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伤恢复得极快,不过数日便已无大碍。
豆丁当日虽浑身浴血,模样触目惊心,但万幸救治及时,总算捡回性命。
自那以后,芝芝姑娘倒时常来探望她,只是每逢谢道安在场,总会找个由头悄悄避开。
许是习小道长那日斩妖时,神情与平日温和模样判若两人;又或是她少见那般血腥场面,心底免不了存了几分怯意。
这份畏惧与回避是一回事,可真到了分别那日,王芝芝还是拉着兄长一同赶至村口相送。
毕竟,
他们已是朋友,纵使相识不过短短几日,这份情谊也真切实在。
王芝芝眼眶泛红,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抑制不住的哽咽:“有空……多回来看看。”
村长白发苍苍,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语气恭敬又恳切:“仙长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惟愿仙长此后仙途坦荡,万事顺遂!”
谢道安抬手虚扶,神色依旧坦然温和,声音清浅却有力量:“老人家无需多礼,斩妖除祟本就是分内之事。”
匆匆作别后,林朝芳踏上霜华,忍不住低头望向下方已缩成米粒大小的身影,用力朝村民们挥了挥手臂,指尖还带着几分离别的不舍。
……
浮岚叠翠间,青山如被洗过般澄澈鲜亮。
橙红朝阳自天与山的交界线缓缓升起,金光泼洒大地,万物皆覆上一层璀璨熠熠的光晕。
林朝芳对御剑飞行满心好奇——这般挣脱重力的玄妙,若搁在她原来的时代,定能让无数科学家为之痴迷、前赴后继地钻研。
她左顾右盼,视线扫过下方缩小了数倍的景物,只觉新奇又有些眩晕。
“小道长,那片连成海的绿色是什么?上面还缀着些黑点点!”
“是豫州地界的茶田,那些黑点,许是晨起采茶的农人。”
“那、那个白色的飞鸟,怎么突然扎进湖里了?”
湖面波光粼粼,碎金般的阳光浮动,几只白色生灵宛如散落的珍珠,在水天间嬉戏穿梭。
“应是白鹭。湖旁那座山名为南矶山,素来是候鸟栖居的胜地。”
“仙长你真是见多识广!”
身后少女毫不掩饰赞叹,语气里满是雀跃。
谢道安记得,少女初时性子平淡内敛,相处这些时日,倒渐渐染上了几分少女的明媚活泼。
她与寻常姑娘并无不同,只是眼底少了旁人对他的那份敬畏怯意。
“……咦,那团黑色雾气,看着好生古怪。”
话音刚落,林朝芳忽觉足下长剑微微震颤,身形一晃,好不容易才稳住。
未等她反应,长剑骤然俯冲而下,她再也撑不住平衡,脸颊猝不及防撞在少年后背,慌忙伸手环紧他的腰身,闭着眼急声道:“谢、谢小道长,慢些!慢些!”
指尖传来剑身放缓的触感,林朝芳才缓缓睁眼。
蒸腾的云雾渐渐退去,下方绿油油的茶田清晰可见,穿着粗麻短衫的茶工正弯腰采摘新茶。
高空俯瞰的一切都渺小得惊人,却又以极快的速度掠入眼帘,风还在往眼眶里猛灌,激得她眼眶发颤,酸涩难忍。
长剑稳稳悬在离地数尺处,林朝芳看见谢道安撩起衣袍跃下,随即朝她伸出手。
指节分明,掌心透着温凉。
“抱歉,事出紧急,你且跟紧我。”
谢道安收了长剑,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方才黑雾缭绕的闹市走去。
林朝芳慌忙擦去眼角酸泪,小跑着跟上前,不敢落下半步。
前方人声鼎沸,熙攘的人群几乎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方才在空中所见的黑气,落到地面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朝芳只能紧紧盯着谢道安的背影,在人潮中艰难穿梭,生怕被挤散。
忽然,少年脚步一顿,在街角某处停了下来。林朝芳恰在此时从人群中挤出来,喘着气问道:“这儿……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顺着谢道安的目光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画阁朱楼拔地而起,绣闼雕甍精致非凡,翘起的红瓦檐下,楼中女子蛾眉宛转,正频频朝楼下行人抛着媚眼。而楼阁正中的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格外醒目。
销魂阁。
林朝芳惊愕地睁大了眼,望着楼内进进出出的骚客文人,心底暗自嘀咕: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有妖气。”
少年乌发如墨,红唇轻启,清冷的声线混在喧闹中依旧清晰。
他身姿孤峻俏拔,那双如冷月寒霜般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锁定着高楼上的某处。
林朝芳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细看,只见这座阁楼足有三层,雾阁云窗错落有致,气势恢宏得压过了周遭建筑。
可还没等她看个究竟,谢道安已撩起衣袍,抬步迈上了阁楼前的石阶,林朝芳连忙快步跟上。
“站住,这儿不是你们能进的地儿!”
