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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朝娘起身将话本收好,方才去开门。
听这动静她已知道来人是谁。
“我就记得今儿不是你出摊的日子,果真在家。”
中年妇人挎着个装满石榴的竹编篮子,满面笑容的站在门口,爽朗的声音让朝娘神色柔和几分。
“李婶。”
当年她带着年仅七岁的二郎,最初只想着走的远远的,寻一处安身之所。
虽早已料到孤身女子在外生存艰难,但到底是吃了许多苦头,数次陷于险境。好在不仅她豁得出去拼命,二郎自幼虽沉默瘦弱,却心志坚定,发起狠来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也够吓唬人。
叔嫂二人几经周折,一路形容彷如逃荒的难民般,到定州时起初并未决定在此定居,只先赁了这处院子打算先看看此地情况。
搬来当天热情的李婶便上门来打招呼,他们一家住在隔壁,是定州本地人,十分热心肠。李婶自来熟的性情初时让朝娘戒备了许久,好在李婶虽热络但极有分寸,从不多问。
时日长了朝娘便也觉出这热情并未掺杂恶意,而是本性质朴。
一来她也厌倦了不安定的日子,二来定州民风相对淳朴且与来时路相去甚远,与二郎商量过后,叔嫂二人便在此定居下来。
到定州城的第三年,当初变卖的家财和陆家二老留下的金银非但没少,还因着她的一手好厨艺做起生意来,积蓄翻倍不止。
及至那时,朝娘方才有了喘息之机,二郎在学业上出色的天分更让她确信,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婶子快请进。”许是想起过往的艰辛,朝娘难得的冲李婶露出个笑来。
李婶险些看直了眼,“哎哟你这闺女,生的这么漂亮,偏偏整日穿的灰不溜秋的,也不拾掇拾掇自己,真是浪费你这好相貌!”
朝娘半垂着脑袋,乖巧的不接茬。
见她这样,李婶也不再多话。她是最清楚朝娘性子的,说是老实,其实就是呆板不知变通,一根筋的守着她那弟弟不说,把自己都耽搁了。
思及自己的来意,李婶笑意满满的将手中跨篮递给朝娘,“这是我家小姑送来的石榴,我尝着甜得很,给你们送些来。”
“多谢李婶。”朝娘干巴巴的道谢。
“跟我客气什么呢!”李婶也知道她这人最是客气守礼,径直将篮子放到廊下的案几上。
“我今天来呢,还有一桩事想问问你。”
两人坐到院子里石凳上,李婶拉着朝娘的手,语气有几分犹豫。
“自我姐弟搬来这里,婶子便待我极好,若有朝娘帮的上的地方,婶子直说便是,朝娘自是不敢推辞的。”
垂着的眸子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朝娘勉强压下抽回手的欲望。
“真是个傻姑娘,婶子我一把年纪孙子都有了,哪还有什么愁的哟!”这话不假,李婶一子一女均已婚配,媳妇给生了俩大胖孙,现在李婶整日抱着孙子乐呵着,万事不愁。
“我也不绕弯子了,就盛安堂那华大夫,你可见过了?”
朝娘心不在焉的随口道,“昨日是去盛安堂看过大夫,只不知与婶子说的是否一人,这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婶最是个爱走街串巷同人聊天打诨的,接触多了知道的八卦便多,常常同她说些新鲜事。
就那日在她摊位前打起来的刘老幺与憋佬三,李婶就曾告诉过她,那刘老幺的老爹整日在外风流,男女荤素不忌,得了脏病死了。死后没多久刘老娘也查出来染上脏病,刘老幺几兄弟还当是自己爹染的,一边抱怨亲爹一边给老娘准备后事,结果直到刘老娘哭闹着要去找人算账,刘家人才知道原来爹娘都是被同一人给染的脏病,老娘在爹的葬礼上同那白面男人勾搭上的。刘家人知情后气晕了好几个。最后刘老娘死的时候没闭眼,刘家人也没管,直接就给埋了。
“那就是见过了,你可相得中那人?”
相中...朝娘想起二郎那不同寻常的表现,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婶子,我乃寡居之人,您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我不过去拿了点药,不曾想过要去相看。”
“前些日子我不是同你家陆解元提过?”李婶听说朝娘去过盛安堂了,怕她不好意思,特意隔了一日方才登门,结果看她这模样,竟好似不知情?
朝娘:“...提过,但我当时便说了不妥,倒忘了知会李婶。李婶唤二郎便是,叫陆解元...没得生分了。”
说着朝娘面露歉意,极为过意不去的模样。
“任哪家出了个解元不都得尾巴翘上天去,偏你老实!”
李婶笑吟吟的,并未纠缠这点,“从前你放心不下你弟弟,刚来定州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婶子知道你无心另嫁,所以也帮着你拦下了那些上门说亲的。但如今眼瞧着二郎是个有大出息的,又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哪还需要你这个姐姐悉心照顾?你总不能就这样守一辈子寡吧!”
