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后的暑气也凋零,路上再找不到穿着短袖的路人,众人纷纷穿上了毛衣和外套。道路两旁苍翠不再,叶片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烧成两道火连云。
深秋已至。
乔老师一案尘埃落定,闻允也加入特安局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里没有新案发生,一群人成天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在罗梨的大力示好、李煦的极力怂恿下,一向独来独往的闻允终于有点融入特安局大家庭的迹象。
他都开始陪罗梨打游戏了。
区别于特安局里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众人,严崇山就没那么爽了,经过两个月的观察,他确认了一件事——闻允一直在躲着他。
而且证据十分充足。
在家吃饭,闻允和谁都能聊两句,唯独不接严崇山的话。
出门团建,闻允从来不坐有严崇山的那辆车——哪怕开车的人不是严崇山。
夜里睡觉,不管严崇山早睡还是晚睡,反正他就是等不到闻允回屋,顺便和他说一声晚安。
种种迹象表明,他毫无道理地被闻允一个人孤立了。
岂有此理!
这还是性格油滑、交友甚广的严崇山第一次在人际生涯里遭受滑铁卢,他十分郁闷,想找闻允问个清楚,奈何值此关头,严家有件大事发生。
——他亲爱的母亲杨含珠回国了。
严家的家庭组合十分奇妙,当局长的爸当总裁的妈,父亲成熟稳重溺爱孩子,母亲叱咤商界古灵精怪且把儿子当狗使唤。
杨含珠女士从国外出差回来,当天就把儿子叫走了,一走就是一星期。这期间严崇山陪吃陪喝陪笑,出门当司机逛街就拎包,一个在外当领导的人,愣是让亲妈磨得服服帖帖。
到了第八天,严崇山终于受不了了,他假托局里有急事,脚底抹油地溜了回来,拥抱他在局里作威作福的美好生活。
由于他回家时没说交代清楚要在家里住多久,罗梨又信誓旦旦地说(以她对杨阿姨的了解)严崇山没有一个月回不来,于是局里众人都没料到他会在第八天就杀个回马枪——包括闻允。
两个多月来,严崇山终于顺利地逮住了闻允。
供暖还没开,局里提前开了暖气空调,不要钱地往外撒电费。
几个人穿得都挺清凉,只有闻允还算老实,穿了一件松垮的羊绒衫,脚上还穿了袜子,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大屏幕,正和罗梨在游戏里激战。
滑稽可爱的背景音乐响着,期间掺杂着技能使用音效和角色受击语音,罗梨捏着手柄,紧张得都要出汗了,闻允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神态悠闲,把罗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段角色倒地的哭泣音效之后,罗梨尖叫起来:“闻允,我和你不共戴天!”
这很难得,罗梨出了名的颜控,对好看的人就是和颜悦色极尽温柔,对颜值抱歉的人就是横眉冷对。闻允自打进了局里,罗梨对他可谓心怀百般柔情,平时一口一个小允地叫,这会儿竟然连名带姓地喊了,多半是真的愤怒了。
闻允稳坐钓鱼台,他心狠手辣地把罗梨的角色彻底打死,心平气和地说:“承让。”
严崇山乐了一下,觉得这小子气人挺有一手的。
随后他想起这两个多月来的冷待,又笑不出来了。
李煦见怪不怪,他嘴里也叼着一根棒棒糖,歪斜着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刷着短视频,还津津有味地点评:“又不共戴天了,梨子姐,你家的天真窄!”
闻允:“又?”
李煦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他把糖推到另一边腮帮子里含着,含含糊糊地说:“是啊!之前她天天和计遇哥不共戴天,后来计遇哥就老是悄悄放水,现在轮到和你不共戴天了……”
罗梨大叫:“没放水好吗!那是姐的实力!”
严崇山咳嗽一声刷了刷存在感,他走进客厅,往单人沙发位上一坐,哄道:“行,小允第一你第二计遇第三行了吧?”
几人对领导的归来表现得不咸不淡,李煦摘下棒棒糖挥了挥朝他打了个招呼,闻允不自在地偏了一下脸,没看他。
严崇山接着道:“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激流勇进呢?光臭美去了,心思一点儿不放在正事上。”
闻允听得有点意外,他也不问严崇山,而是偏头问李煦:“读书时候就认识了?他们认识得这么早?”
李煦开朗道:“对啊对啊,青梅竹马来的!”
严崇山重重地咳了一声,有意撇清什么似的:“青什么梅竹什么马,你丫会不会说话?”
闻允无所察觉,他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严崇山,又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罗梨,谨慎道:“般配是挺般配的,就是……”
严崇山像被踩了尾巴,反应极大,没好气地问:“般配什么?我没这个福气,还是便宜计遇吧。”
李煦这个缺心眼完全没感觉到对话之下的暗流涌动,他没心没肺地点点头:“对呀对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严崇山:“……”
他都招了些什么东西进来?
严崇山觉得这个客厅待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直接点了闻允的名:“小允,你打完来找我一趟,我在小书房等你。”
闻允兴致不高,哦了一声,开启下一把游戏。
严崇山扭头就走。
他走了没几分钟,许博航幽灵似的飘了出来。他平时没有正经事儿干的时候会给大家取取外卖和快递,以前还要人使唤,后来他来回跑跑出了觉悟,不要人说了,看见就会主动带上来。
这会儿他手里拿着个有点瘪的纸盒,问:“谁的?”
罗梨刚休息一会儿的手指又噼里啪啦地按起手柄,她头也不回,大叫道:“我的我的,应该是我化妆品到了,你放那儿吧我晚上再拆!”
