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好奇呢。”
戎溪接过祝佳音递到她手中的首饰，手上动作熟稔，繁琐打结的装饰链她纤细的手指间不断翻转。
即便如此，戎溪的视线却未从远处男生身上离开半分。
长叹而欣慰。
“我就说你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开机后更换演员呢。”
不过须臾，犹如全新的链子便被妥当放进收纳盒。
戎溪拍了拍手，满意看着归纳整齐的箱子。
而后颔首向柏灿的方向示意：“哪家公司推荐来的？这比之前那个气质强太多了。”
她可真是太好奇了。
祝佳音当初海选男主角的时候，私下同样托她帮忙留意过。
大荧幕这个圈子里，考验脸，更考验气质。
大家有什么以前物色过的好苗子，往往也会互通有无，但她还真没听说过柏灿这个人。
想到这戎溪脑袋中不仅浮现出一个猜测，再次询问：“难道是素人？”
可冲奖的片子启用新人也太冒险了，戎溪又下意识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应该不是，是地方学院的？”
“戎姨，不是素人。”祝佳音摇头给出答案，“是慕仪的公司推荐来的。”
戎溪一噎。
神色莫名的看了眼笃定淡然的祝佳音，骂骂咧咧将心头憋着一口气咽下去。
李慕仪那个小丫头！
她和祝父是老朋友，勉强也算是从小看着祝佳音长大，对她周围那圈朋友也多有了解。
祝佳音和李慕仪两个人是自小臭味相投，小时候闯了祸就往她家里跑。
关系自然也亲近。
她前段时间投资了部新剧，还去祝佳音的赫思娱乐搜罗过一圈新人演员。
当时可没看到柏灿这号人。
可见是一早就为了祝佳音把人扣下了。
“哎...”戎溪装模做样的叹气，“自小长大的情分就是不一样。”
祝佳音有些莫名这句话是打哪儿来的，却也没有反驳，点头认可：“那确实。”
戎溪：“...”
她就是多嘴。
两个人动作闲情逸致，但收拾起来的速度却并不慢，没几分钟周遭凌乱的桌面便井然有序起来。
将手中的纸巾揉成团，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而后就这么一抬眼。
祝佳音看到了做好造型向自己走来的柏灿。
半长的头发在脑后被精心扎成角度正好的小啾，发梢从颈部散落，红润的唇被刻意做出细密的干纹。
他身上穿了件质感挺括的做旧夹克，大咧咧的敞着怀。
里面是用绷带一圈圈缠起的造型，腹部血迹斑斑，明明裹得的还算严实，但祝佳音脑袋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绷带下的样子。
皮质短靴踏在沙土中，只片刻便走到两人面前。
祝佳音立马回神，将脑袋中不合时宜的画面散，只是心中那股微妙的不断作祟的情绪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怎么样？”柏灿不太适应这身打扮，犹豫的开口。
粘稠的道具血浆裹在身上，湿漉粘腻触感让他总是下意识绷紧腹部，线条若隐若现。
戎溪很看好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帅哥，率先回答：“很不错。”
柏灿松了一口气，但依旧紧张的看着祝佳音。
他微微侧过身，将整个正面完整的展露在祝佳音面前，希冀的眼神像钩子一样，试探的往祝佳音身上挂。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祝佳音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不错。”
戎溪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气氛。
拢过自己的卷发放在同一侧，戎溪抱着胳膊，打量的神色在两个人之间不断的游移。
有问题。
但她还是自诩长辈的身份，乐呵呵贴心的替小年轻们打着圆场。
“行了，今天差不多就结束了，佳音要不要赏脸陪姨姨吃个饭？”
站在一侧的柏灿像是启动了雷达，认真的看了一眼戎溪，像是要把对方的面容牢记于心。
姨姨...？
学姐的长辈吗？
祝佳音自然也察觉到了柏灿的动作，但并未多说。
在这个圈子里，如果能攀上有助力的关系，那同样算是一种难得的本事。
面对戎溪的邀请，祝佳音无有不应：“戎姨愿意留下来吃个饭最好不过。”
戎溪笑着点头，而后才想刚想起来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提议道：“要不柏灿也一起吧？”
柏灿的心猛地一跳。
但还没等他回答，祝佳音便率先开口。
“不了，不太方便。”
虽然他们之间是利益关系，自己以后也确实会给柏灿一定的资源倾斜。
但她不想让柏灿真的养成一切都可以走捷径的习惯。
戎溪微微一愣，没想到祝佳音会拒绝的那么干脆利落，但她本身也就是抱着看乐子的心，被拒绝也无所谓。
“好吧，今天就辛苦你招待姨姨了。”
而柏灿听到这个堪称冷漠的拒绝却并没有任何气馁，甚至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好学姐拒绝了。
这次太匆忙了，他没有任何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信心能够给学姐的长辈亲人留下好的印象。
等下一次他做好准备了，再正式以学姐男朋友的身份拜访！
...
