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微亮,屋内叫声不绝于耳。
“渔深深!你个扫把星,你个恶心人的贱女人!就是因为你,惹得那个道士来,你还把我儿变成这样,你真是天煞的命!我们这样,都是被你逼的啊!”渔夫人这下终于不管不顾了,直接撕破了脸,把先前已经骂过一遍的话又翻出来骂了一遍。
渔夫人上前一步还想再骂,禁闭的屋内却突起了一阵罡风,直面渔夫人和渔老爷而且。他们被掀翻在地,惊恐万分地看着沧濯缨。
沧濯缨的声音简直比腊月的天还要冷些:“我说过了,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更不能做,你们要是想死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来个痛快的。”
沧濯缨心中怒气难抑,但却不能真的下手,因为依照渔深深的性子,她肯定想亲手解决。他看了眼渔深深,却发现她的状态似乎不对劲。
“深深?”
渔深深皱着眉,她对这些话并不是很在意,但心脏却还是隐隐抽痛。她弓着身,一手撑着床架,一手紧捏胸口衣服。
应该又是原主心痛了。
她刚调整好起身,手臂便被人托住,目光触及那道担忧的眼神,她摇头:“没事。”
渔深深紧紧握了握手中树枝,朝倒地的人走去。每靠近一步,渔深深就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从头至脚都好似进入无边的寒夜之中。
渔夫人见状,心中警铃大作,她一脸骇然,一边慌忙地后退一边问道:“你要做什么?”
渔深深忍下难捱的冰冷刺骨之感,冷笑一声,在距离渔夫人两步时停下脚步。紧接着她抬腿踩住渔夫人的衣摆,让渔夫人不能再后退。
她缓缓下蹲,又瞥眼看向渔老爷,微微一笑:“我来和爹娘好好算算账。”
渔老爷已经怒火浇心,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咬牙道:“你们果然是妖魔!”
渔深深没理他,而是看向渔夫人:“娘啊,你说渔怀镇这样子,你心可痛?”
“他是我儿!我能不心痛吗?都怪你都怪你!”
渔深深实在听不下去,翻了个白眼:“那我这样的时候,你……”
渔深深还没说完,就被渔夫人尖利的叫骂声打断:“你就是个扫把星,你该死,你本就不该出生的!”
虽说她早应该知道这个答案,但渔深深还是难免心中酸涩万分,眼眶渐渐发酸,好像自己真的是这位原主一般,万端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她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声音颤动道:“渔夫人,你好没道理啊?你说是我惹得那道士来了,那我且问,那道士入府那年,我心智可全?你可敢说他为何入府?他入府是我引的吗?”
渔夫人哑口无言。
渔深深冷笑:“你说不出来。因为你知道,什么所谓的扫把星,所谓的天煞,不过都是你们自己臆想出来的!你们费尽百般心思,搜寻道士,不过是为了证明我,证明你们这个痴傻的女儿,她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她天生不祥。你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十二三年的事到头来全是错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尽到父母该尽的责,不愿意承认这十几年来对她的冷情以待,对她的漠视无闻是错的,所以你们把那道士找来了,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求一个心安!我说得可对?”
地上的两人被戳穿心思,脸都憋得通红,却还是要强词夺理:“可你把你镇儿变成这样是事实!这足以说明我们是对的,你就是不祥!”
“我把他变成这样?”渔深深眼角盈着泪意,指尖颤抖,掌心脱力,树枝掉在地上,她却恍若未觉,继续道,“那又是谁把我变成这样?我捅了他,你们心疼成这样。那我且问,我被渔怀镇一剑捅穿的时候,你们可有想过我会有多痛吗?夜深寒重,我被随意扔在尸横遍地的乱葬岗,你们可有想过我会有多孤冷心痛吗?这十几年的冷眼相待,你们可有片刻想起过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吗?你们有片刻后悔吗!”
