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花朝节3
陶南雅仔细端详后点了点头，：“元宵节那日，我帮她猜出灯谜，后来慢慢有了联系，她知我喜爱白玉兰，于是绣了这条腰带送我，现下也算是好友，怎么了?三妹妹。”
陶南岭没有回答陶南雅的疑问，她又问：“二姐姐今日早膳可用过百花粥？”
“用过。”
“可吃出莲花的味道？”
“是有股子莲花香，我只道是今年新增加的花品类。”她见陶南岭神色凝重，心中隐隐猜出可能有问题，忍不住问出口：“三妹妹，你为何如此关注那碗百花粥和那枚腰带，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又见覃嬷嬷频频回头瞧她俩，陶南雅拿出锦帕轻掩唇部，小声提醒：“母亲那头已经回看多次了，若有什么问题等祭典后再说吧。”
听到这话，陶南岭眉头锁的更紧，若真能等到祭典过后再说倒不会叫她如此忧心，怕只怕暗中人早已打算好今日要在祭典进行过程中便开台唱戏。
——唱这出叫陶家女当众出丑的大戏。
盖因这两个物品分开来看，那么清晨那碗百花粥没有问题，白玉兰花纹腰带亦没有问题，可若是喝了含有茲碧花的百花粥，再佩戴此白玉兰腰带届时便会成为招惹马蜂的活靶子。
所以，张娘子是冲着陶南雅来的，若不是蓝衣婢女撞错了人，那么刚刚遭殃的人估计就换成陶南雅了，而陶南雅不通医术，也必定会佩戴这条腰带。
陶南岭无奈苦笑，终是承了别人的情，代人受了罪。
张瑶为陶南雅好友，深知她的喜好习惯所以能在陶南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顺利布局。
但有一事却叫陶南岭百思不得其解，张瑶害陶南雅目的为何？
是为叫陶南雅在花神祭，在众多贵妇人面前出丑？
陶南岭总觉这个动机不充足，若要说陶南雅出丑后，她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也能勉强说通，但因张瑶父亲位卑职低，即便少去一个陶南雅，她也必定不在这些世家贵妇的首选考虑范围内。
可若是说张瑶为抢夺世子妃之位，那么光害陶南雅无甚用，陶家四个女儿均在候选，况且上京城内谁人不知世子妃人选几乎暗地里已确认是陶宁沅，若她有胆子直接害陶宁沅，这动机倒还充足些。
陶南岭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她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但前方牡丹花仙子已经念完祝词，要求世家贵女上前正衣冠。
为首两端各站的是福慧郡主和昭华郡主，其后分别站的是镇国公嫡女苏云、护国公之女安栖、定北侯之女楚清俪，威武将军之女穆若楠，再后面跟的便是陶府众女和其他世家小姐。
待众人站好，四位白衣赞礼齐齐开始唱词。
“正衣冠。”
众贵女整理衣领衣襟。
“起礼。”
此处做天揖礼，众贵女垂手向前，端身立正，双手如抱鼓，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双手交叠，大拇指内扣，面对众花神神牌位。
“行礼。”
待此句一出，众贵女举手齐眉，躬身行礼。
“起。”
众女缓缓起身，将手复举至与眉同高，目视掌心。
“落。”
到这儿，陶南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将双手归于腹前，挺直身体，缓缓将手臂放置身体两侧。
待扮演花仙子的女子将祝文焚烧后，就到了最后的簪花环节，可当她看到捧着茲碧花的白衣侍女朝陶家女这一排走近时，陶南岭心头大震，她知道她遗漏了什么。
陶南岭盯着最前方的两排贵女，暗暗思索究竟是哪位贵女手笔，竟有如此心机手段，若非她自小熟读各类医书，恐怕今日便要阴沟里翻船了。
张瑶绝对不是主谋。
只因茲碧花为滇西特产之花，采摘、运输、保存需要极大人力物力和财力，而张瑶显然不具备以上任一能力，最重要的两点，也是刚刚陶南岭忽略的点，其一便是张瑶绝无能力叫陶家祖母愿意直接笑纳茲碧花并用作百花粥的食材，其二便是可以安排白衣侍女目的明确地捧来茲碧花。
