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号下午，章菲和钟毓灵一同去了致行，一部就她们两个人去。
虽然说章菲也跟钟毓灵不对付，但两个人的不对付目前仅限于内部竞争，对于OTW的项目，她们还是会公事公办、协力合作。
钟毓灵对这个项目付出最多，项目拿下来后，章菲从中得到的利益并不会少。
唯有一点，钟毓灵将能满足客户总监的竞争条件，章菲的竞争对手会多一个。相比较下来，另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Lcuy，拿不下项目，她在公司的位置将会变得岌岌可危。
反正终将有一个对手，Lucy和钟毓灵各有优劣。
但Lcuy经验丰富，始终够格；而钟毓灵没有全周期项目经验，OTW的项目周期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别说项目交付前景未知，她能不能赶上总监竞聘都不一定。
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章菲最优的选择都是和钟毓灵统一战线。
因而，在车上，两个人没有争锋相对。
章菲行至红绿灯路口，提醒她：“你这次保密意识在线了吧？别到时候把笑话闹到致行那里。”
钟毓灵这次准备做得十分丰富，望向窗外，悠悠道：“不会再有上次那种事发生了。”
章菲虽然不喜欢她，但也认为她不至于在同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
两个人一路无话，行至金源大厦停车场。
二部三部的人随后而止，彼此互相打了个招呼。
当然，Lucy除外，估计心情不好，她点了个头就自顾自扬长而去。
没人触她霉头，一个个的当做没看见。
钟毓灵以前更多和其它公司的人竞标，讲标也是和其它公司前后进行，很少在别的公司和自己的同事竞争。
不过给钱的是金主，没有说让金主去尚策听稿的道理。
即使在致行比稿更麻烦，他们也不得不照做。
钟毓灵一行人被带到了会议室旁边的招待室，这是她第二次来致行。
没过多久，肖然先进来招待他们，一如既往地和善：“几位先等一下，我们周总还在开序前会议，大概十分钟就好了。”
章菲和肖然算得上熟悉，善解人意笑道：“还没到时间呢，不急。”
趁着十分钟的空隙时间，肖然开始做准备：“几位有想好等一下谁先讲稿吗？我们先把演示稿拷一下，用我们公司的电脑会更方便。”
一部是钟毓灵主讲，因此章菲没有开口。
一个公司的同事，彼此不太忌讳太多，但奇怪的是，空气仿佛安静了几秒。
还是二部的郑琳率先开口：“我先来吧。”
第二的位置并不那么好，但Lucy还是出声道：“我第二个吧。”
她先前安静是因为心虚，毕竟丛筠上次的提醒好像暴露了些什么。但她这次当然还是要争在钟毓灵前面，毕竟她们确实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钟毓灵无所谓：“那我最后。”
肖然毫无所知，纸质的完整计划书早就准备好了，他叫人把演示电脑拿过来，让她们把演示稿拷上去。
“那几位先稍作准备，三点半的时候，我会通知大家一一进场。”肖然转身，准备离开。
Lucy思忖片刻，忽然道：“肖总。”
肖然疑惑道：“怎么了？”
Lucy笑着提出要求：“讲稿的时候，我们公司其他人可以在场吗？”
肖然委婉拒绝：“一般不这样做，讲稿完成后的间隙，我们可能还会商讨，您谅解一下。”
Lucy当然不好强求：“好的，理解。”
肖然走后，接待室里恢复安静。
几个人内心不约而同作想：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周叙诚大概开完会，没有任何休息时间。肖然很快通知郑琳及她团队的人，准备讲稿。
周叙诚不是肖然，他不会费时间去接待乙方公司的项目人员。如果是丛筠，他还会见见，其他人则根本没什么必要。
他今天的工作就是将负责人敲定。
郑琳台风很稳，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讲稿。
其实她今天来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在尚策比稿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大希望。
但中国人来都来了，花了时间，再怎么样也要全力以赴。
周叙诚是一贯的疏离作风，他中间会随时提问，抓住他认为可能存在的漏洞，向主讲人提出质疑。
他昨天晚上花时间看过三份完整的计划书，郑琳的提案中规中矩，无功无过。如果放在蓝海项目，会是一个能纳入考量的提案。
但OTW并不是蓝海项目，它是运动服装品牌的扩展和细分，现阶段而言，它对于致行更多的是拓宽名气、打开销量的辅助作用。
“中规中矩”这个词就代表了郑琳的提案尚不符合他的预期，但中间依旧会有一些可切入点。
周叙诚问的问题并不尖锐，郑琳心中不知是忧是喜。
因为没纳入他的考虑，所以他并不在意。
郑琳过了快半小时才进来，她坐在钟毓灵旁边沙发上，钟毓灵把自己没喝的矿泉水递给她。
郑琳笑道：“谢谢了。”
一旁的小助理没看透其中缘由，感叹道：“周总人还挺和善的，琳姐都对答如流。”
这下变成Lucy不知是忧是喜了，没有人问她们，可以不用说情况好吗？
好坏都是在给人添堵，这都不知道吗？
致行的人站在门口问道：“下一位请问准备好了吗？”
“来了。”Lucy起身，踩着高跟鞋出去。
Lucy有丰富的上台讲稿的经验，可她心里依旧在敲锣打鼓。
