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去次那场秋闱,”林天卿继续,“也有件舞弊案,事情没有闹开,全因最后只将罪名定在了一个寒门子弟上。”
他仰头饮去一杯酒,愤愤道:“出身贫苦之人哪来的银子去贿赂考官,这肯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楚稷开口道:“那依你所见,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林天卿听罢,向四周扫了一眼,小声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那权倾朝野的谢峥嘛。”
“谢铮此人,从前是运朝的将军,但因朝堂中有文官向运成宗进献谗言,运成宗便将他从前线调回,此后便不再受重用。如今他成了一国首辅,虽有一众门生,表面上装爱才,其实不过是想把得力之人都留在他身边,化敌为友罢了。六年前的舞弊案,是因他早早就想设计陷害安南王,让他在朝中失了人心,而去次的,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令黑白颠倒,想要朝中世家贵族能站在他那边。”
说到这,林天卿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他身为一国首辅,竟教唆陛下穷兵黩武,我朝对外征战,士兵百姓死伤无数,城中闻乐舞,城外堆尸骨。”
林天卿越说越激愤,酒水一杯一杯地下肚,脸上也见了三分红晕。
楚稷手中拿着酒杯,悠悠地喝了几口,看着眼前已有几分醉意的人,眼角多了几分笑意。
林天卿此人,好也好,坏也坏。
好在他一腔古道热肠,心地善良,是个赤诚之人。
但坏就坏在,他是世家出身,养了个单纯的性子却没改掉骄傲的本性。
虎口之羊自己送上了门,也省去了他许多力气。
楚稷便道:“那你觉得应当如何呢?”
“我?”
林天卿指了指自己,道:“我又能如何呢?”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只恨我是个无用书生,于他不过是脚边一一株随意踩踏的草罢了。”
楚稷替他斟满酒,缓缓道:“若真是路边野草,怕是连这样的心都不敢有。”
“天卿好歹,”他一顿,“也是世家子弟,有父亲在工部做事,就算真做了什么,有太后撑腰,想必也不会怪罪下来。”
林天卿抬头,眼神已经有些迷离,道:“就算是这样,我又能做什么,还能提着刀进他府里不成。”
楚稷整理衣袖,唇角牵起一个微不可察,近似叹息的弧度,眼神锐利,片刻后又沉进无波古井。
他招手,林天卿探过身子,他贴近他的耳朵,细细耳语几句。
说完,林天卿跌坐在椅上,酒水从杯中洒出几滴,他楞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举起手中酒杯对楚稷道:“来,我敬你一杯!”
楚稷扬起右手,指尖如玉,手中瓷杯仿若一颗棋子,悬在棋盘上,只等落子一刻。
-
皇城南郊,人烟稀少,有几处皇家游猎、避暑的苑囿。
赵观庭三人住进了宅院后,主要的吃食是由季凛捕猎而来。
赵观庭本想要贾裕全派个厨子过来,可贾裕全只叫武德告诉他,现在城中眼线过多,他能与他们联系上就不错了,叫他们好生休息着,别再惹出鸡飞狗跳之事。
此事只好作罢。
赵观庭便想着先在附近林子里打些猎物,这也是他们得心应手之事,毕竟早些年他们在燕州时,无依无靠,只得靠自己打猎作食。
赵乾说自己已经一把年纪,而且还要养伤,躺在榻上不愿下来。
赵观庭只好拉着季凛,一大清早就拿着自己做得简朴弓箭去林子打野了。
林木众多,草叶茂盛,两人在林中穿梭,前方一野兔窜逃。
赵观庭道:“季凛,你先往前,我到别处去截它。”
季凛点头,赵观庭便向丛林的另一处跑去。
这边,微月扶着林疏染下马车,两人刚到此地。
林疏染提着裙摆,小心踩过草丛,对微月道:“我特意找了这处猎物多的地方,方便你练箭。在府中只是射靶,现下你可以试试捕猎。”
世家子女,除了诗书,骑射也是必不可少的,林疏染虽不擅,但也懂得几分,见微月成日只在府中练箭,恐她觉得无趣,便找来此处。
此处视野开阔,有大片的草地,旁边还有大片的林子,野物众多。
微月朝远处眺望,见树林枝头有许多飞鸟停留,眉眼弯弯,道:“多谢林小姐,奴婢这厢有礼了。”
林疏染知道微月是在打趣她,道:“还不快去给小姐我捕只野兔,捕到了重重有赏。”
从她见到微月的第一眼,她便知晓微月在府中地位特殊,楚稷待她不同一般丫环,但两人表面上依旧是主仆关系。
林天卿与楚稷交好,她便与微月交好。
楚稷如何待微月,他们便如何待微月。
这是她从小生在世家所具有的天赋,察言观色以看清人情冷暖。
但她越是接触,便越觉得微月与众不同。
世人大多披着伪装,戴着面具,嬉笑怒骂皆是表象,内里却不让人轻易摸到半分。
可微月恰好相反,她轻易便让人看透了她,看透之后摸到的,只是一颗真心。
眼前,微月挥了挥手,林疏染回过神,拉过她的手道:“带上你的箭,我们去林子里看看。”
随后她转身对身旁护卫道:“你们在林边守着即可,我们不会走远。”
野兔矫健,在林中上蹿下跳,季凛握紧弓把,搭箭扣弦,等待最好的时机。
蓄势待发之际,一支长箭破空而出,野兔惊慌,偏离原本的路线,转眼便没了踪迹。
季凛抬眼望去,见前方树丛响动,立即将身形掩去。
微月扒开杂草,捡起箭矢,身后林疏染朝四周看了一圈,道:“兔子呢?”
