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武和春月,槐市风清,适逢大比之年,尔诸生负笈云集,志在匡时。
本官奉天子之命,典试冀州,观夫文运昌隆,实仰圣朝教化之功。
吾皇陛下,尧舜其德,日月其明。辟雍振雅,弘开取士之门;泮水钟灵,广育经邦之器。尔诸生沐浴膏泽,当思报效之诚。
昔苏子有言: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今观诸生青灯黄卷,穷经皓首,已具兰台之质。然科场三日,非独较文章之工拙,实乃验心性之砥石。
愿尔等持心如璧,运笔若椽。勿以诡遇求售,当以正大鸣世。使龙门得跃,毋忘致君尧舜之初心;纵暂困场,亦当守心素节,他日再战。
勖哉诸生!鹏程发轫,在此一举。
本官愿见英贤济济,共襄盛治,上答天恩,下光桑梓,谨以片言劝励。”
今日是府试的第一日,学政大人的声音在考场内回荡着。
第一次来参加府试的考生已经被激励的热泪盈眶。考过几次的则打着哈欠希望早点念完,赶紧发卷子考试。
府试跟县试差不多,考的内容也大致相同,只不过考试的人换了一批。
考生全部来自于冀州的十六个县,其中人数最多的县城考中十三人,最少的才两人,由各地县教谕带队,进入考场。
府试比县试严格不少,上午卯时开始开门点名入场,凡是点名三次不到者,皆算作弃考。
点名后进去的流程也一样,搜身、领号牌,拿到号牌迅速去找到自己的号房。
到了府试就不是简陋的考场了,而是一间间的半开放式的小号房。
每间号房有桌子、凳子和一个一尺多宽的木头床,写累了还能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儿(不是)。
其实秋闱也在这考试,乡试的时候一共考三日,但期间不许出考场,考子们吃住都在考场内,所以才有这张床。
入场后就不能说话了,仔细检查号房是否有破漏的地方,虽然不能更换但可以要求巡考帮忙修补,以免遇上雨天损坏卷子。
检查无误后就坐下安心的等着吧,一直到训话完毕才开始发放试题。
府试陈青岩和陈青淮的号房没挨着,不光是他们俩没挨着,为了防止作弊,凡是同县的考生座位顺序都被打乱了。
陈青岩是第七号,陈青淮是四十五号,今年参加府试的考生共计一百七十一人,能考中的人大概在五分之一左右。
不要觉得考中的人多就比县试简单,能考到这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县里拔尖的学子,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还得更出色才行。
陈青岩坐在座位上,清理完桌子的脏污便专心等着发卷的。
第一场考的依旧是贴经,试题发下来,陈青岩开始磨墨思考,待墨磨好他已心有成竹,提笔悬腕开始在草纸上默了起来……
*
考场外王瑛他们一行人坐在不远处的茶楼,早上送完二人大伙便在这喝茶休息。
待了一会卢仲奇带着刘昌邑也来了,李氏和方菱便带着青芸离开了。
刘昌邑目送着青芸离开,眼珠子恨不得都跟着飞出去,逗得王瑛忍俊不禁。
还是陈青松悄悄踢了他一下,小声道:“别看啦,我阿姊都没影了!”
刘昌邑这才面红耳赤的坐下,赶紧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梁伯卿道:“不知道今年的考题如何,我记得前年的府试,有道题目出的非常刁钻,难倒了一大批考生。”
卢仲奇捋着胡子,“你说的应当是那道墨义: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
“没错就是这道题,听说须精确到《说文》《尔雅》层级,还要兼顾汉宋诸儒争议,引证还不得少于十部经典。”
刚巧这道题目就是刘昌邑府试遇上的,他答的中规中矩并不算多出彩,但依旧拿了不错的名次,在上次府试得了第六名的成绩,可以看出这一题有多难。
坐在旁边的陈青松已经思考起来,这一题太难了,自己怕是答得不太好,心里对科举愈发敬畏起来。
不出意外后年他也参加府试了,届时还不知能不能考中,自己得努力不能被两个哥哥落下。
到了辰时左右,茶楼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全都是在讨论这场府试的。
讨论的焦点,一是龙泉县的陈青岩和陈青淮兄弟。
他们二人早先在冀州参加诗会,作出的诗小名气,加上二人都是江南第一才子粱柳芳的弟子,使得不少文人对其十分好奇。
二是广源县的案首林帧,此人曾写过一篇骈文《清风送月明》,连府学的教谕都夸赞过此人才华横溢,有大家风范。
再有就是田阳县的一个考生,叫孙行匀,据说是位神童,今年才十岁,四书五经无一不精通,大伙都想瞧瞧神童长什么样。
满屋子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别以为读书人多文雅,其实聊起八卦跟菜市场的大妈差不多,叽叽喳喳嗓门又大,隔着屏风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我说,今年的府案首肯定出在这陈家兄弟二人中其一!”
王瑛一愣,放下手里的茶杯侧耳听起来。
旁边有人道:“此话怎讲?”
“这二人此前在府学读过几日书,我朋友说,二人的学文十分扎实,于诗词上面颇有建树。”
“你也不看看他师父是谁,我若是能得粱大才子指点,说不定早就考中举人了。”
旁边有几个人哄笑出声,“蔡兄这话说的可有些大言不惭了,人家粱大才子凭什么收你为徒啊?”
“就是,你考了四次府试才考中秀才,只怕再考四次也未必能考中举人。”
姓蔡的中年男子面红耳赤道:“那,那是因为我运气不好,不是刮风就是下雨,好不容易天气好一些,出得净是些看不懂的题目,这哪能怪我?”
“科举一事上哪有运气可言,同样考试,你考不中,旁人怎么能考中?”
蔡农争辩不过,甩了甩袖子气愤的坐下。
倒是另一边以方文科为首的几个人十分赞同蔡农的话,“那陈青岩不过是沾了粱才子的光,究其才学不过尔尔。”
“没错,说起来陈青岩之前曾在县试做过弊,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如今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又能继续参加科举了。”
说话的人叫许瑞,他也是龙泉县人,刚巧当年跟陈青岩一起参加县试,所以知晓这段过往。
起先许瑞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毕竟当年陈青岩被撵出考场的时候他亲眼所见,不可能再参加科举。
直至刚才排队时,见他站在龙泉县的教谕身后,才确定此人正是当年那个被收出抄子的考生。
此话一出顿时如投石入河瞬间惊起波澜,大伙纷纷围上前道:“此话当真?”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许端拍着胸口道:“敢有一句假话,叫我走出门就被马车撞死。”
王瑛听得呼吸一滞,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件事还能被人翻出来……
刚才还在奉承的人纷纷倒戈,“没想到陈青岩竟然是这种人!”
“我就说奇怪,他要是真有才华怎么二十多岁还没考中秀才。”
“那粱大才子为何要收他为徒啊?”
方文科摇着扇子悠悠道:“你们忘了,粱柳芳当年也是因作弊被朝廷取消了科举资格么。”
“他不被陷害的吗?”
“是啊,朝廷不是特许他继续参加考试吗?”
许瑞冷哼一声,“这些话都是世人谣传的,若真允许他怎么不去拿个状元回来?师徒都是徒有虚名的一丘之貉!”
这话就过分了,陈青松和刘昌邑脸色都难看起来,起身要去跟他们理论。
卢老拉住二人的胳膊道:“莫要与他们争长论短,青岩和青淮究竟有几分本事还看他们自己的能耐,若能考中自然堵住这些人的嘴。”
刘青松道:“可是他们这么说师父!”
粱伯卿笑着摆摆手,丝毫没有被这些人的话影响到。
过去比这难听的他都听过,文人的嘴比刀子还狠,那些嫉妒他才华的人恨不得将他贬低入泥里。
可是又能如何呢?
世人提起江南才子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依旧是他粱柳芳,再贬低依旧捧着他的诗词研究,却难望其项背。
“别着急,待府试之后他们就没话说了。”
那边一群人还在议论陈青岩是如何重新获得考试资格,王瑛已经听不下去了,起身道:“老师,我先去铺子里转转。”
“去吧,青岩他们到未时末才能出来,在这也是干等着。”
等王瑛离开,卢仲奇才好奇的问出口道:“这便是青岩的夫郎,你说的那个哥儿?”
“对,他叫王瑛。”
“听说自己开了间铺子,如今在府城挺有名气的。”
“王家菜铺就是他开的。”
“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有本事的。”
粱伯卿捋着胡子道:“他的本事可不在做生意上。你不是好奇青岩是怎么重新恢复科举的吗?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归功于他。”
“哦?”卢老来了兴趣。
茶馆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起身结了账去卢家聊。
第132章
粱伯卿和卢老一起回来家,讲起陈青岩科举被人诬陷的前因后果。
自古朝廷就极为重视科举一事,凡是被罢考的学子几乎无一复考。
梁伯卿是个例外,而陈青岩就是第二个例外。
“多亏了王瑛培育出良种,我派人送到京都,求了大司农帮忙,这才将青岩的科举身份恢复。不然光靠我帮忙,怕还要等他扬名后方有机会重新入仕。”
卢仲奇感叹道:“没想到青岩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能重新振作起来可不容易啊。”
粱伯卿点头,“我也是因为他与我有相同的境遇才收他为徒,这孩子平日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学习非常刻苦且天分极高,稍微点拨一下就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发现了,在府学的时候,每次他问我的问题都十分刁钻,但是解答完便一窍通百窍通。”
为人师者,能收一个好徒弟比自己拿到成就还高兴。
早些年粱伯卿愤世嫉俗,觉得全天下都与他作对,对科举一事嘴上说着不屑,心里却始终抱着遗憾。
自从收了这三个徒弟,看着三人逐渐成长,好像替他经历了这条路一般,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粱伯卿道:“只盼着这俩孩子都能考中。”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昨日许瑞才在茶馆里说完陈青岩作弊被撵出考场,今日这事就在冀州传开。
之前大多数人都是只读过他的诗人并不知晓这个人,如今得知他被罢考后居然还能参加府试,一时间传出许多流言蜚语。
世人大多都喜欢以恶意揣测他人,有人说他仗着家世走了后门。
不知怎么把四叔陈靖查了出来,说他是借着四叔的关系才重新恢复科举的。
陈靖要真有这么大能耐,当初就不会被贬到鄯州了,如今还在那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子搞政绩。
还有人说是粱伯卿帮忙找的关系,这个倒是沾点边,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陈青岩被冤枉证据确凿,不然也不会成功恢复。
就连王瑛都被扒出来了,之前他曾借过王同知的身份做生意,大家伙便把两人联系到一起,以为王瑛是王同知的亲侄子,纷纷到菜铺子门口讨伐。
大清早菜铺子刚开门,外头就围了四五个书生,义愤填膺的指着门口大骂陈青岩寡廉鲜耻,叫骂声很快引来不少行人过来看热闹。
屋里林穗急的团团转,“嫂子这可如何是啊?表哥府试还没考完,若是传到他耳朵里,肯定会影响他们考试的!”
“别慌,这种事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
就是因为经历过才担忧,上次听闻表哥颇受打击,不得已去庄子上疗养。如今在府城人生地不熟,若是再经历一次就只能回老家了。
“我出去跟他们解释!”
王瑛拉住林穗道:“这种事一旦传开,即便咱们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过来。况且青岩若是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干脆别考了,回家种田得了。”
“那,那就由着他们这般污蔑吗?”
