愣,柳长明也是一愣。
不为其他,只为眼前的一幕。
彼时已近傍晚,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少女在人群中回头,于暮色下笑的灿烂。
可没人会觉得她开心,绛星引不会,柳长明更不会。
她眸中的悲伤太过明显,明显到遮不住,几近要溢出来。
不知怎地,柳长明心里刮过了一阵风。
那风轻飘飘的,从他心头上极快地掠过去,几乎了无痕迹。
柳长明皱眉,第二次。
这种有点东西从脑子里闪过却又抓不住的感觉,可真是,有趣。
自知失态,常又生快速敛好情绪,正要离开,绛星引迈着小短腿快速跑了几步拦住她。
“不会是因为我说的几句话你才哭鼻子的吧?”
常又生表情冷淡,懒得作声。
却殊不知这幅样子更是印证了绛星引心中猜想。
“你可以说回来啊!哭什么?你看秋水姐多好,多不要……”绛星引及时打住,尬笑道,“多坚强。”
常又生弯腰:“她坚不坚强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不让开,谢秋水一定会知道有珠子说她不要脸。”
“嗯?”
常又生疑惑的看着站着不动的绛星引。
“我饿了。”绛星引委屈巴巴。
“饿了就和柳长明回去,我没灵石。”
少女握剑而立,说出的话冷漠无比。
绛星引又委屈巴巴看向柳长明。
“我倒是不缺灵石。”
柳长明拿出一袋上等灵石,笑意盈盈的递给面前的小孩。
“不花你的灵石,去吃饭好不好嘛?”
绛星引软下声音,拉长了语调,对着常又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你要去我也没拦着你啊。”
绛星引道:“秋水姐说你去哪我去哪。”
常又生纠正她:“不是我去哪你去哪,是他去哪你去哪,能保护你的是他,不是我。要拦拦他,莫要拦我。”
常又生丢下一句,绕道而行。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我还给过你灵果呢!”
身后的绛星引气出哭腔。
“不是所有人都要迁就你。你给我灵果,是谢我帮你,而非情义;我收下灵果,是与你两清。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必哭给我看。这一路上,你处处拦我怼我,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而今你这般胁迫于我,我凭何要让了你去?”
少女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话。
绛星引睁大了眼睛,平生第一次,她在别人身上明晃晃的看到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