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花朝节2
目光相碰时，似心间掉落一枚石子，霎时间在素来平静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陶南岭急忙收回眸光，如羊脂白玉般的耳廓爬上嫣红。
“娘子？怎得突然耳朵红了。”存菊疑惑询问，顺手将方才经过湖水洗涤的莲花纹锦帕递给她。
陶南岭侧身接帕子避开画舫那人目光，她轻拭面颊，一阵沁凉自面容传递至耳尖，逐渐降低了脸上的温热，缓解了心中的臊意。
那位郎君真是样貌极佳，她自认不是喜好男色之人，却也被双含情目瞧的羞臊不已。
“许是今日阳光太烈，热着了。”陶南岭顾左右而言他，生怕存菊瞧出什么。
热吗？存菊狐疑地抬头瞧了瞧顶上那颗密不透光的大树枝干和远处虽耀眼但实则因时辰尚早还不温暖的阳光。
一阵微凉清风从薄薄的绸纱衣襟灌入，存菊不由自主搓了搓自己泛着凉的臂膀取暖，她竟没感觉到丝毫热气，不禁疑惑是不是寒症又犯了？
“我现下好多了，走吧，可不能耽误祭典。”陶南岭打断存菊探索的目光，站起身时也没注意锦帕掉落至一旁草丛。
而她们不知道，别人在她的画中，而她亦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美景，时间倒退一刻钟前。
“河畔边上坐的是哪家小娘子？长的可真是国色天香。”一身着绛紫色锦衣的俊美男子轻佻问道。
他面色通红，眼神迷离放肆地上下来回打量河畔边的青衣姑娘，眼中涌现掠夺的光芒。
“她美，还是我美？王公子。”一道娇媚女声拉回他的注意力。
怀里的美艳舞姬伸出玉臂搂住王公子脖颈，薄透的红纱轻轻滑落至嫩白肩头，她呵气如兰，呼出热气缓缓撩拨男人的耳垂，熏的他眼中通红。
王公子凑近深吸舞姬身上暖香，淫邪一笑，“她更美。”见舞姬不依轻锤他胸膛，才低下头用下巴青茬蹭她红唇，“但风情，她不及你半分。”
“你讨厌～”舞姬听后媚然一笑，才像是放下心似的，以口渡酒送上红唇。
二人旁若无人，唇齿相缠，“啧啧”作响。
坐在对面的黑袍锦衣男子见此情景甚是无趣，他抬手晃了晃酒壶，欲与人碰杯解闷，扭头见好友已然醉醺醺趴在桌子上呼噜大响，他无奈摇头又微眯双眼逡巡四周，见上首那位浑身透着疏离矜贵的世子殿下身旁最是清净，于是拎起酒壶走了过去。
“世子殿下既不寻欢，亦不与人喝酒交谈，只顾着敲桌子，若非是此次宴会太过无聊？”
说完，他将手中的酒杯斟满，“世子，臣敬您一杯。”
梁宸玉莞尔，端起酒杯与他共饮。
“勤之说笑，此处风景秀丽，比之眼前美人和美酒更吸引我罢了。”梁宸玉放下酒杯，抬头却见青衣女娘已经离去，眸中不由闪过遗憾。
黑袍公子名薛欢，字勤之。
说来倒是稀奇，恭亲王嫡长子梁宸玉生来金尊玉贵，圣上曾言待他定亲便立即袭爵。
即便身份贵重如此却并未使他目中无人，反而其行事作风与上京其他贵族官员之子不同，他勤奋好学，谦逊有礼，不近女色。
梁宸玉作为世家贵族圈里的一朵“奇葩”，却未曾在坊间听过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就连薛欢本人都无法做到他那等清心寡欲。
薛欢身为兵部侍郎二子，早在14岁时，祖母便已经派了两名通房侍妾前来教他敦伦，尽管并不热衷那事，但每隔半月还是会去侍妾房中歇息。
如今这不近女色的世子殿下难得对女人起了兴趣，薛欢揶揄笑道：“怕只是船上俗物难入世子青眼罢。”
梁宸玉如玉般面容泛起一丝红晕，丹凤眼微微上挑，他明白薛欢的意有所指，但也不愿因他多看两眼便叫无辜女子遭受非议，于是语气温和：“我对那位姑娘并无冒犯之意。”
薛欢猛灌一口，咧嘴一笑，似不经意，“对陶府大娘子，您有何看法？”
说起陶大娘子与世子之间的羁绊还得归功于一则传闻。
圈内曾疯传玉世子殿下喜好男色不爱娇花，却不知今年年初被谁将舌根嚼到了他亲祖母舒太妃耳边，于是舒太妃火急火燎命人寻遍上京城所有适龄贵女画像，并令梵净山归一大师一一为其批命格，以期能找到合适的世子妃人选。
可挑来挑去，挑到最后竟是陶丞相家的四位娘子和一个从六品起居舍人之女胜出，现下只待寻个良辰吉日，归一大师将几位娘子的八字与世子和完后便确认人选直接请旨赐婚。
明面上虽说还有那么一个步骤，但实则众人已默认未来世子妃之位乃是陶府大娘子陶宁沅的囊中之物。
梁宸玉听后，垂眸沉思片刻，“大娘子娴静端庄，秀外慧中。”
舒太妃早于数日前便传信给他，如不出意外，陶大娘子将会成为他的世子妃，唤他此次进京，除祝寿之外，还需与未来世子妃培养感情。
