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带来的疲惫深入骨髓,沈砚拖着酸痛沉重的身体回到客房。
他瘫倒在床上。
累的想这辈子就长在床上。
体内那丝微弱的力量也因过度消耗而沉寂下去。
虞雪鳞在干什么呢?
有点点想他了。
他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休息。
然而,就在他意识模糊、将睡未睡之际,体内那丝属于顾满的、冰冷沉寂的妖力,忽然毫无征兆地自行轻微震颤了一下。
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下一刻,沈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周遭的一切瞬间扭曲、拉长。
身下柔软的床铺消失不见,失重感猛的袭来。
他惊恐地试图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只能眼睁睁看着客房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崩裂、消散。
哈哈,自从遇到虞雪鳞后,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挑战【大拇指】
强光刺目,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昏暗潮湿的洞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腥甜气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洞穴中央那个由干草和柔软苔藓铺就的小窝吸引。
那里,是一窝黏连在一起的蛋。
沈砚知道,那一定是蛇蛋。
难道说这是顾满的蛋??
接受了大老板的力量,就要观看大老板的出生吗……
有点儿冒昧了吧,大老板,你放心,我一点儿不带看的。
沈砚抱臂看着那堆蛇蛋。
蛋壳呈现出一种润泽的质感,大小不一,其中一颗格外的小,蛋壳上却有着比其他蛋更复杂精美的银色纹路。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最大那颗蛋的顶端破裂开来,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顶开蛋壳,艰难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细得像一根筷子,它茫然地晃了晃脑袋,吐着信子。
哦,不是大老板,气息对不上。
好难猜啊,到底哪个蛋才是大老板。
那条先破壳的小黑蛇几乎立刻就被本能驱使,它扭动着细小的身体,毫不犹豫地张口就咬向了旁边最近的一颗蛋!
“大老板的族人都这么凶残吗?张口就吃啊。”
不对,沈砚记得虞雪鳞之前说过黑王蛇不能伤害同族的人。
那……是?
沈砚下意识想冲上去阻止,身体却被无形的墙壁禁锢在原地,只能看着这一幕发生。
蛋壳被轻易咬破,里面的汁液和未成型的小蛇被它贪婪地吞噬下去。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它像一个不知餍足的微型恶魔,纯粹凭着生存本能扫荡着自己的同胞兄弟。
兄弟营养美味。
每吃掉一个,它的身体就微微涨大一圈。
兄弟吃起来真补。
沈砚看得胃里翻江倒海,看着有点恶心了,兄弟。
眼看那条小黑蛇已经吃光了其他所有蛋。
它扭动着明显粗了一圈的身体,带着饱食后的慵懒却又意犹未尽的姿态,慢悠悠地爬向了最后那颗银纹蛋。
就要朝着那颗精致的银纹蛋咬去——
就在它的牙齿即将碰到蛋壳的瞬间!
“咔嚓。”
那颗银纹蛋自己从内部裂开了一条细缝。
一小片蛋壳被顶开,一个湿漉漉、泛着淡淡银白色光晕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一双清澈如冰川初融的蓝色眼睛茫然地睁开,正好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双属于掠夺者的冰冷竖瞳。
是虞雪鳞!!
我的妈,不是大老板,啊啊啊你这个可恶的臭蛇。
哎哟,我去。
啊啊啊雪鳞快跑啊,他要吃你。
雪鳞雪鳞雪鳞!
跑啊跑啊跑啊。
沈砚简直要吓死了!
小黑蛇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破壳吓了一跳,它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警惕地朝着虞雪鳞吐着信子,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刚刚破壳的虞雪鳞只是呆呆地看着它。
小小的脑袋歪了歪,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眼神呆呆的,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两条刚出生的小蛇,一黑一白,一凶戾一懵懂,就那么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无能为力的沈砚。
这是我定制的无能为力的丈夫2。
几秒之后,那条小黑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它最终放弃了攻击,扭动着身体,快速地爬走了,消失在洞穴深处的阴影里。
ok,明智的选择。
危险解除,沈砚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原地。
而刚刚破壳的虞雪鳞,只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蛋壳碎片和狼藉,然后就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软软地趴回蛋壳里,一动不动了。
他就那样安静地趴着。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天明,像一枚被遗忘在角落的、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玉雕。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雪鳞,你不饿吗?你动一动,去吃点东西啊。”
沈砚就站在不远处,无法靠近,无法触碰,只能看着那小小的一团。
为什么不动?不饿吗?不害怕吗?