夜晚十点，祝佳音推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夜的渔村无雨，冷冽的风将树叶吹出沙沙的声响，祝佳音推开窗，感受着难得的静谧闲适的时光。
“嗡嗡。”口袋中的手机短促震动了一声。
祝佳音睁开眼，慢吞吞拿出手机，拇指向上一划。
微信弹出一条新朋友添加验证。
对方的头像是张自然风景照片，无垠连绵的沙丘直达天际。
壮阔而寂静。
祝佳音指尖轻点，将那张头像放大，良久缓缓道：“...沙漠啊。”
下方验证消息缀着行小字。
【祝导好，我是柏灿。】
祝佳音没有第一时间通过，放下手机先去洗漱，等躺回床上再度拿起手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手指按下通过键。
屏幕即刻跳转至聊天框，祝佳音看了眼时间准备关上手机休息。
但没等她按下息屏，最上方的备注就已经变成【正在输入中...】
祝佳音犹豫了下，等了下去。
而这一等就是近十分钟，祝佳音撑手坐起，背靠着床头，微薄的莹白色光亮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好奇的表情。
难道在写小作文表忠心？祝佳音只能猜到这个可能。
柏灿：“祝导，我会努力的。”
简短且直白的一句话，祝佳音索然无味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这股失落。
祝佳音感觉自己面对柏灿的心理状态很奇怪。
起初只是纯粹的漠视，但自从得知柏灿宁可去做心理咨询也要通过这种方式留在剧组。
祝佳音说不好是钦佩还是看到新奇物种的有趣。
她就想知道柏灿能做到哪一步。
可惜，以为又能看到柏灿炫技呢。
祝佳音准备随便回复个表情包打发了，没等她找到合适的，聊天框又跳出来新的消息。
柏灿：【方便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叔叔他们的喜好吗？我想提前做准备（害羞）】
祝佳音的手缓缓扣紧，指骨隐隐泛白，脑袋中各种想法顷刻消散，心中只余荒唐至极的乏味。
祝佳音面色冷郁，目光沉静落在那条冒昧的消息上。
片刻后，滑动的手指压住息屏键，屋内重回黑暗，万籁俱静。
“异想天开。”
将手机扔回床头，祝佳音拉上被子强迫自己合上眼，
一夜无梦。
而始终没等到回复消息的柏灿也没甚在意。
学姐今天遇到的事情桩桩件件，足以让人心力交瘁，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打探长辈喜好的事情本就不急于一时。
在确认对门再无半点声响后，柏灿定下闹钟安然入睡。
明天还要早起呢。
...
