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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高轩

作者:竹间听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日,薛涉川正在院子里鼓捣一罐海马泡的酒,只听到庭外传来急促的大步子声。


    “哥!哥!你看!”薛淑玉声音比人先到,跨进来时扬了扬手里的纸条,纸质粗糙,上面只有一行字:今夜贺家赌场,陪我喝两杯。


    薛涉川接过来看了眼,“没留名?”


    “没有。”薛淑玉眼底闪着兴奋的光,“但我敢肯定是那天拳场那个人。”


    “哦?”薛涉川挑眉,“何以见得?”


    “除了他谁还有这闲心?”薛淑玉把纸条拿回来揣进怀里,“贺家的赌场,正好让我去会会他。”


    薛涉川这次没拦着,只竖起食指在弟弟唇前,道:“早些回来。”


    “好~”


    贺家的“聚福楼”从外面看只是间寻常酒楼,掀开厚重的棉帘,才见内里别有洞天。


    大堂里挂着数十盏大灯笼,暖黄的光泼洒下来,映得二十几张赌桌泛着光,骰子落碗的脆响、骨牌甩在桌上的脆响、赢家的吆喝与输家的咒骂缠在一处,混着浓重的酒气与脂粉香,在暖烘烘的空气里发酵,成了京城最纸醉金迷的底色。


    南无歇到的时候,薛淑玉已经占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坛烧刀子,见他进来,薛淑玉眼睛一亮,挥了挥手:“这儿!”


    南无歇走过去,解了斗篷,露出里面的墨色锦袍,“南无歇。”


    薛淑玉笑了:“果然是你。”


    “猜到了?”南无歇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动作慢悠悠的,带着点慵懒。


    “我又不傻,”薛淑玉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就是没想到传闻中犹如鬼神的南侯爷这么闲,还会特意陪我打拳。”


    南无歇举杯,与他碰了碰,“薛二公子常来?”


    薛淑玉没接话,只把骰子推过去:“玩两把?”


    南无歇挑眉,拿起骰子掂了掂:“我赌技不行,南家可不像你们薛家殷实,输不起。”


    “输了我不要你的。”


    南无歇低笑一声,“那就……玩两把?”


    第一把南无歇掷了个“五”,薛淑玉开了个“六”,他笑着推过去一锭银子,“手气果然差。”


    随后又一连输了好几把,他将所有银子推了过去,摇摇头笑道:“就说我赌技不行了。”


    “喝酒喝酒。”薛淑玉撇下骰盅,“不玩了,陪我喝酒。”


    南无歇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烧刀子不算什么好酒,很是烈,入喉的时候像火烧,他咳了两声,脸颊真的泛起红,像是不胜酒力。


    “南兄这酒量,倒是配不上名声。”薛淑玉打趣道。


    南兄??这大靖之内还没人这么叫南无歇呢。


    “听闻南兄从前在边关千杯不醉,怎的今日如此不胜酒力?嗯?”


    南无歇又倒了杯,却没立刻喝,只百无聊赖地摇晃着酒杯,溅出了一小圈酒液。


    “沙场喝酒是为了暖身子,这儿喝酒是为了寻醉,不一样。”


    他这话逗得旁边几个酒客都笑了,薛淑玉却没笑,只看着他被酒气熏红的眼尾:“南兄在边关,除了打仗还做什么?”


    “晒太阳。”南无歇说得坦然,“边关的太阳烈,晒得人骨头缝都暖,不过这九关事儿多,东西南北的我都得操着心,晒太阳的机会也少,净为银子和粮草发愁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听说这座贺家的赌场,一半的利要给嵇家?”


    “是啊,”薛淑玉浑不在意,“这又如何?京城里的生意都这样儿,一家吃不下。”


    “我还听说,薛家在北境的商路比朝廷的还快。”南无歇眼神直勾勾,“北边的粮草,或许能更快些?”


    薛淑玉闻言定了一下,随后抬眼,正对上南无歇的目光,那双眼睛没有半分醉意。


    南无歇之所以如此单刀直入,就是因为他打心底里觉得,薛淑玉是疯的,却不是阴的,更不是蠢的,再加上那人的性格,南无歇确是不反感。


    “南侯爷想合作?”薛淑玉笑了,“用什么合作?”


    南无歇放下酒杯,直接了当,“我不喜欢贺醒,也不喜欢嵇舟,薛二公子若也想让薛家在京里更上一层楼,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朋友?”薛淑玉低笑,“南侯爷的朋友,怕是不好当吧?”


    “也没那么不好当,”南无歇也笑了,“也分人。”


    薛淑玉试探得明显,南无歇字字句句都答得坦率,但要真说起来,这南无歇也不算实在,他查薛家、查贺家,可从来不只是为了那点合作的利,他更想知道京城里的钱,到底聚在谁手里。


    当然,边关的将士们需要钱和粮也是真的。


    “侯爷手下的兵若想要钱,大可跟朝廷开口,”薛淑玉的语气淡了些,“何必这么麻烦?”


    “人家的钱哪有自己的花着舒心,”南无歇忽然凑近,“何况,我想要的,未必是人家肯给的。”


    这话太敏感,尤其对于他南无歇这个身份。


    薛淑玉看着这人的眼睛,突然想起哥哥说的话:南无歇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劈开贺家的路。


    两人没再扯这个话题,酒过三巡,南无歇的话多了起来,东拉西扯,薛淑玉也乐得陪他耗着,偶尔插句话,眼底的兴味却越来越浓。


    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话题从北境的风沙聊到京里的花灯,从战马的性子说到养鹰的诀窍,偏偏绕开了所有要紧事,南无歇偶尔还会因为薛淑玉说的笑话拍着桌子笑,像个真的喝多了的莽夫。


    直到三更天,楼下的赌客散了大半,南无歇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撑着桌子才没摔倒:“不……不喝了,再喝就走不动了。”


    他的脸颊红得厉害,眼神也有些发直,连斗篷的带子都系错了。


    薛淑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趣:“真醉了?”


