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皆是我不对。我希望你知晓,你是我重要的亲人和妹妹,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永不改变。”
霜序月初的夜晚凉风习习,突兀又直白的话钻进耳朵,云昭瞪大眼睛,双手的拳也握得紧紧的。
冷峻青年的发丝被微风拂乱,月色过于温和,模糊了他冷厉的眉眼,落入她的眼中,竟有几分肖似从前。
魏谨之,曾经也待她极好。
作为宁国公世子,魏谨之从小就算不上悠闲。他有君子课,请的夫子教他六艺,从早上到晚,除此以外,还有功课要做。即使有空出来的时间,也常常被她这样的不速之客占去。
他幼时的笔迹苍劲有力,气势遒健。她开蒙时不喜欢太凶煞的字,要有人教她清秀俊逸的簪花小楷才肯学。
为了给刚启蒙的她做喜欢的簪花小楷摹本,他费了大力气去学闺秀字迹,给她写出经史子集那样厚的字帖。
她说喜欢玩捉迷藏,他的同龄人都已到了打马过长街的少年意气岁数,但她每回来府上,他都在。后来才知道,他推了别人的踏青游园帖子,总在府里等她来一起玩躲猫猫。
如果她没有在那日的折窗下听见他和友人的对话,如果她家中没有突然遭贬,如果她这五年收到过哪怕一封属于他的来信……
她想,她是断然不会舍得与魏谨之生分半点的。
魏谨之作为兄长,曾尽到了他能尽的一切责任,甚至做得更好、更无可挑剔。
她会这么讨厌他,只因为她曾经更喜爱他。
云昭别过脸去。
她不能再想了。眼眶热热的,再想下去,恐怕要丢人。
“你可以常来王府。元泠希望你来,我也希望你来。”魏谨之看她泛起微红的眼尾,声音温和,如同天上冷月,“只是不要再刻意避开我。”
云昭动了下唇,片刻后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与我相处,日久天长,真心还是假意自会见分晓。”
云昭心里想,上次与你日久天长时,就发现你是虚情假意,如今竟还要来?
不禁反讥道:“靖北王要做的事情不多么,你哪有时间和我日久天长。”
她说完自知失言,又抿唇不语,反倒是魏谨之笑了:“对你,我有哪次时间给得不够多吗?”
自相见以来,他第一次笑,笑容中不见冷厉,不似阎罗。
像旧时阳春三月,他带她去湖边玩时,艳阳下拂过柳树的风。
有些烫到云昭的眼睛,她急忙避开,躲上马车。
她避而不答,没有答应,但魏谨之最后还是送了云昭回家。他独自驱马,跟在云昭的马车旁,目送她进了云府,才策马离去。
云昭步履匆匆回到霄汉院坐下,仍捂着心口,觉得跳动得厉害。
她刚刚竟然真的在考虑答应和魏谨之重归于好。
都说精怪有魅惑人心的能力,依她看,魏谨之就是活脱脱的妖精。
只要他向前一步,她就会被他诱惑着选择原谅。
这样的人太危险。
可是甩又甩不掉,骂也骂不走,到底该如何是好?
夜色深凉,魏谨之回到靖北王府时,已快到宵禁。
王府如今人口不多,夜里连烛火也少。华美精致的院落,在月色笼罩下竟有森森鬼气。
也青跟在大步流星的王爷身后,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按捺不住开口谏言的心:“主上,属下斗胆多说几句,王爷勿要嫌烦。我瞧表小姐对您心存误会,不知您用心良苦,您为何不叫表小姐知道,五年来您的苦处呢?”
见魏谨之并不让他闭嘴,也青胆子更大了起来,又说:“还有递拜帖那日,您亲自去厨房指名要了今日的菜,今天自大朝会下来后便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与表小姐偶遇。这些事表小姐若是知道,肯定不忍再这样……再说那些话的。”
魏谨之目不旁视,脸上神情未变,想法莫测。
也青还欲再劝,魏谨之已嫌他聒噪,驻足反问道。
“你若在王府得了急病,气色衰败动弹不得,看着像不日就要断气的征兆,敢叫你家中母亲知道么?”
也青愣了一下,缩住脖子,挠头道:“自是不敢的,等病好了再告诉她。”
只这样仍觉不够,也青仔细想了想,又补充:“啊,或许干脆永远不告诉她,免得她白担心。”
魏谨之深叹:“我亦如此。”
也青本准备了许多用来劝谏王爷的话,可听完王爷的问题,这些腹稿全被他划掉。
他都做出了与魏谨之相同的选择,又怎么劝魏谨之改变主意呢?