“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管不了。这些文人嘴贱得很,你越是跟他辩解,他们就越来劲,指不定后面编排出更难听的话呢。不搭理他们反而没处发挥,过几天就消停了。”
“那咱铺子里的生意怎么办……”
“想买菜的拦不住,不想买的拉不进来,顺其自然就好。”
上一世王瑛在网上见过的杠精多了,这些人最喜欢跟人抬杠,越是辩论越能激发那些杠精们的斗志,对付他们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让他们想杠都没地方杠。
那几个书生在外面说了一上午,嗓子都喊哑了屋里的人愣是没露面,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给他们憋屈的够呛,下午便没再过来。
陈青岩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三日后了,府试的成绩要考完三天才能出来,今天一早他和青淮、青松一起去看成绩。
刚一到府衙外就被乌央乌央的几十个学子围住,为首的人赫然就是之前在诗会与他不对付的方文科。
他摇着扇子,一脸得意的走上前道:“我原以为你师从粱柳芳理,应是个才华横溢的端方君子,没想到你竟干出如此下作卑劣的的事,实在让人不齿!”
陈青岩被他说得一愣,“这位兄台贵姓,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文科摇着扇子的手收紧,这人竟然都不记得自己了!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没关系,还记得自己县试作弊被撵出考场一事吗?”
站在旁边的陈青松和陈青淮脸色一白,连忙上前要挡住大哥。
陈青岩拉开二人坦然道:“确实有这件事,不过当时是被人诬陷的,圣上明察秋毫,已经为在下平反了,才得以重新恢复科举。”
“你——”方文科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准备好的话堵在嘴里,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后面的狗腿子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全凭你一面之词罢了。”
陈青岩严肃道:“你是在质疑圣上的明断吗?”
“不……不敢……”
另一个人道:“你不用拿皇上压我们,怎得旁人都没被罢考,只有你被罢考,还不是你行为不端!”
方文科跟着附和,“对对对,怎么我们县试的时候没被罢考?”
“我是被人诬陷的,你们不去声讨害人的那个,反而质疑起我来?照你这么说,你走在大街上被贼偷了钱包,不怪小偷怪难不成自己出门不该带钱?”
“诡辩,街上那么多人,为何贼人只偷你的?”
陈青岩冷笑,大概是我多财(才)才被“贼人”惦记吧,毕竟“穷酸”哪里会招贼呢?
对方还想再说什么,官府已经开始贴榜了,陈青岩顾不上跟他们废话拉着两个弟弟挤上前去看榜。
随着红色的榜单贴完,所有人屏住呼吸开始一字一字的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大张纸,从上到下一共录取了三十七人。
因为怕有重名的考生,榜单上不光要写考中者的名字还有其籍贯和年岁。
“第一名,陈青岩,龙泉县清水镇,二十一岁……大哥你第一名,你是府案首啊!”陈青松和陈青淮激动的跳了起来。
陈青岩呆怔住,感觉耳朵一阵轰鸣,身边的声音好似被拉到很远很远……
原以为自己能拿到前十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拿了第一名……一时间惊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才回过神,“快看看青淮的名次!”
三人仔细在榜上寻找,在第七名看见陈青淮的名字,三人激动的又是握拳挥舞。
兄弟二人全都榜上有名,其中一个还拿了县案首,一下子将刚才质疑的那些人堵上了嘴。
刚才看热闹的学子小声嘟囔:“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作弊呢?”
“应当是被诬陷的吧……”
“怪不得梁大才子愿意收他为徒,想来是惜才。”
方文科也没想到他会拿府试案首,拿扇子挡着脸灰溜溜的离开。
陈青岩余光看见,畅快的笑出声道:“走,咱们快回去把消息告诉大家!”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回家,刚进家门口陈青松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中了,大哥二哥都考中了!”
屋里李氏抱着元宝和方菱急匆匆的跑出来,“考中了?!”
元宝伸着手道:“爹爹!”
陈青岩接过儿子抗在肩膀上,“嗯,都考中了。”
方菱道:“考了多少名?”
陈青岩捏着儿子软软的小手道:“我第一,淮弟第七。”
李氏激动道:“好,好好!我去叫陈婶买鱼买肉,咱们晌午庆祝庆祝!”
方菱则拉着儿子,眼里闪烁着泪光,“待会儿给你爹写封信,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
“嗯!”陈青淮重重的点了点头。
粱伯卿也走出来,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眼里藏不住笑意,“发挥的不错,院试继续努力。”
“是。”
院试就是一场复试,凡是考中府试的学子都是秀才身了,院试相当于评选等级。
甲等为廪膳生员,考中者入府学免费不说,每个月还能领朝廷的补贴,相当于奖学金。
乙等为秀才生员,允许入府学读书,但花费自理且没有补贴。
丙等秀才只能回各地县学读书,想要入府学需得多花不少银子才能进来,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借读生。
两人都卯着一股劲,院试一定要拿个甲等,气死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陈青岩逗了逗儿子,把元宝递给青松,“我去趟铺子把消息告诉你嫂子,元宝乖乖在家跟小叔玩。”
“快去吧。”
陈青岩脚步轻快的朝自家铺子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看着花草树木都欢喜起来。
逢人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打声招呼,惹得路人一脸懵逼,挠着头寻思半天,这人谁啊?
到了铺子,王瑛正在招呼客人买菜,抬头看见陈青岩满脸喜色的模样就知道他考中了。
送走客人,陈青岩走上前道:“阿瑛,我考中了!”
王瑛擦了擦手道:“第几名?”
“你猜猜。”
“前十肯定有吧,第五名?”
“再猜。”
“第三?”
陈青岩依旧摇头。
“难不成……是第一?!”
“小生不才,拿了个府案首回来。”
“你小子!”王瑛激动的抱住他,眼泪都掉下来了,小相公真争气啊!
陈青岩伸手帮他拭去眼角的泪珠,“怎得还哭了?”
“高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激动过后王瑛道:“青淮呢?”
“他也考中了,排第七名。”
“小马和田驹你俩把铺子收拾收拾,穗弟锁上大门今天不卖菜了,咱们回家去庆祝庆祝!”
“哎!”大家伙麻利的收拾起来,王瑛跟陈青岩先走一步。
路上王瑛询问起今日看榜遇没遇上那些胡言乱语的学子。
“不光遇上了,我还拿成绩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窝囊了这么多年,陈青岩终于一雪前耻,把之前的郁气全都发了出来,别提多畅快了!
第133章
晚上陈婶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庆祝青岩和青淮考中秀才。
久不饮酒的粱老今日破例喝了两杯酒。
老爷子喝完酒就打开了话茬子,天南海北聊了起来。
“今年的府试题目不算太难,照比前几年可以说简单许多,刚巧墨义的几道题目前些日子给你们讲过,也算是押中题了。”
陈青淮连连点头,“没错,墨义十道大题,有六道我跟大哥都曾解过!”
粱伯卿捋着胡子颇有些得意,考试之前他将历年的试题都看过一遍,凡是考过的题目大多不会重考,所以他将没考过且杂难的题目都搜罗出来,连着给他们做了好几日的集训。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眼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府试,你们二人成绩虽还不错,但切记勿骄勿躁,等乡试考出名堂那才是真本事!”
民间素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话,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乡试太难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考中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加之考中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所以才叫金举人。
二人放下筷子点头应下。
天色已晚,元宝有些困倦了,李氏和方凌带着孩子先进屋休息了。
其他人坐在外面继续听粱老外头谈论科举上的事。
粱伯卿道:“你们看了第二第三名是哪的人士,都叫什么吗?”
陈青岩回忆了一下道:“第二名叫叫林帧,好像是广源县人士,第三名叫沈梦舟,是冀州本地人。”
“果然是他,这二名那个林家小子比你还小一岁,他曾写过一篇骈文《清风送明月》,皎皎孤轮,照千年之离愁;泠泠余韵,传万里之相思,你二人应该都读过。”
陈家几个兄弟愣住,原以为这篇文章是上了年纪文人所写,没想到竟是同龄人所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粱伯卿捋着胡子道:“他能有如此学文离不开家里教导,他祖父是林实秋是武运七年的举人,这篇骈文肯定经过林秋实的指导,不过能写出如此名句的,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三人正襟危坐,这个林帧不容小觑,院试的时候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第三名也是熟人,他是府学教谕沈岚的儿子。”这父子俩都是卷王,沈岚年轻时候就卷,每日寅时不到就起床读书,晚上亥时才休息。
可惜他天赋一般,虽考中举人但只位列三甲,加上没什么背景和人脉最后只得回到冀州府学教书。
他儿子沈梦舟比他爹更卷,不光读书,每日还要抄书和默写,几乎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
之前府学还有人笑话他傻读书,读死书,沈梦舟根本不在乎依旧日复一日。
勤能补拙,长期努力下来的结果便是这场府试拿到了第三名,给他爹狠狠的争了一把脸。
“你们身处北方略占地里优势,若是在扬州只怕这个府案首不太好拿。”
自古南北的教育资源就不均匀,南方作为富庶之地,水路发达,有天然的地理性优势。
有钱的人多了,自然都想让孩子读书入仕手握实权。孩童大多四岁开蒙,六岁入学,可谓是竞争十分激烈。
“前几年扬州城附近光一个县试,考生就多达七百余人,至于府试每年都没下过千人,到了乡试更是竞争激烈,考试的人数几乎是冀州府的五倍。”
王瑛端起酒壶要给老爷子斟酒,粱伯卿赶紧捂住杯口,“不能喝了,再喝就多了。”
“没事,今个高兴多喝点也无妨。”
粱伯卿挪开手道:“那就最后最后一杯。”
陈青岩笑道:“弟子陪你一起。”
半杯酒还没喝完,粱老就醉了,靠在椅子上打起鼾来,陈青岩和陈青淮轻手轻脚把人扶进屋里。
下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王瑛在浴房放好了热水。
陈青岩喝的也不少,进了浴房被热气一蒸酒意便上来,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王瑛连忙扶住他,帮忙解开衣服送进浴桶。
“头晕吗?”
