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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黑暗向if线:失乡者的归途(上)[番外]

作者:春是死亡的前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九阶。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陆齐修的心头,带来一阵阵混杂着成就与恐慌的战栗。


    理论上已知的尽头,灵兵使道路的巅峰,如同无法推翻的物理法则,终于被他踩在脚下。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水到渠成,仿佛他过去十余年所有的血战、所有的业力积累,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登顶。


    领域在他心念微动间便可覆盖百里,规则在他指尖如同温顺的丝线般可以被轻微拨弄。移山填海对他而言已非难事。


    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最强,超越了有史以来所有记载,达到了原住民依靠自身天赋和这个世界自然法则永远无法触及的——“神明”之境。


    这得益于他来自异世的记忆,那些迥异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帮助他撬动了这个世界固有的枷锁。


    然而,预想中拨云见日、找到归途的景象并未出现。


    他站在力量的顶点,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蔓延出去,细致地感知着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肌理,探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缝隙”或“坐标”。他“看”到了与这个世界紧密纠缠、充满恶意与掠夺欲望的“心界”,那是一片混沌而贪婪的维度。


    可是,除此之外,一片虚无。没有第三个世界的波动,没有故乡地球的任何一丝气息。他像是一个被遗忘在孤岛上的水手,纵使拥有了造船的所有材料和技术,却找不到任何指向家园的星辰。


    回家,依旧遥遥无期。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不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像是一个濒死的溺水者,正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地抓住他这根唯一的、强大的“救命稻草”,将他牢牢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嗬……”陆齐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感觉不到多少畅快,只有沉甸甸的压抑。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灰烬】,金属的握把在他恐怖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几乎快要变形。暗红色的枪身流转着温顺的光泽,这柄象征他守护意志的灵兵,此刻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慰藉。


    “没关系,没关系……”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安慰一个濒临崩溃的孩子,“超凡无极限,总有下一条路,九阶之上,一定还有……总会有的。”


    这苍白的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力量的提升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将那份求而不得的执念映衬得更加狰狞。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闭关,苦修,在这条看似走到尽头的死路上闭门造车,他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


    他需要散散心,需要看看这个他付出一切守护的世界,看看那些在他羽翼下安然生活的人们幸福的样子,或许,能借此慰藉一下自己那愈发孤独、几乎要冻结的灵魂。


    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强硬,他拉起了正在细心打理室内萤石盆栽的路怀柔。


    “陪我出去走走。”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甚至没有解释。


    路怀柔有些诧异,抬起清澈的眼眸看着他。如今的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更添了几分温婉与成熟的风韵,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她看着丈夫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虽然不解,但还是柔顺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小喷壶,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好。”


    两人如同寻常的夫妻,漫步在重建后愈发繁华的天海市街道上。


    阳光明媚,人流如织,孩童的嬉笑声、商贩的叫卖声、灵能驱动车辆驶过的低鸣声……交织成一幅充满生机的画卷。这是被他守护下来的和平。


    然而,这和平的景象,并未能如预期般抚平陆齐修内心的波澜,反而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无法填补的空洞和扭曲的嫉妒。


    第一件事,发生在一家装潢精致的糕点店前。


    一个年轻的母亲,正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儿,指着橱窗里一个画着可爱图案的奶油蛋糕,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小女孩兴奋地拍着手,奶声奶气地说着:“妈妈,我要那个有小兔子的!”


    蛋糕。陆齐修发明的,来自故乡的食物,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庆祝与甜蜜的象征。很受欢迎。


    可陆齐修看着那对母女,看着母亲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看着孩子纯粹的快乐,心中涌起的不是欣慰,而是一股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嫉妒。


    他的父母,也曾这样牵着他的手,在另一个世界的蛋糕店前,为他挑选生日蛋糕。那时,他也是被这样毫无条件的爱包裹着。


    “咯吱……”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他耳中的金属变形声响起。他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出门起就一直紧握着【灰烬】,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声哀鸣,正是来自这柄忠诚的灵兵。


    路怀柔察觉到他手臂瞬间的僵硬,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唤道:“齐修?”