渔老爷和渔夫人神色微僵,但面上依旧毫无悔改。
渔深深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再难以抑制那股心痛和崩溃,她几乎感觉头痛欲裂。
她垂首,将半张脸藏进狐裘大氅中,轻嗅着上面的松香,以试图缓解内心混乱。
为什么?明明这并不是她的父母,这明明不是她的人生,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突然,手臂被人轻轻托起,渔深深埋着的脸抬起,微微侧首向上看去。
“深深。”
沧濯缨正下颌紧绷,那眉心拧成了股死结一般,眼眸依旧沉沉,但渔深深这下却能将眼底的情绪看得分明,那双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担忧与心疼。
任谁触及这种眼神,憋了许久的眼泪都难抑制。很快,渔深深憋不住委屈,也止不住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银珠,颤颤巍巍地沿着侧脸滚落,直至隐没在狐裘之中。而破碎的声音像藏在眼泪中一般,眼泪落了,声音也跟着一道,细若蚊蚋:“沧濯缨,我好难受啊。”
沧濯缨喉结轻滚,声音喑哑:“我在。”
说完,他只是稍一用力,就将渔深深从地上拉起。
渔深深本就头痛,现在蹲得有些久了,猛然起身时有些腿软,不受控地朝沧濯缨那边踉跄两步,两手下意识紧抓沧濯缨的手腕,眼看着快要摔倒,腰上传来一道紧箍的力量。
渔深深被人揽腰托起,腰间密密麻麻的缠绕感让她一时忘了伤心难过。
被泪水打湿的眼睫轻颤,她感受到手掌下的温度不再冰冷,反而似乎有些热意在慢慢上升,她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沧濯缨的还是她自己的。
无措间,手下的掌心微动,渔深深这才回过神,连忙站稳松手。刚想说多谢,又想起沧濯缨之前说的话。
虽说一般来说,这很有可能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渔深深却觉得沧濯缨说的是真的,或者说,她从心底希望沧濯缨说的可以是真的。
于是“多谢”两个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后又被她咽下肚。
沧濯缨过了很久才收回手,然后低声说:“别哭了,眼睛会肿的。”
渔深深喉间生涩,低低地嗯了一声,刚想说话,胸腔就像堵了一团什么硬物似的,喉间陡然升起一股铁锈味。皱眉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紧接着,她的眼前人影绰绰,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腰间又横上了一只手,耳边响起沧濯缨焦急的声音:“姐姐!”
渔深深:……
她真想睁眼问问,怎么又是姐姐……
——
突然间,天地下起雪来,雪花在空中纷飞,又婉转落地,片刻间,浓重压抑的夜色融入了一整片的碎雪之中,平白被压了几分沉重。
周围雪花缓缓飘落,带来的声音平静舒缓,但凌风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的鞋靴踏在落地的雪花上,但再轻缓的雪花也冲不散那沉重的步伐。
白玠见凌风一脸怅然若失,也猜到是徐正道已经死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弟子的声音。
“凌风师兄,你有问他你们大长老的事吗?”
白玠扭头,是一个红衣男子,他们千丹门的人。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刚要出声呵斥,就见凌风扯了下笑,然后边摇头,边用沙哑的声音回他:“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此事和大长老无关。”
“什么意思?”那弟子狐疑道。
凌风有些倦怠地抬了抬眼皮,大概一刻钟前,他也问了徐正道同样的问题。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凌风很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正道又推翻了之前的怒言。
“半对半错吧。”徐正道惨淡一笑,接着说,“于秋枫确实出现在溪云殿过,也确实被我发现了,我确实把他打伤了,也确实翌日被叫去了弟子堂。这一切都发生了,但他没有废我修为,也没有要割我舌头。”
凌风面上波澜无惊,心下却是好奇,但他没说话,等着徐正道慢慢说。
“我认下偷盗后,他先是打了我十板子,本来还有十大板,但青玉长老却给我免了那十大板。”徐正道长叹一声,“害,还是要多谢少了的那十大板子。”
“我下山了之后,走着走着就暗了天,也不知道去哪,就随便找了个山洞睡了。”他说得眼睛发胀,哽咽道,“但我没想到来了两个魔,我怎么也没想到溪云山脚下居然会有魔。我因为挨了十板子,还是受了伤的,所以对周围的反应也没那么敏锐。他们就趁我睡觉时攻击我,我受了重伤,耗尽修为才逃了出来。之后的事就是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了。”
凌风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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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何一开始指认大长老?”
