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幺,卫老幺,都几点了还不起床?赶紧起床煮饭放鸭子。”
尖锐又有些压抑的声音,卫南亭一阵恍惚,是谁在叫她,听声音好像是狼外婆。可是狼外婆不是已经离世许多年了吗?
还叫她放鸭子,果然是做梦,多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
她尤记得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年暑假,舅妈都会买许多鸭子让她放,说等鸭子长大就给她鸭肉吃。
她太困了。眼瞅着临近八月十五,月饼厂的订单堆成了山,她盯着生产线连轴转了整整七十二小时都没合眼的间隙都没有。回到出租屋,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回音,改用拳头低沉地捶门。
门被反锁,从外面推不开,江老太太嘴里骂骂咧咧又怕吵醒女儿女婿,她压低声音:“死女子,你是猪,听不懂人话?睡个觉关什么门?快点起来,你都装病几天了,鸭子都饿瘦了,鸭蛋都不下了,你还不去放鸭子。开门,给我装什么死呀?”
卫南亭被吵醒,坐起来摸摸头,觉得头上一阵疼痛。疼痛这么清晰,真不像是做梦?
从天窗透过来的迷蒙光亮,她迷迷糊糊的看清着屋内。楼梯间大小的狭窄空间,除了身下的一张床,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除此,四角堆满杂物,小房间逼仄得人透不过气,她觉得胸闷,是熟悉的感觉。
这、这是家八十年代舅舅家的杂物房?
卫南亭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下的状况。
没有床,只是稻草铺在地上,上面一张陈旧的床单。
没错了,是舅舅家。
初三的暑假,她照理放鸭子。村里的小孩说鸭子啄了他家地里的粮食,拿石头扔她,她的头被砸破了,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缓过劲来。她摸摸额头,上面凹凸不平,已经是结疤了。
虽然一时还摸不清楚情况,但明显是回到过去,她重生了。
卫南亭愣了好一会儿,重生?
妈不爱爹不理被赶出家门的娃,她重生了能怎么样?有点糟心。
杂物间里没有电灯,她摸索着穿衣,穿鞋。很久没有在黑暗中呆过,一时不习惯,脚碰到了放衣服的小木凳。江老太太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了,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卫南亭出了门的第一件事,看挂在厨房门口墙壁上的万年历:
一九八八年五月一日
这是……中考预考还没有开始?
她记得这次考试,预考过了,但后面的正式考试中她没有考过,上不了高中。
她有些木木的,反应不过来。
“我头晕,再去躺一会儿。”卫南亭说完,不管狼外婆那难看的脸色,回去躺在“床”上。
身下的稻杆硬邦邦的,断茬儿扎得后脊生疼,卫南亭没地挪窝,只把胳膊枕在脑后,望着屋顶漏下来的光亮。
重生到中考前,这么说,她还有机会改变命运?
记得应该是今年7月底,中考成绩公布那日,镇上中学的墙上贴着红榜,分别是考上中专、中师、高中的学生名字。
里面没有她。
没考上高中,从此就不能再读书了。
这个打击对她太大,她被妈妈责骂得很难受,觉得自己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闷着头到了舅舅家里。
舅妈温柔地开导她,劝说她,说冯家这里永远有她住的地方,不会饿着她。
她感激。
乖巧地凭他们差遣。
可日子久了,江老太太不高兴了。
江老太太是舅舅的岳母。她亲外婆走得早,舅舅家里孩子多,舅舅便将没儿子的岳母接来帮忙。
江老太太做不了重活,时常在村里转悠。那年,村里回来好几个打工的姑娘,穿得光鲜,背回的包里还有鼓鼓的票子。
江老太太眼红,转头就催她出去打工:“你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在你舅舅家吃闲饭,出去闯两年,也给家里挣点钱。你放心,你舅妈、舅舅、家里一家子都会记着你的好呢。”
她那时才十五岁,长这么大去的地方最远的就是舅舅家,要让他一个人去几千里外的南方,她害怕。
她不回答。
镇上的街溜子来找她,对她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说要娶她。村里流言蜚语四起,她妈妈上门来骂她“娼妇”。
她不敢出门。
舅妈和颜悦色地表示,她相信她是个好姑娘。
卫南亭感激舅妈,主动说自己出去打工,不要让自己的名声影响到表哥和表妹他们。
打工两年,她被舅舅叫回来,说是姑娘家在外面时间久了,让人担心。
她回到舅舅家,发现家里多了个婴儿,江老太太让她带孩子。村里有人背后嚼舌根,说她在外面不检点,未婚先孕不知廉耻,她听见了,想解释,江老太太却关上了门。
熬到孩子上了幼儿园,江老太太又把她踢出去:“你还是出去打工吧。”
她也不想听那些流言蜚语了,她没反驳,提着简单的行李上了火车。
此后打工挣的钱钱,除了必要的开支一分没留,一半寄给舅舅家,一半寄给家里。
再后来,同学群里有人将她拉了进去,群里的热闹着。
陈丽说自己开的服装店要扩店,
李梅晒出自己单位的晋升通知,
胡冬梅更是邀大家去她的别墅聚聚。
她看着那些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后只默默退了群。
她单身,她们家庭美满,事业有成。都是同班同学,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中考,是她命运的第一个拐点。
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就没再由自己做主过:想读书,不能;想留在熟悉的地方,不能;连自己挣的钱,她都没有好好享用过。
这不止是冯家有问题,她自己本身也有很多问题,否则,人家怎么没有收割别人只薅自己的羊毛。
那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前世的悲剧?
