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在我们走之后， 天元便开始闭关进化。
虽然进化方向不定，这次进化是好是坏也不确定。可是，天元最后朝我们告别时露出爽朗的笑容：“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看他这副好心情的模样， 我们便觉得想必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差。
天元的改变， 最直接的改变， 就是改变了天内理子的命运。她从成为星浆体开始便明白自己即将要迎来死亡，但是从小现在开始她不用死了！如果顺利的话，她起码还能再活几十年，也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长大、工作、结婚， 然后慢慢老去。
真的吗，这是真实的吗？
巨大的惊喜之下，天内理子抱着黑井美里在原地又蹦又跳， 又哭又笑。
历代星浆体的宿命，便也在此结束了。
可喜可贺。
这一趟甚至还抓到了一直盯着我们的家伙，虽然到最后在天元的帮助下，才知道这个狡猾家伙的真面目， 一个老爷爷。不过幸亏我们和天元的立场一致，不然我们就要面对两个老妖怪的夹击了。
说来有趣。这两位本时空的观测者候选人， 都有了一部分超越生死的力量。假以时日， 都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观测者。不过这两人显然志不在此， 这才迟迟卡在这一步。甚至这两个人的「理想」， 或者说目标是一致的。
——改变世界。
看起来很不靠谱， 但是这两位老爷子确实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暂且不论他们的做法， 光是这样的理念就足够让我们感到那么一点羞愧。
嗯， 当然只是一点。
作为年轻人的我们只想改变咒术界， 暂且停留在「想」上。然而这两位老人家已经开始着手普通人与咒术界相关， 甚至一出手就是大的。
当然，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我们相信，要不是这两人之间立场对立，这咒术界是架不住这两位大佬捣鼓的。
那些个烂橘子，都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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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两位观测者候选者能够分阵营的话，天元这位老爷爷算得上秩序守护的一方，而羂索，显而易见算是激进的改革方。现在，天元对自己手下败将兼老对手羂索不感兴趣。只要羂索不干坏事，这老爷子就能坐得住，甚至还愿意多看看羂索那副又生气又无力的样子。
哈哈哈哈，没见过，再看一眼.jpg
羂索会搞事。
没关系。我们可是比他还会搞事！谁又怕谁！
大概也是基于此，我们只是向天元保证会看好对方，天元非常爽快地让我们带走了他。
当然了。羂索落在我们手上……嘿嘿嘿嘿。
他进了实验室就没有出来过了。我们给他配备了超豪华的设施，还有五花八门的体验，保证让他流连忘返！
身为当事者的羂索环顾一圈实验室的各类设备，又看了眼得到天元首肯后越来越过分的几人。饶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花：无语凝噎。
不，他要给气笑了！
可恨啊！
总而言之，一段时间后，我们是可以肉眼可见这脑子明显缩水了，还整天萎靡不振。
“……”甚至到现在，在我们的目光扫过去触及到他时，原本被搁置在一边的实验品本品还会非常主动跳进罐头里。啊，说是罐头，更严谨一点应该要说盛满营养液的器皿里，因为整体是圆柱形，说罐头的话比较的容易理解和联想。
这位诅咒师还是一样的活蹦乱跳，只是，相比较以前的巧舌如簧，现在的诅咒师……沉默了很多。
“……”今天周围是格外的沉默。
瞅了眼已经这个点还没人的实验室，他习惯性的动了动。甚至来不及抖了抖身上的水，他悄声地试图又一次越狱。
果不其然，一只手及时地摁在旁边的按钮上。于是，实验台上突然生出的结界，又一次把他笼罩进去。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他做出一点动静，总会有人及时过来。
太快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羂索很纳闷。哪怕是无下限的衍生能力，那来的也不应该是夏油杰，而是五条悟才对。
但是形式总是比人强。
他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夏油杰，对方正冲他微笑。
于是羂索识相地主动又跳了回去。
带他过来的瞬移道具进入冷却期，把它妥善收好后，夏油杰微笑地盯着脑花回到培养器皿里。
等对方回去后，他把罐头关好，没有像往常一样忙活起来，坐下后他就……开始玩手机。旁边被关的老爷爷因为又一次被当场抓获，现在乖巧到不敢动弹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得眼巴巴看着对方。
夏油杰没有太在意。
他知道这老爷爷狡猾得很。说句不好听的，迟早要腌入味拿出去风干的脑花罢了，也就现在用得上对方，这个时候暂且由对方多嘚瑟一段时间好了。
对方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也明白我们的决心。所以明知不可能，可他还是抓住一切缝隙、哪怕只是一丝的可能性，他也会努力地逃跑。
一直在尝试，从来没放弃。
真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奋斗史.jpg
抹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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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夏油杰是主动的、自告奋勇来实验室加班的。当然，不管是值班还是加班，来这里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看住这个家伙。
照理说这个活了许久都快成妖怪的诅咒师，不论怎么看都非常重要的，重要到谁都想要知道他到底知道哪些秘密，哪些事。
哪怕只是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相比年轻人也会多了些经验和阅历。更别说活了这样久的老人家了。这可是连天元的忌惮的人啊！
这样的诅咒师，原本应该被关在最严密的禁闭室里。
不过鉴于对方的特殊，又有天元特批，这位伟大诅咒师成功成了我们实验品之最。
连偶尔回来的川上京子都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看。
五条悟更是准备给他搞个展览，但是这样的展览在第一站———两位学弟那里就夭折了。
活蹦乱跳的脑花，把两位可爱的学弟吓得够呛。
神经大条的灰原雄倒还好，吓过之后在学长学姐的哄骗下很快回复过来，还对不厚道的前辈们大夸特夸：前辈们———好厉害！！
太阳穴突突跳着。七海建人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总觉得自己的发际线向后移了……有这样故意看好戏的不正经学姐学长，总觉得该秃头该秃头该秃头该秃头了———
同样被吓一跳的夜蛾正道铁青着脸，勒令禁止。
于是为了其他人的心理健康着想，这项展览就此作罢。
而像今天这样每次来实验室都会发现实验品又开始作妖，那是很正常的。他熟练地开启设备，随手把落跑试验品关回去便重新坐下。
今天碰上的，不过是那万千次里，平平无奇的其中一次罢了。
夏油杰已经习惯了。
比起这个在手心里翻不出水花的诅咒师，他更在意其他的东西。
放松地倚着椅背，夏油杰在跟家入硝子聊天。
他在实验室的时候大多数是看书查资料。那位烦人的同期五条悟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来这儿，当然来这儿，对方的目的一般也是那位被做成罐头的诅咒师，而不是故意找事挑衅他。
诅咒师的仇恨值太高了，在脑花罐头边上，他甚至久违地感觉到心平气和。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五条悟拉着的猫咪，一唱一和的，可以说是想方设法气死脑花。
夏油杰真想叹一声：岁月静好。
五条悟很烦？
说什么呢。
只要他不烦自己，管他祸害谁呢。
就是可怜现在还是猫咪的换了。
夏油杰的眼中隐约露出一点怜悯。他们是能躲掉，但是换显然不行。
本来就是柔弱的小猫咪了，还要被五条悟欺负。啧。每每看到猫咪晕圈圈，被五条悟骗得团团转，任谁不要骂他一声人渣！
换大概现在又被五条悟拎哪儿去了吧。
【家入硝子：五条悟不是打招呼说，他最近有事吗？我还真好多天都没看到他了。我还以为他说的任务呢……】
【夏油杰：不是？】
【家入硝子：白眼.jpg】
【家入硝子：明显不是啊。扶额.jpg
五条悟那里嘴紧得很，倒是换透露了口风———他们好像准备找人去。啧，看五条悟那样子，我估摸着这一趟回来换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啧啧，咱们以后可以从换那里迫害五条悟了！咱们可是说好的！说起来，杰，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怎么现在比夜蛾老师还要健忘？】
这样吗……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
一眨眼，换都要从猫猫变回去了。
哎……一想起猫咪，就会想起家里的卡鲁宾，前两次回去的时候，小猫咪黏糊糊地跟他玩。又一次还跑到他背包里跟他来了高专。也幸亏夏油杰半路发现了卡鲁宾，不然这小猫咪非得被闷死不可。
思绪放飞间，定了定神视线回来时就看到家入硝子后面的话。
【夏油杰：……】
【家入硝子：开玩笑开玩笑！杰，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真的应该休息一下了。要有任务先放一下，回头等那两个家伙回来，都塞给他们！】
【家入硝子：摸摸头.jpg】
“……”累？
确实是有些累。
夏油杰把手机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门突突的刺痛感在穴位按压下稍微减弱了些。
相比较以前，这段时间他一直状态都不太好。
老实说，异世界给他的感触很大。从猎人世界回来后，他想了很久，决定了未来毕业后的路———学法。
老实说，观望历代的高专毕业生，不管的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没有一位前辈曾经选择了这条路。哪怕那些前辈们有离开咒术界的。可是却没有人这样选择。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历史的原因。毕竟法治社会还没有咒术界存在的时间长。哪怕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是很正常的。
高专，是他初从普通人踏入咒术界的开始。哪怕是职场，满打满算，他也不过一年的新人。这一年里，他从一开始怀揣了美好远景，到后来乍然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处泥潭，又深又脏的泥潭，并且进来的人只会越陷越深。
他就开始迷茫了起来。
甚至有时候要违背本心，替一些惹出事的人渣扫尾。
他本能觉得恶心。
那些人渣去死有什么错？
凭什么咒术师天生就要站队咒术界？
咒术界如果要维护的都是那样的人渣，那这样的咒术界有什么用？！
——当时，在那栋别墅里。看着屋子里漫天的血雨。想着那些留有咒灵残秽的play道具。推理着川上富江和川上京子两姐妹的死前的状况。
夏油杰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在疯狂地咆哮———为什么！
特别是在知道那个人渣还在硝子的医护室里，甚至上层还有意救他时———
他炸了。
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要救他？！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为什么伤害过那么多年轻生命的人渣不死？这样的人渣怎么能不死？
他配吗？他配活着吗？配喝水配吃饭配呼吸吗？