“还行。”陈青岩靠在浴桶上,头发散开垂在身后。
王瑛拿木梳将发丝梳顺,然后涂上柏叶做的洗发膏搓洗。
“阿瑛,我今日好高兴。”
“我也高兴。”
“不,我不光是因为考中秀才高兴,是发现自己能坦然面对那段过往而高兴。”
陈青岩扭过头目光熠熠道:“今天那些人围在身边说我的时候,心里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搁在过去我想都不敢想……”
王瑛道:“合该如此,那件事本就不怨你,也过去那么久了,要还是沉浸其中以后怕是也难有大作为。”
陈青岩啧了一声,“你这话像长辈说的。”
“我本就比你大,之前还叫我哥哥,现在连哥哥都不叫了。”
陈青岩耳根泛红,伸手拉住王瑛的手,一用力便将他也拉进了浴桶。
“哎,我衣服还没脱呢……”
“哥哥,我们一起洗吧。”
长着薄茧的手指三两下便将王瑛的衣服挑开。
酒后的陈青岩好似变了个人,一改往日的温柔,动作算得上有些粗暴,弄得王瑛又痛又爽。
剧烈的拍打声在浴房响起,夹杂着两人的闷哼。到了后面王瑛实在忍不住了,咬着陈青岩的肩膀道:“去试验田里。”
进入实验田,王瑛终于畅快的叫出声,吟哦声刺激得陈青岩血脉偾张,恨不得把人揉碎了……
*
府试过后刘昌邑和陈青芸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按照冀州府城的惯例,男方须得先聘请媒人登门商议婚事,取得女方同意后拿着二人的生辰八字去寺庙合婚。
只要不是特别相克的基本上合出来都是天作之合,当然也有单方面不同意的或者想要悔婚的,也可以借着由头说二人五行不合,从而取消婚事给两方一个台阶下。
秦芙蓉请的媒人是她的干姐妹,冀州通判夫人,姓高。
高夫人跟秦芙蓉性格差不多,都是豪爽开朗的性子,接到姊妹托付后便挑了个良辰吉日登门说亲。
因为两家提前商量好了,不过是走个过场。
高夫人来到陈家时,见他们住的位置偏僻,房子也不算宽敞,有些不明白干姊妹为何选了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做儿媳。
不过既然托付给她,自然得把事情办得圆满漂亮才行,进门见到李氏和方氏,便挂上笑脸主动与二人攀谈起来。
通过交谈得知陈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外地来的,虽然看着落魄但内有乾坤,他们家几个儿子与刘昌邑是同窗,其中一个更是刚拿了府试案首。
如此看来俩家倒也算门当户对。
娶妻娶贤,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孩子,想来家风肯定不错,自己这姐妹倒是会物色人选。
高夫人也看见了陈青芸,这姑娘性格温良,长相没得挑,说话也是知书达理,最后两家交换了庚帖,分别拿去合婚问卜。
送走高夫人,李氏这才算是放下心,转头跟方菱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笑容。
方菱道:“刘夫人办事还是章法的,托付的人也靠谱。”
“是啊,我还怕来的人不好说话。”她这个人最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用现代人的话讲就是社恐。
如今青芸的婚事算是有了着落,她也不用再担心了,“过几日咱们一起去道观去卜一挂,看看这俩孩子婚事怎么样。”
方菱点头,“听说冀州城外的清风观就不错,倒时带着青芸和林穗一起去转转。”
*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到了四月中旬,菜铺的蔬菜开始卖不动了。
因为庄子上的蔬菜都陆续下来了,价格实惠又新鲜,大多数人都不在铺子里买了。
不过王瑛也不急,他开了这么多年菜铺子早就掌握了规律,刚好试验田里的蔬菜也不多了,卖完最后一茬清理出来重新种上了麦子。
自从那次水患后,王瑛对粮食有了一种执念,只要不种菜就赶紧种上麦子和粟米。银钱可以傍身,但真正遇上大灾只有粮食才能救命。
眼下还不是卖冰时候,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多,王瑛干脆关了门休息几日,带着一家人出门踏青。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艳阳高照却不闷热,微风徐徐,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深深浅浅的绿,看得人心旷神怡。
清风观位于冀州府城外十五里外的清风山上,乘坐马车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
陈伯赶着马车,李氏、方菱、王瑛、林穗以及即将去占卜八字的青芸坐在车上。
本来元宝也想跟着一起来的,结果这娃早上赖床起不来。
王瑛又听说去清风观还得登台阶,元宝的小腿短肯定爬不动,自己背着这小肉坨子上山也得累够呛,干脆留在家里让他爹看着。
很快马车抵达了清风山脚下,大伙下了车步行上山,陈伯把车赶到路旁留下来等候。
沿着台阶向山上走,四周草木茂盛,偶尔能看见不知名的小花,林间鸟儿动听的叫声,行走在其间着实让人心情舒畅。
半路偶尔能碰见香客,也有挑着扁担卖吃食的货郎,看起来跟现代的旅游景点差不多。
走到半山腰时,李氏和四婶有些累了,旁边刚好有个凉亭,大家便坐在凉亭里歇了歇脚。
有卖水的小姑娘挑着木桶过来,“贵人吉祥安康,买杯水喝吗?杯子都是刷洗过的,两文钱一杯。”
王瑛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笑着走上前,放下木桶从脖子上解开一串竹子做的水杯。
杯子都很干净,王瑛还是刷洗了一遍,一人要了一杯水,给了小姑娘二十文钱。
可巧几人休息的功夫,秦芙蓉和高氏也来给儿子合婚来了,两家竟然碰到一起了!
第134章
乍一见面两家人都有些惊讶,还是高氏率先反应过来,“你们两家真是有缘分,连上山问卜都能赶在一起!”
秦芙蓉笑着连连点头,李氏也跟着颔首。
府城这么多道观两家竟然挑了同一家,而且又选在了同一天上山,可不是有缘分吗。
小辈们主动起身打招呼,陈青芸看见未来的婆母脸颊有些泛红,但是依旧落落大方。
秦芙蓉看着喜欢,“快坐下休息吧,夫人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李氏道:“也是刚来不久,走累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可巧就碰上了您二位。”
刘家小厮备着水囊,二人也坐下喝了杯水。
秦芙蓉道:“昨日下人去你们铺子买菜,听说关了门,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王瑛道:“没事,就是眼下地里的蔬菜下来了,铺子生意淡了许多,干脆关了门休息一段时间,今年就不卖菜了。”
“不卖菜,那卖什么?”
“过段时间天气热起来卖冰饮子和冰棍。”
秦芙蓉和高氏有些惊讶,倒不是她们没吃过这些东西,而是夏天冰价十分高,寻常百姓可舍不得买。
光指着城中的富户卖不了多少,毕竟冰饮子不像蔬菜日日得吃,这种东西还放不住,一日卖不掉就都化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不过二人都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生意,她们懂的也不多,说多了怕惹人厌烦。
歇息了片刻了,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转过两个弯就看见前面的清风观。
这座道观是前朝修建,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经过一次动战乱被烧毁了大半,武朝建立后府城的几位富商出资又重新修整的。
这些年香火一直不错,因为环境清幽,不少官家太太小姐们都来上香。
秦芙蓉和高氏二人常过来,道观里的道士都熟悉二人了。见他们过来主动上前打招呼,“见过几位善信,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康健。”
“托道长的福,一切安好。”入了冬山路难行,便一直没过来,开春后两人还是第一次来。
高氏道:“我们今日过来是想请清虚师父帮忙合个八字,不知道他在不在?”
“师父就在殿里,几位请进吧。”
秦芙蓉叫上李氏和方氏,“孩子们就在外头等着吧,出来一趟不容易,在这道观里转一转。”
长辈们进去,王瑛带着林穗和青芸去了旁边的侧殿拜了拜。
道观正殿供奉的三清,右侧殿供奉的则是三官大帝既天官、地官、水官。
神像是用木头雕刻的,上面用油彩描画出相貌和衣服,看得出刻画的水平十分高超,人物精美又传神。
三人跪在软垫上拜了拜,起身又去另一侧的偏殿看看,这里供奉得是财神和月老,怕是香火最旺盛的殿,房梁都被烟熏黑了。
因为前面有人正在拜,三人便在门口等候,待屋里的人离开后,三人才进去。
王瑛自然要拜财神爷了,朝小道童买了一吊钱的高香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双手合拢跪在地上祈祷。
求财神爷保佑,铺子生意红火,今年顺顺利利赚大钱!
青芸则跪在旁边的月老像下,脸颊微红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祈求自己的婚事能和和美美,能像哥哥嫂子这般恩爱……
唯有林穗站在中间不知拜什么才好,他本想拜财神可眼下自己没能力赚钱。
在嫂子身边帮忙每个月给两贯钱,远远比其他人赚得多的多,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出去一个月连三百文都赚不到。
求姻缘就更是痴心妄想,自己一个不能生育的哥儿怎么可能找到一个好姻缘?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转身走出殿外,站在旁边的台阶上暗自垂泪。
*
山下陈伯将马车拴在路边,坐在茶摊里喝茶等人。
茶摊老板也是上了年岁的汉子,没什么生意便坐下跟陈伯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惊的二人起身张望,只见不远处跑来一队人马,看起来得有六七个人。
为首的男人身量很高,方脸浓眉,于左侧脸颊之上有块青色的胎记。尽管穿着普通的布衣,但依旧难掩其身上的气势,身后跟着的人也都是练家子。
几个人把马停在茶摊给老板扔了一块碎银子,“看好了。”
“哎哎哎,几位爷放心,小的一定给您照看好了!”
马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陈伯便主动上前帮忙牵了几匹,栓到旁边的树下。
“多谢老哥。”
“不用客气,这些人是军爷吧?”
茶摊老板点头,压低声音道:“你看那个为首左眼上有一块青色胎记的人没有?要是猜的不错,此人应当是武平侯李穆。”
陈伯不认识什么侯,不过闲来无事便听这摊主讲起八卦来。
茶摊子每日招待的客人不少,其中不乏府城的贵妇千金,甭管什么身份的妇人,聚在一起都喜欢谈论八卦,摊主也跟着听了不少秘闻。
他神神秘秘的讲了起来,“说起这位侯爷在府城名气可大着呢,他早先只是李家的一个庶子,因为相貌丑陋被父亲厌恶,十三岁就送到军中历练。”
“说来这人也厉害,到了军中不到两年就拿了军功升了百户,后来陆续又打了几场胜仗升到了千户。前些年北羌来犯,他率三千兵马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巧那一年恰逢新帝登基,这一战赢得圣心大悦,直接给李穆封了侯。
虽然是最低的三等侯却也是莫大的荣耀,一时间李穆在冀州府名声大噪。
陈伯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听他继续说。
“偏偏这样一个英雄样的人物婚事不顺,他亲娘只是李家的侍妾,没有能力做主给他说亲,这亲事就落在主母身上。偏生李家的主母不是个好性的人,加之看着李穆不顺眼便随便给他指了门婚事,娶了城中一富户家中女儿。”
“成亲后这女子给李穆生了个女儿,转年就给李穆带了好大一顶绿帽。这女子早在成亲前就跟别人有了首尾,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李穆的。一怒之下李穆将那汉子打得半残,休妻后跟自家也断了关系。”
这件事当时在府城闹得沸沸扬扬,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作为事情主人公的李穆此时正急匆匆的朝山上走去,今天来清风观不是求神拜佛的,而且请求观主帮忙救治自己女儿的。
前日女儿突然染上恶疾,腰上起了一串水泡似的疮,疼痛难忍连日啼哭。
叫来郎中来看,郎中说这叫蛇盘腰,是非常严重恶疾,若是等腰上一圈盘满了孩子就不成了。
李穆连忙询问郎中可有治疗的法子?
郎中摇头道:“没什么法子治,不过听闻清风观的观主之前给人瞧好过这病,兴许他能有办法。”
李穆当即带着手下一路疾驰来到清风观求医。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上了山,结果在门口却被小道士挡住,“善信请留步,屋内有女眷,观主正在帮忙占卜合婚,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我有要事求观主帮忙,还望道长帮忙传个话!”
小道士有些为难,占卜的时候最忌讳中途打断,且还是合婚的大事,“善信还是稍等片刻吧。”
身后的下人安抚道:“侯爷莫要着急,左右不过再等上一刻半刻,小姐不会有事的。”
李穆烦躁的在殿外来回踱步,刚巧看见林穗站在高台阶上,只见他满脸泪痕面如死灰,身边就是几十丈高的陡坡,还以为要寻短见。
纵步跑过去,一把拉住林穗的衣服把人甩了回来。
“哎呀!”林穗吓了一跳,摔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屋里王瑛和陈青芸闻声连忙跑了出来,扶起地上的表弟道:“这是怎么了?”
林穗衣服摔脏了,手心也破了一层油皮,疼得他含着眼泪道:“我在这待着好好的,这人突然从后面窜出来把我摔在地上!”
