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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恨我啊!为什么不恨我!你们受伤了为什么不怪我?!

作者:春是死亡的前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葬礼结束了。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低沉,冰凉的雨丝仿佛渗入了每个人的骨髓,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只留下沉甸甸的、名为悲伤和失去的实体。


    陆齐修没有随人群离开陵园。他独自一人,在那两座新坟前又站了许久,直到雨水彻底浸透了他的黑发和肩头的衣物,冰冷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却远不及他内心万分之一冰冷。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撕扯——对秦虎、赵乾牺牲的痛心与自责,对遥远父母无法排解的愧疚,以及那悄然滋生、却让他倍感罪恶的“留下”的念头。这些情感如同混乱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让他确认自己“罪有应得”的审判。


    于是,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离开了陵园,走向了分部医疗大楼。他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路怀柔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光线苍白而冰冷。越是靠近那扇门,陆齐修的脚步就越发迟缓,心跳却如同擂鼓。


    他站在监护室的观察窗外,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和灵力维持装置的娇小身影。


    路怀柔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胸膛确实在规律地起伏。她还活着。这个认知让陆齐修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自我厌恶。


    他来回踱步,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沉睡中的路怀柔。她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腹部,那里厚厚的纱布下,是他亲手造成的、几乎夺走她生命的创伤。


    ‘看着我,’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期盼,‘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用恐惧的目光躲开我。骂我,恨我,把我推开!那样……那样我就能轻松一点……就能告诉自己,看啊,陆齐修,你就是个怪物,活该被所有人憎恨!这样我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去追寻回家的路!’


    ‘求你了……怀柔……恨我吧。一定要恨我。’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乞求,病床上,路怀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适应了光线后,焦距逐渐清晰,落在了床边的陆齐修身上。


    陆齐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惊恐、排斥、或者至少是委屈的泪水。


    然而,他看到的,是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般,清澈而温柔的眸子。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确认他无事的安心,随即涌起的,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仰慕,甚至是……崇拜?


    她就那样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发不出声音。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一个值得她付出一切去信赖和依靠的存在。


    这眼神,比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让陆齐修感到痛苦!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疯狂地嘶吼!他宁愿她拿起床头的杯子砸向他,宁愿她对他尖叫怒骂,宁愿她从此以后见到他就瑟瑟发抖!


    可她却用这种……这种他最无法承受的、纯粹而炽热的光芒,照进了他污秽不堪、充满罪孽的内心!


    这光芒太刺眼了,刺眼到他无地自容,刺眼到他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逃离这让他自惭形秽的注视!


    他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那让他灵魂灼痛的目光。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你……好好休息。”


    说完,不等路怀柔有任何反应,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地冲出了重症监护室,重重地关上了门,仿佛要将那令他绝望的温柔彻底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陆齐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路怀柔那崇拜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他痛苦地闭上眼。


    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直到翻腾的气血稍微平复,他才深吸一口气,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苏小婉的病房。他需要另一个审判,一个或许能符合他预期的、理智而冰冷的审判。


    苏小婉的病房是单人间,相对安静。她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正低头看着一份电子报告。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陆齐修走了进去,站在床尾,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他看着她,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愤怒,一丝指责。


    “苏队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苏小婉放下电子板,扶了扶眼镜,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目光里,有疲惫,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洞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陆队,你醒了。身体感觉如何?”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没事。”陆齐修生硬地回答,他紧紧盯着苏小婉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他期待的情绪,“你呢?”


    “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无大碍。”苏小婉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陆齐修强装的镇定,缓缓说道,“那天……在领域里,你似乎……说了很多。”


    陆齐修的心猛地一沉!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他在疯狂状态下的那些抱怨!


    “你说……‘这该死的世界’、‘难吃的食物’、‘想回家’……”苏小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敲在陆齐修的心上,“你说……‘好不容易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想要归属感’、‘却被剥夺一切’……”


    她每复述一个词,陆齐修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这些被他深埋心底、只有在彻底疯狂时才敢倾泻而出的秘密,此刻被另一个人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让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无所遁形的恐慌。


    “所以呢?”陆齐修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急迫的尖锐,他迫切的想要扭转这让他不适的对话方向,想要激怒她,“你听到这些,然后呢?怜悯我吗?觉得我这个来自‘深山’、对世界充满抱怨、最后还失控伤人的家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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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吗?!”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低吼出来,眼中布满了血丝:“怜悯?怜悯什么!我有什么可怜悯的!我打了你!我拿剑背把你打飞了!看看你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抱怨啊!恨我啊!你那怜悯的目光算什么?!”


    他渴望着苏小婉的愤怒。渴望她像他预想中那样,用冰冷的、理性的语言指责他的失控,分析他造成的损失,甚至直接表达对他的失望和憎恨。那才是他应得的!那才能让他混乱痛苦的内心,找到一个可以依附的、名为“罪有应得”的支点!


    然而,苏小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如同困兽般的激动和绝望。她的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恨,那抹怜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陆齐修,我为什么要恨你?”


    “恨你为了保护我们,第一个冲上去与那怪物搏杀?”


    “恨你在赵乾遇险时,耗尽最后力量发动决死冲锋?”


    “恨你在心智被严重侵蚀、几乎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时,挥向我的那一剑,却仍旧在最后关头,下意识地偏转了剑锋?”


    “还是恨你……一个人默默承受着那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孤独和……‘乡愁’?”


    苏小婉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看到了你的强大,也看到了你的脆弱;我看到了你的守护,也看到了你的疯狂;我看到了你对此地的牵绊,也看到了你对远方无法割舍的思念。


    “我听到了你的‘抱怨’,陆队。”她轻轻地说,“那不是一个强者无病呻吟的抱怨,那是一个……迷失在异乡的旅人,在最绝望时,发出的……悲鸣。”


    “恨你?不。”她再次摇头,语气坚定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我怜悯你。怜悯你背负的沉重,怜悯你内心的挣扎,怜悯你……看似拥有一切(力量、地位、同伴的信任),内心却仿佛一无所有的……孤独。”


    “你那怜悯的目光算什么!!!”陆齐修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句话,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的哭腔。


    苏小婉的“怜悯”,和路怀柔的“崇拜”一样,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憎恨!是惩罚!是能让他理直气壮地继续自我毁灭的理由!


    可她们,一个给了他无法承受的温柔之光,一个给了他洞穿灵魂的理智之怜。


    这两样东西,比任何憎恨和惩罚,都更让他痛苦,更让他无处可逃!


    他再也无法待在这个病房里,无法面对苏小婉那仿佛能看透他一切伪装的目光。


    “够了!”他低吼一声,再次如同逃离路怀柔的病房一样,狼狈不堪地转身,冲出了苏小婉的病房。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路怀柔的崇拜,苏小婉的怜悯。


    这两道他拼命渴求却求而不得的“恨意”,最终化作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灵魂战栗的光芒,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无处遁形,痛苦万分。


    他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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