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修并未将陈辰那突兀的停顿和改口过多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或许只是对方好胜心切,一时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超越并替代”的复杂心绪,毕竟陈辰向来骄傲。
至于话语里可能隐藏的更深层含义?他并未深究。穿越者的身份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他自认掩饰得不算完美,但也绝不到漏洞百出的地步。
一直以来,他用“深山遗民”的身份,用对“古籍残章”的推说,勉强解释了自己那些“不合常理”的知识和习惯。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纵使经历再多,在人心揣测和花花肠子上,终究还是欠缺了些火候。
他根本不会想到,陈辰那吞回去的半句话,原意竟是——“然后替你守护这个世界”。
更不会想到,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京都队长级,乃至更高层的人物,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那个停顿,是陈辰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将几乎挑明的“你可以放心去寻找归途”硬生生扭转成了一个单纯关于“最强”名号的挑战宣言。
事实上,关于陆齐修身份的疑云,早就在联盟最高层的小圈子里弥漫开了。为了避免某些自以为掌握了惊天把柄、想要“研究”或“控制”这位最强战力的蠢货做出不可挽回的傻事,一条级别极高的密令早已下达至核心人员:无视陆齐修所有不合理之处。
哪怕他哪天站在你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是穿越者,你也得给我装聋作哑,表现得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就在不久前,还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一位偶然接触到部分异常数据(主要是关于陆齐修体内能量残留分析报告与所有灵兵使截然不同)的顶尖科研人员,自以为发现了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兴奋若狂、神神秘秘地绕过了所有常规渠道,直接找到了最高总理人办公室。
当时,这位老先生激动得满面红光,话语都有些颠三倒四:“总理!重大发现!天大的发现!关于陆齐修!我怀疑……不,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的能量构成、生理特征残留、甚至行为模式都存在大量无法解释的异界特征!我申请调动最高权限,协调至少三名三阶战力,对其进行……‘可控性收容与研究’!这或许能揭开灾兽乃至‘心界’的终极秘密!”
他本以为会得到高层的震惊与全力支持,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办公室内的几位大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最高总理人更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胡闹!”一位肩扛将星的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收容研究陆齐修?你脑子被灾兽啃了吗?!”
另一位文职高官也扶额叹息,语气充满了后怕:“李博士,你的科研精神值得肯定,但你的政治敏感度和……生存直觉,简直堪忧!”
最高总理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住直接把眼前这“疯子”扔出去的冲动,他盯着那位还在发懵的科学家,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问你,你这个‘伟大’的发现,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的研究,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采取任何可能引起陆齐修警觉的行动?”
在确认这位李博士只是基于现有数据的理论推测,尚未进行任何实质性作死行为后,所有人才长长松了口气。
随后,李博士被进行了一次长达数小时的、最高级别的“谈心”,内容涉及世界和平、人类存续、以及个人生命安全的辩证关系。
最终,他被调离了原岗位,进入了一个权限更高、但与陆齐修所有相关数据彻底隔绝的新项目组。
这场风波虽然被迅速压下,却印证了高层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陆齐修的穿越者身份,在他们眼中,早已不是秘密。
怀疑的种子,早在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戮】的姿态时就已深深种下。
那狂暴的、与任何已知灵兵使力量体系都格格不入的暗红色大剑,那明显带有强烈污染和侵蚀特性的力量,让最顶尖的能量学专家都感到困惑。报告上明确写着,灵兵使吸收灾兽死亡后逸散的能量,是“尽数转化”为纯净灵力的(在得知“心界”情报后,修正为“夺回能量并反向汲取”)。业力?那是什么东西?只在灾兽身上观测到过。怎么会有灵兵使体内能残留,甚至能主动运用这种充满不祥气息的力量?
而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来自“古籍”的“新奇”食物,更是将怀疑推向了顶峰。红烧肉?火锅?拉面?奶茶?蛋糕?
那些被本地人视为杂草、味道古怪的植物根茎,那些他们不屑一顾的动物部位,在他手中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令人惊叹的美味。
这种对世界认知底层逻辑的差异,这种仿佛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文明体系的“生活技艺”,比任何力量上的异常都更具说服力。
尤其是当他将那个画着奇异图案、写着谁也不认识的方正字符(我爱你)的“蛋糕”拿出来后,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这已经不是“古籍遗泽”能解释的了,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文化直接呈现!
然而,发现得太晚了。
当陆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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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阶、二阶时,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动用大规模常规武力或人海战术进行“控制”。那时灾兽尸体还会崩解,活捉研究价值不大,风险却极高。
但现在,他是三阶后期,公认的世界最强!
研究他?活捉他?
谁去?
怎么抓?
寻常热武器,正面命中或许能造成伤害,但他又不是木桩,会站着让你打。他那新获得的、如同鬼魅般的速度技能【烬痕】一旦发动,谁能锁定?谁能追上?逼急了他,来个斩首行动,谁又能挡得住那柄【灰烬】?
动用导弹?甚至……核武?先不说在人口密集区使用这种武器的灾难性后果,就算成功将其“汽化”,研究价值何在?
然后呢?面对天海市特防部那些对陆齐修死心塌地的灵兵使的滔天怒火?秦虎、赵乾的牺牲,陆齐修带来的温暖和力量,早已将天海经营得铁板一块。万一逼得某个队员信念崩塌,灵兵形态异变(就像【灰烬】失控变为【戮】),揭竿而起,那乐子就大了。
这尊大佛,不贪权,不逐利,唯一的执念是“回家”,而不是像灾兽一样要毁灭世界。他拥有毁灭性的力量,却用来守护。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免费”顶级劳动力,联盟高层除非集体脑抽,否则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
所以,策略只有一个。
装傻到底!
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局面。
因此,陈辰咽回了那句话。
因此,所有知情者都心照不宣。
因此,陆齐修依旧能活在他自己构建的、以为还算隐秘的伪装之下,继续为了“回家”的执念和肩上的责任而战。
他乘坐的“隼鸟”飞艇平稳地降落在天海机场。舱门打开,略带凉意的夜风拂面而来。陆齐修走下舷梯,看着前来接应的苏小婉和路怀柔,心中因为快速解决一场危机而略显轻松,却也对世界各地愈发频繁的警报感到一丝沉重。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京都的那一刻,关于他此次支援行动的详细报告,包括陈辰那未竟的话语分析,已经摆上了联盟最高层的案头。报告的结论处,用加粗的字体写着:
“维持原有一切方针。对陆齐修,继续执行‘无条件支持与绝对不干涉’策略。确保其稳定性为最高优先事项。”
夜色中,陆齐修走向等待他的队友,身影依旧挺拔而孤独。世界的秘密,有一部分早已对他敞开,只是他自己,还站在那层薄薄却坚韧的窗户纸后面,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