“活着正好。”现在的咒灵、曾经的受害者川上京子冷静地把耳畔的头发别到耳后，她冷静地威胁我们，“我不管你们咒术师的规矩。我只要把他送进监狱。”
“我要他受到法律的审判。我要一场任何人、任何一方势力、任何金钱和权利都阻止不了的法律审判。”
“选择吧，咒术师，死或者合作？”
……
“法律。”
“至高无上的法律。”
那是每一位学法人忠实的信仰。
夏油杰摩挲着手里厚厚的书籍———都是川上京子挑给他的。
越看，越了解，越会觉得，咒术界的权柄不应该只在少数人的手里———
或者说，不应该在人的手里。但凡是人，都是有弱点的。无一幸免。
咒术界的至高，应该也是法律。
都是人，法律同样可以适用咒术界。
是的，夏油杰觉得，咒术界缺一部法律，缺一部咒术界自己的法律，缺一部与外界接轨与普通人接轨的咒术界法律。
他是普通人，他曾经也是受过法律的恩惠。
可在成为咒术师后，这一切就消失了。问题来了。为什么咒术师就不能得到咒术界法律的恩惠呢？
夏油杰一直在思考。
思考的那段时间里，夏油杰常常失眠发呆，偶然浅眠时还会看到奇怪的幻象：成年的他穿着五条袈裟，虚伪地露出笑容，然后抬手便杀了人。
他便被吓醒了。不敢再让自己睡过去。
夏油杰忍着睡意思考，可怎么也想不通那样的人渣，怎么会顶着他的脸？
再后来又几次看到这样的怪异后，他便不想再睡觉了。
如果说睡觉做梦要让他受这样的痛苦。他愿意不睡觉TAT
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或者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夏油杰想不通。
但是，他隐约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状，可能跟自己的同期有关。
今天是他被奇异幻象缠绕的第五天，算算时间，刚好是五条悟和换离开之后发生的。
总之，只要他们回来了，夏油杰猜那个时候自己大概就没事了。
太痛苦了。
就算心结解开了，可是天天都睡不好！
什么时候能睡个好觉呢QAQ
223
【夏油杰睡前日记·翻译版本plus】
咒术界的常年都下大雨，可以说到处都是泥泞，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会陷了进去。
如果下雨时没有打伞人，他愿意当这个打伞人。
——他想当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的桥梁。
这句话，说起来有点羞耻。是川上京子听过我的设想后，给我编的口号。没好意思当她面说出口，就来日记里过过瘾。
科科，虽然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但是这是真的哦。一点都不夸张。
根据分析，照这样发展下去，这样的我以后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咒术师，应该不难。
说不定，以后可以还把自己编入咒术师必学的课本里。
美滋滋。
这一次，我一定能走在五条悟的前面！
睡觉！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看到那张脸了！生气！
224
而正在被夏油杰惦记的我和五条悟……正在绝赞迷路中。
尴尬。
225
我们是来找壹原侑子的。
但是这位魔女显然并不好找。我们甚至一开始便撞进了对方设下的迷障里。
看着周围一模一样的建筑，我恨恨揪着五条悟的头发，“笨蛋！都说了不是这么用的！”
都怪这个家伙！他他他他他他！
我让他保管的吊坠，被他一个用力，掰断了！！
QAQ
作者有话说：
换：五条悟大坏蛋！！
心碎猫猫换，背上小包袱，在线离家出走中。
呜呜呜呜呜小猫咪要十个草莓慕斯才能哄好！
——
夏油杰的日记。
如果真的以他口吻写，只能看到他傲娇又压抑的心里话。
既很难看出什么重点，又会觉得不舒服。为了调剂一下，也为了容易理解，蠢作者就翻译了一下「看天」……
另外，夏油杰，真的很闷。
我也让他闷了很久，十几万字了吧。
点烟.jpg
终于把他在第一个副本里的感想写出来了。
是的。当时不写，是为了现在写。
瘫.jpg
——
第92章 第 92 章
“什么嘛， 也不能怪我啊。”
对于自家猫咪巴巴送自己东西，特别是当那礼物很重要的时候———五条悟当然小心妥善保管咯，还特别小心的把它挂在脖子上。
不过， 即便是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到底还是出了差错。
所以现在才越发理亏。
到底是在自己手里坏掉的。
但他看着那断成两截的吊坠， 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根本不是我的错嘛！我就碰了一下！”
他非常确定这个吊坠先前还是好好的， 那时候还是一副完美装饰品的模样。可是刚才，就在刚才，他不过就是就碰那么一下，然后吊坠就突然断开了。
在此之前他曾经对这个东西实验过很多次， 任凭怎么折腾对方都还会好端端的，没道理会有这么脆弱。
“这是碰瓷！我这是被碰瓷了！”他振振有词，眼看失去吊坠后猫咪抑郁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啧了一声，正要把跑到街角的落跑猫咪拎回来。
眼前忽的一花，正要捞住猫咪的手便扑了个空。
“咦？”五条悟抬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刚才只是突然闪过去一道光束吧，而且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不远处的猫咪被光吞没后也失去了踪迹。
“……”
“有意思。”
变化来得也太快了， 六眼竟然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该说这个地方确实有趣吗……
但是没关系。
因为自身能力的缘故， 他恰巧对空间方面有所涉猎。此刻正好能用上。
五条悟感知着空间波动， 熟练地追了上去。
……
我一气之下跑得贼快， 可跑着跑着发现到了不对劲。
“哎？”感觉到熟悉的空间上波动， 我本能开始防范起来。然而我反应得似乎有些太迟了， 我还没来得及展开措施， 那道波动便直奔我而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眼前景色便倏地一变。
“欢迎来到小店。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便能实现任何愿望哦……”
“哎呀，客人，您是来取回存放在本店的东西吗？”
客套话的台词后，客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店主便很快跟对方搭上话。
“取回？”我随口道。
我正在打量周围。
这看起来是一间很普通的和室。连摆设、装饰也都是普通。依我看来，这间屋子恐怕还不如五条家那些旧建筑的价值。
不，或者说，这间房子从里到外，最有价值的只有眼前这一个人罢了。
我的目光缓缓落到这位店主身上，“你似乎知道我？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桌上造型古老的香炉上方缓缓飘起了袅袅青烟。
坐在桌前的女子正以一种风情万种的姿势抽着烟。
烟不是好东西，但是美人抽烟世人便会多了些宽容和欣赏，连劝说对方不要吸烟的口气都会温柔许多。无他，好看罢了。
此刻也是如此。
深红色的瞳仁，薄薄的嘴唇，冰冷尖锐的棱角，雷厉风行的头发，有些讽刺意味而上扬的寓义深长的嘴角，修长而带有俯视色彩的高挑身材，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觉得无论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都会显得无力。[1]
那带有萎靡味道的烟斗在美人美景的衬托下，竟然也带了些艳丽出来。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只需要看她一眼，便会明了她的身份。
——以神秘、强大著称，独立于时间之外的次元魔女，壹原侑子。
正是我要找的人。
而她看起来也无愧于「魔女」这个称号。
这不是我直面的第一个强者，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对方给我的感觉很奇妙，不同于其他。
我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并没有在意我的动作。女子只是闲闲敲了敲烟斗，抖落一点烟灰：“客人说笑了。您可是小店的贵客，小店怎么会忘记贵客呢？”
“或者应该说好久不见啊。”她站起身，朝我缓缓微笑起来，“不过想必你已经记不起来我了。”
“壹原侑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藏在心底的疑问缓缓道出，“你说我见过你，是因为我曾经跟你做过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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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成为系统之前的事了。特别是在和五条悟签订了契约后。
比起现在生活的斑斓，连曾经沉浸约束在学校一心钻研的生活都变得索然。何论那一片空白，那一片难以追寻的过去。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想的。
但此刻，我不得不回忆。
在我还是小系统，刚刚进入系统学校培训时，我和其他那些小系统一样，不管是记忆还是知识都是空白。是经过学习才有了些认知。
但实际上，这样的学习只是让我们只是多了些常识。
只不过是从小小系统进化成了小系统。
只是踏入一个小小的门槛。
似乎我们，一出生就是系统，但是不是的……或者说，实际上更准确一点来说，系统，更像是一份职业吧，一份要求特殊、工作也特殊的职业。
毕竟，要成为系统，会有一些难以跨越的硬性条件———
而且这种天生的、看起来又很莫名其妙的要求，直接筛掉了大部分慕名者。
——干净。
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要求。
做到更是很难。
结合我自己以及其他系统，我更认为这份干净，应该是那种彻彻底底的干净———洗去所有的干干净净的，说是再生也不为过。
像那种有偏执执念以至于入了魔的……天生便排除在外，严重的可能还会被送去融化炉重开。
鬼知道，专门捡垃圾的融化炉里最后重组出来的到底算什么。
没有系统敢轻易去尝试。
而系统要求的「干净」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还是我后来自己琢磨的时候发觉到的：系统的干净，应该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使了一些手段经过一些程序的。简单来说，就是有什么在背后操控。
跟在融化炉重开的原理类似，只是那炉子更明目张胆一点。
所以———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这些原本自己的东西了吗？
可我为什么愿意舍弃这些？
好奇怪。
“……”我定了定神，抬头看桌边这位赫赫有名的魔女，“那么———是你洗去了我的记忆？”
“哎呀，怎么会呢。虽然客人的失忆跟我有些关系，但是小店经营的可是正经的生意哦。”
“客人是主动把东西寄存在我这儿的。”壹原侑子说，“我们之间的契约不包括这个。”
她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我：“那么，客人。你来到这里是下定决心履行契约内容吗？”
我犹豫了一下，“履行契约，就可以取回记忆吗？”
“当然。”
“不过。”她话音一转，殷红嘴唇勾了一个弧度，“在契约之外，附带着，我要提醒你一下。”
“死亡，与我们而言，并不结束。记忆才是。记忆是很重要的载体。你取回这部分的记忆之后，你可能就不再是你了。”
“即使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我重重点头。我想要知道我的过去。
没有记忆，总会觉得缺少什么。有时候心里会是空落落的。
更何况，我相信我是我，永远是我，不会因为一段过去而改变自己。
基于此，我又怕什么。
“来吧。”
我认真道。
“哎呀，这可不行，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下准备。”