方才她们察觉丛中有响动,便立即追了过来。
微月蹲下,发现草丛有被压弯的痕迹,她顺着往右边看去,猜测道:“应该是往这边去了。”
林疏染便道:“那我们追去看看。”
微月担忧道:“再往前就是密林深处了,还是先在这附近转转吧。”
林疏染劝道:“再往前几步就好,我家护卫就在林边,此处也不算太远。”
微月见她执意想去,点头答应,又道:“我在前你在后,若是还没找到,我们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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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染点头应下。
两人便往深处走去。
季凛躲在树丛后边,见两人走了,起身跟上前去。
林中高木众多,遮天蔽日,赵观庭爬上树干,坐在树杈上观察远处。
此处视野极佳,可以看到前方林木高耸,飞鸟掠影,还有两个……
赵观庭揉了揉眼,定睛一看,一张熟悉的脸落入他眼中。
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四叔同她说的,他的姐姐,赵薇云。
再往后看,见一人影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正是季凛。
赵观庭有片刻的混乱。
姐姐怎么在这?
她身边的人又是谁?
还有这季凛,不是抓野兔去了,怎么也在这,还偷偷摸摸地跟着她们?
赵观庭半蹲在树干上,将手指含在嘴里,鼓气一吹,一声清脆的“布谷”划破寂静。
远处,季凛听到熟悉的叫声,抬头眺望,见赵观庭在树上与他对视。
他点头,蜻蜓点水般飞身上树,与赵观庭汇合。
底下两人只听风吹林叶沙沙声,并未察觉。
赵观庭低声道:“怎么回事?”
季凛答:“我在林中遇到她们,见来人熟悉,便跟上前查看情况。”
“那人是谁?”他指了指微月身旁的林疏染。
季凛道:“不知,看穿着恐是位世家小姐。”
赵观庭又朝四周扫了一圈,道:“她们身边可有其他人跟着?”
季凛朝左侧瞟了一眼,没说话,赵观庭马上明白过来,竖起食指,季凛便点了点头。
赵观庭低头思索,察觉到其中的微妙。
这几日他们待在院中,但消息灵通,赵乾特地调查了一番赵薇云如今的身份。
原来她过去在安南王府做丫环,名叫微月。
王府被抄家那天,她救下楚稷,此后便留在了他身边。
出于恩情,楚稷派人保护她倒也正常。
可保护之人竟是个暗卫,功力还与季凛相当。
难道楚稷已经知晓微月的真实身份了吗?
赵观庭蹙眉,将这个想法否定。
楚稷是承朝的人,如今也在替谢峥办事,若他真的知道点什么,恐怕微月的性命早就不保了。
这时,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传进他耳中,赵观庭低头,随之而来一声尖叫。
林疏染半跪在陡坡边缘,半个身子向外探出,面色焦急。
方才两人往前追寻野兔踪迹,一时不察,靠近了被树根和藤蔓掩住陡峭坡坎。
此处泥土湿滑,只一个转身,微月便不慎跌了下去。
坡度陡峭,她探查无果,知晓微月必是跌落深处,随即起身向林外跑去寻找护卫。
树上,赵观庭竖起食指,季凛摇头,示意暗卫并没有行动。
见赵观庭沉默,季凛道:“我去救人。”
“不,”赵观庭开口,“我去救,你去拦住那个大小姐。”
赵乾教过他,凡事有蹊跷处,必不能疏。
楚稷究竟在护她,还是在害她,他必须要搞清楚。