她虽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平庸。可她到底也不甘心重生之后,潦草过一生。想到要草率嫁人,以后背着一个、牵着一个孩子在田埂里埋头操劳;或是等到三四十岁,低眉四处求人找份糊口的营生,她就觉得害怕。
那样过,还不如重新投胎。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读书。只要能考上大学,毕业后就能端上铁饭碗,像前世表妹们一样吃上皇粮,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念头刚起,便觉得有些困难。上一世,她连高中都没能考上,如今现在的考试水平还不如上一世,高中都考不上,又谈何大学?
她愿意拼尽全力去学,可能行吗?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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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也没有可靠的长辈能为她出谋划策、撑腰打气。
前路茫茫,她竟不知该先出左脚,还是右脚?
“借势。”
这是有人给她讲过的,人在困境中,靠自身脱破不了困境时,可用的方法。
“如果是钱财问题,那就借钱;如果是能力问题,那就借势。”
借势的第一步,选择“借势载体”
卫南亭想到那人这样说过,她好似想到了什么。
许明起。
电视上常能看见他出席发布会,新闻里说他是“饮水思源的慈善家”。
她看过他的个人简介。
许明起大学毕业后去南方创业,公司越做越大,后来还将总公司迁回了本省。
连跟着他一起长大的王猛,被他带在身边提携,从没亏待过。他心善,知恩图报。
这一世,她认识的人里,只有许明起能力最佳,且人品是可靠且珍贵的。他对小学还未毕业的铁血狗腿王猛的好,就是证据。
既然可靠,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靠一靠,她就是要学王猛。紧紧抱住许明起这个未来的金大腿,期望以后大佬起飞的时候不忘记她就好。不求有王猛的职位,只求他赏口饭吃就好。
大佬的一根汗毛,也比她腰粗啊!
借势的第二步,是要彼此认识。
这个不难,们从小就认识。这也是卫南亭觉得老天奶不公平的地方。
两人的爸爸都是拖拉机司机,所以在自己家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可是命运给两个出身相似的人不同的命运。许明起以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而自己……
她叹了口气。
借势的第三步,拉近关系,表明困境。
怎么拉近关系呢?当然是投其所好。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会有什么爱好呢?
卫南亭冥思苦想。
喜欢美食?
喜欢新衣?
喜欢音乐?
喜欢游戏?
……
…和钱有关的事,她一个也不能做到。
不不不,未来的强这,哪怕现在只是个少年,也不能用寻常少年人去定义他。
弱者慕强,那强者呢?
她大胆地设想,是不是喜欢锄强扶弱?
一定是了,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喜欢做善事呢?
让他扶,自己就可以伪装成弱者。
不,她根本不用伪装,她本身就是砧板上的肉,是等着被收割的韭菜,是最真实的弱者。
要让他怎么扶呢?
两人现在并不在一处,距离几十公里呢,怎么办?
卫南亭坐了起来,抱住膝盖。
一个念头突然蹦出来:她可以给许明起写信!
她描述自己的困难,将自己伪装成“灰姑娘的朋友”,向他寻求帮助。
先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总比坐以待毙好。
经过了一世,她的行动力好太多了。
她站起来,走到柴棚角落的草垛旁,在那根顶着枯草的木柴下面,伸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
里面装桌她攒的私房钱。
攒了9年,总共一角五分钱。
她捏着这点钱,只觉苦涩。但这也是她点燃希望的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