    “没……没有。”南无歇摆了摆手,脚下却打了个趔趄,“我酒量好着呢……”


    话没说完,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他捂住嘴,转身就往外跑,斗篷的一角扫过桌沿,带倒了空酒坛,发出“哐当”一声响。


    薛淑玉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薛府的小厮凑过来问:“公子,要派人送送吗?”


    “不用。”薛淑玉摇摇头,“他没醉。”


    没醉,却装醉,那就说明对方一会有别的安排不想被打扰,薛淑玉是个“可心人”,既然那人不想被打扰,他便不去打扰就是。


    夜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巷口,卷着雪粒子打得脸生疼,南无歇扶着冰冷的砖墙,胃里的酒气混着酸水猛地往上涌,他弯着腰,“哇”地吐了出来。


    烧刀子的烈气呛得他眼泪直流,喉咙里又辣又疼,他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随后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


    巷子里静得很,他望着地上那滩狼藉,忽然低笑一声,演了半宿的醉鬼,倒是把自己真给呛着了。


    他直起身,刚想往谛听台衙门走,忽然顿住了脚步,胃里的翻腾还没平息,后脑勺就开始隐隐有些发沉。


    “妈的…这破烧刀子,还真他娘的烈…”


    ***


    次日深夜,月色如霜,泼在谛听台的青瓦上,泛着冷光。


    南无歇一身夜行服,蒙着黑布只露双眼,像道影子般贴在谛听台后墙的阴影里。


    谛听台是温不迟的地盘,防卫比李昇的寝宫还严密。


    南无歇却像走自家后院似的,手指在墙缝里摸索片刻,找到块松动的砖,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轻响,墙面上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他猫腰钻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尘土与铁锈的味道,脚下的石板凹凸不平,每走三步就得避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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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翻板,头顶不时有细针落下,需得侧耳听着风声才能预判躲过。


    这哪是值房的样子,皇陵的暗器构造也不过如此了吧…


    南无歇走得极稳,指关节在石壁上轻敲,凭着回声判断机关的位置。


    又走了几步,刚转过一道弯,迎面忽然射出一排弩箭!


    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纸鸢般往后飘,同时反手甩出三枚石子,精准地打在弩箭的机括上。


    “咔咔”几声,弩箭应声哑火。


    再往前,是条窄窄的甬道,地面铺的砖却有一半是松动的,他盯着松动石砖的纹路看了片刻,忽然想起温不迟书房里那幅《山河图》。


    他思忖片刻,凭记忆踩着画中的“水纹”的空白处往前走,每一步都分毫不差。


    脚下的石板偶尔震动,却始终没触发机关。


    一刻钟后,他终于摸到卷宗阁的木门,可让人奇怪的是阁门竟连个锁都没上,本该挂锁的梁环竟是空的!


    他的手顿了顿,感觉不对劲。


    甬道机关尚且如此复杂精密,这最终的卷宗阁却锁都不锁,这绝对有问题。


    可来都来了,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阁里弥漫着墨香与樟木的味道,一排排书架顶天立地,上面摆满了卷宗,标签上写着各大家族的名号。


    南无歇摸着黑走到标着“商路”的区域,手指划过书脊,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京城商脉图》。


    书页里夹着张羊皮卷,上面标注着贺家和薛家的“资产”,还有几家隐秘钱庄的位置,密密麻麻,像张织满了银线的网。


    南无歇将羊皮卷揣进怀里,勾了勾唇角,转身便朝阁外走去。


    原路返回时他贴着石壁滑行,动作利落得像抹掠影。甬道尽头的暗门被推开,带起一阵尘土,他闪身进入后院,月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墙角那丛半枯的梅。


    夜更静了,只有风吹过梅枝的呜咽声,他放轻脚步,朝着后门的方向走。


    就在距离那扇门只剩有不到五步时,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有人踩断了枯枝。


    南无歇的脚步顿住,周身的气息瞬间绷紧,他没回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右侧,那片被假山挡住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缓缓走出来,踩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月光一点点爬上他的脸,先是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再是抿紧的唇线,最后是那双诱人的桃花眼。


    温不迟彻底走出黑暗,站定,南无歇没动,也没开口说话,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光。


    二人对视片刻,温不迟忽然笑了,那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南侯爷深夜造访下官的谛听台,倒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语气里没有惊慌,没有怒意,反倒像早就在此等候,连语气都带着“等你好久了”的了然。


    “温大人倒是清闲,大半夜的在自家值房门口……赏月呢这是?”南无歇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比起侯爷潜入谛听台偷东西,下官这点清闲算不得什么。”温不迟的青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与他眼底的冷傲形成奇异的反差,“卷宗阁的机关,侯爷闯得如此顺手,看来是做足了功课。”


    开口间那抹青影丝毫未动,只持着冷淡的语气和孤傲的眼神,将这些看似问罪的冷嘲热讽轻飘飘的全部掷向南无歇。


    南无歇看着温不迟半明半暗的面庞,心上忽然像是爬上了几只小蚂蚁,痒痒的,他没接话,只微微侧身做好了准备。


    果然,温不迟的手忽然动了!屈指轻弹,一枚铜钱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南无歇的面门!


    南无歇偏头避开,铜钱“笃”地钉在身后的梅树干上!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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