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不知下了多久才停,一缕阳光暖暖地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渔深深的眉眼上。
渔深深微微皱眉,刚想睁眼却觉眉头上传来一点凉意。一只手正抚上她的眉头,似乎像抚平她的愁绪。
她怔然睁眼,目光虚虚地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片刻,那手又缩了回去,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你醒了?”
渔深深眨了眨眼,瞬间一滴泪珠顺着眼尾下滑,洇湿了身下的床褥。
她做了一场梦,那梦似幻似真,在梦中时压得她恍若窒息,喘不过气,但现在却有些记得不甚清楚。
她双手撑起身子,缓缓坐起,然后看着沧濯缨的手,声音生涩道:“你一直在这吗?”
沧濯缨垂下眼,道:“没,刚来。”
听见这话,渔深深方才安心,否则让他一直这么等着还真是有些麻烦他。
默了半刻,她又道:“你的手有点凉。”
渔深深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手,好似想用灼热的目光让那只手温暖起来一般。直到沧濯缨把手收进袖子,渔深深才转开视线。
“天冷了。”
天冷了,所以会凉。
不知想到什么,渔深深倏忽鼻尖一酸,但她不想让沧濯缨看出情绪,很快就偏开头,把眼泪压了回去。
眼前终于一片清明,她意外看见熟悉的布置。准确来说,是在梦里熟悉的。
那张矮小方桌,上面的妆奁,首饰盒……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但似乎少了什么。
渔深深掀开床褥,径直走向那张方桌。她盘腿在软垫上坐下,怔怔地看着那面铜镜。
突然,脑中不间断地闪过画面,渔深深心脏抽痛,紧闭双眼,直到落下两行眼泪,她才猛然睁眼。
沧濯缨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身边,那只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最终只是拥住了渔深深的肩头。
渔深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她没有抓住它,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思考,或者说没有空心去思虑其他事。因为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身影,那身影巧笑嫣然地一口一个小姐,然后又在她眼前忽闪忽灭。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沧濯缨:“沧濯缨,你先出去好吗?”
沧濯缨似乎不放心,没有动作。
渔深深喉间像堵了块硬物一般,艰难出声:“我想一个人待会,很快。”
“那你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渔深深扯唇一笑:“好。”
等沧濯缨出去后,渔深深再难抑心痛,泪珠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她双手撑着额头,耳边紧紧绕着那些梦里的声音。
一直哭到脑子嗡鸣她才停下来。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解,一个梦,或是说一段原主经历过的事,为何会与她而言如此真实,为何会在她心里如此激荡不宁。
等到眼泪干涸,外面响起说话声。
先是凌风的声音:“沧前辈……”还没说完,就被沧濯缨的一声滚给堵了回去。
渔深深在房内听着,猜是凌风的几个同门已经将沧濯缨的身份告知了他,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连夜跑路,倒还又几分骨气。
可下一秒,渔深深就被打脸。
“好嘞!”
渔深深:……
不过细听,这声音似乎并不是凌风的,应该是某个弟子的。
果不其然,就听见凌风说:“你们先回去。”
然后一阵脚步声过后,门外又回归宁静。
凌风倏忽出声,不卑不亢地问道:“沧前辈,我无意冒犯,只是想问一下那三个渔家人去了哪里?”
沧濯缨背对着凌风,没有转头,一直盯着那道门缝。
闻言,他压了压眉头,心情不是很好地瞥了一眼凌风,低沉着声音道:“和你无关,你也滚。”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沧濯缨看着渔深深发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艰涩出声:“你别难过了。”
渔深深突然觉得沧濯缨格外有意思。之前一张嘴虽然话说得不多,但却都很会说,现在她发现沧濯缨最不会说的话就是安慰人。
她冲他淡然一笑:“我没事。”
然后就看向凌风:“你刚刚说渔家人怎么了?”