“跟我宿主有关？”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只差一点就满了的默契度。如果说差一点……那就只差一点这个了！就差一点了明明！
眼看她笑眯眯点头，我哪怕是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也还是觉得头疼。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鬼知道到底差了什么啊？！
“你有办法？”我蔫蔫，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问她。
“当然了。那么……客人。”
“要来试试吗？”
虽然确实很心动。
可她那副诱哄的口气……怎么感觉有点不妙。
……
“就在这里？”五条悟抬了抬墨镜，看了眼这看起来极为不普通的门店。扫了一眼身后兢兢战战跟过来的眼镜仔，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眼前。
“直接轰开吗？”
“用苍？赫？还是虚式·茈？”
他看着眼前的小屋兀自喃喃，体内蓄满的咒力蠢蠢欲动，即将倾泻而出，只等主人的一声令下———
“喂！你干什么！”
要看他就要动手，那个尾随他一路的眼镜仔突然跳了出来，呵斥一声！
正是要去神秘小店打工的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四月一日君寻。
这个高中生在路上偶遇一个危险的人。
他直觉不妙。明明一直纠结着要不要跑，脚却很诚实地跟了上来，甚至他警惕着已经开始联系警察了。
只是现在眼看这个危险的家伙来势汹汹，正要动手，他连忙按下电话，惊慌失措下干脆直接冲了上去，“喂你这家伙！”
“哈？”
五条悟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敢跳出来。
他打量了对方一眼。
四月一日君寻刷的一下往后一跳，摆出防御的姿势，警惕地看他，“不要过来啊。”
有趣。
对方的直觉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而且……
他正要上前看个清楚。店门突然开了。
我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人，“悟？”
“你在干嘛？”我犹豫地看了眼他的正在凝聚咒力的掌心，“要跟谁打架吗？”
“没有哈哈哈哈。”他手一摊，蓄势待发的咒力顿时散去。他上前来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换，你在这儿啊。说起来，你怎么这个样子？”
“是找到壹原侑子了？”
“她帮你弄成这样的？”
说着，不待我回答，他又用六眼认真盯着我，嘟嘟囔囔着抱怨：“要不要考虑换一下？这样子，看起来好奇怪哎。”
正要开开心心跟他分享初次变人的快乐……然后，听他这扫兴的话……算了。
我忍了忍，懒得反驳他，跳过这个吐槽，我切入正事，直入正题：“那个……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帮忙对他很不友好，但是又确实需要……应该吧，壹原侑子说需要这样的。
有点紧张。
紧张得脑袋都空白一片，只记得我的来意。
我扭扭捏捏，怂怂地给他打预防针：“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一会就好。”
“什么？生气？”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我的话上，只是不住地绕着我走来走去、还一边打量我，搞得我怪怪的。他推推墨镜，看我，“是说裙子太长不合身？需要万能的五条悟帮忙改尺寸吗？”
他自信露出一个笑，“放心，都不用上手的，六眼已经记住。”
“……”不是不是！谁要因为这个找你啊！要真有问题，我自己穿的时候就会改啦！
再说，我裙子又怎么了？！
太长？不合身？！怎么可能啊？
我自己的尺寸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忽视我那副想吐槽的模样，摁着我让我在原地哗啦啦一下子转了几个圈，“不过我感觉……不管衣服怎么改，换酱这样子……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因为换酱，你现在看起来———就怪怪的？”
他比了比我到他胸口的身高，“突然间长大了一样……”
他顿了顿。
明明因为曾经梦里见到的一个背影，他就能大致勾勒出对方的身型模样。但是这样突然间让他猝不及防的看见———
还是太突然了。
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了起来。
好奇怪哦。
他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了。
他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说了下去：“还有，穿成这个样子，是要给我看吗？”
“我说不行的话，你可以多换几件吗？”
“当然，是不给别人看的那种。”
五条悟很少在对方面前完全暴露出自己所有的攻击性来。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发生得便很少。
一般这都是发生在他情绪极为激烈之时。
然而五条悟觉得自己可能是起点太高了缘故，他看什么都带着俯视角度，情感更是淡漠得出奇。
能让他提起一点兴趣的都很少。
而他情绪极为激烈的时候，往往都是生死相见的战场上。拳拳到肉，刀刀相见，鲜血飞溅之时，可以说非常刺激。
他喜欢变强。也享受变强。
但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与过往所有都不太一样。
盯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子，五条悟手按在对方肩头，虽然表面冷静但实际上情绪已经沸腾起来。
进攻！进攻！进攻！
进攻的号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响的。
他早已经顾不及了。甚至这陌生环境里发生的不对劲，在女孩子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起，他也来不及思考其中问题，也不愿把注意力分出去，一丝都不想！
228
五条悟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
明明在他的视线下对方看起来整个人害羞得都烧起来了，头都恨不得钻进土里，从发下露出的一点耳尖更是红个彻底。
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模样，五条悟只觉得有趣。
他连对方的一丝反应都不愿放过，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上手摸摸那耳尖，但是想想对方大概会一个激灵地跳起来跑掉，只得遗憾作罢。
对方似乎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然后抬头瞪他，跺跺脚指控着他这一步更近一步以至于越来越过分的举动。
再然后———
“啵……”
轻轻的肌肤相贴。一触即分。
五条悟正在高速运转的脑子突然一滞。
正在极速飞驰的车猛的踩下刹车，会因为惯性往前滑行一段距离。
五条悟相比较而言，滑行到停滞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在改变方向之前，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裙角飘起，蝴蝶一样飞了进去，然后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呼。吸……
五条悟短暂地平复了一下骤然跳得飞快的心脏，几乎是等不及的迫不及待抬手，可动作却又怎么看都像机械一般僵硬。
然后他轻轻碰了碰脸颊。
刚才那一点温热触感，在这一处一闪而过，倘若不是在六眼下一切都在放慢，一切清晰可见，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帧，他可能也会忽视掉其中细节。
而现在，女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尽数落入他的眼中，并且成了珍藏的回忆，还可以时不时地拿出来翻阅一番。
“……”没忍住，五条悟突然间傻笑了起来。
围观的四月一日君寻（露出死鱼眼）：喂，你们这些小情侣打情骂俏能不能顾忌一下围观人士！
然后这位围观人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位白毛男开始哐哐哐骚扰门。
喂，门是无辜的啊！
……
五条悟这个家伙。
我捂着通红的脸用后背抵住了哐哐作响的门。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犹如实质的视线落到身上时更是摄人心魂。
明明如果论眼睛的颜色，璀璨的金色，怎么也不该输给冷色调的蓝———
可我当时，也确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果然了解我。确实，打扮成这幅样子是有点私心。
也是壹原侑子说的，一些准备。
在吻他之前。
229
我这副模样确实不多见。
连我自己都是第一次见。
我当时就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发的女孩子歪着头，睁着那双金眸同样懵懂看着我。
据她说，这幅模样确实是我本来的模样。
可是，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吗？
我的手贴上镜子。一镜之隔，两个身处不同空间的我似乎在遥遥相望。
好奇妙的感觉。
我还沉浸其中。店主就把我推到门边：“那位大人跟上来了，客人不出去接他吗？”
五条悟吗？
我的理智慢慢回来：对哦。我刚才突然不见了，他还在四处找我吧？
先出去打个招呼。
但是当门拉开后，真真切切看到他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了。
再加上壹原侑子说的那个任务……我更坐立不安了。
还有些忐忑不安。
真的行吗？
只需要这样简单的一下，默契度就会满了吗？
不过现实比我想的要骨感得多。
先前那一通的不适、羞涩、还有硬着头皮过来见他的尴尬，在对方这短短几句话里统统烟消云散！
我不管了！
我迅速拉过他，揪着他衣领拉了下来，然后以迅疾不及掩耳的速度，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就亲了上去。
然后一完成任务，我就恶狠狠「啪」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上。
“你就在外面吧！”
“哼！”
大坏蛋！
“换酱———换酱——”
门被大猫挠得哐哐响。
我捂着红透的脸，力气在门关上后陡然散去，对一门之外五条悟的敲门根本反应不能。
我缓缓神，突然惊异地发现弹出一个窗口：
【恭喜您，30001号。您与宿主五条悟默契度已达到100，开放下一阶段任务：我是谁？】
【是否开启】
我盯着任务名称，微微睁大眼睛，略带询问地看向一旁的壹原侑子：“这就是最后了？”
开启了，我就能拿回记忆了？
壹原侑子颔首。
看到对方附和一声。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把外面的大猫放进来。
……
“换？”
五条悟被晾在一边很久了，好不容易进来正要借机发作一番，却见那道身影扑过来。
怀里一沉。
“怎么了？”
手指顺着女孩柔顺的发丝往下捋，力量不重，但实际上也算不上轻。
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绝对算不上什么温柔。相反的，他做得磕磕绊绊这几下他还总会拉扯到头皮。
「嘶」我吃痛地龇牙咧嘴，然后得到对方并没有什么歉意的摸头，只是这动作相比先前动作略微轻了些。
我勉强被安抚住了。然后鼓了鼓脸颊，从他怀里钻出来。
我先道歉：“刚才那个……”我支支吾吾，后面的话在对方炯炯有神的目光里俨然失去了声。
我眼睛一闭，心一狠，干脆豁出去算了：“对不起啦。待会回来你想怎么报复回来都行。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
“可以吧？”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观察对方的表情，没发现太大波动我便松了口气。
