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的剑尖，从那最后一只奄奄一息的晶石猎豹破碎的头颅中缓缓抽出，带起一溜暗黄与暗红交织的、粘稠的能量浆液。
随着这最后一股精纯业力的涌入，陆齐修满足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扭曲的呻吟。这力量充盈的感觉，这肆意毁灭的快感，如同最醇厚的毒酒，让他沉溺。
与上一次面对匿影猎杀者时，被悲伤与愤怒冲垮堤坝不同，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
他主动引导了这股力量，甚至在业力彻底取代灵力、【戮】完全显形的过程中，他那被疯狂冲刷的意识深处，还保留着一丝比上次更清晰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自知”。
他知道自己是陆齐修，知道自己在战斗，知道敌人是灾兽，也知道……路怀柔正在某处看着他，准备着“叫醒”他。这丝自知，让他并没有完全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他站在原地，周身缠绕着如同黑色火焰般摇曳升腾的业力，狰狞的血管在皮肤下搏动，手中的【戮】仍在发出饥渴的嗡鸣。他混沌的暗红眼眸扫过一片狼藉、遍布残骸的战场，似乎在确认是否还有活着的敌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瓦砾被碰到的声响，从不远处一栋半塌楼房的角落传来。
陆齐修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般刺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市民衣服、满身尘土的男人，正连滚带爬地从一堆破碎的混凝土块后面钻出来。
他显然是在灾兽降临初期就躲藏在那里，凭借着运气和角落的遮蔽，侥幸活到了现在。当外面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兽吼停止，一切归于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时，他以为灾难结束了，劫后余生的狂喜驱使着他爬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景象。
残阳如血，映照着一片废墟。而在废墟中央，站立着一个……“东西”。它周身缠绕着如同来自地狱的漆黑火焰，皮肤下是扭曲暴起的、如同蚯蚓般的暗红色血管，面容狰狞扭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最恐怖的，是它手中那柄仿佛由无数痛苦与怨恨凝聚而成的、不断滴落着暗红粘液的狰狞巨剑。
那不是人！是比那些紫色水晶怪兽更可怕的怪物！
平民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和喉咙，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怪物”。
陆齐修也看到了他。
那丝残存的理智在疯狂地闪烁：是人……平民……还活着……安全了……
对，安全了。灾兽已经死光了。我……保护了他们。
一种混杂着职责完成后的松懈，以及一丝潜藏的、渴望被认可的本能，让他混沌的意识产生了一个念头——告诉他，没事了。
他努力地想调动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能让对方安心的、表示善意的表情。但在业力侵蚀和肌肉扭曲下，这个尝试最终呈现在他脸上的，只是一个嘴角极度不自然上翘、露出森白牙齿、显得无比诡异而恐怖的“笑容”。
他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声音，试图组织语言：
“没……事……了……”
声音沙哑、破碎，完全不似人声。
就在这时，路怀柔正从远处的楼顶飞奔而下，她的心紧紧揪着，目光死死锁定在陆齐修身上。当她看到陆齐修停下动作，看向某个方向，并且似乎试图沟通，而不是继续毁灭时，她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甚至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他还保留着一丝意识！他还能沟通！
然而，就在陆齐修那扭曲的笑容浮现，那破碎的音节发出的同时，那个被恐惧彻底吞噬的平民，终于崩溃了。
“啊——！！！别过来！你这个怪物！滚开！滚开啊！！！”
他发出了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要驱散什么无形的恐怖，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怪物……”
“滚开……”
这两个词，如同两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陆齐修意识最深处、那最脆弱、最鲜血淋漓的区域！
“轰——！！！”
他脑海中那根本就脆弱不堪的理智之弦，应声而断！
那丝残存的、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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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责任”、“唤醒”的清明，如同被丢进炼钢炉的冰块，瞬间蒸发殆尽！
他一直渴望的……不是吗？
渴望被排斥，渴望被厌恶，渴望被这个世界的一切否定！这样，他就可以毫无牵挂、毫无愧疚地抛弃这一切，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归家之路！这斥责，这厌恶，这本应是他梦寐以求的“解脱”的借口！
可为什么……
为什么当这两个词真的如同利刃般刺入耳中时，心口会传来如此剧烈的、仿佛被整个捏碎般的绞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
不甘！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我要在这个陌生的、可能是囚笼的世界拼死拼活？！凭什么我要被当成怪物？！
不满！我守护了你们！我杀了那些灾兽！我浑身是伤！我甚至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们凭什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痛苦！回家……回不去了……爸妈……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我真的……好累啊……
怨恨！对这个世界！对心界！对灾兽！也对……这些被我守护，却视我为怪物的人！
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被点燃引信的核弹，在他被业力充斥的胸膛里轰然爆炸！业力仿佛感受到了宿主这极致的情感燃料，发出了欢欣雀跃的咆哮，缠绕在他周身的漆黑火焰瞬间暴涨、摇曳，如同地狱之门彻底洞开！
“嗬……啊啊啊啊啊——！！！”
陆齐修发出了不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混合着极端痛苦、暴怒与疯狂的咆哮！他手中的【戮】仿佛与他共鸣，剑身上的暗红光芒炽烈到仿佛要滴出血来，扭曲的剑刃疯狂震颤，发出刺耳欲聋的尖啸！
他那双暗红的眼眸，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色彩彻底消失，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要将一切都拖入毁灭的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不再看那个已经被他此刻状态吓到失禁、瘫软在地的平民，而是将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眸子，投向了刚刚赶到不远处、脸色煞白、眼中充满惊恐与心痛的路怀柔。
不……是投向了这个世界！
业力，彻底主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