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朔日,整个侯府的人都聚在善安堂,裴氏族人亲眷也来拜贺,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
裴家老夫人近几日身子好了许多,许是因着年节喜庆热闹,心中高兴,故而饭菜也能多吃几口。
裴睿见她安好,便放心了。与厅堂中的人随口交谈客套几句,便坐到角落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喜欢家族里的聚会,从前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亲戚间走动,该说的不该说的,他自有分寸,随意而为。
往常,他人有些什么闲话至多不过是问问他们何时要添个子嗣,那时姜淮玉的不安都直接写在脸上,只因他在场,那些人也就不敢继续打趣。
如今,他们见他孑然一身,客套几句之后,总是问他打算何时再娶妻,亦或是明里暗里给他介绍哪家的娘子,想叫他相看相看。
裴睿避之不及,总是以忙公务为由匆匆离场,他冷脸相对,奈何却总有人像是看不懂。
老太太身旁的默默拿了一篮子的蜜饯果脯分给小辈们,见裴睿一个人在角落里正襟危坐,便拄着拐杖走过去。
“睿儿,拿着,回头给淮玉带去,她喜欢吃。”
裴睿抬眼看着祖母苍老的脸上挂着笑,便没有扫她的兴,伸手拿了一个。
“多拿几个,”老太太又给了他一把,说道,“这几个都是淮玉爱吃的,她有阵子没来了,你多带些给她去,祖母这里多的是,她要是吃完了,遣人再来拿。”
老夫人让侍女拿了油纸包了一包各式的蜜饯,交给裴睿,又塞了包花椒给他。
裴睿收下了。
老太太每年都会给他和姜淮玉一包寓意多子多福的花椒,前几年的都不知她收在哪里。
“侄儿,近日可好?”
老太太一走,又来了人来与他说话。
“婶娘安好,侄儿很好。”裴睿待人接物总是从容客套,但字里行间还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那就好那就好,”这是裴睿一个堂婶,一年见不到几次,但却是自来熟,不论是冷的热的人,无论见到谁都能热络聊几句。
“几个月不见,婶娘见你是愈发俊朗了,可有打算何时娶妻吗?”
“还未有打算。”
“唉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早做打算啊,回头我得去同你母亲说说。哎,婶娘常在各家走动,你若现在问我,我马上就能给你寻几个门当户对的娘子,你让我想想啊。”
这位堂婶白眼朝天想了两瞬,心里马上便翻出了几个来,刚要开口就见裴睿一口饮下杯中剩下的屠苏酒,站起身来,朝她一揖手:“侄儿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哎,等等啊,”堂婶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我已想到了几个,我一会去找你母亲细说去。”
*
年初三,冬阳正好。
姜淮玉一家人受邀去方京墨在永宁坊所置的新宅,方京墨年前就已经搬过去了,也请过了乔迁宴,今日不过是家人之间小聚。
梁娉仙费劲力气在长安找到了一个来自北都的厨娘,终于可以吃上家乡饭了,比之先前在国公府她自是开心许多。
她神飞色舞领着萧言岚在宅子里到处逛了逛,两人商量着要如何把府里布置得更好一些。
萧言岚自己在国公府也时常闲着无聊隔段时间便要弄一弄府里的摆饰、花草,今日有个全新的府邸可以让她参谋着摆弄更是心花怒放,与梁娉仙聊得十分上心,允诺她要把自家的花匠、木匠借给她差遣。
今日,姜落莲也一道来了,她虽腼腆,但内里性子欢脱,喜欢热闹,时常想出门,奈何林氏性子静哪儿也不想去,她只能偶尔和婢女一起去街市上走走逛逛。
自打姜淮玉从裴家和离后回来了,她虽替她觉得惋惜,但心底却是十分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处处跟着她一块儿出去了,不仅是从前人人都可去的街市,姜淮玉带着她见识了她从未见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
一如今日,她一听说要来方表哥的家里,一大早就起来忙着梳妆。
众人在方宅待了许久,可是方京墨却不在家,梁娉仙说他还在秘书省,因着这几日忽然有了些额外的差事,整个秘书省里里外外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今日无论如何定会早些回来,与大家一道吃个饭。
众人逛完了宅子,便在花厅里聊着天,等着方京墨回来。
“要不咱们先吃吧。”梁娉仙有些难为情,不好让客人们等着。
萧言岚笑道:“主人家不在,我们怎么能先吃呢,再等等吧。”
姜霁书悠闲地吃着点心,跟着说道:“不急不急,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就在此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人,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那人却不是方京墨。
而是萧宸衍。
萧宸衍一身银白色联珠对雁纹圆领袍,玉佩垂坠腰侧,身形修长,神采英拔,侵骨的温润如玉,又自带着股华贵。
他跨进门来,先是看了姜淮玉一眼,才又看向在场其余人,揖手道:“各位久等了。”
一见到他,姜霁书忙站起身来迎,笑问道:“煜王怎么来了?”