这么个娇媚的小娘子,哪怕是寡妇,也多的是人求娶,不过那些个人便是她也瞧不上,想着要与朝娘作配她便觉得辣眼,是以她从前也不曾动过给朝娘说媒的念头。
但这回这个确实不错。
午后的日光落在院子里,晒的朝娘玉色肌肤微微晕红,常年盘着的妇人发髻,板正之余倒也显出几分暖意来,看得李婶目光微晃。
“那华大夫双十年岁,家里很有些渊源,打小就去京城,在太医院里头跟着学医,刚从京城归家不久,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接手盛安堂,我特意跟人打听过,也去看过,生的也是相貌堂堂,难得为人正派,家风极好,更没有那些个花花心思。”
朝娘静静听她道来,一言不发,心中仔细回忆了一番,她只记得那位年轻大夫相貌一般,包扎手法熟稔利落,其他倒没印象了。
看惯了二郎那张脸,很难再多留意其他寻常男子的容貌是否出众。
“人家条件这样好,我,我怎么好高攀呢。”
朝娘期期艾艾,语气带着几分落寞,“我一个守寡妇人,年纪也大上人家许多,非但没有家世背景,还带着个弟弟,人家瞧不上我的。”
说着朝娘肯定的摇摇头。
“嗨哟我的傻姑娘诶!你还真信了外面那些人说的不成?”
李婶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就凭你这长相身段,这性子和手艺,但凡是个正常男人的,那就没有瞧不上你的!除非那人假正经没本事!”
李婶最见不得朝娘总是自视甚轻的模样。
“你素日不在外走动,可不知道满城里对你上心的人有多少。”说到这里,李婶不得不感叹,朝娘这个弟弟养得是极好。
年纪小时还看不大出,自从进了府学,进步可谓神速,便是在人才辈出的府学也是头一份儿,素来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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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先生们简直捧在手心爱护。
偏偏他这样高调竟还不招人恨,与府学同窗相处极好,素来结交的也大都是些定州城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有了这层关系在,至少绝大多数宵小不敢动歪心思了。
否则,陆家这小院子能如此清静?
不得被那些个狂蜂浪蝶踏破门槛。
朝娘抿着嘴垂下头,模样为难极了。
“婶子快别说了,我不成的。”
“莫不是你还念着你死了的相公不成?”李婶皱眉,试探着问。
“我与相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他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一般。”
“朝娘知道婶子为我好,但我是心甘情愿为他守着的。”
朝娘言辞恳切。
“如今我只想着攒下银子来,给二郎备好来年进京应试的花销,看着他有出息,我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旁的,我万万不敢耽搁别人的。”
难得见她说这样多的话,李婶还要再说,朝娘抬头哀哀道,“婶子。”
李婶见她一脸的倔强不安,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好好,婶子不说了,等你想通了也不迟。”
朝娘刚松了口气,却听李婶又道,“你不着急也罢了,二郎的婚事你可替他斟酌过?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了。”
“...”
朝娘掠了掠鬓边散落的发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老实道,“我倒是想为他打算,但是婶子也知道,二郎打小对我言听计从,我若是为他定下,他必不会拒绝。”
“但他如今到底身份不同,往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若我贸然替他做了决定,难免将来不会怨我。”
这确是她的真心话,比她之前说的所有话都真。
李婶并未多想,沉吟片刻,“你考虑的很是周到,我先还只想着二郎年岁到了合该成亲,倒忘了这一茬。将来二郎若是高中谋了官身,凭他才貌,自估计还有大造化,现在定亲说不准倒是害了他。”
“你这姐姐做的比亲娘也不差什么了。”
李婶还记得初见姐弟二人时,二郎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生的瘦小伶仃,唯独一双眼睛亮的吓人,跟小狼崽子似的,瞧着如今的他,哪还有半分那时的模样?
朝娘:...便是陆大郎没死,她也生不出这个年纪的儿子来。
二人又闲叙片刻,眼看日头渐沉,李婶便要告辞。
“我那俩乖孙午睡也快醒觉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朝娘将李婶送的石榴拿出来,取出一包吃食放进挎篮塞给了李婶。
“礼尚往来,婶子也拿些回去吃吧,今晨现做的,给孩子尝尝。”
“那我可不客气了,他俩就馋你这些吃食呢!”
“我也就这点厨艺拿得出手,难为婶子事事为我姐弟考虑,做点吃食算什么。”
见她言辞恳切,李婶心中更觉熨帖。
一打开门,竟正好与推门而入的陆时昭打个照面。
“二郎回来啦?”李婶笑眯眯的看着他,再次暗叹,人家这姐弟是怎么长的,一个赛一个的容貌过人,整日对着这么张脸,也难怪朝娘瞧不上华大夫了。
陆时昭先是瞥了眼后面的朝娘,见她神色如常,方才与李婶打过招呼,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