凌风拱手:“渔小姐,渔家人不见了。”
渔深深立刻看了眼沧濯缨,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似乎还藏了几分心虚,心里大致猜到了七八分。
她原本就不喜欢那几个人,现在一场大梦后,她更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现在她问凌风也不过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要非说有,那只能是她想亲手解决了他们。
渔深深笑了一声道:“可能是连夜跑路了吧。”
她刚一说完,沧濯缨神色微滞,怔忡而立,搓了搓微凉的指尖,竟生出一丝暖意。
凌风看看一脸自然的渔深深又看看盯着渔深深的沧濯缨,目光巡回,他挠挠头,有些为难:“这……”
凌风实在是不明白,这么显然的结果,这位渔小姐居然还这样搪塞过去。
渔深深淡声道:“凌风仙长?”
凌风:“何事?”
渔深深:“仙长这趟来渔府是为何?”
凌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回道:“除魔。”
“那就对了。”渔深深走下台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沧濯缨,又说,“凌风仙长既是来除魔的,眼下这魔我们已帮你除了,至于渔家人去哪了,确实和你无关,就不烦仙长劳心了。”
这几句话里,渔深深在“我们”两个词中明显加重,凌风一下就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
这位渔小姐是想让他记得除魔这事是他们帮了他,尤其是那位沧濯缨,所以劝他该看不见的事就当看不见。
但凌风还是不肯罢休,皱着眉问道:“可是这魔还没除完吧?”
说罢目光虚浮飘向站在渔深深身后的沧濯缨,但却还是有些忌惮不敢落实。
渔深深问凌风:“你的追魔符可有什么反应?”
凌风一怔,自然是没有反应,先不说他一开始就燃了几张,就连他知道这人是沧濯缨后,他还燃了几张,却是一点反应没有。他只能咬咬牙:“没有。”
渔深深摊手:“那既然没有,不知仙长说的魔在哪里?”
凌风不想再和这人打哑谜了,直接点出:“追魔符没有作用并不能代表没有魔,魔是可以掩盖魔气的,更何况是万魔山之主,沧濯缨。”
渔深深皱眉,扭头看了眼沧濯缨。他面色极沉,看来是真的不耐烦了。
真不知道这凌风为什么非要揪着沧濯缨不放。虽说沧濯缨确为那什么魔主,但怎么说这人不久前才帮了他,简直比她这个不想报恩的人还要落井下石一点。
渔深深双臂交叉,对沧濯缨勾了勾手,示意他弯腰。
凌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微惊,这怎么跟训狗一样?堂堂万魔山之主当真会这么听话?
然后就在凌风吃惊的表情中,堂堂万魔山之主脸也不冷了,腰杆也不直了,乖乖地俯身弯腰。
直到沧濯缨的脸凑近,渔深深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顺手了。但看沧濯缨没什么不满的表情,也才放心。
她对沧濯缨耳语:“魔主,你是想直接打一架跑人还是要我帮你?”
耳边传来热意,沧濯缨眼光微动,喉结轻滚,低哑道:“深深帮我。”
渔深深轻笑一声:“好,那就算是还了恩情了。”
“嗯。”
说罢,热意消失,沧濯缨的耳廓却爬上一抹绯红,他抬手搓了搓耳尖,直勾勾地盯着渔深深的后脑勺,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幕渔深深自然看不见,但和她面对面的凌风却看见了。
凌风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这下终于心中一片了然。
“别看他了。”渔深深朝凌风喊了一声,这才拉回凌风视线,接着说,“他确实是沧濯缨,但真的是同名。”
凌风轻嗤:“你莫非当真把我当傻子了?哪个人会取这个名字?”
渔深深耸耸肩:“他啊。”
凌风:……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确实就是事实,可有哪条规定说了沧濯缨这个名字只能是那位魔主取的?”渔深深看着凌风瘫着一张脸听她编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又道,“这自古以来,濯缨二字本就不是什么稀罕词,古诗名句中常有以此喻超脱尘俗,如此好的名字,凭何因为那位魔主取了旁人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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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取?”