如果真的爱重一个人,便不忍用自身的付出和痛苦惹对方难过担忧。
王爷半生孤苦,怎会想让表小姐全都知道。至于所谓的拜帖和饭菜,那更是不值一提。
或许对王爷来说,现在这样,已是知足。
翌日的云府门前热闹非凡。云昭是被前来宣旨的阵仗吵醒的。
宣旨的太监喜气洋洋,云昭以前也见过,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她跪在父母身后,大概听出来这圣旨是给父亲加官进爵。
她的父亲云胥本是世袭罔替的历阳伯,属于高门世族,因才学过人,早年出任太史令,官身五品。后来升任中州牧,擢为四品,但地方官怎能与京官相提并论,其实明升暗降。
陛下宣召回京时,抹了云胥中州牧的官职,但还未提之后的调令,昨日是大朝会,今天任调的圣旨便宣到了门口。
父亲的仕途云昭并不担心。
五年前迁至中州,彼时群狼环伺,一家人都齐心协力撑了过来。如今回京,毕竟是云氏祖地,即使不能再谋得一官半职,有爵位在身,也比在中州舒服,还能享享清福,不再被官场上的苟且之事裹挟。
而且,既然是大朝会之后的调令,官阶应当低不了。
果然,云昭听见上首的大太监尖声说了许多,最后扬声道:“特封卿中书省中书侍郎。彰忠扬才,以为来者典范。正德三十二年秋,钦——此。”
原本是正四品的中州牧,擢升成正四品的中书侍郎。虽品阶不曾变化,却是实打实地从地方官成了京官,又是手握实权的重要官职,说连跳两级也不为过。
难怪出动了陛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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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人,还如此客气。
云昭感觉如梦似幻。
眼前太监的喜气与当年一纸皇恩贬他们出京时的场景遥相呼应,真是应了那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以云胥为首,云家人皆弓背深深弯下,磕头谢恩。
因为升迁的事,云家内部旅途的劳累消散大半,仆从皆得赏钱,阖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云胥本人大约是最不惊喜的那个。
午膳饭桌上,路及月夹起一筷子胡萝卜,放到云胥碗里,道:“中书侍郎不是比最初预计的白身强上许多么,老头,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云胥今年四十有六,头发虽有斑白,但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清正,容貌俊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派英俊潇洒的风流人物。除了路及月,大约没谁会管他叫老头。
他玉箸拨了拨胡萝卜丝,偷偷藏到碗边去,被路及月伸来的筷子打断:“快吃,大夫说你就是不吃萝卜,夜盲才会这么厉害。”
云胥的脸已有细微皱纹,但不掩俊朗。现在这张俊朗的脸皱成一团。
碍于路及月平日里操持府上诸事,积威深重,他偷摸藏了半晌萝卜丝,还是不情不愿地夹起最细的那根放进嘴里,答道:“白身有白身的好处,侍郎也有侍郎的坏处。此番回京圣意本就来得蹊跷,还不知道是哪方势力运作的结果,日后少不得要受制于人。”
“以你的才智,定然不是问题。况且绾绾这些年有多辛苦你也知道,做父亲的要多替她分担点。”路及月又夹起白菜。
云昭警觉地抱着碗闪到边上去,路及月眼睛微瞪,她就老实把碗拿回来,接上那根白菜:“娘,没关系,我不辛苦。你和爹什么也不做,我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云胥见云昭也惨遭路及月压制,连忙探出头给路及月帮腔,颇有点幸灾乐祸:“绾绾,你可不能挑食,再像刚到中州时那样生病了。大夫说你易水土不服,不能再挑食。”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云昭大喊。
“我知你真心喜欢现在那份事业,从来不拘着你,但你前段时间昼夜颠倒,三餐混乱,都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凡事张弛有度,再喜欢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十几岁的年纪看着老过你老娘。”路及月毫不客气地敲了下云昭的头,又转头去训斥云胥,“四十岁的伯爷不拼,让十五岁的小孩拼,像什么话?”
在这方面,云胥也深知自己亏欠路及月母女许多,老实正坐,深以为然道:“我知道,这位置既然来了,我就会坐稳。久不归京,我也开始杞人忧天了。”
在拼搏这方面,路及月的性格比云胥更稳重、自信、坚定不移。云昭觉得自己会这么醉心于布坊的事,也是随了母亲。
但父亲厉害就厉害在,只要路及月说,他就一定够振作起来。
云昭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她爹娘更般配的爱侣了。
上午的出行因为圣旨的事被打断,只能在下午继续。
云昭在家中攒够了精气神,叫来留锦和文画,洗漱更衣。
前天没逛完的商街,今天还要接着逛,熟悉京城如今的风貌,为之后开店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