若她所料不错，背后之人就是要陶氏女当众出丑最好毁容，招太妃嫌弃，其他贵妇耻笑。
此人必定身份高贵，她与陶府交好，连老祖母都不得不卖她面子，与花神殿交好或者说与花神殿举办祭典之人关系不错，叫人可以按照她的要求直接指定贵女们将要簪的花。
她利用张瑶送陶南雅白玉兰腰带，再送陶祖母茲碧花，祖母知晓其花珍贵，以及为示对她的看重必定用来熬制百花粥，陶府小辈经由祖母赏粥大多会用点，若有漏网之鱼没用粥的，陶南岭嗤笑，她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散发阵阵莲香的茲碧花。
若无人佩戴这条白玉兰腰带，那么想必安排给她们的簪花贵妇将会带着相似的甜腻香气过来，只是这样张瑶便会成为漏网之鱼，无法叫背后人一网打尽，也叫这场阴谋少了个背黑锅的替罪羊。
若是此处有榄菊花，倒也可解。
可今日这人层层算计，榄菊必不会出现在今日簪花花盘之上，
陶南岭想通个中关窍，便预备叫那人竹篮打水，虽说她可以轻松脱身，但若真独善其身，恐怕到时那人留后手专心对付她会更加得心应手。
想到这，陶南岭决心赌一把，她无视覃主母警告的目光，挥手招来礼官。
“大人，能否请舒太妃为我们陶家姐妹簪花？”
那礼官清肃庄严，闻言，眉头一拧，“陶三娘子，恐怕这不和规矩。”
陶南岭自袖口拿出一鼓囊囊钱袋，偷偷塞进礼官袖中，微笑低语：“只劳烦您稍稍提一嘴，若太妃不愿便作罢。”
陶宁沅为舒太妃私下属意之人，若陶氏女有所求，她有七成把握太妃愿来，若太妃不愿来，陶南岭咬咬嘴唇，若不愿来，那当务之急便是保全自己，不叫自己在祭典上失仪，其他人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然礼官回禀后，舒太妃看向这边含笑地点了点头。
成了。
陶南岭如释重负。
待赞礼喊出“请贵人簪花时”，陶南岭低头露出空无饰物的发髻。
当艾草夹杂这榄菊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时，她用余光瞥见了一抹浅黄色宝相花纹裙摆。
她随即微曲膝盖，方便舒太妃簪花。
头上一重，莲花香瞬间自头顶飘散下来。
“起来吧。”一道亲和的声音响起。
陶南岭未着急起身，她先谢过舒太妃后才站直身躯。
而后她恰好不经意见瞧见舒太妃腰间的橙黄色凤纹香囊，好奇询问：
“娘娘腰间的香囊好特别，比之馥郁逼人的百花香，这香囊里的香气叫人闻后觉神清气爽。”
“你这丫头鼻子倒是灵敏。”舒太妃摸了摸香囊，带着对小辈孝心的赞许，她接着道：“这是苏云为本宫特地做的，说是可以防虫醒神。”
“那小女等会踏青时得问问苏姐姐配方，到时给祖母也做几个。”陶南岭羞涩地笑了笑。
舒太妃满意点头，“你也是个有心的。”拍了拍陶南岭的手背后便走去给下一位贵女簪花。
陶南岭微眉冷笑，知道苏云也怕后续闹大不可收场，用榄菊为主要材料混之艾草和薄荷做成香囊以防蚊的名义给了在场品阶较高的贵妇和贵女。
这苏云为镇国公嫡女，其父镇国公苏遣于20年前便因守城殉国，所以她从小被接到宫中，与玉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听说两年前，舒太妃欲为玉世子和苏云指婚，但被玉世子以将其当作亲妹的说辞给拒了，却没成想苏云这些年都并未死心。
没一会儿，祭典结束。
覃氏留了几个稳重老练的丫鬟婆子便坐车回府了。
现下他们可在花神殿用了晌午便去云梦谷踏青扑蝶。
到达云梦谷时，谷中白雾已经散去，只零零散散几朵地挂在半山腰，草地嫩绿葱葱郁郁，再走深一些，便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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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同的花组成的园林。