其一当然是因为这个项目对她很重要，其二是因为她没有抄袭完整，按照老套路做的执行策略，并不知道钟毓灵是如何在执行层面创新。
其三是刚刚，没被她放在眼里的郑琳，竟然还表现不错的样子。
Lucy进去的时候还在愣神，但好在经验丰富，她很快调整过来，面向主位，先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周叙诚觉得她有点眼熟，问道：“你是Lucy？”
女人的外貌和那天在丛筠办公室的重合，她是Lucy，所以，抄袭和搞针对的人都是她？
Lucy有些莫名，周总认识她？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脸上挂着笑，试探问道：“我是尚策公关的Lucy，周总，怎么了吗？”
周叙诚轻飘飘接过这个小插曲，保持甲方应有的风度：“没有，你可以开始了。”
Lucy并没有因此影响自己，她强迫自己全身心投入这次讲稿。
品牌公关的核心宣传方向是甲方确定，写文章、讲故事的细节及执行是由乙方来进行操作。
三个部门必然会有相似，就算故事细节相同，那又能代表什么？
她把钟毓灵排除出自己的脑海。
Lucy的方案并没有太大修改，拒绝焦虑，只回忆轻松快乐的童年记忆，让穿上衣服成为一种情感体验，从而建立品牌好感度。至于其它，她的策略执行和大多公关大差不差。
周叙诚就此提问：“我刚才听到你说你有很多创意点，比如与KOL合作、举办快闪活动，但这在当下并不稀奇，我们的竞争对手零度这个季度也在做。你们的方案真正‘新’在哪里，能细讲一下吗？凭什么能在当下的环境里脱颖而出？”
Lucy暗自深呼吸口气，继续回答：“在当下的环境里，与kol合作和举办快闪店都是营销宣传策略，这是最基础的。”
“至于‘新’，我的想法是看OTW后续的反馈，可以发出邀请，尝试让客户讲述故事，然后从客户的众多想法中挑选出最能脱颖而出的进行宣传。”
Lucy继续肯定道：“我始终认为，能打动消费者的，一定是消费者本身。”
周叙诚沉默了，Lucy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周叙诚右手搁在桌面上，食指有规律地敲动，默了默后，继续问道：“消费者始终是不可控的，你如何保证这个方案的稳定性？”
Lucy只从钟毓灵草稿里猜到她会这么做，稳定性方面的内容，Lucy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开始自由发挥：“我并不认为这个方案不稳定，消费者不可控，但伪装的消费者可控……”
周叙诚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
钟毓灵闲得没事干，坐在座椅上摆弄手机。
她当然没心思玩手机，只是想找周叙诚聊天，但她也知道现在找他聊天不合适。
于是只能点进他头像，又推出，如此反复。
“嗒”的一声，门被打开，Lucy从外面出来。
她自我感觉发挥良好，喜色都摆在脸上。
小助理率先说道：“Lucy姐累了吧，快坐。”
“嗯。”Lucy施施然坐下。
郑琳都给她心理压力，她当然也要给钟毓灵心理压力，她装作知心大姐姐：“我发挥得也还行，Lindsay你别有心理负担，照常发挥就行。”
钟毓灵没说话，她脸上表情有点难看，Lucy还以为自己刺激到了她。
但钟毓灵戴着蓝牙耳机，根本没注意Lucy说了什么，因为她再次点击周叙诚头像的时候，屏幕里显示：我拍了拍“周叙诚”。
钟毓灵：……
她心里一惊，连忙撤回。
拍一拍应该没有提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办公室里，旁边的人还在讨论，周叙诚默不作声，拿起手机想看眼时间，屏幕检测人脸自动解锁。
手机停留在微信页面，钟毓灵的头像被顶到最前面，周叙诚点进去，眼睁睁看着她把那个拍一拍撤回。
她什么意思？
紧张？
还没等他多想，刚撤回消息的人就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她走上了主讲台。
钟毓灵今天的装扮一如既往地正式，杏色衬衫加咖色半身裙，黑色长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披在肩后，而扎了个低丸子头，整个人气质都十分柔和。
周叙诚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一席熨帖西装，一丝不苟地坐在对面。
男人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致行很少有人能直视他，但钟毓灵望着他的眼睛，对他笑了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开始切入正题。
钟毓灵和Lucy的计划书在某些地方有共同之处，但因为致行定好了品牌公关的方向，她们部门又据说会共同商讨想法，所以并没有几个人多想。
只是前面相似，多少会有些无聊。
周叙诚知道她已经陷入了劣势，但依旧把和Lucy相同的问题甩给她：“方案的‘新’和‘差异化’体现在哪里？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当下的环境里脱颖而出？”
男人表情冷硬，视线稳稳落在她身上。
这个问题是在问方案，也是在问她。