李穆不知所措,“我,我还以为你要跳下去……”
“谁要跳下去啊。”林穗本来心里就难受,被摔这么一下浑身骨头都疼,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
“抱歉,是我失察,这些银子权当赔不是,还望几位郎君莫怪。”李穆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放在林穗身边。
刚巧大殿旁边的门打开,秦芙蓉她们笑容满面的走出来,李穆还有急事在身,拱了拱手转身走了进去。
“穗儿这是怎么了?”李氏和方菱连忙走过来。
王瑛扶起人道:“刚才穗弟站在台阶边,那人许是以为他想不开,就把人拉了过来,用的力气有点大,给穗弟摔了一跤。”
李氏拉着他仔细查看,“摔坏没有?”
林穗擦擦眼泪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掌心层破了点皮。”
“这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过来拉扯咱们哥儿,莫不是登徒子吧?”不怪李氏多想,实在是李穆长又高又壮,脸上还有块青色胎记,看起来凶神恶煞得不像好人。
高夫人认得他,连忙压低声音道:“可不敢乱说啊,这位是武平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把李氏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林穗也吓得不轻,没想到这人竟是侯爷,手里的银袋子顿时有些烫手。
第135章
秦芙蓉解围道:“既是个误会那就没什么事了,想来武平侯也不会跟一个小郎计较的。”
“那这银子怎么办?”林穗把手里的钱袋递过来。
“侯爷既给你便收着吧。”
林穗坚决不收,“不行不行,好端端的哪能要人家的银子。”
最后王瑛想了个法子,将钱袋交给了院里的道士,等武平侯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他,一行人下了山。
到了山脚下,两家人各自坐车,临走时李氏难得主动叫住秦芙蓉,“夫人若是得空,下次我们再一起来上山烧香。”
“好啊,你什么时候想去,就让下人来告诉我一声就好!”
“哎。”
坐在马车上,青芸还在安抚林穗,王瑛则想起刚才在殿里合婚问卜的事,“青芸和刘家公子的八字合的怎么样啊?”
方凌笑道:“天赐良缘,是顶顶好的婚事!”
“真的啊!”
李氏:“道长当着我们俩的面占卜的,连着爻了三卦都是好卦象,这桩姻缘定是错不了。”
青芸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想起刘家的那位哥哥连忙低下头,少女娇羞的面颊宛如桃花惹人怜爱。
坐在旁边的林穗目光看着车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王瑛看着这个弟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林穗的心情,同样的年纪两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处境。
世人对女子和哥儿多刻薄,过去被休弃或和离后的女子连家都不能回,只能去庵堂度日或者给人做仆妇赚点钱糊口。
如今生活好一些,虽然不会将孩子撵出门外,但想要再婚却是难上加难,因为鲜少有人会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或者哥儿。
就连公主都不例外,早先王瑛在史书上曾看过一个典故,说前朝有位公主名为贞月,被皇上许配给了一位状元郎。
可那状元郎心里早有倾慕之人,没办法拒绝皇命只得娶了公主为妻。
成亲不久状元郎便想要将自己喜欢的人接入府里纳为妾室。
公主不允,状元便不与她同房,就这样僵持了三个月,公主终于同意让他将那女子接进府里。
结果那女人一入府便得了状元郎的全部宠爱,公主反而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不光得不到相公的垂帘,还处处受人指责。
贞月公主实在气不过便跟皇上提了休夫。
休夫后接连三年都招不到驸马,贞月心灰意冷决定去佛寺修行。
史书最后没记载贞月公主的结果,但王瑛猜测肯定不会多好,毕竟佛寺那种地方每日吃斋念经,别的什么都干不了,长期住下去好人也得住抑郁了。
公主尚且如此,穗弟这婚事只怕十分艰难了。
*
陈家和刘家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来,六月初六订婚,秋闱结束后完婚。
还有小半年的时间,算起来婚期有些紧,不过两家都乐意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刘家这边赶紧装修婚房,他们家如今住的是三进的院子,家里的人口不多,许多房子都空着的。
秦芙蓉打算把东跨院收拾出来,单独给小两口划个院子,这样住起来也方便。
刘家有钱,先不说在朝中当官的刘家大伯,秦夫人手里有六间铺面,这还不算陪送给两个闺女在京都的铺子。
每年光收租金就有几千两银子,加上秦家就她一个女儿,仨哥哥生怕她受委屈,每年都会给妹妹送银钱,所以秦芙蓉手里的银子真不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夫人拉着相公商量起儿子的婚事,“看陈家的状况手头肯定不宽裕,我想着抽空跟亲家说一声,要不嫁妆从简就行,咱们这边多给准备些聘礼。”
刘大人思索片刻摇摇头,“不妥,这样显得咱们家看轻他们,成亲是结两姓之好,万一弄砸了反倒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秦芙蓉本意并非如此,听相公一说自己也觉得不妥。
“按正常的流程办就好,旁人什么样,咱们就什么样,既不显得高调也不会失礼。你若真喜欢陈家那闺女,等她嫁过来多给她些花用。”
“成,那就听你的。”
*
陈家这边也开始准备青芸的嫁妆。
晚上把元宝哄睡了,王瑛和陈青岩进入试验田清点家里的钱。
之前赚的钱王瑛都兑换成了银子,十两的银锭子,整整齐齐码了一托盘,去年租房和租铺子的花了不少,还剩下三百多两。
今年赚的钱还没换银子,一吊一吊足足装了两大箱笼。
陈青岩往外搬铜钱,王瑛在旁边数数,除去零散的铜钱,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七贯钱。
“咱们手里竟然有这么多钱?”陈青岩擦了擦汗坐在他身边道。
“菜铺子每个月进账差不多三百贯左右,这段时间家里花用少,自然攒了不少。”
陈青岩道:“明日咱拿去钱庄都换成银两吧。”
“行。”
王瑛收起账簿道:“白天娘给了我三百两银票,说让我拿这钱给青芸置办嫁妆。”
“娘让你用就用。”
“我打算把这钱给青芸做陪嫁,咱们再拿三百贯给青芸置办嫁妆。虽说刘家家境不错,但过日子手里没钱怎么能行,这钱当她的私房钱,有什么事用起来也方便。
嫁妆咱们就按府城这边的规矩来,十六抬吃穿用度都准备上,比不了富贵人家也不能让青芸委屈了。”
陈青岩握着王瑛的手捏了捏,“好,都听你的。”
王瑛对弟弟妹妹的心比他这个亲哥还亲,真心换真心,两个孩子对王瑛也比他还好。
收拾完已经快亥时了,两人洗了个澡赶紧休息。
*
四月二十八是院试。
院试只考三场,一日半就考完了。
题目中规中矩,不算难也不简单,陈青岩和陈青淮都正常发挥,若不出意外二人都能考中廪生。
考完这几场接下来就是准备去府学读书了。
因为有梁老的关系在,陈青松也能跟着一起进去读书。
跟莱州府学一样,管理的十分严格,凡是入学的学子皆要住在府学里,除了休沐日,若非有急事是不允许私自离开的。
这几日李氏和方凌给兄弟三人准备入学带的被褥和衣服。
眼下天气一日比一日热,厚被子盖不住,都换成了薄被。三人各准备了三套换洗的内衫,鞋袜也得准备齐全,还有驱虫的香囊。
天气一热屋子里就容易有蚊虫,这香囊里加了雄黄、薄荷、樟脑等香料,佩戴在身上能驱虫。
跟上次准备行囊时的心情不同,这次李氏知道两个儿子不出远门,心里非但没有担心反而觉得十分清净。
因为他们三人每天起的比狗还早,扰得人睡觉都不安宁。
方菱也是这般,之前在鄯州时看不见大儿子想的厉害,如今天天守着便看着不顺眼,时不时数落青淮几句,心里又开始想另外两个孩子。
前阵子府试结束陈青淮写了信送去,估计得五六月份才能收到回信。也不知道自己不在身边,青澜和青樱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了娘就是这般,只要儿女不在身边就牵肠挂肚,没有一刻不担忧的,哪怕入了土还得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过了两日院试成绩终于出来了,陈青岩不负所望考了第一名,成功集齐县案首、府案首和院案首拿下小三元!
跟前两次的相比,这次他冷静的许多,不过心里依旧是激动的,自己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种成就感让人无比充实。
青淮发挥的也不错,从府试的第七名考到第四名,兄弟二人一时间在冀州府风头正盛。
陈青岩他们仨该去府学入学了,家里最伤心的大概就是元宝了。
这阵子总听阿父说爹爹和二叔三叔要去府学念书了,他虽不知不知道府学在哪,但知晓自己不能天天见到爹爹了。
小家伙一个人生气闷气,好几日都不理陈青岩。
晚上陈青岩回到卧房休息,元宝抱着布老虎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玩,一见爹爹进屋便掀开被子钻进去假装睡觉。
陈青岩看见他小脚丫在外头乱动,走上前故意开口道:“元宝睡着了?”
王瑛坐在床上正在看书,闻声抬起头道:“应当是睡了吧。”
“唉,真可惜,原本还想带他进试验田里摘果子呢。”
这阵子试验田里许多瓜果都熟了,前几天元宝就闹着要进去摘,两人一直不得空便没带他进去,今天刚好有空结果这小子居然装睡。
被子底下的小孩正在跟理智做挣扎,一边想要进试验田摘果子,另一边还生气不想理爹爹。
“真睡着啦?那咱俩进去吧。”陈青岩假装离开。
元宝急切的掀开被子,“爹爹我没睡!”
陈青岩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捏捏他脸颊上的软肉道:“那你为何要装睡觉啊?”
“我……我生气呢,不想理爹爹。”
“哦?生的什么气跟爹说说。”
元宝嘴一撇眼泪就掉下来了。“我舍不得爹爹离开……”
“哎呦,多大了还掉金豆?”陈青岩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爹爹这次不走远,就在这冀州府城内,隔几日就回来看你了。”
元宝抽噎的问:“真的吗?”
“真的,不信问你阿父。”
王瑛放下书走过来,摸摸儿子的头道:“真的,你要是想的厉害,阿父就带你去府学去找爹爹。”
这倒是允许,府虽不许学生擅自离开,但亲属可以去探望。
“可,可是元宝真还是舍不得爹爹啊!”
陈青岩被儿子弄得鼻子发酸,老父亲的心都快化了。
王瑛看着两人这幅模样有些无语,但愿元宝开蒙后还能这么父慈子孝。
第136章
陈青岩他们一入府学家里瞬间就显得安静下来。
粱老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又打算出去游玩,倒也不走远,带着粱安和陈光就在府城周边的县城乡镇溜达。
哪有美景美食就去哪逛一逛,老爷子盘缠够用,身边又有人保护,自然是走得潇洒。
李氏和方菱都属于比较内向的妇人,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还好一点,李氏有许多交往多年的好友,闲暇时聚在一起聊聊天,拜拜佛。
到了府城人生地不熟,二人也不愿意出门结交朋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哄着元宝,给青芸准备嫁妆,给几个孩子做衣裳。
一进了五月份(农历),天气逐渐热起来。街上的行人都换了夏装,有钱的人家换纱衣,没钱的普通老百姓穿葛布做的短衫,清凉透气。
关了半个月门的王家菜铺也重新开张了。
王瑛提前好几日就带着下人们准备起来,先将试验田里的果子分批让陈伯从城外拉回来。
实验田里的桃子、葡萄、樱桃和蜜桔都熟了,拿来做冰棍和冰饮子正合适。
其次是准备做冰棍的糖水,二顺和田驹在院子里搭了灶台,熬了好几锅的糖水。因为糖价比较高,为了缩减成本只用最普通的粗糖,而非精细的白糖。
熬出的糖水晾凉了倒进提前准备好的竹筒里。
这竹筒还是王瑛从山上买水时受到的启发,既然想卖个好价钱包装必须到位,若是没有东西装着,冰棍化得汤汤水水客人就不爱买了。
竹子价格便宜,一截竹筒折算下来还不到一文钱,就是分割的时候费了点功夫。
竹筒不光要分割好,好得拿小烙铁烙上蜜雪二字,烙这个的目的是为了形成品牌效应。
旁人拿着竹筒吃冰的时候,旁人若是问起来,你这东西在哪买的?
