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及月身边站着的高挑蓝衣女子拉住她的胳膊,笑起来很温柔,见到云昭和魏谨之脏兮兮的模样,也没发火,反而摸了摸云昭的脑袋,笑着问:“小绾绾,一直在和你谨阿兄玩吗?”
“嗯!哥哥一直在跟我玩!”云昭根本不怕娘亲生气,因此还声音响亮地回答蓝衣女子的问题,她记得娘亲说这个姨姨是……“姨母!”
“对了,我是你的姨母。绾绾真聪明,只说一次就记住了。”姨母把云昭抱在怀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污,“你阿兄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哥……阿兄很好,我很喜欢阿兄!”
姨母意外地喔了一声,好奇追问:“为什么喜欢你阿兄呀?”
“我迷路了,阿兄带我去花园玩。而且阿兄很漂亮,比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漂亮。”
独自走在一边的魏谨之听了,尴尬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姨母呵呵呵地笑起来,连抱着云昭的手都在颤动,又贴了贴她的脸颊:“哎哟,我们绾绾真会说话。要姨母看,还是绾绾最可爱。”
姨母看向路及月,朝她扬眉,大约意思是,瞧,我说得对吧。
路及月摇头,拿这三个人没办法。
这就是云昭和魏谨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们之间的要好,于在中州那场病里彻底断开,于归京的这场病里再度想起。
云昭的梦断断续续,隐约之间,她感觉到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知是一天还是两天,又有人在喂她喝汤药。
仍旧苦苦的,但因为已喝过一次,这次并不如之前那样难以下咽。云昭闭着眼睛,乖乖地全部吞下。
喂药的人过了许久也没有咳嗽,云昭想,这次可能不是娘亲。
会是谁呢?
扶着头的手似乎很有力气,体温好像也比母亲更高。或许是父亲吧。
云胥因为中州政事没能照顾她,内心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这件事对云昭而言重要吗?或许重要,但不是云胥的错。如果没有魏谨之,当年的病也不可能那样严重。
“爹爹……没关系。”
因为高热,她的声音充满虚弱,断断续续。
她从来没有怪过他。
以前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这次生病也许是契机。
旧日的重影在病中与此刻交叠,云昭闭着眼睛,大脑混沌,但竟然看见了十五岁的魏谨之的模样。
他和同窗好友站在房间里,神情因厌恶而陌生、诡异。
“我最不喜她……”
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令云昭感到陌生可怖。
最终,她看见他薄唇微启,冰冷的声音落入她的耳廓。
“很烦。”
……
怨恨、厌恶也该双向奔赴。
云昭艰难地在发热中呼吸,很努力地从被褥伸出手,摸索起来。没有费太多力气,便摸到一只宽大的手掌。
她握住那只手,气若游丝,但声音坚定。
“我……只讨厌……魏谨之。”
只讨厌魏谨之,所以不怪你,父亲。
那手掌很大,即使她张开整只手,也只能覆盖其中一部分。她还发着热,但手中那人的手似乎比她的体温更高更烫。火热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到她手心。
手感有些陌生,最奇怪的是,摸起来十分粗糙,就像……手上有不少茧子似的。
父亲是十足十的文臣,最艰苦的时候也没干过重活,怎么会有手茧呢。
但如果不是父亲,还能是谁?
脑子……你快转啊。
云昭无力地半躺着,迷迷糊糊地想。
魏谨之将她半抱起来,原本是为了她能更好地喝药。
他从来没照顾过人,空有一身力气,面对如春泥般柔软的云昭,纵是用尽沙场上学到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小心翼翼、百般努力,好不容易将她安安稳稳地扶起,才空出手去拿药,她便软软地滑落到他怀里。他见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手从罗衾中探出,不安地摸来摸去,好心将手放到她面前,方便她捉到。
却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讨厌。
魏谨之愣在当场,有力的手臂拿惯八尺三十斤重的狼槊,却把不到二两的汤药洒在被褥上,深褐污渍盖在浅色刺绣上,刺眼,不合群。
他仍在骗自己,希望云昭已原谅,已想通,与他再做要好兄妹。
明知道在骗,为何真相揭开,口中却涩得发苦。
他垂头看紧闭双眼的少女,她面容苍白,在他怀中如夜间转瞬即逝的昙花,高热而脆弱。
宽阔的掌包拢她紧蜷的拳,只要稍作用力,便会粉碎。
“我……”
他垂首,贴在少女耳边轻语,如同他握紧她的手那样轻柔的分量,清晰可闻。
“也讨厌你。”
纤长的黑鸦色睫羽随着他的垂下的头而投射细密的从影,遮去黯色黑眸,蔽去唇角起伏,美胜凉玉的脸庞在阴影中消融,再难辨喜怒哀乐。
他仍旧小心地保持姿势,好让病中的少女能靠得安稳舒适。
他的身体僵硬许久,最终把汤碗放回案边,改拿罗帕,擦拭湿掉的被子。
药汤浸透之后,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云昭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病了在做梦,还是真的清醒着。
她怎么会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对她说,“我也讨厌你”?