直到一滴清晨的露水从岩壁渗出,恰好滴落,正正砸在那小银蛇的脑袋上。
冰凉的水滴让他猛地一个激灵,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动了一下,抬起头。
懵懂的蓝色眼睛眨了眨,似乎才开始真正“看见”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低下头,开始慢吞吞地啃食起自己身下的蛋壳,动作稚嫩而专注。
看着这小小的一团终于开始活动,沈砚心中充满了老父亲的欣慰,对对对,就是这样,多吃点儿对身体好。
眼前的景象再次开始扭曲、旋转,虞雪鳞啃食蛋壳的小小身影模糊消失。
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拉扯感。
要吐了,有没有晕车药……
当沈砚的视线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阳光明媚的林间空地上。
微风和煦,草木清香。
他的目光瞬间被空地中央那块光滑的大石头吸引。
不,是被石头上盘踞着的那条通体银白的小蛇吸引。
它比破壳时大了不少,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柔和的光泽,像上好的绸缎。
小小的脑袋上还顶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它安安静静地待在石头中央,晒着太阳,一动不动,蓝色的眼睛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透着一股呆呆的气质。
是虞雪鳞。
哎呀,是可爱的雪鳞宝宝。
还知道带朵小花,好漂亮,好可爱。
沈砚就站在旁边,一脸愉悦的地看着他。
期待他会做点什么,比如去旁边的草丛探险,或者追逐一下飞舞的蝴蝶。
但没有。
那条小蛇就像长在了石头上一样,除了偶尔极轻微地吐一下信子,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
沈砚看着看着,心里不由得在想。
他这么呆,会不会饿着?
会不会有危险靠近也不知道?
这种近乎停滞的状态,让他这个旁观者感到一丝无力。
好吧,是呆呆的宝宝。
时间慢慢流逝,日头渐渐西斜,将小蛇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就在沈砚以为这条小蛇会就这样待到天荒地老时,他盘着的那块“石头”突然猛地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瓮声瓮气、带着浓浓惊恐和崩溃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我身上!都晒了一天太阳了!你不腻吗?我都睡醒一觉了。”
“啊啊啊啊!你要干嘛啊。”
小蛇被这突然的动静和声音吓得微微缩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甚至用尾巴尖轻轻拍了拍石头表面,发出细微的“啪啪”声,像是在表达不满。
一个稚嫩、却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声音响起,是虞雪鳞:“我要听故事。”
那石头——显然是个石妖——彻底崩溃了。
“我不!”
“我不给你讲!我的故事早就被你掏空了!人类的故事、妖界的故事、连我隔壁山头老树妖三百年前掉了一片叶子这种破事都讲完了!没了!真没了!”
“真没了,讲完了,讲不出来了,啥玩意儿都没了。”
“小祖宗你行行好,挪个窝成不成?去找朵花,找只鸟,它们说不定也有故事呢!”
“你讲话好大声,吓到我了。”
“祖宗啊!!!!”
小蛇摇了摇头,脑袋耷拉下来,头上戴的那朵小白花儿,也好像没了点儿精神。
他看上去有点不开心了,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尾巴尖甚至又拍了两下石头,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石妖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缠得没招儿。
他唉声叹气了半天,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行吧行吧,我怕了你了!”
“故事是真没有了,我给你看看人类世界正在发生的无聊事儿行不行?”
“就跟看镜子一样,无聊得很!你看完了就得走,说好了啊!”
说着,石妖光滑的表面泛起一阵水波般的纹路,然后渐渐清晰起来。
像一面镜子,映出了模糊流动的景象——似乎是人类城市的街景,行人匆匆,车来车往。
小蛇立刻抬起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显然被这动态的画面吸引了。
景象变换,确实如石妖所说,大多是些日常琐事,上班、上学、买菜、吵架……
是很多小人物的故事啊。
沈砚正觉得有些无聊,画面突然一转,聚焦到了一个趴在书桌前抓耳挠腮的小男孩身上。
沈砚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那正是小时候的他。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正偷偷摸摸地扯着旁边同学的作业本,双手合十,一脸讨好地央求。
“快,借我抄抄,明天我给你带我妈做的蛋挞。求你了!不然明天老师非得请家长不可!”
“不借不借。再说了,就这一会儿,你也抄不完了。”
“求你了,真的!”
沈砚默默捂脸,好丢脸……
小虞雪鳞看着画面里那个的男孩,觉得有趣,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微微立起了身体。
“他看上去好傻。”
石妖听到了小蛇的话,再碎碎念:“再傻哪有你傻呢,祖宗。”
沈砚突然意识到,虞雪鳞一直在观看人类的生活的话,那他好多话其实是听得懂的。
所以他在不懂装懂!
观看影象的小蛇甚至高兴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头上的小花也跟着晃动,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瞬间变成了一个约莫十岁人类小孩模样的半人半蛇形态。
银发蓝眼,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像个冰雕玉琢的娃娃。
小娃娃看得兴起,竟然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就要去抠石妖表面上显现的画面。
似乎想把他眼里那个有趣的男孩从“镜子”里抓出来。
“哎哎哎!祖宗!别碰啊!”