“可以啊。”
五条悟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不过，先建个束缚怎么样？”
“绕开那些乱七八糟。”
不要别的什么插入进来。
“就我和你。”
他笑了起来。
不要逃哦。
230
束缚确定以后，我转头就跑，几乎是落荒而逃。
总感觉他猜到了什么。
果然10年后的五条悟能那么谜语人，绝对不是不是一朝一夕的！现在就已经有苗头了！！
可恶，总感觉被他吃得死死的QAQ……
委屈巴巴.jpg……
一确定好束缚，五条悟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
他重心往身后椅背一压，就那么看着女孩蹭的一下跑开。
在厨房烧菜的四月一日君寻在小火慢炖需要等待时候探出个头来，偷偷盯梢这个危险的家伙，即便对方现在毫无攻击力的模样，他也不敢放松警惕。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先前……他现在对对方的警惕稍微变了味：“总觉得这个家伙……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看起来尤为可恨！
他恨恨咬牙。
可恶，总感觉被人追着喂狗粮！
“客人。看起来机遇不少呢。”
壹原侑子沏了杯茶。茶水沿着壶嘴流入杯内，顿时茶香四溢。
她捧起一杯，闲谈一般。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五条悟端了杯茶牛饮一番，这茶味道不错，润喉也不错。
他抬眼看向对方，苍穹色眼眸里平静无波，“这很公平，不是吗？”
“客人真是不简单。”
她一叹。
得失，本是一体才对。
她早就已经死了。可她也因为库洛的一个念而变成这样独立时空之外的存在。次元魔女，便是因此而来。
那可这又如何。
死便死了。不应再留念了才对。
她也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的。
可这样简单的道理，同为强者的「飞王·里德」，却也不会这样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开始乱来……
而五条悟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光是这份心态，就能超越大部分人。
再结合全部来看，总体而言，未来可期。
她抬手敬他一杯，“请。”
231
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
壹原侑子为我打开一扇门，一进入其中我便不能再动弹了。
我的手脚、肢体乃至全身都被什么束缚住，然后我沉在一片水域里。准备来说应该是我漂浮在水面上，正顺着水流飘荡。
感觉也不到周围的危险，但是我也不能够出去。就好像是被隔绝了出去。
“哎……”
我叹了口气，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偶有几只飞鸟扑打着翅膀飞过，发出几声鸣叫。非常惬意。倘若我现在的情况不是在这样古怪，我或许还会放松下来把这当做难得的度假。
不过这样海边的场景，会让我想起先前在冲绳那边玩……嗯，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去冲绳去度假！带上小学弟一起！
护送星浆体的时候，还麻烦他们干了活———帮我们拖住夜蛾老师。不然夜蛾老师知道我们干了什么，怕不是要把我们电话打爆。正好邀请他们一起去冲绳玩。
嘿嘿……
我好像游荡很久了。
也不知道这片水域到底有多大。
但是一个人这样寂静无声，随波逐流地行走，着实有些寂寞。
我翻来覆去把我平日里存储的好玩的事情想了个遍，想五条悟，想夏油杰，想家入硝子，想夜蛾老师，想有趣的学姐还有学长，还想我们高专的操场，想我们平时去吃的烤肉店……
“……”我想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1]对壹原侑子的描写借鉴百科。
第93章 第 93 章
232
如何排解寂寞和思念？
只靠那些回忆， 只会让心底的思念越发地疯长。
一个人呆太久，是会疯掉的。
我现在就是这样。我……我必须承认，我从过去到现在， 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念五条悟。
我甚至知道他就在门外，就在壹原侑子那里。
甚至虽然进来后我系统功能被空间封锁了大半， 可从灵魂深处定下的契约还在， 由此衍生的对对方的探查，也能让他清晰知道我现在的状况。
——不管我在哪里，他都能感知到我。
——甚至，只要我叫他， 不管如何，不论他在哪里他一定第一时间过来。
可是，不行， 那样的话，就等于我放弃了。走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 那可就就前功尽弃了。
我为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还有五条悟。
蓦然想到他，想起那个吻。
心脏突然极具有存在感地猛烈跳动几下。
“……”我羞涩地捂脸。
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觉得好羞耻啊。
233
“……”待到脸色热度散了些后， 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好好复盘。
说实话， 之前跟五条悟分别的时候自己真的是好狼狈， 那逃跑的样子估计五条悟能笑个几年！
哎， 的确很逊啦。
可可可可那又怎么样， 反正是在五条悟面前， 怕什么！
不丢人不丢人！
哼！他看过我那么多糗样， 我看过他那么多狼狈，谁也不比谁高贵！科，也就看谁的脸皮厚了。
但是，没办法、也很遗憾的事，论起脸皮之厚，这一点上我确实是不及他。
只不过……
冷静下来后，脑袋里控制不住地回放着之前的事……
指尖感受着热度越发上升的脸颊，与此同时，胸口处跳动地越发越快了。
虽然说，那样做是带着目的的，只是手段的一种。
可当时的我，真的完全是为了得到百分百的好感度吗？
“……”对五条悟，我能嘴硬。
但是，我能自己骗自己吗？
我们俩个在一起……快十年了叭。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陪伴倒还好。从幼年到少年，再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早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陪伴了。但是或许是因为种族不同的原因，我似乎总是忽视一些生活里的变化。
就比如：
——人总是要长大的。
五条悟也不例外。
他在慢慢的长高，长大……我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不，一直以来，都是五条悟带着我走，又拉又拽推着我前进。
……
此时的我无比的清醒。
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在孤单一人的时候，我的神智清醒又冰冷得可怕，往日里懵懂不明的事此刻居然一目了然。
我与他之间的差异，早就拉开了，只不过最近变化了明显些。像是一锅里热水里倒入热油，突然沸腾炸裂了———
……
真是有些痛恨这样的清醒。
……
早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事情又是从哪里开始变化了，但是……越来越不对劲。我虽然说不出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可是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忽远忽近的。
偶尔歌姬和硝子会打趣我与五条悟。
我会严肃地否认。
但是那道束缚……五条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这可是比公正的契约更亲密的束缚啊！
再加上对方是五条悟……
我不懂，我大为震撼，我落荒而逃。
也是因为这道束缚，我才开始反思，这脱了轨的现在。
呼———
想不出来。
不到一会我就放弃。
我望了眼，天空的夕阳。白云被浸染成了非常漂亮的枫红色，再过一会就要天黑了。
直觉告诉我，再不下定决心，就要来不及了。
234
“……”我要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做下决定。
我在这里经历了太久的白天了，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太阳将落，黑夜即将到来。
危机感急迫地敲击我心脏。
……
我静静凝视天边。
此刻我还是被束缚着顺着水流向前着。这是随波逐流漫无目的的行动。
——不能这样下去了。
倘若在此刻还没有改变，那么这场试炼到最后也只是失败。
我没有忘记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此刻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解决我自己的问题。也是为了解决我与五条悟之间的问题。
【我是谁？】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答不上来。
也因此，我无法给五条悟回答。
——一个连自我都认知不清楚的，怎么有余力去回应他人呢。
【五条悟喜欢我。】
我不是笨蛋，但是在这方面也确实并不敏感。可能真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是，我却没有，或者说我是拒绝的。
但是当我与他的束缚正式确立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地把这份心意塞给我。
“……”而此刻的我，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显得不真诚。
那就等我回来吧。
以及，作为好系统好搭档，如果我在这里输了，五条悟晋升之路大概也大打折扣了。
此处世界在我们眼里不过路过的一站。但是在当事人眼里，人生如棋。命运扑面而来的时候，由不得人拒绝。
作为被世界关注的五条悟，自然是深受命运注视的人。我知道的，他一直以来都想摆脱这层层命运，想要跳出这棋盘，想要从棋子变成执棋者……倘若我不在，他的命运会变成怎么样呢？我不知道。
但是我在的时候，我要帮他。
我有这个资格。存在即是合理。
我想帮他。
我想看他前方不再有阻碍。
我想看他登顶。
235
TO：五条悟
我的宿主。
我的朋友，我的伙伴。
或许，未来你还会是我的恋人……
总之，过去，一直都是你在帮我。
这回就让我帮你吧。
我会尽全力助你登顶。
236
写完发送这封信之后，我便不再有留恋。
天色越发黑了。
我发布命令。
【关闭外界联系通道。】
【关闭生存模板。】
【沉睡模式启动。】
不再有后顾之忧后，我闭上了眼，这一回如我所想，我终于落入湖中。
这里才是开始。
而对于湖而言，眷恋外界的飞鸟终于回巢了。
湖水亲密地拥住了她。
……
咚。沉闷的落湖声。
一粒石子投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却很快散尽。
……
五条悟微微愣神。执杯的手猛地一滞。杯内的水因这动作差点飞了出来，幸好五条悟及时改变了动作，却也不可避免地溅落出几滴。
滚烫的热水正在滴落对方身上时，却被对方躲闪了去。
五条悟严肃地放下杯子，他推了推墨镜：“我真的不能进去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开始耍赖，“我可是她亲密的人，怎么连我都排斥？！”
内心却在着急：不行，得快点去看看！
那个笨蛋。
没有他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怎么折腾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 94 章
◎换视角了，以及回收伏笔◎
“到了。”
男人松开他的手走上前去。
哗啦啦……
这动静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突兀。
耳尖动了动， 原本注意力还落在周围的森抬此刻头闻声看去。
前方高大伟岸的身影正费力地用工具拨开挡住视线的草丛，似乎是准备开出一条道来。这里显然已经荒芜了很久，远离人群， 没有受到任何人力干预的灌木丛更是疯了一般向上拔高，也因此很挡路。