万一想不起来,看见竹筒上的字就顺口说出来了,“蜜雪冰沙!”
没错,王瑛把铺面改名叫蜜雪冰沙,原本想起名叫蜜雪冰城来着,但是这冰城这俩字太大,王瑛怕压不住便改成冰沙,正好他也打算卖这个。
府城跟镇上不一样,消费水平略有提高,但想要站稳脚跟,消费群体还是以普罗大众为基础。平价、实惠、美味才是长久之道。
其次冰和蔬菜也不同,冬天卖蔬菜可以说是独一份,但冰不是,前几日他出去打听过,如今城中卖冰的至少有四家。
都是大冰商,家里盖着冰窖,炖了上万斤的冰就等着夏天卖给富贵人家呢。
所以王瑛的消费群体就不能是这些人,一旦构成竞争关系,肯定产生阻力。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倒时别说王同知的假侄子,就是他亲儿子来了也落不得好。
糖水冰棍放进试验田里一宿就冻得叮当响,第一天没敢做太多,只做了三百根,王瑛打算定价十文钱一个,这些刚好能卖三贯钱。
主要还是因为竹筒有限,不然实验田里再冻几千根也冻得下。
除了这个还有冻好的冰块,这些冰块是留做冰沙的,将冰块倒进提前刷洗干净的石臼中,用木槌捣成冰沙,淋上调制好的蜂蜜牛乳,再洒上葡萄干,蜜豆子和新鲜的瓜果,一碗冰沙就做好了。
这么巴掌大的一盏卖三十文钱,还有大份的卖五十文,是专门卖给富贵人家准备的。
五月初五,王瑛带着一众人将铺子上的招晃摘下来,换上新的天青色的新招晃。
上面用黑字写的蜜雪冰沙,旁边还用油彩绘制了一个简易版的冰饮子图,让人看的眼前一亮。
招晃刚挂上去,旁边几家铺子的老板都过来看热闹。
“王掌柜,你们家不卖菜了?”
王瑛道:“不卖了,夏天蔬菜不好卖也放不住,几日卖不出去就都烂。”
“也是,葱蒜都几文钱一把了,确实赚不了多少钱。”
说起卖菜,他们眼红王瑛许久了,一冬天光看这他们家门口排长队了,卖的死贵还都抢着买,不知赚了多少银子。
如今天气暖和了蔬菜卖不出去,大伙心里才平衡一些。
“我看你家这换了招晃,可是打算做别的生意?”
王瑛笑着点点头,“天气热了,打算卖点冰饮子。”
“哟,你们家还有冰窖呢?”
他家里哪来的冰窖啊?
不过也不能告诉别人这东西是自己在试验田里冻的,只笑着点头糊弄过去。
其他人从马车上把成筐的竹筒冰棍搬下来,放进提前装满稻草的“保温”箱里,外面再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放上一天都不会化。
大伙在门口看热闹,实在不晓得这王家小郎又在搞什么名堂。
安顿好冰棍,王瑛才把切好的水果拿下车,大伙看见这一盆的新鲜水果瞬间都瞪大了眼睛。
“这会有葡萄了?!”
“那是桃子吗?春天哪来的桃子?”
“橙色的那个是什么果子?怎么都没见过?”
王瑛笑着解释道:“我们庄子守着暖泉,附近的果树结果早,就是这果子结的太少了,一棵树才结了几十个桃子,拿出来卖实在太寒碜,索性切碎了放进冰饮子里,给客人尝个鲜。”
大伙恍然,怪不得他们家冬天都有鲜菜卖,原来是有个带暖泉的庄子。幸好这果子结的不多,若跟蔬菜似的,又得让他大赚一笔钱!
说话间王瑛让田驹捣了些冰沙出来,撒上蜜乳和水果碎,一人给盛巴掌大的小碗。
“几位掌柜的进来坐下吃一点尝尝味道如何,我们也是刚卖,还不知道生意怎么样呢。”
有脸皮儿薄的,摆摆手说自己肠胃不好吃不了凉就走的,也有脸皮厚端起来就尝的。
隔壁香油铺子的老板就是那脸皮厚的,他既讨厌王家菜铺又愿意占小便宜。之前王瑛没少送他菜,但背地里依旧骂菜铺子心黑,价格卖的那么高。
他接过王瑛递过来的冰饮子,撇着嘴瞧一瞧,不过是点冰能搞出什么名堂,舀了一勺子刚入口,瞬间坐直了身体。
捣碎的冰沙倒入调制好的蜜乳,香甜美味,再加上新鲜爽口的水果丁,让沉寂了一冬天的味蕾打开,仿佛置身于清凉的果树下。
他迫不及待的吃上第二口,蜜豆子和葡萄干又添了新的口感,嚼在嘴里酸酸甜甜回味无穷。
这么一小碗冰饮子几口就吃完了,他将碗底最后一点化开的汤喝掉,捧着碗有些怅然若失的坐在凳子上。
他想起许多年前爹娘还健在时,有一次带着他来街上买东西,天气炎热娘看见有卖冰饮子的,悄悄拿出私房钱给他买了一碗。
那滋味好像跟这个差不多,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但却让他想起娘从腰间拿布包掏银子的画面。小小的他举着陶碗要娘也尝尝,娘摸着他的头道:“娘不热,儿快吃吧。”
“宋掌柜,宋掌柜?”
“哎?”宋掌柜回过神,连忙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把手里的碗递还给王瑛。
“味道行吗?”
“还……还可以,应当能卖得出去。”
王瑛笑道:“那便好,我还担心卖不出去呢。”
“这么一碗卖多少钱?”
“这是小份的卖三十文。”
“三十文?!”宋掌柜声音都变调了,怎么不去抢啊!
“你也知道冰价本来就高,这里还放了蜂蜜、牛乳、葡萄干和蜜豆子,再加上水果丁我真赚不了多少钱。”
算下来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不便宜,不过三十文还是太贵了,偶尔吃一次还行,日日吃怕得把家吃垮了。他从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三十文递给王瑛。
“这碗不要钱,是让你们尝鲜的。”
宋掌柜有些不好意道:“再给我来一份……”
“好,小田再给宋掌柜做一份!”
不多时对门的杨掌柜也来了,他财大气粗看见冰沙便觉得自家夫郎肯定喜欢,当即点了三份大的,让伙计直接送回家去。
生意很快做了起来,不过来铺子光顾的大多都是之前的老客户,普通百姓尽管买得起也不敢进来询问。
这时候“马钱子”的能耐就展现出来了,之前他在村子里卖过冰棍,既会做生意又有一把好嗓门,赶着骡车拉上一箱子竹筒冰棍开始走街串巷的卖了起来。
“冰棍,甜冰棍!冰冰凉凉,清清爽爽,十文钱一大根嘞~”
叫卖声很快就吸引出不少人上前询问。
“小兄弟,你卖的是啥?”
“吁~”马占东停下车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递给客人道:“竹筒子冰棍,吃一根清凉消暑,客官买根尝尝吗?”
十文钱不算贵,这人从怀里数出钱放在车板上,拿着竹筒道:“这东西怎么吃啊?”
“您看着这里边有根棍子,把竹筒放在手心化一小会,再这么一转,得——拿出来就可以吃了,吃不了还能放进去。”
男子握着冰棍舔了一口,确实有香甜的味道。“还怪有意思的,你天天都来卖吗?”
马占东道:“不一定,不过我们有铺子,您看竹筒上的蜜雪二字就是我们铺子的名字,就在正阳大街上,进去买也是十文钱一根。”
“好,那下次我过去瞧瞧!”
收了钱马占东继续吆喝,一上午的功夫,一百根冰棍全都卖完了,也顺道给自家铺子做了宣传。
如今好多人都知道正阳街上有家新开的冰饮铺子,里面卖的竹筒子冰棍才十文钱一根,还是甜的呢!
要知道这会儿冰的价格十分贵,买一尺冰差不多就要三吊钱,折算下来这么一块冰也得几十文,他们才卖十文钱,确实够实惠。
第二天王瑛依旧准备了三百根冰棍,结果还没到晌午就卖空了。
就连冰沙饮子也都被抢购一空,一时间蜜雪冰沙再次成为冀州府流行风向——
作者有话说:王瑛:站在巨人肩膀上做生意。
第137章
铺子里的生意火爆供不应求,特别是竹筒冰棍简直是夏日消暑神器。
夏天不常见冰,老百姓都稀罕着呢。若是几十文一份的冰饮子,可能都舍不得吃,但是十文钱的冰棍,偶尔吃一根解解馋,还是舍得花这钱的。
不过销量大了问题也随之而来,就是竹筒不够用。
白日陈伯和陈方在家锯竹筒烫字,一整天才能锯几百个,还要修理竹筒上的毛刺,委实太麻烦。加上陈伯上了年纪,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干这一日累的腰酸背痛。
王瑛干脆叫马钱子去城中的木匠铺子询问,定制这样的竹筒多少钱。
询问过后对方给报价一文五厘一个,竹子对方出,这个价格倒还算实惠,王瑛跟他定下每日一千个竹筒子,一直订到七月份。
木匠到底是专业做这个的,做出的竹杯大小相当,打磨的圈口光滑,就连烙上的字迹也比他们自己弄得清晰许多,这钱花的值!
