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听闻今日你携二公子一同入宫,怎么未带他进殿,让朕也见上一见?”宣室殿内,刘恒见到周勃,语气亲切地问候道。
“几位老臣可是常对朕说,府上二公子颇有丞相年轻时的风范。朕此番求贤,唯才是举,丞相内举亦无须避亲呐。”
周勃此次面圣,将次子周亚夫带在身边,的确是有让他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意思。毕竟家中爵位与基业日后皆由长子继承,这次子的前程,终究要靠他自己去争。
依汉室制度,高官本可举荐子弟入仕,称为“任子”,并非私相授受。可刘恒这话听在耳中,却隐隐似有揶揄他任人唯亲的意思。
周勃抬眼望向御座上的刘恒,只见对方表情一派真诚。再回想方才那番话,刘恒也确实是在给他捧场。周勃暗忖或是自己多虑了。
虽然今日出了些意外,但是人既然已经来了,周勃还是希望自家儿子能面圣的。不过他面上还是推拒道:“犬子来时不慎跌落沧池,幸得苑中一位黄头郎及时相救,才未酿成大祸。只是如今衣衫尽湿,仪容不整,实在不敢面见陛下。”
“少年人嘛,总归跳脱些。”刘恒含笑摆了摆手,很是体贴地并未追问周亚夫落水的缘由,只温言道:“在朕这儿不必拘这些虚礼,换身干净衣裳过来便是。”
“臣多谢陛下恩典。”
周勃口中称谢,心中既自得,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憋闷。外人相见才需要礼数周全,刘恒那句“不必拘礼”,显然是向众人昭示对周家的亲近。
可他的二儿子向来持重,被人说“跳脱”还是头一遭。然而刘恒没问,他也不好上赶着解释说这事并非自家孩子莽撞,而是因为发给仪仗队的武器太新,锃光瓦亮,特别反光,加之汉地马匹本就一般,马匹又未经战阵,易受惊扰,而他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不知那位救人的黄头郎是谁?朕该好好赏他才是。”刘恒问道。
周勃神色一滞,先前只顾着尴尬,竟忘了问那黄头郎的姓名,忙告罪侧身,与随行属官低语几句,继而回禀:“陛下,那人名叫邓通。臣归府后,必当备礼重谢。”
刘恒闻言轻笑,语带调侃:“既然如此,那朕就不与你这个做父亲的争这份人情了。”
刘恒又关心了几句周亚夫的情况,方转入正事:“丞相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求贤令?”
依照常例,寻常政务皆由周勃与陈平处置,唯有需皇帝亲裁的事才会入宫面奏。而近日朝中“要务”,除“求贤令”外别无其他。
周勃也肃容答道:“臣正是为求贤令而来。陛下求才若渴,颁下求贤令,臣等接诏后不敢懈怠,连日拟出章程,恭请陛下御览。”
招聘人才这种事,刘邦和吕后都做过,流程基本是大同小异,他们这些老臣大多历经三朝,处理这个事情也算是驾轻就熟。
“有劳丞相与诸卿。”刘恒微微颔首,一旁的中官上前接过竹简,恭敬呈上。
刘恒展卷细阅了片刻,欣然称许:“所列条款皆甚妥当,便依此办理。”
他略作停顿,又道:“只是这些应诏的人才不宜安置过远,朕觉得不如就请他们暂居宫中的金马门,也方便朕随时咨询问对。”
从前征诏的人才都安排住在宫外,确实不便。而金马门距未央宫不过一顿饭的车程,几乎随时可以应召,双方见面交流的机会自然会更多。周勃原本就有举荐自己儿子的意愿,对此自然并无异议。两人意见相合,自是又是皆大欢喜。
周亚夫被小黄门带入大殿时,就暼见自家老爹眼角眉梢的悦色,再看御座上面容温和的刘恒,不由一怔。
他小时候曾随父亲周勃入宫参加过新年的宫宴,当时做皇帝的还是惠帝刘盈。惠帝气质也很柔和,当时看上去比现在这位还要更年轻一些,不太像九五至尊,倒像是邻家哥哥的模样。见他年纪小,还问他玩不玩弹弓,说他有一把很好的弹弓可以送他。
大概是兄弟的缘故,现在的皇帝刘恒眉目间同惠帝也有些相似。只是在周亚夫的记忆中,无论是在宫宴之上举觞祝酒的时候,还是家中偶尔对他们兄弟两个提起惠帝时,周勃都称不上高兴,眼神里永远藏着他看不明白的沉郁。
他曾猜测父亲是否对惠帝心存不满。可当他直言相询时,周勃却告诉他惠帝是个好人。此刻见父亲在新帝面前这般神采飞扬,周亚夫不禁暗忖,难道这位新帝是比“好人”更好的人?