“爸爸， 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叫森的小男孩不解地问道。
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这里明显没有人的啊。可爸爸先前给他的解释是他们回来探亲。
更奇怪了。记得妈妈的墓碑不是在山里的。当时他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但是独自办理丧礼又独自安排妈妈下葬的爸爸说妈妈要求被埋在湖边。
森今年8岁，还在学校学习准备期末考试呢， 突然得知自己已经被父亲请假带回老家了。太突然了，向来和蔼可亲的父亲此刻异常强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更是从来都没跟他商量过， 走的时候也很匆忙，他刚从学校放学回来就坐上了车出发了。
森满脑子的考试，原本还抗议的，但是爸爸说他们是回来看妈妈的， 他就不说话了。
妈妈过世后，他很久没见到妈妈了。
好想妈妈啊。
每年他都想回来看看的， 却被爸爸拒绝了。森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爸爸也很想妈妈的啊， 他在回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父亲站在妈妈的照片前很久， 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只有森不在的时候， 父亲才敢表露出思念来。
“……”
……
灌木丛被拨开后， 父亲回过头， 拉住森继续走着。
穿过这条路后， 他们脚步一顿。一路走来， 满眼都是绿色，却在此时豁然开朗。
“哇——”
森不由发出惊呼。
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片环山的湖泊，绿水清澈，这样的庞然大物静静卧在山间，令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由震撼。
森未搬家前是住在这里，住在山底下的村子里，小时候他常常和伙伴一起上山玩，有这段经历和生活，纵使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他也跟着父母亲去大城市了。
可他才离开了几年时间，森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座山里度过的，可以说他对这座山的了解绝对不低。森也能说自己对这座山也算得上熟悉。可即便是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居然也不知道这座山里还藏着还有这样大的湖！
一片树叶恰在此时飘到湖面上，带起碧水几层涟漪。
“我们往这边走。”
父亲带路，森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被湖中吸引。
眼角有一个身影跑过，森蓦然睁大了眼，脚步也紧跟着停住了。他激动地喊着前方的男人：“爸爸，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他好像看到妈妈的身影了。不是后来穿上职业装的妈妈，是还在村子里的妈妈，而且他看到的妈妈看起来，比森见过的要年轻许多。
可森确定，光凭一个身影他就能确定，那就是妈妈！
是经常入梦看他的妈妈！
“妈妈！”眼见着妈妈就要离自己远去，森根本来不及等父亲回复就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前方的男人听到儿子的声音也停下了脚步，他也看到了儿子看到的了。年轻的姑娘笑颜如花，抱着一大捆花朝远处而去，他愣愣地看着，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也是奇怪，知道看见她的时候，男人才听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山林间。
“不、不对……”心里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可又说不出来。知道男人顺着年轻姑娘看到她奔向的尽头时……他看到儿子窜了出去，瞳孔紧缩，“森！森！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
年轻姑娘是悠闲地小跑，速度怎么比得过全力冲刺，并且极力向他飞奔而来的森呢？
森一双小短腿，飞奔而来，他气喘吁吁：“妈妈！别走！”
森从未跑过这么快，可此刻他恨不得压榨自己身体里所有潜力。
近了，近了，他正要伸手拉住对方的衣摆。明明已经抓住了，可手中触感却空空，仿佛什么也没抓住一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远去，隐入一阵白雾中。
怎么回事？起雾了？
不对。
森并未对古怪的白雾投入太多主意，他愣愣地看着手掌，低下的视线下意识往脚下，脚下正是深湖。此刻他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正站在湖面上！而他的父亲正站在岸边极力向他挥手。
森大惊失色，看着周围，突然脚下一空往正下方掉去。
他底下正是湖的正中心啊！离他父亲所在的岸边还有一段距离。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脸色顿时煞白：“啊——”尖叫从他喉咙里逼出来，森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爸爸救我！”
“森！”
岸边的男人也焦急，他立即下水试图在儿子落水后及时赶过来救儿子上岸。他水性很好，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可还没等意外发生，一道身影接住下落的森，再出现时已到了岸边。
“真是麻烦啊小鬼。家里人没教你不要乱跑吗？”
穿着纯黑校服，一头白发的男子松开手里的孩子，站起身来，气势锐利逼人地可怕。
“谢、谢谢！”森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瘫在了地上。却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只不过道谢的时候，全身忍不住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很奇怪，他对眼前这个大哥哥的害怕不比刚才生死关头时候少，更甚者，对方注视下，压力仿佛实质化压在森身上，重得他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好好正经道谢。
他心里有些尴尬，正要补充两句，却被对方冷声喝止，“别说话！”
森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冷得可怕。
森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这片湖泊起了变化！森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但是若说起古怪的话……回想刚才经历的事情，森觉得对方想必也是为了这片湖而来的。
他是。
他的爸爸也是。
妈妈似乎也跟这片湖有些关系。
这里到底有什么密码？
真思索着，湖面上吞去了年轻姑娘行踪的那层雾气，突然消散了！！
年轻姑娘从雾气里走了出来，轻轻巧巧落到岸边，看她的模样，仿佛她脚下不是水面而是平地一般！
可这是怎么可能呢？
几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年轻姑娘在原地停顿一会，朝雾气里喊了一声，“小白，别害羞啊，快来快来！再不来玩我就要回家了。”
年轻姑娘说着，佯装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激将法，妈妈的激将法使得极好，森小时候就上当过好多次，此时再看实在有些怀念。不过森觉得妈妈这回输定了，因为这种低级激将法小孩子都不会上当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他们还真听到了回应。
是在场的第五个人。
白色雾气蓦然翻滚了一下，传来一道有些稚嫩的女声：“不要。”
雾气里传来这样闷闷的一声。
耳尖蓦然一动！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
他紧盯着那边！
是换！
那里的人是换！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声音。
“好吧，那小白想怎么样？”年轻姑娘循循善诱。
对此的回应时，越发浓稠的雾气涌上了岸，仿佛有意识般环绕着年轻姑娘。再散去的时候，头顶着花环的女孩站在雾气消失的地方，抓住了年轻姑娘的手。
模样精致的银发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裙子，此刻仰头看年轻的姑娘，一双金眸熠熠生辉，带着期盼：“说好的，不要说话不算话。”
“嗯。”
年轻姑娘笑出了声，“当然啦！我怎么会骗小白呢！”她俯身摸了摸女孩柔顺的头发，又替她调了调花瓣的位置，然后牵着女孩沿着湖走起来，“给你建的神龛我在家门前建好啦，下次我是不是对神龛说话，你就能听见了？”
“不行的。你不是我信徒，没有办法建立这种契约。”
“啊———这都不行啊。你们神明是这么麻烦的吗？”
“……”肉眼可见的看到女孩低落了下来。
“好啦好啦，神明麻烦，小白不麻烦。”
年轻姑娘哄她，立即转移话题：“走走走，你不是想看书吗？我托柱子哥帮我去镇上带了几本，就放在那边。哦，你不认识，没关系，以后会认识的。”
上岸后拉着森检查不停的男人，此刻听着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腔调，不由全身一震，双目顿时落下泪来。他不由伸出手去：“翠翠。”却也抓了空。
两个女孩一边说着一边路过几个外来者，仿佛没看到他们一般，沿着原来的路径直线走向远方。
很快，她们的身影又消失在雾气中。
“真的是妈妈吧，爸爸？”
许久后，森才问，他睁着茫然的眼睛向父亲寻求答案。
“是幻觉，也是记忆。”
但是这一回，这个疑问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回答的。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他推了推墨镜，锋利的目光落到了寡言木讷的男人身上：“你并不意外，你见过……那个神明。”
换的名字在嘴里绕了又绕，最后换成了代称。
为什么在互换身体后给他起名小白，原来这个名字她曾经用过。
或者说，曾经有人叫她小白。即便很多很多的事情被遗忘，可有些太过深刻的事情。还存在在潜意识里，在平常时不经意的、蓦然地跳出来，然后把自己吓一跳。
喉咙动了动，他逼问：“是不是？”这一回，五条悟的声音冷冽了许多。
他快要失去耐心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埋了很多伏笔。
跪着挖出来。
第95章 第 95 章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虽说只是试炼， 但是谁不知道这对换的重要性，如果失败的话，不难想到小姑娘耷拉头失落的样子。
五条悟抿了抿唇。
作为伙伴， 作为朋友，作为一直以来相互扶持的对象， 五条悟自然是相信她可以的。但是， 不得不说，这样突然的断联又确实很让人不安。
这是意外，突然就发生了的意外。
即便猫咪在这之前，再三叮嘱他， 安抚他，可五条悟还是免不了情绪上产生了起伏。
“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换会碰到什么呢？”
“她的父母、朋友？还是什么？”
“她是不是很开心？没自己在一边是不是开心得不得了？”
有点失落。
有点酸酸的。
……
五条悟一直觉得这世上很少有能让自己挂念的。他很强，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当然生子除外，他还没强到突破基因上的障碍。但是科，有了道具，不可能就能变成可能了。
而他的朋友、伙伴、学长学姐、老师， 虽然他总是嫌弃但是他们实际上都很强，不需要、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担心嘛。