早上,天还没亮王瑛就开始从实验田里往外搬冰棍和冰沙。
元宝听见声音揉揉眼睛坐起来,“阿父……”
“乖,你再睡一会,外面还黑着呢。”
“嗯。”小家伙嘴上答应着,却是睡不着了,摆弄着手边的木头小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王瑛忙活。
竹筒冰棍都整齐码在箱子里的,一箱是四十根,大概二十多斤重,全都挪出来可不轻松。
这点体力活跟前世比起来差得远了,之前王瑛勤工俭学的时候,还当过装卸工,三个小时八十块钱,装卸几吨的货物,干完活胳膊都抬不起来。
不过这一世的身体跟上辈子不同,大概跟性别有关,明明平日干的活不少,肌肉却不如陈青岩那个书生发达。两人“打起架来”自己也是一点劲都使不上,每次都被他按着干。
一会儿的功夫王瑛热出一身汗,元宝赶紧爬起来拿着蒲扇帮他扇风。
王瑛见他这副小模样稀罕的不行,“不用给阿父扇,你自己去床上玩吧。”
“阿父热的都出汗了,元宝不热,元宝给阿父扇风。”
王瑛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真乖。”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反正自己小时候没这么招人稀罕。
外头鸡鸣声响起,把最后两趟冰搬完,屋子里已经凉爽起来,几十箱冰摆在屋里,制冷效果跟冷库差不多。
王瑛赶紧给元宝套上外衫,“去你祖母屋里玩,阿父要去忙了。”
“哎。”元宝穿上鞋哒哒的朝李氏那边跑去。
王瑛进实验田里充了个雨水澡,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招呼下人进屋搬冰,
这些冰棍搬到车上立马就得送到铺子里储存起来,不然等太阳出来天气热了就开始融化。
人多干活也快,不多时三十多个箱子整齐的码在车上,田驹和马占东把冰送到铺子里安置妥当。
从这个月开始,王瑛给几个人都涨了工钱,之前刚来的时候手里紧张,每个月才给二百文。
如今手头宽裕了,生意也走上正轨,王瑛给他们都涨到了一两银子。银子存放方便,若是给铜钱零零散散的就都花了。
拾完天已经大亮,灶房里的炊烟也飘出来了,一家人梳洗完围坐在堂屋里吃早饭。
早食比较简单,煮的粟米粥配上灰面蒸的花卷子,一碟子油闷小咸菜,一碟子凉拌豆腐丝,还有几个煮鸡子。
元宝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捧着碗喝粥,李氏则拿着手绢时不时帮他擦擦下巴上的米汤。
方菱道:“元宝真厉害,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了,青澜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还叫人喂呢。”
李氏抬头看了眼王瑛,其实早先元宝也是让下人喂的,但是王瑛不许,说总让人喂把孩子养娇气了,她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自打孩子自己吃饭开始,确实比之前吃得多了不少。
王瑛早上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一碗粥,吃完饭嘱咐儿子在家听话,便要去铺子上忙了。
上午比较轻松,来买冰棍和冰沙的人不多,巳时一过就开始来客人了。
“老板,给我来十根竹筒冰!”
“哎,来了。”林穗赶紧从箱子里抱出十个竹筒,“您怎么拿啊?”
“用衣服兜着就成。”
林穗把竹筒放上去,“诚惠,一共一百文。”
男子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钱,刚好就是一吊一百文。
卖冰棍不难,数钱太繁琐,因为古代没有像现代这样的纸币,全都是一枚一枚的铜钱,买的多了就得数上半天。
林穗收好钱道:“客官您慢走。”
刚送走一位又来了一个大客户,“三十个竹筒冰棍,给我放篮子里。”
“好嘞。”林穗连忙往里捡。
田驹负责制作冰沙,他力气大,三两下就能捣出一碗冰沙。
王瑛也没闲着,他将水果都削好皮切成小碎丁放进一个一个陶盆里,待会儿客人来买冰沙的时候方便用。
随着来买冰棍的人越来越多,门口逐渐排起了长队,王瑛擦了擦手开始维持秩序。
快到晌午时,来了两个妇人带着一个穿着纱衣的小孩过来买冰沙。
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买冰棍的,冰沙反而不需要排队,三人便穿过一众人进了铺子。
后面排队的人不干了,“你家铺子怎么回事?我们在外头等半天了,怎么先让他们进去买!”
“是啊,这么大的太阳,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头都快晒晕了。”
王瑛连忙解释道:“几位客官别着急,那几个人是来买冰沙的,冰沙买的人少,所以不用排队就能买。”
然而等急了的人哪里听得下这些解释,“你们就是店大欺客,人家花的钱多就让人家先进去买,我们花的少就得在外头等着。”
“对!我们穷人的钱就不是钱了?!”
几十个人这么一闹腾,王瑛顿时头大如斗,明明不是这么回事……
有人转身就要走,有的人则趁机往里挤,想要快一点买到冰棍。
光靠他一个人根本挡不住,几十号人涌进屋里,把那孩子吓得哇哇直哭,两个仆妇抱着孩子也是面色铁青。
“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是把我们少爷挤个三长两短,今个谁都好不了!”
王瑛急的满脑门子汗,一边安抚贵人,一边帮着林穗卖冰棍,卖到最后干脆收了钱都不点数了,直接扔箱子里,把冰棍递给客人,赶紧把人送走。
就这么忙了近一个时辰,屋子里的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王瑛让田驹赶紧把大门插上。
“嫂子,还有七箱冰棍没卖呢,不卖了吗?”
王瑛累的瘫坐在凳子上摆手道:“不卖了,下午让马钱子拉出去卖。”
这么卖不是个事,且不说会少收多少钱,这么挤着冰沙也卖不出去。哪个有富贵人家的妇人和小郎会跟一群汉子们挤在一起买吃食?
就算让下人来买,看见这样的环境一次两次也就不来了。
王瑛还打算开发新口味呢,这开发出来卖给谁去?
林穗虽然不懂经商这些弯弯绕,但也知道这样卖不成,刚才有人拿四文钱充当十文,实在差得太多被他瞧出来给推拒了。
“那嫂子咱们该怎么办?”
王瑛思考半晌道:“还得租间铺子,将冰饮子和冰棍分开卖。”
冰棍走平民路线,冰饮子和冰沙走高端路线,就像现代的奶茶店喝咖啡厅的经营模式。这样既不会影响冰棍的生意,也能吸引一批新的高端客人。
至于冬天也好办,直接把冰饮改成热饮,城中的茶楼大多数是服务男子的,那他便把客户对准妇人、小郎和孩子。
王瑛是个行动派,考虑好了便开始寻找新铺子。
*
与此同时,坐落在正阳街西北处的一家茶楼里,两个中年男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但满脸横肉,双眼如鼠,鼻子略有些朝天,长相实在不敢恭维,此人正是冀州府最大的冰商卫临水。
他有个诨名叫水耗子,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叫,大多都是背后称呼,因为他不光长相如鼠,性格也十分阴暗,早些年为了抢占城中卖冰的生意,手段之狠辣令人咋舌。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茶楼掌柜的,也是卫临水为数不多的交心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下棋。
“我输了,老卫你这棋艺越来越强了。”毕掌柜一边收棋子一边道。
“你又让着我呢吧?”
“赢了还卖乖。”
卫临水咧嘴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更如其外号那般像只阴森可怖的耗子。
“对了,上次你说的那家铺子,查出什么背景了吗?”
卫临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查出来了,他家与王同知的老家离着几百里根本没有亲戚关系,倒是有个当官的叔叔,不过远在鄯州,隔着更是十万八千里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准备朝他们动手了?”
“昨日已经派人过去试探了一回,呵,一点骚动就把他们吓得够呛,今天铺子都没敢开门。”
原来昨日的骚乱并非巧合,而是卫临水指使人过去捣乱,为的就是搅黄王瑛卖冰棍的生意。
同行是冤家,虽然眼下王瑛还没开始卖大块的冰,但防患于未然,这门生意必须得给他堵住了。
毕掌柜道:“他家那冰棍我也尝了,一根才卖十文,真不知道他怎么赚的钱。”
采冰不易,存放更难,所以城中的冰价一直居高不下。
卫临水嗤了一声,“什么狗屁蜜雪冰沙,把冰价格压的这么低,以后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再说这冰是那些贱民能享用的吗?若是老百姓夏天都能用起冰,官家老爷们用什么?”
“卫兄说的在理,那你打算怎么办?”
“小门小户罢了,闹上几次他这生意就得黄。”
第138章
王瑛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搞自己,今天之所以没开门是打算出去找新铺面。
自己不在家林穗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干脆关了门让大伙歇一日。
如今手里有一千三百多贯钱,王瑛打算租个好一些的铺面,装修的再上些档次,这样才能把冰饮子的价格定价得高一点。
试问破破烂烂的小摊子,一碗冰沙卖五十文谁来买?
王瑛先去了官牙行去转了转,这个时节铺子不太好租,大多都早早租了出去,剩下租不出去的要么位置不好,要么就是价格太高。
看了一圈都没什么合适的,王瑛给了牙郎一吊钱,让他帮忙留意一下,若是有人急转铺面联系他。
牙郎收了钱倒是好说话,满口答应下来,干他们这行的,租出去一间铺面能得几百文提成,自然愿意干。
从官牙出来王瑛又去几家私牙行转了转,在府城生活半年了解了不少行情,比如哪家私牙行靠谱,哪家坑人他都门清。
来的这家叫孙氏牙行,老板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孙鹏,这人不光说话办事利索,在城中口碑也十分不错。
刚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上前打招呼,“客官里面请,您是买卖仆人还是租房买房?”
“我想租间铺面,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合适的。”
“您稍等,我去叫老板过来。”
不多时孙掌柜的从后院过来,一见面满脸带笑道:“您是蜜雪的掌柜的吧?”
王瑛一愣,“你认得我?”
“你们家卖的那个冰饮子十分得我犬子的喜欢,前几日我还去给他买过一次。”
王瑛笑道:“原来如此,能得贵公子喜欢是我们的荣幸。”
“坐坐坐,不知王掌柜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我想租间铺子,宽敞些的,位置最好靠正通街那边一些。”
“您家这铺面到期了?”
“还没有。”
孙鹏明白过来,这是生意太火了打算另开家铺子呢,“您稍等,我去把近来往外租的铺面拿过来给您瞧瞧。”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竹子给王掌柜倒茶。”
王瑛趁他进去的功夫打量了一下这间牙行,铺面不算大但收拾的十分干净,旁边还摆着几盆花草打理的很好。墙上挂着一副高山流水图,旁边写着生意兴隆四个大字。
孙氏牙行不愧在城中口碑最好,孙掌柜为这为人处世的态度十分让人受用。
不一会孙鹏端着一个木托盘过来,上面一沓纸都是最近往外出租的铺子。
孙鹏挑了几个放在桌子上,“这几间位置都不错,这间就在正阳街和正通街的交叉口,来往的行人非富即贵。之前是一家典当行,老板出了点事铺子就黄了,上个月刚往外租。”
王瑛拿起纸仔细看了一下,纸上将铺面的大小都标注出来了,长四丈,宽三丈,租金是一年七百五十贯。
太贵了!
冰沙一日的收入在十贯左右,卖两个月天气就凉快了,奶茶目前还没有卖过,不知道销量如何,万一卖不出去,算起来自己赚的钱还不够交租金呢,不行不行。
王瑛放下这张又拿起其他几张看了看,租金大多在五百贯以上但位置都不如这间,还有一间酒楼转让一年租金一千一百贯,连看都不用看,绝对租不起?
孙鹏似乎看出他嫌贵,“您要是年初那会来租有不少好铺子,价格都是三四百贯出头,这会儿往外租的铺面可不多。”
“我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明年再租。”
“成,我这边也给您留意着,要是有便宜位置好的铺子让伙计通知您。”
“唉哟,那可真谢谢您了!”