祝佳音在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中缓缓睁开眼睛，她打了个哈欠，按亮了手机。
早上六点。
祝佳音下意识以为是剧组出了什么事，立刻清醒过来，趿着拖鞋脚步匆匆走到门边。
还没来得及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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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房门外戎溪的声音：“佳音呀，起来晨练了。”
准备扭开门锁的手一顿，祝佳音回头看了眼窗外。
天边微薄的日光甚至穿不透晨雾，自己刚才应该确实没有看错时间。
“我听到脚步声了。”戎溪忍着笑，再度敲响房门。
祝佳音顶着乱糟糟的发，语气带着阴阳怪气的调侃，连声调都变了几番：“戎姨，好精力。”
门外穿戴整齐的戎溪扑哧笑了出来：“哎呀，当年有小兔崽子半夜不睡见跑到我那，喊我凌晨去野外烧烤。”
边说边做回忆状：“我记得那次被抓回去打的可惨了，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得把录像翻出来回忆回忆。”
戎溪作势就要掏手机，但手还没伸进口袋就被祝佳音握住合实。
祝佳音狠狠闭上眼，不去回忆自己青春叛逆期做出的那堆荒唐事。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好话：“戎姨年轻着呢，我陪戎姨去晨练。”
最后几个字咬的格外重，把戎溪逗得捂着嘴笑。
“好啦，收拾收拾出来吧，有惊喜噢。”
清脆的响指打在祝佳音耳畔，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祝佳音看着面前笑意吟吟，风情万种的眼睛中闪烁着看好戏的长辈，最终还是没了脾气，回到房间开始洗漱。
十分钟后，祝佳音跟在戎溪身后来到院子。
这时候村子里已经陆续有早起的人家开始做饭，远处幢幢院子烟囱冒着蒸腾的白烟。
剧组在村里找了承包三餐的乡亲，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点开饭。
“跑一会再去吃饭？”祝佳音转头看向戎溪。
既然收拾好了，运动一会就当作醒神了。
只是祝佳音没想到她这一句话却引来了身旁戎姨诧异的眼神。
“啊？”戎溪搓了搓胳膊，像听到什么离谱的提议，“你还真要跑？”
祝佳音没反应过来戎溪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也算蹭到你的福利喽。”戎溪趁她愣神的时候，推着她的肩膀来到院中的厨房门前。
氤氲的雾气在这间逼仄简陋的屋子荡开。
橘黄色的小灯照亮擦拭干净的木桌，耳边是滚沸的热水咕噜声。
站在灶台得男人围着花边围裙，动作利落的将在水中翻滚漂浮的馄饨捞进碗里。
一手一碗将冒着热气的馄饨端到桌上，将擦洗干净的铁勺搭在碗沿。
做完这一切，柏灿对上祝佳音的眼睛：“是鲜肉玉米馅的。”
他定了闹钟，一早起来从头准备的。
这是他少数清楚的，祝佳音喜欢吃的东西，同样也是他做的最熟练的食物。
“今天我也厚着脸皮蹭一顿了。”戎溪眼底带笑，看着两人的目光意味深长。
她今天确实是要晨起锻炼的。
只是路过厨房时看到忙碌的柏灿出于礼貌客套了询问了一句。
“祝导喜欢吃，她昨天太累了，想让她起来就能吃点热的。”
腼腆的青年红着耳朵，给出了让她始料不及的回答。
戎溪知道祝佳音这个小孩看似宽和好说话，但因为时薇的意外离世，骨子里总是下意识与旁人保持分寸。
要不然最初也不至于误以为她要当后妈，整整半年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可眼前的青年不仅知道祝佳音的口味，甚至还特意早起只为祝佳音细心准备。
若是没有祝佳音的放纵，她不信。
戎溪笑着碰了碰祝佳音的手：“走呀，尝尝人家的手艺。”
祝佳音一言未发。
戎溪有些好笑的看了眼沉默的祝佳音。
这难道是害羞了？
“再站着就凉了。”戎溪揽着祝佳音坐到桌边。
捏住勺子舀了口汤送进嘴中，非常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
祝佳音没有抬眼，但她能清晰感受到期待和欣慰的两束目光分别自不同的方向落在自己身上，
祝佳音缓缓握住勺子，铁勺磕在瓷碗边沿撞出“叮——”的一声脆响。
虽不刺耳，却足以让温馨的气氛戛然而止。
祝佳音抬眼，嘴角勾起浅笑，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讨论今早的天气。
审视的目光却不加遮掩。
“你调查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