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楼中央的男子一袭玄色云锻锦袍,腰挂白玉兕角带钩。
锦袍衣角深赭色的麒麟纹张牙舞爪,似张扬跋扈,却逃不脱眉眼无情的弧度,与主人的气质一同沉入玄色深渊中,深若幽谷,冷若冬潭,只有眼角的绯色小痣,残余几分人情意味。
是魏谨之。
他面无表情时是极慑人的,冷冷眼风停留在云昭与她身边的俊朗男子身上,让两人都没了音。
掌柜的站在魏谨之身边,佝偻着背,大气不敢喘,想说什么劝解,又恐贵人大发雷霆,左右为难。
他心里一时极后悔,早知贵客来头如此之大,给他一万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不清场的,可惜眼下做什么都晚了,就是砍头,他也得受着。
云昭瞥了一眼魏谨之,仍旧是与昨日相同的那副冷厉模样。
惯常就这副脸色,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磨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正吵着架,一回头又遇上不想遇上的人,本就不爽利的心情更雪上加霜,她撇撇嘴小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我头回见你,说什么阴魂……”云昭身边的男子当即气愤不已地跳起来反驳,但他很快意识到她说的人不是他,声音立刻弱了下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自然也听到云昭的低语。他两眼一黑,真想去拽云昭衣袖求姑奶奶别说了,但贵人近身,他实在不敢失仪,只能拼命眼神暗示。
白衣男子眼角余光瞥见,奇怪道:“掌柜的,你眼睛进沙了?”
此话一出,掌柜差点当场厥过去。
一个两个的,会不会看人脸色啊?没见到旁边这位爷的脸色已经黑得比子时午夜还黑了么?
“两位贵客,小店……”
掌柜斟酌辞藻,努力地思考怎样才能三人都不得罪,让事情收场。奈何以他的本事,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办法。
迟疑间,忽地身前玄衣男子抬手,掌柜的大喜过望,立刻心领神会地退后半步。
贵人要自己来,之后发生什么,可就与他这平头百姓无关了。
危机解除,掌柜的脑子又开始转动起来,偷偷撇眼打量站在对面的紫衣少女。
那紫衣小姐看着娇弱柔美,没想到却是傲气不肯认输的,贵人亲自上阵,不知道她和身边那位白衣公子能否讨得了好。
“掌柜,我欲给妹妹挑选合适的布匹裁衣,你可有推荐?”
玄衣男子开口,说出的话却大大出乎掌柜意料。
原来不是想教训他们二人在楼上吵架?
正等着血流成河的掌柜愣在当场,小半刻后才忙不迭回神,躬身答道:“回王爷,自然是有的。小店内最好的布……”
他犹豫了下,抬手指向云昭和白衣男子中间露出来的那方螺甸紫雨丝锦:“就是这一匹。因着做工极繁琐,耗时极长,所以小店内也只有摆出来这些。”
白衣男子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掌柜方才话里那句“王爷”,他听得清清楚楚,一时神色不定,也没敢再出口阻止。
魏谨之上前,两个人方才争得面红耳赤的雨丝锦轻巧落入他手,骨节分明的长指自丝线上拂过,简单的动作,却雍容贵气,不怒自威。
他仔细看过雨丝锦,深黑的瞳才落到自方才起就表情微妙,一直沉默的云昭脸上,声音柔和,似在好声哄她:“绾绾,你喜欢吗?”
话一出口,本就安静的二楼更静了三分。
掌柜微垂的脸这时再也压不住讶异和震惊。
难道说,这两个人相识……?
本以为会闹得天崩地裂,没想到,贵人竟与江南来的姑娘相识。他心念急转,这下倒是庆幸起自己让她上楼来。
云昭绷着脸没说话,白衣的俊朗男子先是看看她,又看看魏谨之,见到气氛古怪,抱怨了句:“他是谁?”
颇有种从闹事主角变配角的不甘。
躲开魏谨之计划的第一天就以失败告终,云昭觉得自己才倒霉。她没看魏谨之,抱着双臂不耐烦地答:“是我认得的人。”
白衣男子一时不知她的不耐烦是对着他来的,还是冲着那玄衣王爷去的。
魏谨之撇了云昭鼓鼓的脸颊一眼,温声纠正:“她是我妹妹。”
也就是说,他方才要买的布料,就是送给云昭的。
白衣男回过味来,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敢情你们兄妹俩一起来整我!”