“草民周亚夫,拜见陛下!”周亚夫躬身下拜。
这个时候不是重大场合,见了皇帝并不需要三拜九叩。
“免礼,赐座。”刘恒似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亚夫的模样,对周勃道,“旁的不提,亚夫身姿挺拔,气宇不凡,确有乃父之风。”
“陛下谬赞。”
“亚夫,你平日喜欢做什么消遣?”
“回陛下,草民闲暇时会骑马射箭。”周亚夫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加了一句,“偶尔也会玩一下弹弓。”
刘恒并没有对他这么大了还玩弹弓有什么看法,只饶有兴致地问道:“可有读书?”
周亚夫不知为何有些失望,道:“平时会读一些兵书。”
“哦,都读了哪些?”
“最近在读《吴子》,从前也粗略读过《孙子兵法》和《司马法》。”
刘恒听他说完,竟然随口提了几句这几本兵书中的内容考较于他。
周亚夫没想到刘恒也会读兵法,在他看来,这些是大将军才会读的,贵人们只需要安坐高位便好。而且刘恒提的,恰恰都是这些兵书中的精妙之处,周亚夫有种遇到同好的感觉。他当即振奋起来,对刘恒的提问称得上是对答如流。
“令郎真是青出于蓝!”刘恒对周勃赞道。
自己的儿子受到了夸奖,周勃应该高兴。但是众所周知,周勃不爱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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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帝曾委婉地说他为人质朴。刘恒因为自己儿子读书好而夸奖他,真的没有在阴阳他吗?
不过不管周勃怎么想,刘恒因为周亚夫的表现赏赐了他一匹匈奴那边进献的宝马。
大汉和匈奴的关系一般,汉朝原本就缺马,大汉刚建国的时候高皇帝想找四匹一样毛色的马拉车都找不到。现在好一些了,但是也同样短缺。一匹好马能卖到二十万钱,还往往有价无市。
这个礼物对周亚夫来说不算十分贵重,但是就像现代送给一个爱车的年轻人一辆限量版超跑,周亚夫收到这个礼物很难不开心。
“亚夫年纪还小,先在朕身边做个郎官,等到以后有合适的缺额,再行补任。”刘恒对周勃道。
这就是正常的入仕流程了。这些应诏而来的人才,或任博士,或为郎官,待在天子面前展露头角之后,再逐步升迁。当然,若是立下大功,或深得圣心,如火箭般蹿升也并非不可能。
周勃顿时又变成了翘嘴,带着周亚夫谢恩后满意离去。
周勃离去后,刘恒召来了中常侍北宫伯子。北宫伯子并非代国旧人,而是刘恒入主未央宫后新近擢拔的宦官。
自前任中常侍随少帝被废而失势,新来的宦者为逢迎上官,时常寻衅欺辱那位失势的老宦。他们命他在大风天清扫庭中落叶,若不扫净便不许用饭。北宫伯子见了,不仅将自己的饭食分与他,更挽起衣袖,亲手帮着将满地枯叶扫作一堆。
这情景恰被高台上凭栏远眺的刘恒瞥见,遂命宋昌暗中查访,方知北宫伯子与那老宦平素并无交集,不过是怜他年迈力衰罢了。刘恒觉得此人可用,便擢升北宫伯子为中常侍。此后,北宫伯子果然将宫中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官宦子弟可凭父荫入仕,富家儿郎亦能纳赀为郎。唯有寒门学子,非真才实学不得郡守举荐,方能受朕‘征辟’。”刘恒吩咐道:“伯子,你从宫库中支取一笔钱财,将金马门的房舍好生修缮,一应器具务必齐整周全,定要让这些应征而来的英才感到宾至如归。”
“待他们到京之后,起居用度皆需妥善安排,不可有丝毫怠慢。若有家境清寒的学子,”刘恒略作停顿,声音压低几分,“查实之后,将名录密奏于朕,暗中予以补助。”
北宫伯子闻言一愣,他原以为这般礼贤下士之举,天子定会诏告天下以彰圣德,却不料刘恒竟要暗中行事。
“长安多公卿,富者多如云。”刘恒没有多做解释,只道,“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又谈何容易。”
想到宫中也是家境贫寒的小黄门更容易被人收买,北宫伯子隐隐有些明白。天子的赏赐是表,庇护才是里。陛下是要为这些未来的栋梁,提前撑起一把遮蔽风雨的大伞,护住他们的清高与风骨,更是护住他们还未经世俗浸染的赤子之心。
只有这些有识之士能心无旁骛地为大汉效力,他们大汉才能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