    陆齐修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对逐渐远去的母女,直到她们消失在街角。


    第二件事,是在一个十字路口。


    等待通行时,他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笑容明媚的少女,正亲昵地挽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臂,两人低声说笑着,姿态亲密。


    陆齐修的目光凝固了。他认得那个少女,是左小棠。那个很多年前,他刚刚穿越不久,从烬尾玄豹爪下拼死救下的小女孩。那个女孩的健康成长,曾是他决定留下、担当“尘世之钉”的重要缘由之一,是钉住他的“钉子”之一。


    如今,十年光阴荏苒,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恋。


    左小棠似乎感受到了注视,转过头来。她的目光落在陆齐修身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纯粹的、看到传说人物的崇拜,以及面对至高强者时本能的敬畏。


    她甚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对英雄的礼节。然后,她便自然地转回头,继续和男友说笑,仿佛他只是街边一尊值得敬仰的雕塑。


    她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不,她认识,她认识的是“英雄陆齐修”,而不是那个曾经浑身浴血、将她从灾兽口中夺回来的具体的人。


    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毒藤般缠绕上陆齐修的心脏。我被遗忘了。哪怕是我亲手救下的人,也只是将我供奉在神坛上,而非记在心底。


    手中的【灰烬】再次发出一阵更加清晰、更加刺耳的哀鸣,枪身的暗红色光泽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路怀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但他手掌冰凉。


    第三件事,是无意间路过一片安静的居民区时,他看到了秦虎的家。


    院门开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秦虎的影子,正扛着一袋沉重的物资,沉稳地走进家门,身后跟着的母亲脸上带着依赖和欣慰的笑容。那个家,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支柱,走出了失去顶梁柱的阴霾。


    他又“看”向了更远处,赵乾的家。院子里,一个大约七八岁、活泼好动的男孩正在追逐着一只皮球,咯咯笑着,与赵乾生前那沉默稳重的性子截然相反。


    赵乾的父母坐在屋檐下,看着孩子玩耍,脸上带着平静而满足的笑容。那个家里,几乎看不到赵乾存在的痕迹了,他们领养了这个新的孩子,开启了新的生活。


    走出来了……他们都走出来了。


    一种窒息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陆齐修!那是对他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执念的疯狂怀疑!


    我的父母呢?


    他们还爱我吗?


    我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年了?还是十三年?他忽然有些记不清了。时光在战斗中流逝得太快。


    我的父母,是不是也已经……放弃我了?我的世界,是不是也已经不要我了?他们是不是已经领养了别的孩子,开始了没有我的新生活?就像秦虎、赵乾的家人那样?


    “不……不不不不不……”他在内心疯狂地呐喊,脸色煞白,“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很爱我!他们当然很爱我!他们一定还在找我!一定!”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心魔的浇灌下疯狂滋长。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这些渣滓!可以在我的羽翼下,安然无恙地生活!凭什么他们不用承受与亲人永隔的痛苦!凭什么他们可以轻易地遗忘逝者,开始新生!凭什么他们只知道我是“英雄”,享受着我的庇护,却根本不记得我付出了什么,牺牲了什么,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什么狗屁英雄!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英雄!从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起,我就只想回家!无数次深夜里孤独地思念家乡!我不知道为了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哭了多少次!


    我以为到了四阶,掌握了领域,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结果发现领域狗屁用都没有!


    我想着到了上三阶,触摸到规则,就能撕裂空间,找到坐标,可我现在已经九阶了!全世界的最强!世界级别的极限强者!我能做到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移山填海!飞天遁地!可我就是回不去家!我就是回不去!


    我想回家!!!


    无声的咆哮在他脑海中震荡,灵魂仿佛在被无数只手撕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灰烬】发生了骇人的异变。


    那暗红色的金属枪身,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拉伸、变形,不再是长枪的形态,而是如同被剥去皮肉、裸露在外的狰狞骨架,构成了某种巨大兵器的内部结构。


    而在这些冰冷的、属于【灰烬】的骨骼之外,粘稠的、如同活物般流淌的暗红色能量——那颜色与气息,与过去的【戮】一般无二——疯狂地涌出、凝聚,包裹、填充着枪身骨架,最终形成了一柄巨大、恐怖、非枪非剑的凶器!


    它有着【灰烬】的骨骼作为核心支撑,却披挂着【戮】那标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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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能量构成的宽大扭曲的剑身。


    能量与骨架交织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血管在搏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不祥与毁灭气息。这柄巨剑,狰狞,恐怖,仿佛是【灰烬】被强行剥皮拆骨,又与【戮】的凶煞本质强行融合后的畸形产物!