许博航顺手将盒子一放,幽幽地飘走了。
一把游戏再度以罗梨惨败作为终结,罗梨气得跳脚,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把看热闹的李煦薅起来命令道:“你来陪我玩!”
而闻允刚被领导点名,君命难违,只好磨磨蹭蹭地把手柄转交给惊慌失措的李煦,自己去了套间小书房。
严崇山看起来没什么文化底蕴,书房却布置得很好。几个欧式木质书架并排拼接,边角精细地雕着装饰纹路,一张长沙发摆在书房正中,不远处布置了茶桌,近落地窗的地方还讲究地摆着绿植。
严崇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不知道在翻什么闲书,他看起来有点心浮气躁,一目十行地扫着铅字,没几秒就翻下一页。
见到闻允进来,他把书合上,不容置疑地开口:“过来。”
闻允竟然生出一种考砸时觐见班主任的紧张感。
他把自己挪过去,挑了一个离严崇山最远的位置坐下:“怎么了?”
严崇山开门见山地问:“我哪儿得罪了你?拖了你工资还是扣了你奖金?”
闻允:“……没有。”
“那行。”严崇山维持着这个坐姿,冷冷地问,“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闻允坐得很直,他没怎么看着严崇山说话,眼神甫一和严崇山对上就移开。
盯着自己的膝盖,他反问道:“领导不应该离下属的私人生活远一点吗?其他工作单位里,员工躲着老板也不会被追问吧?”
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严崇山气笑了:“你果然躲着我。”
闻允不打算解释为什么,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严崇山道:“你是在怪我最后查出了乔老师吗?我告诉你闻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总要分得清是非曲直,帮亲不帮理是不对的,我们作为公职人员更应该……”
闻允打断他:“不是,你想多了。”
严崇山十分不满:“那是为什么?”
闻允不做声。
他对严崇山其实是没什么意见的,托严崇山的福,他现在的日子再好过没有了,每天吃穿不愁、娱乐活动丰富,他有大把时间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看看书打打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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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
只不过,闻允一想到严崇山是唯一一个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人,就觉得丢脸非常。
严崇山像一个黑历史提醒器,他看见严崇山的脸就想起自己怎么在人家怀里哭,大脑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心虚感,干脆开启了回避机制。
严崇山还想训他,但闻允刚才说的也很有道理——下属想和领导保持距离又怎么样呢?
他发觉自己根本没什么立场去说闻允,如果强行要求闻允像跟其他人那样相处一样对待他,反而显得有点无理取闹。
越想越糟心,严崇山在心里和自己博弈一番,反倒恼羞成怒起来,他烦躁地摸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对着闻允摆了摆手:“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滚蛋吧。”
闻允难得不跟他呛,从善如流地滚了。
另一边,罗梨碾压了毫无游戏经验的李煦,终于喜滋滋地结束了游戏时间,带上快递盒,回房间卸妆护肤去了。
她很享受这种睡前放松时间,蓝牙音箱里放着英文歌,罗梨边跟着哼歌,边坐在梳妆台前,摸来一把剪刀,准备把快递拆了。
然而对着快递,她产生了些许疑惑。
手里这个快递盒又轻又皱,边角都有点撞烂了,像是被人随便捡了个纸盒就寄来的。
她买什么东西都挑贵的买,要上脸的东西全是大牌,包装不可能这么磕碜。
是不是许博航拿错了?
她把快递翻到正面,仔细地查看收件人。
那上面的地址是安全局没错,但收件人那块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脏了,一点也看不清。估计许博航也没仔细看,只是看见快递就顺手带上来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梨拿剪刀拆开封口,把纸壳子一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陈旧的红舞鞋。
音乐声渐远,到了严崇山房间里,就一点也听不到了。风穿过没关严实的窗缝,在屋子里穿了一圈,吹到严崇山的面上。
此人憋了满肚子气,难得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没能入睡,不是觉得光太亮就是觉得床太软,连着这讨人厌的风,他把屋里所有东西都嫌了一个遍,最后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
别墅整体隔音挺好,一般的声响传不过来,他听见的是什么东西倒下撞出的声响。
谁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捣乱?
严崇山率先想到了闻知秋,但这小丫头最近转变了目标,从缠着闻允变成了缠着李煦,李煦的套间又离严崇山最远,理论上把屋子拆了他都听不见。
难不成是闻允偷吃夜宵撞翻椅子吗?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严崇山就一骨碌坐了起来。他推门摸了出去,墙角的感应夜灯随着他走过渐次亮起,那点窸窸窣窣的动静更加清晰,是从客厅方向传来。
严崇山转身进了客厅。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黑,大片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把一切轮廓都给勾了个银边。
在空旷的客厅里,罗梨穿着短裙,踮着脚,手臂高举,在静默中翩翩起舞,腿边有一个被碰倒了的椅子。
借着月光,他看见罗梨的脸上挂着一种莫名的微笑。那是一个陶醉痴迷的表情,怪异的是,罗梨脸上的肌肉很僵硬,似乎这并不是她自己想笑,而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硬将她的脸颊推了起来。
我操,这也太渗人了。
严崇山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罗梨不答话,她的眼神盯着虚空,口中“哒、哒”地给自己数着拍子。
她的身形优美,动作标准,肢体转动的幅度很大——严崇山从来都不知道罗梨能跳这么专业的舞。
只是那幅度越来越大,有几个动作甚至让严崇山觉得罗梨会把自己折断,肢体扭动的角度越发诡异,简直逼近人类的极限。
严崇山心里一惊,又叫一声:“罗梨!”
罗梨双腿一并,依然踮着脚尖,下巴微扬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严崇山。
下一刻,她硬梆梆地向后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