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彼此问候几句，霍聿铮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陌绾笙叮嘱道：“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电话最终挂断，陌绾笙舒了一口气。
她扭头看向贺子航，满脸的歉意。
“抱歉哈，刚刚有点事。”
贺子航只是摇摇头，神色依旧温和。
“没事。”
他将带来的热可可从纸袋中取出，递给陌绾笙。
“这里的热可可味道很不错，给你带了一杯，你尝尝。”
陌绾笙接过热可可，纸杯还是温热的。
她抿了一小口，浓郁丝滑在她的舌尖化开，很甜。
“谢谢。很好喝。”
贺子航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窗外的暮光笼罩着周身。
他郑重说道：“欢迎来到巴黎。”
陌绾笙将餐车上的晚餐取下，摆放在套房的餐桌上。
“既然都准备好了，就别浪费了。”
霍聿铮预定的晚餐确实很丰盛，前菜、主菜、甜点一应俱全，即便是两个人吃也绰绰有余。
贺子航倒也没有客气，他自然地上前帮忙布置餐具。
两人默契地将餐食摆好，隔着铺着白色桌布的小桌相对而坐。
这顿饭吃得轻松许多。
在摇曳的烛光与美食的香气中，陌绾笙专注地听着贺子航聊着巴黎。
他不只介绍那些耳熟能详的景点。
而是分享着塞纳河畔旧书摊的趣味，某条小巷里面包房清晨飘出的香气，那些本地人才懂的欣赏巴黎屋顶线条的最佳角度……
当最后一道甜点被享用完毕，贺子航看向窗外的夜晚。
他提议道：“要不要去附近的小酒馆坐坐？天还早，离这里很近，走路五分钟。”
陌绾笙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她披上外套，跟着贺子航一起走在巴黎的石砖路上。
天空此刻是深邃的蓝调时刻。
贺子航放慢着角度，配合陌绾笙并肩而行。
他不时指引路面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体贴入微。
“就是前面那家。”他指着不远处暖灯下的一间小屋。
陌绾笙加快脚步，贺子航推开厚重的木门，两人一同走进了小酒馆。
混合着葡萄酒香和旧木头香的暖流扑面而来，屋内扬起缓慢的爵士乐曲，喝酒的客人们热切地交谈着。
“看起来不错。”陌绾笙莞尔一笑，跟着贺子航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老板似乎和贺子航很熟悉，两人用着法语欢快地交谈起来。
他看起来对陌绾笙的到来很是惊喜。
“想喝些什么？”贺子航扭头看向陌绾笙，将酒单轻轻推到她的面前。
她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酒精最好低一点。”
看到那些花里胡哨的鸡尾酒时，那段喝醉酒的记忆在她的大脑中飞快闪过。
上次和霍聿铮一起去酒吧喝酒，结果就因为大脑一团浆糊，那个咬痕被他重复强调了好几天。
陌绾笙想，还是少喝一点为妙，免得在外面误了大事。
贺子航了然地点头，没有丝毫诧异或追问。
他看向老板，用流利的法语说道：“麻烦给这位女士一杯皇家基尔，请将黑醋栗利口酒减半。”
点完单后，他转回头，温和地解释，“这个酒精很低，味道是清甜的果香，你应该会喜欢。”
陌绾笙：“谢谢了。”
贺子航点的酒很快被送了过来。
陌绾笙面前那杯皇家基尔呈现出优雅的玫红色，气泡细密地沿着杯壁上升。
他自己要了一杯色泽深邃的勃艮第红酒，两人轻轻碰杯。
陌绾笙啜饮了一口，果然如他所说，满口的清甜。
她忍不住称赞道，“味道真的很好！”
贺子航静静注视着她眼眸中闪烁的欢喜，跟着她一起笑了。
“绾笙。”
“嗯？”陌绾笙放下酒杯，看向他。
酒馆光线昏黄，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但她却无法辨别此刻他眼眸中翻涌着的情绪。
贺子航的声音依旧温和，“听同学说，你结婚了。”
陌绾笙不解地问道，“嗯，怎么了？”
“没什么。”贺子航端起酒杯，轻轻晃动。
“只是想起来，你大学的时候还和我说，以后大概率不会结婚，因为遇不到喜欢的人。”
陌绾笙微微一怔，她大学的时候确实这么说过。
不过，这终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今天打来电话的吗？”
陌绾笙点点头，又抿了一口皇家基尔。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晚餐是他送过来的。”
贺子航晃动酒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垂眸看向杯中荡漾着的液体。
头顶的灯光在表面碎成了无法拼接的金芒。
“是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起伏，“那他真的挺贴心的。”
“你喜欢他吗？”
陌绾笙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她托着腮帮子，看着酒馆老板流畅的动作，他在给别的客人调酒。
雪克壶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而遥远。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动作，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又像是在刻意回避提问者的视线。
三个月多了。
她，好像不想离开霍聿铮了。
落地法国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是他。
最终，陌绾笙转身看向贺子航。
她的眼眸中叙述着她的坚定，“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