就连自己的小猫咪， 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的， 下手却从不留手， 抓人很疼， 最重要的是， 她居然还会玩阴的！
学坏了！
现在， 理智上五条悟自然还是100%的信任。可情感上……即使他再相信换， 此刻却也免不得为她担心。还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起猫咪玩毛线团却反被缠成茧喵呜喵呜向自己求助， 想起女孩先前的拥抱……
阅历尚浅的少年，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会有这个时候，可扑通扑通狂乱跳动的心和控制不了的身体反应永远比他的嘴诚实。
——是，这样发生在换身上的未知，实在让他抓狂。
五条悟烦躁地承认这一点。
以他这样的契约身份，竟然也无法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况。
真是窝火。
他暴躁地开始走来走去。
如果是了解他的高专众人在这里，定能一眼看出来五条悟现在的情况很糟，属于人嫌狗厌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要靠近为妙，免得被他抓来当沙包发泄。
还在高专的沙包一号·夏油杰，手里动作一停，猛地打了个喷嚏：……总感觉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最后五条悟猛地停下，又一个拧身。动作迅疾快速，乃至于他捏紧的拳头挥出去的时候都擦出了拳风，然后他的拳头带动全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发力角度朝身体左侧砸去。
轰———
动静不可不大。
端了点心从厨房出来的四月一日君寻，刚要走过来打个招呼，却恰巧撞上这一幕，然后……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那位五条君……仿佛有什么大病？对着空气发脾气？
似乎精神不怎么正常的亚子？
壹原侑子唇含笑意，静静看着这一切。
非契约者无法看到当事人所看到。她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她能猜到大概，仅仅如此，便已经了然。
——在五条悟眼里，那里正虚虚停浮着一块面板。
这是在与换建立契约以后出现的。五条悟作为另一方的契约者，可以从面板上，随时随地借用系统的力量。
五条悟自己是不怎么用的。比起借助外力，他更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变强，自己亲手去拿到。绑定系统这么长时间。通常情况下，他都用面板来辅助，或者是用借助面板上的定位地图、数据栏来确定换现在所在的地点，以及她现在的情况。
可是，现在，居然连面板也失灵了？
五条悟很清晰地记得，以前换的资料栏前面几行是：
【契约者：五条换（暂定）
状态：良好
饥饿程度：良好
心情指数：80-100（今天也要加油鸭）
……】
这是正常时的数据，他只是看了几眼就记得非常清楚。毕竟常年都是这样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他都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当真会有变化的时候。
现在换的个人资料栏目里基本上都关闭了大半，仅仅只剩下前面的两行能显示出来，短短几个字却看得人惊心动魄。
【契约者：■■■
状态：休眠】
其余有关对方的信息是全部都关闭了，甚至……连换的名字都被抹除了。
五条悟一直知道「五条悟」这个名字，对于对方来说，不过是个一个暂时的名字、一个暂时的称呼罢了，在资料里出现「暂定」的字样，他并不意外。
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连「暂定」这两个字都没有了？
这个变化到底又是意味着什么？
这古怪的变化，根本上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两相对比，足以看出现在的不对劲。
而本该对此了如指掌的五条悟，怎么能不生气？反倒是他临时起意童对方建立的契约能反向传递过来对方的平安。
如果他没有那一时兴起呢？
会怎么样？
难以想象。
他裹挟着怒气的一拳顺着原本指定好的反正全力落下，却毫无意外地穿过了那块面板。那面板毫发无损地还表面出现了波纹打了个空。
四月一日君寻朝壹原侑子露出求助的眼神：这可是你的客人。总不能让他这么发疯吧？
壹原侑子的回应则是：食指放在红唇，以动作示意无事。
当然，也确实无事。五条悟本来就没有恶意。
她看着眼前扑腾不停的少年，弯了弯眼，轻声问道：“那么，五条君现在还想去吗？”
壹原侑子的声音拉回五条悟的注意力。
五条悟猛地看向她，却发现对方的笑容一如先前。只不过，在不知不觉间，在他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壹原侑子的答案已经变了。
“那就去吧。”
壹原侑子微笑。
“……”
……
五条悟始终不明白壹原侑子怎么这么快变卦。但是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便明白原因。
——他来迟了。
“……”或许，壹原侑子正是确认了这一点，才答应得那么爽快。
他神情凝重。
这个试炼限制了他的咒力，还有系统仓库里的道具。咒力不可用，道具也取不出来，系统也只剩下最基础的功能了。这些这些到这里的时候都失灵了。五条悟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但是却无法使用。他在进来的时候似乎就跟这个秘境订下一种无形的契约，代价便是这些力量。
“大概是这里太过脆弱了吧。”
纵使限制再多，可六眼还是可以用的。
他通过六眼仔细打量着感受着这个世界，这样肯定地道。
这场试炼坐落的秘境世界，似乎很贫瘠的样子。五条悟从来没见过这样……这样「干净」的世界，没有咒灵的存在。甚至六眼回视自己的时候，也看不到体内咒力的流动了。
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感受不到什么力量。那些身为咒术师常年在危险下挖掘出来的力量……似乎在这里统统都远去了。
五条悟不信邪，他决定再试试自己的体术，于是一拳砸到旁边的树上。
可胳膊粗的树只是摇摇晃晃洒下一堆叶子。？
五条悟那颗白色脑袋顿时耷拉下来：“啊，原来我变弱了这么多啊。”
他原来的体术，可是能一拳打这树从中间砸断的。
这场试炼对他们这些咒术师来说限制太大了。
明白之后，他便也不再管了。反正只是一场试炼，很快就会结束，结束之后这些便回回来的。而他当然没忘记自己来这里可是有目的的。
“也不知道换现在在哪里？”
就算是休眠了，也要选个好地点再休眠吧。
就算是在猫咪形态的时候，睡觉都知道要钻他被窝。在不知道多久结束的休眠状态里，换她总该提前给自己找个好地方睡觉吧？
他喃喃自语，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不远处的深山。
他降落的地点是一座小村庄，穿过村庄便有一条小道通向深山。脚下这里说是村庄，还有些高估了它。
“是被遗弃的村落啊。”
五条悟没急着离开。他直觉这里也有换的线索。如果换以前住在山里的话，那么，天性爱热闹的她怎么不对山下热热闹闹的村庄产生好奇呢。
“毕竟小猫咪喜欢人类，跟着人到处乱跑也很正常啦。”五条悟深谙养成一只换猫猫之道。轻轻松松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很奇怪，村里的原居民大概是有信仰的，但是他却没找到有关那位神明的蛛丝马迹。
没有庙宇，没有画像，没有祭祀用的用品。
唯一与神明相关的，还是一座破旧的神龛。它藏在角落里，在层层障碍之下，也只有六眼可以轻而易举破除这些障碍轻松发现它的下落。
“……”看到它的时候，连五条悟都不由一愣。
说实话，这并不像祭祀神明的神龛，更像是用来哄小女孩的玩具。用的材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底下铺了层厚厚的树叶做底座，甚至支撑神龛的材料里是没有一块砖是完整的。
也不知道这里荒芜了多久，可单看这个神龛到现在还保存得这样好，不难看出这个建造者建得时候很用心，也很小心。
他沉默地捡起已经堆在神龛前的东西：干枯的花圈、表面已经被刮花的玻璃球、颜色褪去的花绳……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完好的画。
——是电影《千与千寻》末尾里，白龙与千寻同屏的一幕。
末尾两个小小的火柴人手牵手，旁边还有稚嫩的字迹：送给最好的朋友。
这字迹眼熟得五条悟都有点想笑。
他都能想象得出来，过去那只小小的换是怎么样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来这些的。
“换酱，你怎么总是送分啊？”
真是，说是解密，说要他自己找答案，可这不是把线索都递给了他吗？
笨蛋。
他翘起了嘴角，“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忙给你带过去好了。”
五条悟收罗收罗这里的东西准备带走，走之前他把神龛重新藏起来了。
建这个神龛的人，大概就是换以前的朋友吧。看来对方也很喜欢换啊。
五条悟来得快，走得也快。进了山以后天气变化得很快。他会注意到山的不同，除却直觉之外，也是因为六眼检测到这里有一层结界。在这个限制颇多的试炼世界，连弱小随处可见的蝇头都不见踪影，咒力被压制得死死的。
在这里，除却物理力量外，居然还有结界这样的存在，这本身就不寻常。
——这里一定是特殊的。
不过很遗憾，他进不去，无奈之下只好在结界外打了几个转。
不过，他并不急。这个试炼世界像rpg游戏一般，他作为玩家有种感觉，结界之后是主线，而他现在卡在这里只是因为差关键人物，一定会有人带他过去的，而在这之前只需要等待就好。
然后，他等到了一对父子。
他们劈开了路，打开了结界。
……
不过五条悟在进来之前，可不会知道结界后面藏着的世界不受限制。
翻手活动了下关节，骨头间的碰撞声咔咔作响。
他的咒力回来了。
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啊。饶是他也不由心生感慨。特别是在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多年的力量一朝消失的时候，再次回来的时候，真是深有感触。
也因此，他更加肯定了：换就在这里。
只有这里能藏得下秘密颇多的换。问题是她到底在哪里。
他进来了，然后他要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男孩的惊呼声：“妈妈！”
五条悟顺着这声音抬头看去。
……
“你并不意外，你见过……那个神明。”
目送着幼年换蹦蹦跳跳的离开，五条悟回神后这样问同为来访者的那对父子，准确来说是问那个父亲。
从先前的对话里不难知道，父亲叫柱子，儿子叫森。而柱子的妻子、森的母亲叫翠翠，是他找到的那座神龛的建造者。
柱子翠翠这对夫妻，看起来与换之间交情匪浅。
而在过去。他的妻子翠翠，和神明交上了朋友。柱子他作为翠翠未来的丈夫，也在翠翠的引荐下，见到了神明。
是的，不仅他的妻子见过，他也曾经见过。所以，这里的结界先前才像认主一般为他开了。
除了这里的主人允许外，他们里面谁还有本事控制结界？
想着想着，五条悟不由默了一瞬。
他有点酸。
回想着自己在结界外徘徊，对比之下，更觉得酸了。
凭什么他们一来，结界就开了啊，而自己还要在外面苦等。
但是这个试炼世界是由换的记忆构建起的，那个时候，换明明还不认识自己，自己酸得实在是有些没道理。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就是忍不住！
怎么了！
柱子察言观色，他到底是个在社会里历练过来的成年人，或许某些方面他天生就不如这些天之骄子。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生存智慧。
顶着白发少年堪称凶狠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开口了。
因为他在先前的观察里发现了盲点。
“你是来找小白的？”
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就不普通，非养尊处优不会有这样的气度。
还有危险。
这个人看着就很危险。
即便对方自以为已经很收敛了，可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察觉到少年美丽皮囊下的锋利。