这声音并不是特别常听见,但还是在入耳的第一个瞬间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魏谨之。
太恐怖了,鬼故事,完全是鬼故事……!
她眉头皱起,意识在识海中挣扎,头上很快蒙了薄汗。
再睁眼时,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模糊,她攥紧被子,缓慢而用力地反复眨眼,才看清面前出现的脸。
男人垂着头,眼睛如无月绝星的黑夜,与她视线交汇的刹那,惊得她的心跳无端漏了数拍。
她攥着被子的手过了片刻才复苏意识,慢慢松开,张口问:“……梦?”
连声音也沙哑得可怖,如同被撕开的丝绸。
她怎么会连睁眼也看到魏谨之?难道说,她其实陷入了梦中梦?
“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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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有力的声音将飘飘欲坠的她拽回现实,云昭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渐渐清明过来了,虽然仍是沉重昏闷,但已能辨认得清,现在不是在做梦。
魏谨之的确就坐在她的床上,而她正靠在他的怀中。
她挣扎着爬起来,袖子胡乱抹掉额上冷汗,疑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大夏如今不计较男女大防,但成年兄妹间这样的接触还是过于亲密。不……不对,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她顿了下,又试探道:“我刚刚在梦里,隐约听到有人说讨厌我。”
才醒来便急着划清两人关系,魏谨之面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臂膀一松,放任她钻离他的掌控之中,收回已僵掉的手臂,答:“我听说你害病,便向姨父姨母递拜帖,来探望你。”
“哦……”云昭应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病气,脑海里却浮掠过疑惑。
母亲、父亲很多年都已不与魏谨之联系,为何却放心让他来府中,甚至让他喂药呢?
这倒并非于理不合,只是不太像已经生分了的亲戚。
难道是最近她经常和魏谨之来往,叫父母误会了什么……?
“你刚刚有说话吗?”云昭又问。
她总觉得那声“我也讨厌你”不像幻听。
离开京城那年,魏谨之还未开始变声,他现在的声音与过去有很大变化。梦中隐约听到的那句并不是她最熟悉的魏谨之的少年音,而是他如今的音色。
就算是梦里的魏谨之在说话,那十五岁的魏谨之,也该是十五岁的声音才对。
怎么会这么巧,她听见了成熟的魏谨之的声音,而这个成熟的魏谨之,又恰好在房间里呢?
她狐疑地扫视他的脸,魏谨之面色平和地替她掖起弄乱的被子,温声道:“我一个人在房中,你带病在睡梦中,我怕惊扰你,怎么会说话,又和谁说话?”
魏谨之的脸上看不出破绽,理由也有理有据,但云昭仍觉得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但我分明听到了。”
“你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魏谨之也不恼她穷追不舍,他转头看案边喝到一半的药和放凉的湿帕,选了张干净的帕子叠好,放到她额头上,“如果是不好的梦,可以和阿兄说说。”
“……”
魏谨之这样问,把云昭接下来想追问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莫开玩笑,打死她也不可能把那件事说出来。
光是在魏谨之面前想起这件事,就已经够她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她的脸顿时垮下,绝口不提:“没有,应该只是生病,所以幻听了。”
魏谨之扯了扯唇,笑笑,没像她一样赶尽杀绝,只信了的样子,说:“本想喂你喝药,可惜我没甚照顾人的经验,洒了大半,药也凉了,我去叫人再端一盅来。”
才做完噩梦,醒来便被正主逮个现行,云昭看见他正尴尬着,听他要出去,忙不迭答应:“好,你去吧。”
魏谨之拿枕头垫在她腰下,方便她可以在床上靠着,起身出去了。
云昭倚着床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