贺子航看着她眼眸中的不容置疑，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本想给出一个祝福，脸上的肌肉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最终只得微微颔首，将翻涌的情绪压在心底。
“那就好。”
他端起酒杯，却发现酒杯已经了底。
于是，将其放下，指尖微凉。
陌绾笙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一开始是家族联姻。”
“但他挺好的。”
“家族联姻”这四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贺子航的心上。
他猛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昏黄灯光下，眼中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所以，并不是什么浪漫的邂逅，不是那种足以让她改变人生规划的，非他不可的爱情。
而只是联姻。
一时间，无数个“如果”疯狂地涌上他的心头。
如果当年他再勇敢一点，如果他没有以为时间还很多，如果他在她毕业前就说出那句话。
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这些念头像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
陌绾笙只是叙说着内心所想，“相处下来，发现他很尊重我，也懂得照顾人。日子过得比想象中平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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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她将最后一口酒饮入口中，“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谢谢。”
说话中，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提及霍聿铮的时候，嘴角挂着不曾落下的笑容。
那笑容，并非刻意的炫耀，而是发自心底，自然而然的浮现。
可恰恰就是这无意识的笑容，比任何的宣告都要更具杀伤力。
贺子航的目光凝滞在她微扬的唇角，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听到“联姻”二字的时候，他以为她只是在妥协，在认命。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自己或许还有机会的错觉。
可现在，他明白了。
有些时候，爱并非总是轰轰烈烈。
它更可能藏匿于细水长流的陪伴里，最终化作提及那个人时，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眼角眉梢的那一抹温柔。
他将心底那些藏着的遗憾永远埋葬。
“喜欢就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语气平静得出奇。
“我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回去的时候，他们走着来时路。
鞋子在石块路上留下的声音，轻轻敲打着贺子航的心。
他没有再提及她与他，只是说上几句在法国这几年遇见的趣事。
巴黎的夜风带着塞纳河的水汽，轻轻拂过面颊。
路边的咖啡馆还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传来笑语声，但这热闹是别人的。
他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段礼貌而克制的距离。
陌绾笙偶尔附和一声，嘴角带着礼貌的弧度。
贺子航讲述着那些或幽默的，或尴尬的。
他们依旧还是朋友。
“就送到这里吧。”
两人在酒店门口驻足，陌绾笙朝他摆摆手，“谢谢今天的招待，酒真的很不错。”
“对了，后天去你店里商量比赛的事情。”
贺子航点点头，“好，早点休息。”
陌绾笙回到了酒店套房，欢快的。
霍聿铮恰好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她估摸着算了一下，锦市现在应该是凌晨四点。
她点开消息。
「霍太太，我睡不着。」
陌绾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实在想不到霍聿铮睡不着的原因。
毕竟，他的作息，向来规律。
她故意逗他。
「霍先生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不是睡的很好吗？」
手机很快震动。
「那也是以前，霍太太在的时候。」
「所以是在怪我？」
她静静走到落地窗前，拍下了巴黎的夜色。
将照片给霍聿铮发了过去。
霍聿铮：「嗯，我想你了。」
看着这行字，陌绾笙愣住了，她好像之前从未见过他直白地表达感情。
她正准备回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霍聿铮：「巴黎的夜景很美。」
陌绾笙拨通视频电话，几乎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起。
屏幕里，霍聿铮靠在床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
看起来，他一夜未眠。
但却在看见她时柔和了轮廓。
陌绾笙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霍聿铮：“在等你说晚安。”
锦市的凌晨四点，他在等她和他说一句晚安。
“晚安，霍先生，早点休息。”
霍聿铮嘴角微扬，“晚安，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