怕是只有他自己觉得藏得很好了。
森这孩子。自小心思细腻，加上走着直觉敏锐的天赋，所以森看人向来很准。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森喜欢的人都值得一交，而森直觉排斥讨厌的不是有危险的、就是带有恶意的人，远离微妙。
“……”而此刻森发着抖藏在他身后，即使他再怎么安抚，森还是在害怕。
柱子心里凛然。
更加上，这还是个外来者。
身为隐居此地的山下原住民，即使后来搬走了，可他们对外来者到底是下意识的排斥。
综合以上，对这么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外来人，柱子原本是很警惕的。即便对方救了森，他的警惕心还是没有消散，甚至警钟越发响了。
不明白对方的来意，怎么能放得下心？
成熟的成年人，此刻还是免不了猜度对方的目的。
可是在小白出来之后———对方整个人都变了。
少年的表情就开始非常古怪。
心情随之变换得极快。一会高兴，一会又苦恼。
全身上下肉眼可见地都露出一股矛盾，甚至是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非常古怪的样子。像是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想跟上去看看，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幻影的消失。那一刻，柱子甚至怀疑对方要暴走。
但是没有。少年按捺下来了暴脾气，虽然看起来还是不好说话、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可在柱子的心里，对方已经不是那种危险至极的程度了。
从小白出现之后。在他心里，这个少年的危险度就已经降低了。
像猛兽有意识收敛自己的锋芒，眉目也变得温和了起来。而且，最重要的，这些并不是他有意为之，只是下意识、下意识做的。
可能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熟练、非常诚实地反应出来了主人的情绪了。
是小白的熟人。
柱子这样想着，然后松懈了下来。
不是追杀神明不是捕猎神明、不是想从神明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她。
而且……柱子苦笑。
对方如果真的想要动手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吧？他跟森谁又是他的对手？
想来这样在对方眼里已经能算得上和平谈话了？
或许，这应当已经算对方的诚意了？
在对方眼里？
柱子这样猜测。
……
对于柱子的疑问，五条悟没有说话，可他那略略松弛的表情已经回答了问题了。
无声胜有声。
“我明白了。”柱子叹了口气，“你也要来吗？”他安抚地摸了摸森的脑袋，朝五条悟发出邀请。
“什么？”
“要去看看小白吗？”
“……”
……
于是，五条悟就这么跟着这对父子走了。也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哪儿，但是既然是能找到换的话……就算是险境、就算是为他而设的陷阱的话，他跟上去又怎么样？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确实认识这个沉睡湖里的神明。”
“在我小时候，村里大巫经常说的神话里说：远古时代时，妖魔横行时，神明庇佑人类，人类侍奉神明，这是在神魔时代时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契约。”
“千百年过去了，妖魔消失了，神明消失了，契约却还在继续。每当人类侍奉者怀疑其真实性时，契约总会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而我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奇迹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时，柱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见到小白的那天，我的契约有了反应。”
他扭头，露出自己脖子上的诡异图案。
是个印记。
……
“从哪里说起呢，那就从头说起吧。”
一行人沿着湖边走着。
“我们曾经住在山下。你大概来的时候也路过那里。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曾经住下的地方就是那个荒芜了的村子。”
“我们，在我们这个村，整个村里的人，都是神明的侍奉者。”
“曾经。”
森支着耳朵听着，他没忍住好奇，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健谈的父亲。
父亲总是少言少语，心里像是总装着沉重心事。他这样一边回忆一边惆怅的样子。森他总会觉得父亲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就像在母亲照片前那样。
絮絮叨叨的话总是以嚎啕大哭结束。
可是走出门的时候，父亲又恢复往常了。
这就是大人吗？
大人真的很强啊。
森由衷佩服。
……
柱子并不知道自己在森的心里，他的身影无形之中拔高了一大截。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
他其实在搬走之后离开小村庄之后，就很少跟人提起这些。没有人能跟他相谈这些，而森又太小。但是偏偏这些是他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
“侍奉者的事村子里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大部分的人都把这个当做哄小孩子的话术。”
柱子说得很慢。
“「不听话，侍奉的神明就会生气」，「到处乱跑的话，神明会不要这样的小孩」，「神明会讨厌你的」，诸如此类。”
森下意思哎了一声，他小的时候也听过哎。
柱子摸了摸森的头，继续说下去，“长大后，多数人将这些当做童年的一部分，当做大人用来哄骗小孩子的东西，一长大他们将这些注意忘得一干二净。”
“曾经我也是在这样的。即便我的父母亲是神明的忠实信徒，我从小就被教导要侍奉神明，但是我那时叛逆得很，自以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于是对这些父母耳提面命的东西嗤之以鼻，将这些看作传统，看作迷信，看作大人的天真。”
“直到那天我见到了小白。”
五条悟一直都面无表情地听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直到这里，他面色变化了。
心更是下意识咯噔一声。他
不对，他下意识觉得不对，直觉告诉他不对———
“如你所想，我是通过翠翠认识到小白的。”
提及妻子，柱子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翠翠跟我一样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不像村里的年轻人完全摒弃神明，也不像村里衷于神明的老人们。她幸运地见到神明了，还跟对方交上了朋友。”
“人类去和神明交朋友，她可真大胆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神明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而常年胆大包天的翠翠反而按捺下性子成了大姐姐。”
柱子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翠翠到底是怎么按捺下来的。以前每次见她都是闲不住，总是东跑跑西跑跑，村子里根本就见不到她的影子，她总是钻进山里不见踪迹。关键她还是村里对后山最熟的，就连村里大人都不如她。
找也找不到，干脆任她玩去，反正翠翠心里有数该回家的时候会乖乖回来的，有时候还会带上一些山里的特产回来分给大家。
村里人，除了他以外，谁会知道她那么猴急地去山里，是为了带孩子呢？
“翠翠很宝贝那孩子。
哪怕是我，翠翠还是不放心。
见面之前，翠翠一直让我这里注意，那里也注意。我按照翠翠的要求几乎是给自己搞了一套新行头。可这还不够，翠翠还在为此忙活。
我为翠翠向其他人投去那么多的注意力感到不满。
哪怕是神明。
甚至……还没见面，我已经开始对神明这生物开始厌烦了。”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语出惊人，就连森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会有这样锋利的时候，“你后来改变了想法？”
努力平复一时间海潮一样汹涌而来的情绪，克制着蠢蠢欲动想要动作的手，五条悟舔了舔虎牙尖端，问道。
“是的。”
柱子得承认这一点。
“我只见过这一个神明。我也不知道神明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的。可是小白很好。她真的很好。”好到他改变了看法。好到他会怀疑她真的是神话里没有一点人情的神明吗？
“就算再好，可你们不还是抛弃了她。”
被信徒抛弃的神明啊。
可笑！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怒气。
如果不是抛弃了她，那么村里就不该那么荒芜。
甚至山下那个村子举村搬走的事应该是很匆忙的。纵使再破败不堪，可在六眼的加持下，一切无所遁迹。
五条悟甚至能推测出村民是怎样兴高采烈地居家欢笑着离开的。
甚至是没有一个人留下。
当时，谁还会想到被抛弃的神明。
离开前，五条悟对着那个空荡荡的村子沉默地看了很久。
“是啊。”柱子苦笑。“我们都走了，无论是信奉神明的人，还是这一切当做谎言的人。都走了。小白……她亲手放我们自由的。印记消失后，便与神明无缘了。但是小白额外给所有人祝福了，作为离别礼物。”
“于是，所有得到祝福的人未来都顺遂。”
他又抬手指了指脖子上这个印记，“只有我和翠翠没有答应，也没要她的祝福。我们不想忘记她，于是这个印记作为纪念留了下来。我们也不想离开，但我们还是被她推开了。”
“不过，即使我们离开了，我们发现我们还是被她祝福着。”
说着，柱子的目光落到森的身上，目光复杂。
“她是按照我们的要求，没有祝福我们，但是祝福了当时还在翠翠肚子里的森。”
……
突然成为话题中心的森，在父亲的注视下，心跳骤然加快。
父亲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他长这么大，不管什么一路都是顺遂的。
直到一次意外，差点带走了他的生命。
不，那场意外带走了妈妈的生命，却没有带走他的。是因为神明的祝福吗？
可明明神明偏爱的是妈妈啊，他只是顺带的。
为什么妈妈会死去呢？
为什么活着的是他呢？
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爸爸一个人会不会就不那么辛苦了？
蓄满的泪水不知不觉溢出眼眶。森却还在努力把它们憋回去，倔强得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子莫如父，柱子轻而易举看出自己儿子的心结。
柱子叹了口气，手掌按在森的头上，“祝福并不是万能的，更不能避开死亡。”
他语气温和：“在死亡逼近的时候……翠翠，其实是感受得到的。但是生死之间，翠翠选择了保护你，让你活下去。森。这是你妈妈的选择。”
“而森。”
森抽抽噎噎地抬头。
“很好了。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是在母亲过世后，森第一次得到父亲带着鼓励的夸赞。
这个孩子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稀里哗啦。
……
森躲在一边哭着整理情绪。另外两人站在湖边聊天。
“虽然你们拒绝了，但是她还是偷偷给你们祝福了。”
“是啊。”柱子拿出一双对戒，由草木编织成的，“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这个还给她。”
“这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
岂止是重要。
五条悟神色复杂。
换那个笨蛋，到底把什么送出去了？
没有什么能逃离六眼的追踪。
可此刻六眼看到的世界里，那点金色明明弱小如萤火，却能感觉其中蕴含的力量。还有它对自己的吸引。戒上有灵，或者说有主人的一部分。