徐正道摇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十年来,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大长老干的。但那个魔被那个人捏散后,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记忆便铺天盖地朝我涌来。”
他低头沉吟,片刻后才道:“我刚刚想了很久,为什么?才想明白许是和那个邪魔有关。我记得十年前他和我说他听到了,所以我猜也许是他这十年来在我脑中作祟吧。他是魔,自然和仙门对立,和邪魔并驱,于是硬生生地拧乱了我的记忆,让我误将仇恨嫁接,就这么恨错了人,整整十年。”
说到这,徐正道讽笑一声,不过他笑的却是他自己。
整整十年来,都记错了事,恨错了人,他却还自以为自己是最清醒的人,结果原来他才是最糊涂的那个。
自以为自己把邪魔吞噬了,结果却是被邪魔奴役了。他早该知道的,不,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也许是他吞噬了第一个人后,也许是他起了杀人的贪念时,又也许是他对那渔家夫妇瞎说时。
总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兀自摇头,做人能做成他这样失败,也真是好不容易啊!
凌风听完,只觉喉头哽塞,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非要学什么追魔符,他就不会去溪云殿,就不会碰见徐正道,就不会有那一夜短暂的师徒。
如果不是那一夜所谓的师徒情,徐正道就不会为了保住他而刻掉玉牌的名字,就不会为了保住他而认下偷窃。
如果不是那块玉牌,徐正道就不会在那天晚上去溪云殿,就不会碰见大长老。
这一切一切的源头,这么一番看下来,似乎都是他。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听见徐正道沙哑的声音:“小凌风啊,你说我究竟有没有把那魔给压下去过啊?难道真的是他吞了我十年吗?”
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凌风瞳孔紧缩,他扭头看去,就见徐正道垂着头,一动不动,这下真的和枯树般了,了无生气。
凌风眨了眨眼,眼尾濡湿,他摸了摸那块玉牌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直到几片雪花落在那上面,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然了。”尽管他知道徐正道已经听不见了,但他还是继续说,“毕竟你叫正道啊,你可是我的师父啊。”
那声音越来越小,到了话尾,声音还在发颤。
他的肩部抖动起来,声音里都是泣音:“对不起……”
凌风心中只剩一片乱麻,但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他站起身,冲徐正道拱手作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一滴泪划过脸侧,沾湿了手中的追魔符,下一瞬火光亮起,凌风松了手,放在徐正道的衣摆边。
火并不大,但那火舌却十分顽强,一直沿着符纸边沿向上,直到舔上那藏蓝色衣摆,瞬间,火势变大。
凌风闭了眼,徐正道则静静地坐在火光之中,像那张符纸一般,化为灰烬。
一番讲下来,众人听罢,心里都不是滋味,不知该对这位徐正道该作何评价,只能一片唏嘘。
凌风笑了一下,缓解凝重的气氛:“我就说我们大长老怎么会做那种事。”
随后又和白玠说:“你们千丹门还是乖乖跟在我们溪云山后头吧。”
白玠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两手一摊道:“我可没有这种想法,我只要仙门第一帅的称号就行。”
众人:“……”
说到帅,凌风突然想起那位前辈,朝四周看来一圈,然后道:“渔小姐和她朋友呢?”
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
凌风暗自嘀咕:“莫非走了?”
众人面露喜色:“走了好啊,好啊,哈哈。”
凌风对大家的反应有些不理解,特别是白玠,于是他问道:“你不是就爱和能力强的一块吗?怎么这两位前辈走了你如此开心?”
白玠叹了口气,刚想坦白,又被凌风打断。
凌风用故作夸张的语气道:“你莫非……是怕他抢了你仙门第一帅?”
白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