“三妹妹，此处已没有外人，方才你提的那百花粥和腰带究竟是怎么回事？”陶南雅刚刚在花神殿便想问，可周围人声嘈杂，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陶南岭并未解释，只是提醒陶南雅小心张瑶。
她担心陶南雅追问，便加快脚步朝陶宁沅所在的位置去了，为何步伐如此明确只因她观察到舒太妃今日给陶宁沅簪花时似乎说了什么，叫陶宁沅素来清冷的面容也不由两颊生嫣，羞涩点头。
陶南岭猜舒太妃可能透露了有关梁宸玉世子的消息，再看几人进入云梦谷之后，陶宁沅目标明确直奔桃花园而去，于是她也立马跟了上去。
“欸，三妹妹，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们不去扑蝶吗？”陶南雅艳羡地盯着其他扑蝶小女娘，但脚上却也不落后跟着陶南岭闯入桃园。
一进去，便见今日云归湖中央画舫的那位白衣锦袍公子笔直挺拔地坐在桃花树下作画，粉色花瓣飘落至他肩头，他神情专注，并未被外间动静影响。
这次离得近，陶南岭可清晰看到他高耸的眉骨和鼻梁，以及细腻如玉的肌肤。
原来他便是梁宸玉。
陶南岭几人也不由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他作画。
没过多久，他画下最后一笔后，抬眸望向面前几位女娘，一时有些困惑。
舒太妃令他来桃园与陶家大娘子相看一二，却发现一起进来了三位娘子和几名婆子，三位娘子中为首的那位清冷、中间那位脱俗，他今早才见过、最末的那位温婉。
私心里他希望是中间那位，可清冷娘子开口后打碎了他的期盼。
“可是玉世子？”
“臣女陶宁沅，太妃娘娘吩咐臣女来桃园。”陶宁沅没好意思将太妃要她来相看的话说出口。
梁宸玉点头，以为后面跟的其他两位娘子是陶家主母派来陪同的，毕竟二人现下并未真正定亲，私下相见传出去恐会有损陶家大娘子名声。
陶宁沅接着介绍：“这是二妹妹，陶南雅。”
陶南雅俯身行礼，“臣女见过世子殿下。”
“这是三妹妹，陶南岭。”
陶南岭与陶南雅行相同礼。
“各位娘子好。”梁宸玉颌首，算是打了招呼，却又将注意力放回到那副桃花图上。
这幅他画完最后一笔总觉哪里不对，但看了又看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世子殿下，可题词？”抬眼看见耳尖微红的陶家大娘子，略显局促地站在他身旁，看着画问他。
女儿家羞涩，鼓起勇气主动找寻话题，他亦不忍心叫她被冷落。
“大娘子觉得如何提？”
梁宸玉将笔递给陶宁沅，温柔笑道：“可即兴发挥。”
陶宁沅接过，看着画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用娟秀小篆在画的左上角写下：
【桃花嫣然出篱笑；
似开未开最有情】（注1）
梁宸玉见这副字后突然有了灵感，他将肩侧的桃花捻出汁水，以狼毫蘸取添上花朵，此幅画成了。
他展颜一笑，对陌生的陶家大娘子有了几分欣赏。
陶南岭见此情景，掐了掐手心，她虽很想上前去打断二人互动，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现下也不能轻举妄动。
覃氏派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虽明面上说是照顾娘子，实则却是担心她们捣乱。
正在苦思如何得到梁宸玉好感时，便听他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前端传来。
“未时，弄梅园后有吟诗歌赋宴会，不知大娘子可愿一同前往？”
陶宁沅那从方才红起来便再没有消下去的耳朵现下更是红的像要滴血。
看见她羞涩点头，陶南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若今日叫他们二人互相生了情愫，即便到了寒食节，归一大师卜算出她的命格最贵重，福泽最深厚，恐怕也有很大机率败给人心。
她必须得寻个机会，破坏他二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