“不用谢,我做的就是这生意嘛。”
一时半刻没有合适的铺子,王瑛只能继续经营这间小铺面。
早先租的时候图便宜,这间铺子门口很窄里面也不宽敞。卖菜的时候还好,来买菜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仆人,多少知礼一些,人多自动排队等着。
现在买冰棍的多是没接受过教化的普通老百姓,三两句话说不对付就骂街,买东西少给钱那都是常事。
一根竹筒冰棍十文,他们八文、九文往桌子上一扔,趁着林穗来不及数钱拿起冰棍就走。次数多了林穗急的直掉眼泪,偏偏后面还排着不少人,只能收了钱继续给下一个拿。
没办法王瑛只得把二顺和陈伯都叫来帮忙维持秩序,自己和林穗负责收钱,这样卖起来快了不少。
*
五月初十,府学休沐,陈青岩他们回来了。
昨天晚上三人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天一亮老师交代完课业大家便背着书箱拎着包裹准备回家了。
来到大门口发现自家的马车没来,倒是刘家的车赶过来了。
刘昌邑坐在车上招手道:“大哥,青淮,松弟坐我家车走吧。”
“不用,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不过走几步路的事,正好我还有点课业不明白,想要请教大哥呢。”
陈青岩听他这么一说便同意下来,跟府学门口的门房打了声招呼,若是自家的车过来帮忙转告一下,别走岔了。
三人上了刘家马车,这车比自家的宽敞不少,车上还带着小桌子,桌子下头有抽屉,里面是秦芙蓉准备的零食。
刘昌邑拉开抽屉抓了些果脯和瓜子递给三人,其实送他们回家不是目的,目的是偷偷瞧一眼青芸。
还有不到一个月两人就该订亲了,刘昌邑买了一根玉簪,想要送给她。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陈家门口,陈青岩随口邀请道:“昌邑进来坐坐。”
“哎!”刘昌邑立马跟着下了车。
刚巧青芸带着元宝正在院子里扑蝴蝶,一见哥哥弟弟们回来了,两人欢喜的迎了上去。
“爹爹!”
“元宝~”陈青岩放下书箱把儿子抱了起来,后面的青淮和青松也跟着一起逗大侄子。
唯有刘昌邑紧张的手脚不知怎么放好,弱弱的打了声招呼。
他一说话陈青芸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呢,顿时也红了脸,两人就这么杵在原地害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陈青松帮忙解围,拉着刘昌邑道:“昌邑哥进屋坐会儿,我去把行礼放下,阿姊帮忙沏壶茶。”
“嗯。”青芸同手同脚的跑到耳房,留下陈青岩和陈青淮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青岩扛着元宝道:“爹爹不在家,这几日有没有淘气?”
“没有,元宝听阿父的话。”
“你阿父呢?”
“去铺子卖冰啦,冰冰可好吃了。”
这阵子天气热,王瑛偶尔会给元宝吃一点冰饮子,小孩贪凉不敢让他多吃怕拉肚子。
“我过去瞧瞧。”陈青岩把儿子递给青淮,自己先回卧房换衣裳。
正房堂屋里,刘昌邑一个人拘谨的坐在椅子上,不多时陈青芸端着茶壶过来要给他斟茶。
“我,我自己来就好。”刘昌邑连忙接过来,结果接的时候有些着急,热水溅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嘶——”
陈青芸吓了一跳,连忙掏出帕子帮他擦手上的水。“哎呀,都红了,快去外面用凉水冲一冲。”
“没,没事,不碍事的。”
“不行,这样会起水泡的。”陈青芸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到院子里,从缸里舀出凉水浇在手上。
被烫的地方缓解了不少,刘昌邑目光落在陈青芸乌黑的鬓发上,心跳加速连忙把头转向另一边。
“还疼不疼?”
“不疼了……”
“我去拿烫伤药膏,你在这等一等。”
“不用麻烦。”
“不行,你这是要写字的手,千万别落下疤。”陈青芸脚步匆匆的跑进屋里。
陈青松走过来时见他一个人举着手傻笑,叫他也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昌邑哥,你干嘛呢?”
“没,没事,刚刚不小心烫了下手。”
陈青松见他手背上通红一片,心道烫了手还笑得出来,莫不是把脑子烫傻了。
不一会陈青芸拿着烫伤膏过来,塞进弟弟手里,“你帮刘大哥涂上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青芸请留步。”刘昌邑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递过去,“上次在街上看见,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还望勿要嫌弃。”
陈青芸犹豫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木匣,道了声谢便匆匆回了卧房。
陈青松拿着烫伤膏眼皮都快翻上天了,感情昌邑哥送他们回家就是为了给他姐送礼物啊!
*
另一边陈青岩朝自家铺子走去,一旬未见夫郎心里甚是想念。
因为宿舍里还有其他人的缘故,这段时间他都没敢进试验田。
府学的舍房是按成绩分配的,甲班固定十间舍房,每间舍房住四个人,陈青岩和陈青淮分到了一间,陈青松则在乙班住的舍房那边。
同舍房的另外两人,一个是院试第二名的林帧和第三名的沈梦舟,几人年岁相差的不多,关系相处的也还融洽。
快到铺子门口时,陈青岩见门外围着好大一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阿瑛说冰棍的生意比蔬菜还好,没想到果真如此!
结果走到跟前才察觉不对劲,这群人乱哄哄的似乎在讨论什么。
“借过,借过!”陈青岩挤进去,只见人群中间横着一个木板上头躺着人,身上还盖着白布。
旁边跪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边哭边道:“我弟弟就是吃完他们家的冰饮子,回到家里肚子疼,叫了郎中来也没救活,被生生毒死了!”
第139章
铺子大门紧闭,陈青岩敲了半天才打开一条缝。
“老爷,您来了!”田驹赶紧把门打开。
陈青岩进了屋,田驹立马又把门插上,防止有人冲进来。
王瑛和林穗见到他连忙走上前,“青岩,你怎么来了?”
“阿瑛,你没事吧。”陈青岩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
“没事……”王瑛脸色难看,手脚冰凉,身体被气的微微发抖,卖了这么长时间的冰棍,就没听说过谁会吃根冰棍毒死!
“外面那人怎么回事?”
王瑛摇头,“我也不知道,早上刚开门没一会,外面突然就传来叫骂声,起先我还以为是骂旁别人的,结果穗弟出去一看,门口竟摆着个死人……”
虽然那死人身上盖着麻布,林穗还是吓得够呛,进屋腿软的都快站不住了。
王瑛当机立断让田驹将门插上,不管外面怎么骂都不能出去,等官府来了人再说。
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衙役反而把陈青岩等来了。
林穗在旁边小声问:“现在该怎么办?”
陈青岩道:“我出去跟他们解释,就算是中毒也要有证据才行,无凭无据把死人摆在铺子门口算哪门子事?”
王瑛连忙拉住他道:“别出去,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那就由着他们在门口抹黑咱们铺子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从前几天莫名其妙的骚动开始,昨天突然有人说吃了他们家的冰棍拉肚子,王瑛被迫拿了出一贯钱赔给对方看病。到今天有人被冰棍毒死……这要是没人在背后故意搞他,鬼都不相信!
王瑛咬着牙道:“这事要是解决不了,以后生意也不用干了!旁人提起蜜雪冰沙毒死人谁还敢吃?”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王瑛也不是软柿子由得人随便欺负,把他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又等了半刻钟,外面终于传来衙役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啊?”
“官老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就这一个兄弟,昨天还好好的,吃完他们家的那个竹筒子冰棍人就不行了,郎中来说是中了毒,定是他们在冰棍里放了毒药啊!”
王瑛打开大门怒道:“你有何凭证你兄弟是吃冰棍毒死的,我们每日卖出的冰棍成百上千根,怎得旁人都没事就你兄弟死了,谁知道是不是吃别的东西毒死的!”
那男的一听闭着眼睛又开始哭嚎,“我可怜的兄弟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昨日要是没吃那根冰棍就不会有事了……”
围观的人群对着王瑛指指点点,有人故意道:“没想到这冰棍里居然有毒,下次可不敢吃了。”
“是啊,要不他家卖的这么便宜,之前吃得冰饮子都几十文一碗。”
王瑛紧紧盯着说话的这两个人,如果没认错那日骚动也是其中一个人先引起的!
几个衙役打量着王瑛道:“你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的?”
“我是。”陈青岩抢先开口。
王瑛回头看他,“你做什么?”
陈青岩小声在他耳边道:“我是秀才身,可见官不跪,你比我有主意留在外面想办法。
“同我们回一趟衙门,铺子先贴了封条暂时不许开张,这死人也一并待会官府由仵作验尸!”
“青岩!”王瑛焦急的跟在后面。
陈青岩朝他摆手道:“不用担心。”
衙役将陈青岩带走,铺子被贴了封条,死人也一并被抬走,门前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
王瑛来不及难受,立马招呼田驹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心些,记下门口就行别被人发现了。”
“郎君放心吧,我这就去!”
林穗跟在王瑛身后泪眼婆娑道:“嫂子,这可怎么办啊?”
“先回家再说。”
两人匆匆回到家,刚进门正好碰见陈青淮和陈青松送刘昌邑出门。
二人见王瑛面色难看,林穗满脸泪痕连忙上前询问,“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王瑛深吸一口气道:“刚才铺子里来人闹事,说吃了咱们家的冰棍被毒死了,官府来了人将你大哥带进衙门了。”
“啊!”陈青松一听吓得大叫一声。“这,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刘昌邑道:“你们别着急,我现在回去找我爹,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刘大人虽在官府挂的闲职,但他因为有个厉害的哥哥所以在府衙说话很顶用。
王瑛道:“有劳刘公子了。”
来不及寒暄,刘昌邑赶紧上了马车,“有消息我会派人过来告诉你们。”
等人离开后王瑛道:“这件事先瞒着娘,她没主意告诉她也是白跟着着急上火。”
陈青松点头,“哎,那娘要是问起大哥怎么办?”
“就说……他被邀请去了刘家,听卢老讲学去了。”
“好。”几个人统一了口径,装作面色平常的进了屋。
晌午吃饭的时候李氏果然问起青岩去了哪,王瑛道:“被刘家公子叫走了,说是卢老要给他讲课,休沐这两天就不回来了。”
“怎么青淮和青松没一起去?”
陈青淮连忙道:“也叫了我俩,明日我们再过去。”
李氏没有怀疑,儿子好学是好事,当娘的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学习。
吃完饭田驹从外面回来了,立马找到王瑛汇报,“找到那个人的住处了,在正和街的一条胡同里,小的记下门口便回来了。”
“好,这几日你和马钱子帮我盯住这人,凡是他去了哪,接触了什么人都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田驹转身又跑了出去叫上马钱子一起出了门。
二人没干过盯梢的活,不过马钱子脑子灵光,知道这么直勾勾的守在门口肯定不行,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端倪。
索性打了个幡,自己扮成走挂的道士,让田驹穿了身破旧衣服,脸色抹上灰土装乞丐,二人在这鱼龙混杂的正和街倒也不显眼。
被盯梢的这人叫万良,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平日里除了吃喝就是去附近的赌坊玩两把。
这几日他接了活手里宽裕了不少,白天混在赌坊玩了一天,晚上约了几个好友去附近的酒馆喝了起来。
田驹和马钱子二人便不远不近的跟了过去,等他们进了酒馆,二人就在酒馆旁边听起墙角。
“良哥发财了,居然请哥几个吃起酒来了。”
“去去去,说的好像我之前没请过一样。”
过去大部分都是他蹭别人的酒喝,还真是鲜少请别人吃酒,所以大伙都觉得稀奇。
四个人围坐在靠窗边的小桌上,叫伙计要了四个菜两壶酒。
“良哥最近有什么好生意啊,你吃肉也给哥们喝口汤不是。”
万良夹着花生米眯着眼睛道:“有生意你们也不敢干。”
几人见他卖关子纷纷来了兴趣,追问他到底是什么生意。
起先他还端着不肯说,两杯酒下了肚便将这阵子干的腌臜事全都说了出来。
“城中新开的那个蜜雪冰沙你们知道吗?”
“知道,他家卖的那个竹筒子冰棍十文钱一个,上次买了一根挺好吃的。”
万良哂笑一声,“以后怕是吃不着了。”
“这话怎么说?”