所有人都纳闷,明明是私下的家宴,他怎么来了。
萧宸衍却一副完全没有察觉众人表情的模样,径直走到姜淮玉身边,低声朝她说道:“愿新年,胜旧年。抱歉没能同你一起守岁。”
姜淮玉想起除夕夜他不在皇宫宴上,原只以为他是不喜欢那么多人的宴会,因为他以前就时常缺席各种场合,理由就是“不喜欢”。
“没事的,”但她还是问了句,“那日你一个人在府里吗?”
萧宸衍思忖片刻,玩笑似地说:“不是一个人。”
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姜淮玉总听人说他这些年风流不羁,身边有些什么人也是正常的,她便没问是谁,只是点了点头。
萧宸衍看她是真信了,忙解释道:“不过是逗你玩的,那夜是一个人,在王府里,独守空房。”
“独守空房。”姜淮玉不禁笑出声来。
萧宸衍却可怜兮兮的模样,问道:“那来年,你可愿与我一同守岁?”
他这言下之意,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听得出了,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且看他们二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如何互表深情,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便从他们身上收回了视线,左右看看。
姜淮玉有些犹豫,她此番与那么多人一同在皇宫守岁,来年与他一起守岁这样的承诺原也不是什么事,可是他方才又说他是一个人在王府守的岁,若是她此时答应与他一同守岁,那便是另一番解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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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迟疑的模样,萧宸衍心下忽而有些凉意,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那抹笑意等着她回答。
*
这几日休沐在家,裴睿闲来无事,一个人在侯府里闲逛。
路过云幽湖时,他不禁又想起那日的一场春/梦,不知不觉沿着回廊走到了弄水轩。
此时文阳侯府的人都聚在老太太处,这里幽静无声。
可是他却思绪难平。
或许是这几日太闲了无事可做,他总会想起那日梦中的片段,不堪其扰。
所幸后来再未梦见过她。
湖面的风吹来一阵寒意,裴睿叹了声气,抬头望向湖面,看见远处凌霜楼一角,无端又想起了姜淮玉,心情顿时很是不好。
他无纳妾之意,只想家宅安宁,可为何她们却执意于此。
她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正当他倚靠着栏杆,思绪飘飞之时,眼角却瞥见一抹樱草色裙摆款款朝他走了过来。
裴睿抬眼一看,是裴仰之妻,于惜安。
“大嫂。”
裴睿客气与她打了声招呼。
于惜安微微低头,朝他柔柔一笑,嘴角现出小小的梨涡。
裴睿原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既然此处有人了,又是无话可说之人,他便欲告辞走了。
于惜安似是看出他要走,忙开口与他说起话来:“三郎怎会在这里?不去老太太那儿热闹吗?”
“去过了,刚出来。”裴睿随口回道。
于惜安刚从善安堂出来,她在那待了半个时辰并未见他,顿时有些纳罕,不知他为何要骗人。
她也不戳破,只希望两人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一些。
两人之间堪堪一步之遥,于惜安便也倚在栏杆上,斜睨裴睿放在栏杆上的手。
他的手真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微红,于惜安不禁动了动手指,却终究是没敢伸出手去触碰。
片刻后,却听裴睿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哎呀!”
说时迟那时快,裴睿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于惜安一声低吟。
他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还站得好好的一个人,此刻正弯着腰,一手倚在栏杆上,一手捂着脚踝,脸色痛苦。
于惜安抬眸看他,一双流转的眼中已然含了泪。
“脚崴了?”裴睿问道。
“嗯。”于惜安低声答道。
裴睿四下看了看,整个云幽湖附近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
他只好问道:“能走吗?”
于惜安试图站起来,可脚一受力,便立即痛得咬牙,实在是挪不动半步。
她看了看身后的长椅,又看看裴睿,含泪的一双眼越发柔软。
裴睿疑心她并未受伤,正想着去外头叫个婢子过来搀她,却忽见月洞门外有一个身影动了一下。
“在这等着。”
话音未落,裴睿即刻走了。
“哎——”
于惜安来不及拦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行步如风,走到月洞门外,朝着哪里说了几句话。
接着,就见巧汕垂着头讪讪走了过来。
于惜安望着裴睿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