云昭立刻打断白衣男,澄清道:“才不是,我跟他不熟。”
“你跟他不熟,他叫你妹妹,还帮你买布?”白衣男气笑。
“是他缠着我,缠人,你懂不懂?”云昭咬牙切齿,想到以前的事,又狠心补了一句,“我跟他还没跟你熟。”
这下轮到白衣男呆在原地。
关系差的兄妹常见,但差到不如路边吵架对象的兄妹关系还挺少见。
但他觉得云昭后面这句话听着很顺耳,让原本不快的心情舒坦不少。遂也不想跟她再争,手里折扇一张,说:“要不这样,我把这布买了,分你一半,如何?”
他耍帅的动作很大,腰间枫形玉坠摇摇晃晃,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起来有些眼熟。
云昭视线停在玉佩上,一时未答,白衣男以为她还在怄气,又说:“这样他拿不到布料,你也不用花钱,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岂不双赢!”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白衣男子已经主动递来台阶,当然要顺坡下驴。云昭买这布匹本来也不是为了做衣服,而是要取其中一部分研究织绣技艺。眼下既能免费得到样品,又能让魏谨之不高兴,还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探听这块枫叶玉佩的事。
一箭三雕,她赢三次,哪有拒绝的道理?
她马上道:“成交。”
两个人视魏谨之如无物,嘴皮一碰便定下了布料的去向,简直胆大包天。掌柜为难地看向身边神情莫测的魏谨之:“王爷……”
魏谨之只看向云昭:“绾绾,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神情可称得上柔和,声音温润平缓,不起波澜,仿佛只是在询问普通的问题。
云昭看着他那张漂亮得生辉的脸,一时间差点被打动,然而旋即清醒过来,手中拳渐渐握紧,把脸别开,强迫自己狠下心,冷声答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她针对魏谨之的回话总是尖锐而极端,从不留半分情面。每次音落,都能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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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二楼鸦雀无声。
言语的尖刀刺向魏谨之,但他恍若未觉,仍然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脸色分毫未变。
两人又静静相视片刻。
魏谨之见她当真无所动摇,并非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愿和他产生半点干系,不由得极轻地长叹一声。
他最终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转头示意身边掌柜:“去。”
白衣男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才提出建议,没想到当真能成,当下惊疑未定地瞥了魏谨之一眼。
玄衣,王爷,眼角红痣,他刚刚在气头上一时想不起,现在也回过神来,眼前这位俊美无俦的男人就是现在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靖北王。
不知道紫衣女子是哪门子的妹妹,明明说的是江南软语,竟然会认识此前一直在凉州边境的王侯。
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本事,竟然能驱使暴名远扬的王爷在受尽冷眼后还为她妥协。
掌柜也早已满头大汗,见魏谨之吩咐,连忙去收拾桌上那匹雨丝锦。
云昭给掌柜让出身位,望向魏谨之。
魏谨之仍在看她。
她冷着声音:“如果你是要给我买东西,以后还是别做这些没用的事了。我不需要。”
谁知魏谨之颔首,像是接受她的命令,然而回答的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若不喜欢,那下次再选些别的。”
“我不是不喜欢,我是不要!”云昭被他的穷追不舍气得无语,声音往上昂了昂,但顾忌着影响到其他的客人,又把声音压低,“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想和你打交道。”
魏谨之不答,只缓缓道:“你是我妹妹,不可能躲我一世。”
“你妹妹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怎么不见你和每个都惺惺相惜。”云昭甩下这句话,见掌柜的已经把布包好,再不和他多说,免得被他的歪理带跑,“王爷事忙,不便打扰,我就先告退了。”
说罢,不再去看魏谨之的脸色,急匆匆往楼下去。
楼下大堂,白衣男把钱付好,和云昭两个人叫回在楼下候着的仆从,一齐出到大街上。
白衣男没有把布给身边的小厮,而是自己抱在怀里。他提了下沉沉的布卷,下巴一昂,指向不远处的酒楼:“小姐,找个地方分布吧?”
两个人在酒楼雅间坐下,白衣男放下雨丝锦,这才朝她拱手抱拳:“自我介绍得迟了,在下奉观逍,家里做些小本生意。我个性直来直去,方才在酒楼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云昭略微思索:“奉……观逍?”
“正是。我姓氏不常见,小姐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写?”提起自己的稀有姓氏,奉观逍显然得意,傲然解释道,“是奉献的……”
“不是。”云昭见他疑惑,微微一笑,打断他。
她回京以来心情还从未那么好过,因此笑起来时露出了脸颊的单边酒窝。
酒窝浅浅凹陷下去,像甜甜的酒酿圆子,说出的话却不似圆子那样柔软,反而让奉观逍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她指尖随意地拂过那匹布,看着奉观逍吃惊的神情,声音带着少女的轻佻和促狭,以及悠闲的散漫。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做奉观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