“他得罪人了,别人不让他们卖了呗。”
“得罪谁了?”大伙好奇的追问。
“卫临水你们认得吧?”
“知道,绰号水耗子嘛,这蜜雪的老板得罪他了?”
万良端着酒杯抿一口道:“他家把冰卖的这么便宜,卫老板怎么会愿意?这不是砸生意吗,找到我和几个人过去闹事,闹了几日不顶用便又想出了个缺德的办法。
昨天早上让人拉了个死人过去摆在他铺子门口,咬死了说是吃他家冰棍毒死的,你说这生意还干得下去吗?”
外面的两个人闻声瞪大眼睛,田驹刚想起身就被马钱子拽回来,伸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
“唉哟,水耗子这招可够阴险的,就算查出来这事是假的,蜜雪的生意也做不起来了。”
谣言这种东西一旦传出去,甭管真假肯定有人会相信,一传十十传百,都说蜜雪的冰棍有毒谁还敢买?
“那卫老板给多少钱,还招不招人干这个?”
这话万良就不接了,把活介绍出去他还赚什么钱,“来喝酒吃菜。”
马钱子和田驹面色沉重的守在外面,直到里面的人结了账二人才悄悄离开。
回到家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听到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王瑛,“那人亲口所说是一个叫卫临水的人,故意找人栽赃陷害我们铺子!”
王瑛听完气的牙根痒痒,他就知道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事,原来是背后有人捣乱。
那个卫临水之前王瑛打听过,听说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全凭手段狠毒。
没想到无冤无仇,自己也没挡他的生意,竟然会突然下手!
“这几日你俩继续盯着那个万良,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
“是!”
*
另一边陈青岩被带进衙门后,被关到一间单人的牢房里,并没有直接升堂。
古代办案讲究流程,例如毒死人这件事,要等仵作先验尸确定死者是否真的被毒死,用得什么毒,大概多久毒发身亡的。得出死者的确切死亡原因才能进行下一步,这个时间最快也要两三天。
翌日一早刘昌邑就拿着他爹的牌子来了衙门,不光带了吃食还有几本书。
两人一见面陈青岩惊讶的起身道:“昌邑,你怎么来了?”
“昨天碰上嫂子,得知你被带到衙门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麻烦你待会出去的时候给我家里人带句话,让他们别担心。”
“放心吧,待会我就去你家。这桩案子疑点颇多,我爹已经跟衙门那边打过招呼,一定仔细调查,绝不能污蔑了你。”
“多谢……”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随口说句话的事,再说咱们马上都是一家人了。”
陈青岩安下心,有刘大人帮忙,想来这桩案子很快就能调查清楚。
第140章
刘昌邑从衙门出来直奔陈家。
王瑛得知他来了赶紧叫着青淮、青松和林穗一起出去商量这件事。
坐在茶楼的雅间里,王瑛面色凝重眼底青黑,昨晚一宿没睡觉,时不时就进试验田里转一圈,还给陈青岩留了字条,万一他进去就能看见。
“有青岩的消息了吗?”
刘昌邑点点头,“我刚从衙门过来的,大哥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吃食上也不用担心,我爹特意跟衙门嘱咐过,他们不敢怠慢。”
“那就好……”王瑛两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昨晚胡思乱想,带入以前看过的古代电视剧,什么蒙冤入狱遭受各种刑罚,夹手指啥的,吓得心里直突突,听刘昌邑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
林穗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表哥放出来啊?”
“这个得等仵作验完尸才行,若果真是毒死的,得查明是中的什么毒,是不是吃冰棍毒死的。确定跟你们铺子里的冰棍没关系才能把人放出来。”
王瑛脸色又难看起来,古代人在没有先进的技术手段下办案,短则六七日,多则几个月,若是青岩一直被关在里面上学可怎么办?
“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但是眼下没有证据。”
几个人同时看向王瑛。
“城中的冰商卫临水。”
陈青淮道:“嫂子是如何得知的?”
王瑛将自己发现闹事的是同一拨人,然后派人悄悄跟踪的事跟几个人说了一遍。
“田驹和马占东亲耳听见此人说是受卫临水的指使,故意来我铺子捣乱,见咱们铺子不受影响,这才想了个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大伙一听瞬间都急了,“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跟踪的那人叫万良,家住在正和街,若是能抓住他应当可以审问出来。”
刘昌邑道:“事关重大待我先回去跟父亲仔细说明原委。”
*
三日后,死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确实是中毒身亡,因为胃里有不少食物残渣,这些残渣被老鼠吃完很快就被毒死了。
但古代没有检验仪器,加上冰棍吃进肚子里就融化了,所以没办法查出毒是由什么引起的。
死者名叫严二,二十四岁没有成家,只有一个亲人就是那日哭丧的大哥严大。
严大被叫到府衙问话,心里吓得直突突。
有官差询问他弟弟毒发的时间、过程以及叫的是哪家郎中。
严大一一说了出来,并一口咬死弟弟是吃了冰棍后才开始肚子疼的。
官差提着笔看了他一眼,其实这几日捕快在他家附近调查过,严大和弟弟个感情并不好,他弟弟是个痴儿,性子愚钝跟四五岁的孩童一般,这么大年纪还经常拉尿在裤子里。
他们父亲去世前,一直是老爷子照顾二儿子,这小子虽然痴傻但衣裳总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得整齐。
自打他爹去世后,严二跟着严大吃了上顿没下顿,裤子更是又拉又尿脏的没法看,身上气味难闻,谁看见了都躲着走。
仵作解刨尸首的时候也发现死者双腿和臀部长着许多疮和疹子,是长时间穿尿湿裤子引起的。尽管身上被擦洗干净,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之前肯定过的不好。
所以官差压根就不信他会舍得给弟弟买冰棍这种鬼话。
不过通判那边给了压力,让他们尽快结案,官差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在案薄上写下因食冰棍中毒。
*
严大从衙门出来急匆匆的朝卫家走去。
卫家宅院里,卫临水穿着一身薄纱衣裳,斜靠在罗汉床上正在盘账簿。
近几日天气炎热冰库的生意很好,加上宋家老爷子去世,在他这订了几百块冰镇尸,让他短短几天赚了上百两银子。
卫临水数着钱心里感叹,还是富贵人家的银子好赚,要是一夏天多死几个就好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厮过来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个人说叫严大找您有事。”
“他来做什么?”卫临水皱了皱眉,“让他去偏厅等着吧。”
“是。”
卫临水不紧不慢的起身,手上的核桃盘的飞快,不多时来到偏厅,“严老弟来了。”
严大立马站起来,“卫老板……”
“坐,今日来有什么事啊?”
“您不是说把我弟的尸体送过去闹一闹就结了,怎么衙门还传我过去问话啊?”
“这是正常的断案流程,你是按我教的说的吧?”
严大连连点头,“是,咬死了我弟就是吃他们家冰棍毒死的。”
卫临水道:“那就好,我已经打点好关系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待会儿我让下人再给你拿两贯钱,以后不许过来找我。”
“好,好好。”严大一听有钱拿立马笑开了花,去闹事的时候卫临水就给了他十两银子,没想到闹完还有钱,这要是每个月都来一次……
卫临水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哼笑一声,“我卫临水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拿了钱办好事,若是办不好……我也有别的法子。”
严大被他森冷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打消了自己的小心思,“卫老板放心,小的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从卫家出来,严大擦了把额头的上的汗心道:这水耗子不愧叫水耗子,又阴险又狠毒,自己拿着这钱可别再来跟他打交道了。
*
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这种事卫临水不是第一次干,之前的几次都成了,以为这次也会轻易把陈家搞垮。
可惜他招惹的人偏偏是陈青岩,且不说王同知与粱伯卿的关系,他自己还是府案首院案首,对于这样的人才朝廷很是重视,自然不可能随便就断案。
加上还有刘大人帮忙奔走,事情很快有了新的转机。
官差在赌坊捉到了万良,还没动大刑只是吓唬了几句万良就全招了,他本就是拿钱办事,也没干什么太大的坏事,至多不过打几个板子,自然不会帮忙遮掩。
他不光供出卫临水花钱雇佣自己闹事,连带着找严大帮忙陷害蜜雪铺子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府衙立马又下令派人去捉拿严大。
卫临水还不知道自己干的事情已经败露,晚上亲自提着一篮银子登门拜访冀州通判,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半晌门房探出头道:“老爷已经睡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卫临水挤出笑脸道:“我特地来给大人送些土特产。”
“老爷什么都不收,您快回吧!”门房说完话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卫临水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察觉不对劲,平日赵通判见钱眼开恨不得吃肉不吐骨的人,今天怎么突然清廉起来了?
莫名的有些心慌,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上了轿子匆匆回了家。
翌日天还没亮,卫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门外站着几个官差。
“卫临水可在家?”
小厮闻言吓得连忙跑进去禀报,卫临水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被押送到了衙门。
期间他一直低声下气的说好话,试图探出一点风口,结果衙役们一句话都不回,心里凉了半截。
等到了衙门看见跪在地上的万良和严大悬着的心这回彻底死了,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多时知府和通判、主簿等人从后面进来,准备升堂审理此案。
卫临水看向赵通判,这些年可没少给他送钱,前几件事也都是赵通判帮的忙,以为这次也能帮他。
结果赵通判连眼神都没给他,从始至终一直低着头或者把脸转向旁边。
不多时陈青岩也被带了上来,因为他是秀才身不用跪,只躬身给几位官爷作揖。
“堂下之人可是卫临水?”
“小人正是。”
“有人状告你故意陷害他人,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
“万良,你把昨日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万良哆哆嗦嗦的将昨天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卫临水指使严大污蔑蜜雪铺子一事。
“本官问你,为何要指使万良去他门前捣乱?”
“小的……小的只是眼红他们家生意好,除了捣乱没干过别的事啊!”
严大也跪在地上磕头喊冤,“草民的弟弟真的事吃了他们家的竹筒子冰棍毒死的。”
知府见二人不认罪,“传陈王郎上堂。”
不多时王瑛被带上大堂,他一眼就看见站在旁边的陈青岩,几天的牢狱并没有让他太狼狈,衣服依旧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这才放下心来。
“草民王瑛拜见大人。”
“陈王郎,你状告卫林水雇人陷害你毒死人,可有证据?”
“草民有证据。”王瑛转过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五月初九买的我们家竹筒冰棍给你弟弟吃,敢问这竹筒还在吗?”
严大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东西吃完就丢了,谁还留着竹筒干嘛?”
王瑛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那请问你这冰棍是在哪买的?”
“自然是在你家铺子里买的!”
“你能确定吗?不是在外面买的,或者别人家买的?”
严大一口咬死,“就是在你家买的,还排了好久的队呢!”
王瑛转过头道:“五月九号那天刚好我们铺子没开门,旁边的几家铺子老板都能为我们作证,还望大人明察!”
严大继续狡辩,“那就是我记错了,是,是是是五月八号买的!”
“试问这冰棍能放一宿不化吗?”
严大彻解释不通,急得眼皮一翻晕了过去,两个衙役端着凉水泼在他身上,不一会儿人醒了过来。
知府一拍惊堂木,“严大,你还不从实招来!”
严大吓得哆哆嗦嗦道:“小人招,小人都招了,是卫临水指使我毒死我弟弟,再将尸体抬到蜜雪铺子门口栽赃陷害……”
卫临水一听彻底炸了,“他胡说!明明是他自己嫌严二是累赘把人药死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