守在门口的两个魁梧大汉猛地横过手中棍棒,粗黑的指关节泛着油光,一左一右将门口堵得严丝合缝。
天气燥热,两人敞着衣襟,松垮的皮肉耷拉着,喉结上挂着亮晶晶的油汗,眼神黏糊糊地在来人身上打转,活像两条盯着猎物的饿犬。
“此楼藏妖。”
谢道安眉头微蹙,语气冷然。
“哟——妖?”
左边大汉突然怪笑出声,手中棍棒往地上重重一杵,唾沫星子随着笑声飞溅。
“我猜猜,这妖莫不是狐狸精?瞧着身段,指定勾魂得很吧?”
另一个立刻跟着捧腹大笑,笑声粗嘎得像破锣作响,敞开的衣襟里露出黑乎乎的胸毛。
他故意往前凑了两步,混着汗馊味的浊气扑面而来:“真有狐狸精,哥哥们还用在这儿守着?早进去‘好好降妖’咯——”
两人对视一眼,又爆发出一阵狎邪的哄笑,棍棒在手里耍得呼呼转,眼神里的龌龊心思毫不掩饰,恨不得把“不怀好意”四个字直接刻在脸上。
林朝芳先瞥了眼身旁面色沉郁的少年,此刻他眉头紧拧,眼底已藏不住几分明显的不耐。
随即她转向那两个嬉皮笑脸、满脸油光的大汉,指尖从怀中捻出一叠银票。
雪白的纸张在她纤细的指节间轻轻颤动。
“这样,能让我们进去了吗?”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波澜。
老话果然不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这两个大汉身上,简直应验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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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目光在她和那叠银票上溜了几个来回,先前的轻佻里多了几分谄媚,喉结动了动,忙不迭地收了棍棒。
“原来是大主顾!快请进,快请进!”
谢道安与林朝芳并肩前行,指尖死死扣在剑柄上,周身绷得像张拉满了的弓,连气息都带着几分凝滞。
“方才那些人的浑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是来除妖的,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林朝芳放缓了语调,语气温和地宽慰:“旁人的眼光本就不值一提,最要紧的是你心里如何看待自己……况且,我信你的直觉,这地方,定然藏着作祟的妖物。”
少年道长眼底泛起几分失神,他缓缓颔首,将唇线抿成一道紧绷的弧度,字句轻浅却清晰:“……多谢。”
销魂阁里光影昏暗,唯有高台处亮着点光,舞女站在其上,半片雪白胸脯敞着,身姿扭得像无骨的水蛇,媚态毕露。
“好!太妙了!再来一段!”
栏边传来粗嘎的叫喊,手掌拍得栏杆“砰砰”震响,浓烈的酒气裹着粗重的喘息扑面而来。
林朝芳紧张地攥紧指尖,喉间悄悄滚过一声吞咽。她面上不动声色,脚步却极轻地往旁挪了挪。
这细微的动作全落进谢道安眼里。他身形微侧,宽肩稳稳挡在她身前。
红尘声色、酒肉迷醉。
一开始,林朝芳还带着几分好奇打量,可这份心思没持续多久,就被沉甸甸的害怕所取代。
目之所及,尽是雕文刻镂的香炉,袅袅余烟如银蛇般缠绕升腾,在空气中织出一片朦胧。
渐渐地,林朝芳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像踩在绵软的云絮上,虚浮得发飘。
她身子猛地踉跄了一下,慌忙伸手扶住栏杆,脸色瞬间褪去血色,白得像张薄纸。
“怎么了?”
谢道安眉梢微蹙,语气里满是担忧。
林朝芳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勉强撑着平稳:“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正当她气色稍缓,视线掠过人群时,一道熟悉身影骤然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怎会……”
林朝芳喉间溢出低低的呢喃,目光一转,却见谢道安瞳孔骤缩,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人。
“快看!花魁出来了!”
“这模样,简直是九天仙娥下凡啊!”
“嘿,她方才是不是朝我这边瞥了眼?就知道小爷这风采,到哪儿都惹眼!”
醉汉的胡话混在嘈杂人声里,粗粝得刺耳。谢道安却似未闻,目光死死锁着楼下的花魁,瞳孔微微涣散,唯有腰间的霜华剑,正随着他不稳的气息,泛起一层冷冽的微光。
有魔气。
林朝芳犹豫的视线在少年道长腰间佩剑流连,她攥紧了青白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挡在谢道安与花魁之间,截住了那道已经撞在一起的视线。
“林姑娘,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谢道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要往楼下走。
林朝芳张了张嘴,轻轻攥住了他的袖口,指尖冰凉得像浸了寒潭水:“我与你同去,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