无论从哪个层面，他都希望她能给出不同的回答。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钟毓灵说的话依旧和Lucy相似：“我们提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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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挖掘’流程，广泛收集客户的真实经历，从这些一手素材中，精准提炼并雕琢出那个最能打动市场的核心故事。”
“Yousafzai曾言，能打动消费者的，一定是消费者本身。我深以为然。”
金句只适合说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就显得没那么管用了。
就像她的方案。
周叙诚浑身气场更冷，他低头看着策划书，没有再盯着她的眼睛，继续甩出来第二个相同的问题：“消费者始终是不可控的，你如何保证这个方案的稳定性？”
钟毓灵看得出来他不太满意，心里有点悬。
第一次讲稿的时候，钟毓灵没有将执行方案写完，就是因为她当时也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结果显然不同。
她稳了温心神，将气息变平稳，尽量不出一丝错：“这就要结合当下热点，奥运会进行时。消费者本身不稳定，所以我们需要另外一个引领者。而当下奥运会的影响力到达顶峰，我们可以在未来三个月，邀请世界冠军来为OTW背书。他们有正面形象，有专业能力，有社会公信力。这些都是OTW需要的元素。”
“OTW深耕的是运动品牌，和以往的服装并不一样，运动服装的专业性更强，没有谁比世界冠军的更具有专业性。”
“我们让消费者相信：情感，是一种态度；专业，才是我们的根基。”
这个答案和Lucy不一样。
钟毓灵的回答确实是结合热点，切合题意，却又与众不同。
至少在短期内，她的回答符合品牌形象，且切实有效。
致行其他人开始正视她。
周叙诚把计划书扔在一旁，提出的问题开始变得商业，也逐渐尖锐：“你怎么保证你的方式能触达潜在消费群体，并转化高价值用户，而非仅有声量？”
销量和声量并不相同。市场部和宣传部做得很热闹，销售部跟不上，照样是失败的。
肖然也问：“怎么把虚荣指标与销售额挂钩？”
钟毓灵一个人完不成这些内容，她并没有那么全能。
但她是主讲人，她稳了稳心神，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
一场无声的战役结束，钟毓灵自认为尽了全力，结果不是她能决定的。
当下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
她讲完稿，从会议室出来，时间也快到了下午六点。
公司还有事，郑琳团队的人忙着加班，先行离开。章菲刚才在给她当助手，随后跟着她出来。
室内只有Lucy一个人。
钟毓灵对Lucy视而不见，转身对章菲道：“我回家工作，你等下要不要回公司？”
这个点是下班的点，回公司或者回家都行，pr人加班多，但尚策不强调加班地点。
章菲没有和钟毓灵针尖对麦芒，但只是因为目前统一战线。她们关系又没有多好。
章菲：“我也回家工作，今天先这样吧。你记得跟肖然说一声，我先走了。”
“行。”钟毓灵也转身离开。
没有人搭理Lucy，她其实有点小尴尬。
钟毓灵出了门，找了个致行的员工问洗手间方位，把自己整理了下才不紧不慢地出来。
听其他人的话，他对别人好像还没那么挑刺。
虽然料到他不会对自己客气，但相比较之下，还是有点超出预期了。
不是说朋友吗？搞反了吧？
手机振动，周叙诚给她发消息：【你讲稿之前想和我说什么】
钟毓灵：【手滑】
周叙诚很难不怀疑她在嘴硬：【紧张？】
钟毓灵当然不会承认：【没有】
周叙诚提醒：【你蓝牙耳机忘在接待室了，平时喜欢丢三落四？】
钟毓灵：……
他怎么知道？这确实是她坚持在改的一个缺点。
钟毓灵还是不太想承认：【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周叙诚把手机连接的蓝牙截图发过去，她的英文名赫然在列。
周叙诚打趣：【Lindsay，你没改名吧】
钟毓灵：【……没有】
周叙诚：【过来拿，我等你】
钟毓灵把手机放包里，皮筋不知何时落在地上，她蹲下来捡，发尾却沾上了洗手台上的湿水。
她又沾水洗了下头发，转身离开。
钟毓灵循着记忆往接待室的方向走去，周叙诚背对着门玩手机。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身旁。
周叙诚先闻到一股熟悉的清茶香，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女人。
她把低丸子头解开了，黑发半披，发尾和杏色衬衫都有点湿。
她的衬衫碰水就透，内里隐约可见暧昧风光。
周叙诚率先一步移开了眼。
钟毓灵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禁也有些不自在。她欲盖弥彰把头发遮在胸前，岔开话题：“我的耳机呢？”
周叙诚把耳机仓合上，递给她，低声道：“Lindsay，你丢三落四的习惯要改改。”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英文名，嗓音低沉又缱绻。
钟毓灵还有些不习惯：“反正丢的也不是你的东西。”
周叙诚挑眉：“你吃枪子了？”这么冲？
钟毓灵没脾气了，垂下眼眸，喃喃道：“知道了。”
接待室和会议室不是办公区，百叶帘没拉，基本上没什么人。
可Lucy站在不远处，默默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