“强词夺理!”
“你说他掩盖了魔气,那他今日出手帮你时,你可有感受到什么魔气?我虽不是修仙之人,却也能感受到他所使的术法其实挺像你们仙门法术的。”
凌风微微思忖,好像确实像他们仙门法术,更准确点,甚至可以说和他们溪云山的术法有些出入。但如果是修仙之人,取这个名字岂非更加奇怪?
他还是不信:“我不信。”
渔深深皱眉,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她轻啧一声,决定放个大招。
渔深深轻轻颔首道:“好,你不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凌风一脸狐疑,又听见她说:“那你把他除了吧,我不拦你,不过就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这位沧濯缨真的是你口中的沧濯缨,那么你能打赢吗?”
凌风:……
确实打不赢。
看着凌风僵了的脸,她又道:“如果我这位沧濯缨不是那位魔主,那么你要是除了的话,可真就是有点滥杀无辜,以怨报德了不是?这可不是溪云山仙长的做派吧?”
此话听罢,凌风默然片刻。
所以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死磕这人就是沧濯缨,然后他们打一架,最后他被人像蝼蚁一样踩死。第二,装作这人不是沧濯缨,然后他们各回各家,互不侵扰。
于是须臾间,他就做出了选择。
其实凌风并没有要和这人决一生死的想法,且不说他真的打不赢,就说这人今日不仅没有做什么祸事,还替他们除了魔,若是真的打上一架,确实像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凌风拱手作揖:“抱歉,冒犯这位前辈了。”
见沧濯缨半天没有反应,渔深深接过话:“上道,希望你同门也这么上道。”
凌风转身要走,又被渔深深叫住:“你们之后去哪?”
沧濯缨一听这话终于按捺不住了,急得上前一步:“深深!”
渔深深疑惑地看了眼他,此刻凌风回道:“他们要继续历练,我要回溪云山,想找大长老问点事。”
“和徐正道有关?”
“对。”凌风斟酌开口,“渔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渔深深笑了一声:“不知凌风仙长去溪云山可否带我一程?我想入溪云山。”
经历了一晚这样的事,渔深深并没有忘记她来这的任务是什么,也清晰地明白,在这样的世界,没点自保之力,凭她真的很难生存。
至于为什么选择溪云山,可能是因为那位仙祖也可能是因为清尾,甚至可能是因为沧濯缨,反正心中就是莫名偏向溪云山。
凌风沉默片刻,想到她操纵树枝那一幕,才道:“可以,但渔小姐不是修行之人吗?”
渔深深一愣,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嫣然一笑:“自己修行,但想入溪云山更上一层。”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若是去了溪云山,遇上那些什么长老啥的,想必能一眼看出她并非修仙之人。
罢了,这些事等捅破了再说吧。
凌风颔首,颇为赞赏道:“渔小姐天资聪颖,定然能有所成,我在前堂等你。”
凌风走后,渔深深才想起沧濯缨喊了她,转身看他,刚想说话,却见面前的人怔怔地看着她,那眼神看得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抛弃丈夫的坏女人了。
不对,什么丈夫?
渔深深晃晃脑袋,这脑子里还真是一堆废料。
沧濯缨颤声问她:“你要回溪云山?”
渔深深不懂为什么是用回这个字,但还是点头。
见沧濯缨没再说话,渔深深才问:“渔家人呢?”
“杀了,扔了。”
渔深深倒吸一口气,倒不是觉得渔家人不该死,也不是觉得沧濯缨手段太狠,只是觉得沧濯缨说这话时实在太过云淡风轻,让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分家似乎也只在一瞬之间。
渔深深不由得攥了攥手,想和之前一样,从清尾身上找点底气,却突然感觉手感不对,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惊诧道:“清尾呢?”
沧濯缨偏开头:“我不知道。”
“……”
渔深深一脸木然。
你看我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