他对未来妻子无其他企盼，只愿求得一贤妇，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说完，他亲自倒酒，随后举起酒杯，“来，喝酒。”说完，一饮而尽。
陶南岭到花神殿时，祭典已经开始，此刻主厅中央十二名扮演花神的妙龄女子正在敬香。
离正厅最近的高台上坐着一行人，为首那位雍容华贵，她一身浅黄色宝相花纹衣袍，神情不怒自威，身旁站八名举仪仗扇的侍女，皇家威严尽显。
趁众人注意力聚焦在前方，陶南岭悄悄站到陶南雅身旁。
“三妹妹，好些了吗？”
“二姐姐，现下已无碍。怎没见四妹妹？”陶南岭望着前面几人，明知故问。
“四妹妹突发红疹，母亲担心有流言，特令她在殿内偏房休息。”
二人正在低语时，站在第一行的覃嬷嬷回头望着她们轻咳了两声。
二人噤声，专心看祭典。
根据花神祭的祭祀流程，敬香后便是燃香、上香、献酒、奏帛，待为首装扮最为华丽的牡丹仙子宣读完祝文后，所有贵女需同百花仙子们一同上前正衣冠再行仪，而后十二位花仙子焚祝、焚帛，众人一齐恭送百花花仙，到最后，再为贵女们簪花赐福，至此百花祭才算正式结束，而全部流程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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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要一个时辰。
陶南岭虽貌似认真观看祭典，但脑中却在思索其他事情，可突然间后背传来一阵灼烧感将她的心神拉回。
“嘶～”如百针捆扎的刺痛自腰背向上攀爬，陶南岭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转身回望，只见一淡蓝衣裳侍女满脸惊恐，她手上端一窄小木托盘，托盘之上，茶杯倾倒，白雾缭绕间茶香弥漫，茶叶散的到处都是。
眼见蓝衣侍女局促不安想要跪地求饶，陶南岭眼疾手快拖住她，为不引起别人注意，她咬牙轻语：“勿动，不要伸张。”
“二姐，我先下去。”
陶南岭知道，她若此刻下场比等会在正衣冠环节因狼狈出丑强。
见周遭的贵女捂嘴轻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一时无法分辨是有人故意还是蓝衣侍女无心。
陶南雅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过程，她微微点头，告诉陶南岭多带了一套衣裙，如不嫌弃可穿她的衣裳。
陶南岭此刻也不客气，点点头留下存菊，随陶南雅的侍婢芍药下去换衣裳。
今日祭典舒太妃在场且最后要为贵女们簪花，她万不能失了礼数。
曲径通幽，弯弯绕绕，穿过几片稀疏竹林才到达偏殿。
芍药捧出一套月白色鎏金罗裙，伺候陶南岭更衣。
掀开浅青色衣物，陶南岭腰间的娇嫩肌肤已被烫红，芍药发出惊呼。
“娘子！”
“穿，我没事。”
尽管罗裙纹理细腻，但穿上身时受伤之处经摩擦后还是有些生疼。
“娘子，接下来要系腰带了，您忍着些。”
芍药站于她身后帮她绑带。
可一呼一吸间，陶南岭嗅到抹不同寻常的异香。
她抓住芍药手腕，眼眸渐深，“这腰带先不着急系，拿来我看看。”
芍药将腰带递给她。
腰带与罗裙同色，几朵玉兰花分列其中，花朵以金线混蚕丝织成，她凑近细闻花朵，一股甜腻至极的气味扑面而来。
陶南岭假装好奇，“这香是你单独熏的？怎与衣裳的香气不甚相同。”
芍药虽不解，但看三娘子兴趣浓厚，她说：“不是奴婢熏的，我原为娘子准备的腰带出发时找不见了，柜中恰有这一条与衣裳相配，便带来了。”
“三娘子，怎么了？”
陶南岭摇了摇头，决定将计就计，“系我衣裳上那条浅青色的吧，这条你也拿上。”
“喏。”
待陶南岭和芍药返回时，牡丹仙子正在念祝文。
站在队列里，陶南岭敏锐地察觉自她回来便时刻有一道目光于背后窥伺，她蓦然回头，只见末尾一秀丽小巧的女子惊慌地缩回视线。
“怎么了？三妹妹。”
“二姐，后面那女子你可认识。”
陶南雅随陶南岭目光看去，她回：“认识的，她起居舍人张松之女张瑶，与我还有几分交情。”
“这腰带可是她送你的？”陶南岭示意芍药拿出腰带，只见织成花瓣的金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漂亮而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