石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表面的画面一阵剧烈波动,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冰冷的石头表面。
“这不能碰!碰坏了结界我要修好久!而且我也没法给你看了!”
到手的“玩具”没了,小娃娃先是一愣,随即小嘴一瘪,蓝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眼看金豆豆就要掉下来,委屈得不得了。
可惜石妖是真正的石心肠,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说了很无聊的,你看,没了吧?这下死心了吧?可以走了吧?”
小娃娃见哭诉无效,立刻收起了眼泪,小脸一板,又生气了。
他跳下石妖的身体,银白色的蛇尾却猛地卷住石妖。
轻而易举地将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石头举了起来。
然后“砰砰砰”地在地上砸来砸去,又踢来踢去,像是在发泄不满。
“好了好了!别踢了!晕了晕了!要吐了!石头要散架了!”
石妖被折腾得惨叫连连。
“故事我是真没有了!你答应我别踢了,以后我每天给你看一小段儿,就一小段儿!行不行?行不行?”
小小的虞雪鳞这才满意,停止了暴力行为,将石妖轻轻放回原地。
他用小小的,清晰认真的声音说。
“好哦。对不起,我刚刚在踢你,我向你道歉。”
“接下来,你应该原谅我了。”
石头发出一阵嗡鸣,好像是在哭泣。
沈砚看着,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就是虞雪鳞后来跟他提过的“喜欢去听石妖说书”。
倒是一点儿没撒谎,只是这“听”的过程未免太霸道了些。
眼前的景象再次开始模糊,林间空地、石妖和小虞雪鳞的身影如同褪色的油画般消散。
又是一阵短暂的眩晕。
当沈砚的视线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他的呼吸瞬间一滞。
虞雪鳞就坐在他两腿之间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身体微微后仰,正好嵌在他怀里。
漂亮的小蛇脖子上挂着一条珍珠与钻石相配的项链,闪着细碎的光。
他穿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白色衬衫,下摆盖住了大腿根,下面是一条修长白皙的腿随意曲着——是人类的腿!
光裸的脚踝纤细玲珑,左边的脚踝上甚至穿着两个带有铃铛的腿环,那脚踩在深色的地毯上,白得晃眼。
虞雪鳞似乎刚洗过澡,银色的发丝还有些湿润,软软地贴着脸颊和脖颈,散发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和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他怀里抱着沈砚的一条胳膊,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沈砚的膝盖上。
微微仰着头,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砚,像是在卖乖,又像是在无声地要求着什么。
那神情,像极了一只等待抚摸的小狗。
沈砚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鼓动起来。
他注意到虞雪鳞身上那件衬衫是他的,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虞雪鳞身上特有的清冷香气,萦绕在鼻尖。
这个认知让他的耳根迅速升温。
他感到鼻尖一热,摸了摸,竟是鼻血。
沈砚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虞雪鳞光滑温热的脸颊。
虞雪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触摸并极其享受,甚至无意识地用脸颊更紧地蹭了蹭沈砚的掌心,喉间发出极轻的、满足的哼声。
他那头漂亮的银色发丝有些凌乱地散着,几缕滑过额前,更衬得肌肤胜雪。
宽大的衬衫领口因为他蹭动的动作歪斜得更厉害,露出一段精致漂亮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胸膛。
甚至还有……一些过分的痕迹。
怎么可以这样。
是故意的吧?是在勾引我吧。
沈砚的目光从那双光裸的、笔直的长腿上移开,又飞快地扫过对方蹭着自己掌心时微动的喉结和敞开的领口。
一股炽热的冲动猛地窜上小腹,他的脸颊、耳朵瞬间烧得通红,心跳如擂鼓。
这……这画面太过亲密,也太过……具有冲击力。
未来的自己……竟然……这么大胆的吗?
而虞雪鳞他……他竟然就这般全然接受,甚至乐在其中?
就在他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时,景象中的那个“沈砚”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虞雪鳞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甚至张开嘴,用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沈砚”的手指,像是小小的抗议,又像是亲昵的玩闹,眼神里满是亲昵和信赖。
“轰——”的一声。
沈砚感觉自己的理智彻底被这旖旎亲昵的画面烧断了弦。
一股强烈的羞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他。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就在他闭眼的瞬间,那来自未来时空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景象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猛地一眨眼,他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
沈砚往自己身下看去,他立马又脸红的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上的热度丝毫未退,身体的酸痛也依然存在。
刚才的一切……是梦?是幻觉?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触碰虞雪鳞脸颊时那细腻温热的触感。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门外传来管家温和的声音:“沈先生,您醒了吗?”
“请您前往先生的书房,有要事商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