因为契约的缘故通过五条悟感知到主人的存在，于是，分散到戒上的碎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往他这边钻。
“真是笨蛋。”
五条悟叹着气，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
他一边骂着，一边接住了扑腾扑腾飞过来的它们，然后毫不客气地套在手指上。
虽然草编的有点丑，有点夸张，有点……但是看在这是换亲手编的份上，他就勉强戴戴吧。
一只戴左手，一只戴右手。对称才好。
突然冷不丁出声。
“果然。”
对方似乎确认了什么，顿时间松了口气。
“什么？”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声。他摸着草戒，感受着附在戒指上的那点力量依恋般蹭着他的手指，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就会撒娇。
心里还在傲娇着骂着，可是唇角不知不觉已经翘了一角。心情更是不知不觉好了点。或许是当局者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点变化，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但是对待外人，他就没那么多耐心，那么好的态度了。
但是对方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耐。
或者说确认了在意的那一点之后，男人就不在乎五条悟的态度了。此刻，他说出口的话也很直白。起码超出了五条悟的预知范围。
“你是小白很重要的人。”语气肯定。
“……”五条悟的动作顿住了。
他慢慢抬眼，注视着眼前人。
森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周围寂静无声。
眼前这个一直在跟自己谈话的男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化了，同先前五条悟见到他的时候变了许多。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
六眼看到的男人，身影忽隐忽现。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是因为把这个给他的缘故吗？
对方还在问：“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吗？”
“……”
“小白是翠翠给取的名字，但是她现在不叫这个名字吧。”
“不确定。”
“也是，外人给她取的名字终究不是她自己的。”
怅惘叹了口气，话却一转。
“说起来，真好啊。小白她还活着，翠翠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即便一直陪伴她，可有时候我会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在睡梦中死去。”？！
他在说什么？
一愣之下，五条悟正要发怒。
可不等五条悟暴跳如雷地追问，柱子又轻描淡写道：“但是你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真好。”
“她迈过那道坎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雾气袭来。只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是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楚。
“喂！”
“你不是想见她吗？”
雾气里有声音回答他。
眼前一花，身形突然不稳，好像踢到什么了。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脚边。是一座眼熟的神龛，同先前村里见到的不无不同。
熟悉的风格，熟悉的材料，还有摆在神龛前熟悉的干枯的花朵。
“……”
“你要带我来看什么？这个？”五条悟摸着神龛问。
没有得到回答
“柱子哥哥。照顾好翠翠姐姐。”
反而是女孩稚嫩的、却又熟悉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换！
五条悟跟着声音下意识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神龛上站着一个女孩，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时，五条悟的脚步慢了下来。但是女孩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俯身把新鲜的花朵放在神龛前的少年。
少年抬起脸，眉目赫然同先前那对父子一般，只不过脸庞的模样比五条悟见到的柱子要年轻太多。
“小白，你怎么了？”
少年时代的柱子把女孩从高处抱下来，安稳放在地上，谆谆教导，“不是说了，少用点力量的吗？”
女孩瘪了瘪嘴，没有回应对方的问话，反而继续追问：“哥哥，你为什么不和姐姐一起走啊？”
“离开这里不好吗？”
少年柱子叹了口气，“不是和你翠翠姐说好了，她生个孩子给你玩吗？你不是也很期待森的出世吗？”
“可是……”
女孩几乎要哭出来，终于崩溃喊出声。
“哥哥，我要死了啊。”
“你们走啊，走啊——”
“我不要你们看到我死去的样子！一定很丑！”
女孩跑进了雾气里。
五条悟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怀孕的翠翠知道以后，情绪剧烈起伏之下差点胎动。但是小白心意早已经定了。”
成年的柱子站在他身边，察觉到五条悟看过来的目光时，他不闪不回避，直直对上，没有丝毫心虚。
“在那之后，无论我和翠翠怎样努力，她都不愿出来看我们。”
“我们只好离开。但是还是经常回来看看她。只能从偶然出现在家里的物件知道她还清醒着。”
“或许有一天等我和翠翠都死去了，她才会安心睡下去。然后在睡梦里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
喉咙似乎被什么硬块堵住，说话时，一呼一吸间都能感觉到阻力的存在。
五条悟声音哑了哑，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因为她是神明啊。”
柱子叹了口气。
“这是个新生的、年幼的、孱弱的神明。且世上唯一一个存在的神明。”
五条悟问：“其他神明呢？”
“鬼知道。”
柱子笑了一声，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又敛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讨厌神明这种生物。我们一族被辖制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但是我不讨厌小白。但是从见到小白的时候我就确信，这些神明完蛋了。”
“小白什么时候死，那就代表着神明什么时候彻底没落。”
“讽刺吧？”
“更讽刺的是，小白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她预估自己成年的时候就是她彻底死去的时候。神明的生命何其漫长，但是小白仅剩的幼年期不是在沉睡就是在活在这结界里。”
“认识的朋友也只有我和翠翠。”
“甚至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啊。”
柱子抹了抹通红的眼睛。
“作为神明的她，想要放弃人类侍奉者，是很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即便如此，也耗费她一番功夫。”
“而对于我们人类来说，神明的放弃，意味着加在我们村子祖祖辈辈身上侍奉神明的责任，消失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更加的弱小。果不其然，到最后她连出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否则，小白不会不来看他们的。
就算是变作一只猫，也一定会过来陪伴他们的。
他和翠翠很确信这一点。
五条悟却从其中敏锐嗅到什么：“你是说，信徒对她来说很重要？”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不远处现出真身的神龛上。
这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略有出入，有些虽然相通，但是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就比如这神明。
没有当地人介绍，他还真不知道这中间藏着这么多东西。
光是知道换是神明，是远远不够的。
“信徒。”
他咀嚼着这个词汇。
“到底怎么样才能算神明的信徒呢？”
五条悟问。
“不知道。”却没想到这位引导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神明庇佑信徒，信徒的力量反哺神明。但是怎么样才能达成信徒的条件……”男人为难了起来。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我和翠翠尝试过许多次，小白都说失败了。就连森，我也曾经想让他尝试过，还是失败了。”
对此，柱子是一脸遗憾。
“其他不清楚，但是你儿子的话，失败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五条悟到底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口出来。
然后，他看向远处的神龛。
“你们这里原本就有神龛的吗？”
“那倒没有，这是我跟翠翠一起尝试的，想要试试。而且看小白也喜欢，便按照书里的模样照葫芦画瓢地试着去做。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想试试而已。”
五条悟把关节捏的嘎吱嘎吱，一脸的跃跃欲试。
“所以，都是第一次的话，那么用我的方法也没问题吧！”
在身后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扬起拳头朝神龛狠狠砸下。
“如果这是束缚，那就给你砸开一条道！”
“换！！”\
“我来接你了！”
“快醒来啊！！”
——
我猛然睁眼。
我是不是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了？
他来了？
心跳得不知不觉太快了。我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一时间发着呆。
幻觉？
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一时间我自己都不敢确认。
我带着满身的汗缓缓躺下。
恢复意识后，我就发现自己断联了，不仅被关在一处，还跟外界连接不上。
系统也帮不上忙。
而我自己的力量有太过弱小，甚至连自己先前设下的结界都出不去。
实在是太窝囊了。
我对自己发着闷气，把头塞进被子里。真的是出不去啊。我怎么这么没用。想帮忙的，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我想不明白，但是不影响我丧气。
等、等等。
“换——”
耳边的呼唤声音越发大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哪儿，但是五条悟在找我！他一定是来了！
一确定这一点，方才平静的心便又猛然剧烈跳动起来。
“你在哪儿？”
我扬声大喊，左顾右盼却也看不到对方。
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只依稀听见几个字眼，“你，听……同意？”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
尽管一头雾水，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立刻答应下来。
“好啊。”
话音落地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壹原侑子鼓着掌，向他们恭喜：“恭喜啊。”眼神却很奇怪地落到……
我眼睛顺着她看到方向看去。
我脸登时一红。
哎哎哎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