    路怀柔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被丈夫强硬拉出来,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散步,直到她看到那柄前所未见的、散发着让她灵魂战栗气息的恐怖巨剑。


    那暗红色的能量,那凶煞的气息,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曾经的【戮】!虽然形态完全不同,更加巨大,更加狰狞,但那核心的感觉,不会错!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感受到这股令人心悸的力量了?上一次,还是魔都之战,他濒临彻底疯狂之时。


    不过,没关系。路怀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心中甚至生出一丝对丈夫如此喜怒无常、内心敏感的抱怨。


    她有着丰富的经验。她只需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走过去,抱住他,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和满腔的爱意,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将他的意志重新引导回“守护”的正轨。这不算什么,他是她的丈夫,她理解他承受的压力。


    她走上前,如同往常一样,伸出双臂,想要将陆齐修拥入怀中,用轻柔的、充满爱意的声音安抚他:“齐修,没事的,看着我,我在这里,我永远爱你……把那个……把那个东西收起来,好吗?”


    然而,当她将自己满腔的爱意试图灌入陆齐修内心时,陆齐修却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厌烦。


    他盯着这张近在咫尺、依旧美丽动人的脸。美,美极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没错,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在她眼中依旧拥有撼动人心的美丽。


    可是……在此刻的他看来,这美丽却显得如此虚伪,如此自私。


    这个破世界,全靠我保护!多少次生死危机?多少次决死的冲锋?为了这些陌生的、健忘的、薄情的灵魂,我奉献了多少鲜血、痛苦和眼泪?!


    现在,仅仅是因为我累了!仅仅是因为我露出了这柄东西,流露出了不想再守护的念头,她们就不满了?就不允许了?就因为我是“英雄”,所以我就必须永远坚强,永远无私,永远不能有自己的痛苦和诉求?!


    她凭什么?!就凭我爱她?!所以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为她,为这个破世界,付出一切?!包括我思念家乡的自由?!这个破世界已经够小了,给我的束缚已经足够多了!现在,难道连我思想的自由,我崩溃的权利,也要被剥夺吗?!


    他眼中的温度,在路怀柔充满爱意的拥抱和安抚下,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最终凝结成一片冰冷的、带着偏执恨意的寒霜。


    他手中那柄由【灰烬】骨架与【戮】之能量融合而成的恐怖巨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境那彻底而绝望的转变,不再哀鸣,反而散发出一种沉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幽光,那些搏动着的“血管”似乎流淌得更加急促了。


    ……


    路怀柔那边,对丈夫内心这翻天覆地、恨屋及乌的剧变一无所知。她依旧以为,丈夫只是像往常那样,情绪低落,钻了牛角尖,暂时被负面情绪笼罩了。


    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这扭曲的状态绝非他本心所愿。守护是他的信念基石,即使一时糊涂,说出了不想守护的气话,也没关系的。


    毕竟,这是她的丈夫,是她要追随一生的人。无论他最终决定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但她绝对不允许,丈夫在情绪失控下,做出让他自己未来追悔莫及的举动。


    一边,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绝望而恨屋及乌,连带着身为原住民、深爱他的妻子也一并恨上的陆齐修,内心守护的基石已然崩裂,长出了扭曲的毒株,连灵兵都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形态。


    一边,是全心全意爱他、支持他、试图理解他、帮助他,却被他如此深深误解,而自己还毫不知情,依旧试图用温柔化解一切的路怀柔。


    陆齐修无耻吗?是无耻的。将自身的痛苦迁怒于无辜的挚爱,无疑是卑鄙的。


    但他穿越时才二十岁!来到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不是打生打死,就是在准备打生打死的路上,足足煎熬了十三年。七情六欲重一些,执念化作心魔,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


    只是,误会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地产生。


    意外,就是这样,在双方认知的错位和情绪的失控下,强硬而残酷地发生了。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惊恐地退散开来,空出一大片区域。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照不透陆齐修周身那越来越浓重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也驱不散那柄狰狞巨剑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路怀柔的拥抱,第一次,失去了它神奇的魔力。


    那柄巨剑,如同他内心扭曲的具现化,横亘在两人之间,冰冷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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